“你,把我忘了?”封璟琟一字一句,字字重如千金。
江城遥又是一愣:“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怎么会……”
“那我是你的什么人?”封璟琟打断他的话,逼问道。
江城遥一头雾水:“你自然是我的好兄弟……”
“还有呢?”封璟琟又打断他的话,声音低了几分。
“……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江城遥不知所措地答道。
“还有呢?”封璟琟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还有?”江城遥满眼疑惑,他低下头想了想,所有事情的轮廓都渐次清晰起来,可他与封璟琟的关系,他却一分一毫也没回忆起来。
他记得与封璟琟坠入山谷,遭遇怪兽,记得封璟琟救治于他,却记不起来具体的过程,包括以后种种,凡是牵涉封璟琟的回忆,便都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就是知道事情的走向,却无法说出来细节。
他又抬起头看向目光一直紧紧逼视自己的封璟琟,几欲张口,却不知该作何回答。
看着江城遥这副模样,封璟琟突然再次有了想哭的冲动,他咬紧了下唇,转过身去平息自己的心绪。
江城遥竟然把他们的关系忘了!!看刚才江城遥的反应,的确是回忆起了所有的过往,可,可他却将他与自己的关系给忘了!怎么会这样??
难道……难道是因为蛊虫反噬造成的?除了这个原因,真的是再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璟琟兄?”看着封璟琟的背影,江城遥无措地唤了一声。
封璟琟转过身来,看着江城遥一脸一无所知的表情,心里仿若有一把钝刀在挫拉,鲜血伴随着疼痛,喷薄四溅。
他们二人,怎么就这么艰难!这一路走来,几经周折,磕磕绊绊,什么苦什么罪都遭了,怎么就无法守得云开见月明呢?命运是在和他封璟琟开天大的玩笑吗?是因为之前江城遥的一番深情他不知道珍惜,所以才要在他爱上江城遥后,一路的失而不得,每次都要失之交臂吗?他是前生犯了过错,今生积德行善做得不够吗?不然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要遗忘了他?
就算想起了其他所有,也要独独遗忘了他?
封璟琟看着江城遥,看得满面悲伤,看得泪水无法压抑地翻涌而出。江城遥看到封璟琟这副表情,看到封璟琟那淌了满脸的眼泪,顿时慌了手脚。是自己回答问题,让璟琟兄不满到这种程度吗?可是再不满,也不至于哭吧?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呃,用梨花带泪地来形容是不太贴切,可这哭得也确实让他的心软塌塌了下来。这,这该怎么哄?
江城遥思忖着刚要开口,封璟琟就打断了他:“江城遥!”
“啊?!”江城遥呆呆地一应。
“江城遥,我要和你白头偕老!”封璟琟情真意切,看着江城遥目不转睛。
“啊?!!”江城遥这回更是呆到家了!
“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要是敢赖帐,我就阉了你!”封璟琟一脸严肃认真,半点玩笑成分也无。
“啊?!!!”江城遥这下彻底懵了……
不等江城遥作出反应,封璟琟一口气将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悉数讲与他听,所有他知道的和被他遗忘的,事件所有的脉落和缝隙,所有的衔接和起落,他都一字不差地讲与他听……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窗外的秋风穿过竹林,带着竹叶翻飞的沙沙声浪,此起彼伏。屋檐下的银制风铃被风拥抱,哼唱起了叮噹的悦耳之音。
竹屋里因着晨光而清晰了所有的景象,灯架上的蜡烛已经燃到了尽处,烛火摇晃了两下,扑地一下灭了。
江城遥愣愣地听完封璟琟所有的讲述,听得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封璟琟靠着江城遥坐着,伸手拉过他的手,五指交叉地握在一起。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确凿无虚。”封璟琟用力地握紧了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侧过头看向江城遥,“你休想抵赖!”
江城遥僵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努力消化着闯进他耳内心底的每一个字。他,他竟然做了这些事?那,那他岂不是个衣冠禽兽么?而封璟琟,还对他动了情,决定托付终身……
见江城遥一直不答不语,封璟琟转过身,长臂一伸,将江城遥拥进了怀里,紧紧抱着问道:“你在想什么?”
江城遥被这一抱顿时一惊,他下意识一转头,二人的唇鼻就相差了不足寸许,封璟琟想也没想,抬唇就吻了上去。
江城遥直到被封璟琟舌吻时才回过了神,顿时成了个大红脸,而且这脸还越来越红。
封璟琟缠绵半晌,松开了江城遥的唇,看到江城遥的大红脸,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这呆子,怎么不知道呼吸呀?哈哈哈哈……”
江城遥大口喘着气,抬眼看着封璟琟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那俊美的脸庞都被秋日的晨阳度上了一层光泽,他看得真真呆了呆。
封璟琟收住了笑,将额头抵在江城遥的额上,亲昵地蹭了蹭,甜蜜地说道:“城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那种失去你的痛,我再也不想尝试!你现在虽然想不起来我们之间的过往,但这没关系,你就当我们是从现在才开始相识相知;你现在对我没了当初的爱意,只有了兄弟之情,这也没关系,从此刻起,换我来追你……”
浓情蜜意的告白,亲密无间的相拥,使得江城遥心里着实一酥,虽还有着千思万绪无从着手,但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心底泛起的柔软。目前他所接收的一切,连消化都来不及,他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但,此刻,似乎,应该,嗯,顺从本能……
封璟琟忽视江城遥表情纷呈的脸,伸手拉过他的双臂圈住自己,整个身子都依偎进他的怀里:“城遥,我师父已经去世了,小师妹也选了褚暤眳作婿,我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
温香软玉在怀,凄婉之语入耳,江城遥心底狠狠地痛了起来,身体先于意识行动,收紧了双臂,将封璟琟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封璟琟心里一喜,昂起头,伸手缠上江城遥的脖颈,再次吻了上去。江城遥心底暗道正人君子理当坐怀不乱,可此时被这等绝世美男以色相诱,他的举动总是违背理智,先他一步替他诚实地作了回应。
唇齿相缠,舌濡相浸,封璟琟满心有着终于守得云开的知足与幸福,江城遥心底有着如坠云里雾里的恍惚与情动……
作者有话要说:
快一百章了,两位男主才确定恋人关系,我是挨打都不冤啊!捂脸中~~~~ @_@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反攻
虽然记忆缺失,但执着真切的浓烈爱意,是可以跨越一切屏障,让相爱的人心意相通,执子之手。
自从确定了彼此的身份,江封二人便每日形影不离。江城遥病重缠绵的伤势,在解了所有的毒性之后,败给了他那百年罕见的特殊体质,每日都在以惊人的速度痊愈着。封璟琟更是悉心照料,大到亲力安排衣食住行,小到陪伴语聊解闷,正可谓是一颗心全数扑在了江城遥身上,眼里除了心上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江城遥曾极力回忆他与封璟琟的过往,却收效甚微,最后作罢,过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封璟琟对自己真挚的情义与不离不弃,重要的是,二人经过了那么多坎坷与险阻,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能够常伴左右,能够相携一生,就足够了。
柳笙墨已经完全康复,江城遥在竹林前晒太阳时,曾经遇到过他,而且,就遇到了那么一次。江城遥认为自己和封璟琟确认关系,这柳笙墨应该是已经知晓,所以才会多日以来一直避而不见。而这次相遇,柳笙墨也并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语,只是吞吞吐吐询问了自己的身体痊愈状况,踯躅片刻,看到给自己取东西回来的封璟琟,就再没有多说什么,匆匆走开了。
封璟琟倒是大度,看在任凌嫣的面子上,即使柳笙墨已经痊愈,也并没有赶他出谷。也许是因为无论经历了什么,无论江城遥中蛊与否,江城遥都不曾爱上柳笙墨,这让封璟琟非常高兴与满意。
爱情,永远是占有欲高于一切的情感,就算是圣人君子,面对自己所爱,能够放手的,恐怕也寥寥无几。更何况,封璟琟也只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而已。
任凌嫣在柳笙墨昏迷之时,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多日,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可在柳笙墨醒过来后,却又恢复了对他的疏离,只派贴身手下前去侍奉,直至他身体痊愈。
袁宏飞一如既往地围着任凌嫣转,将闻珠姑娘传授与他的追妻技能贯彻到底。
褚暤眳早已和江封二人划清了界限,每日都尽量远离他们,从不去打扰。灵儿丫头多次见到他独自一人在竹林练武,那背影透着浓浓的淡漠与孤独,倔强与孑然。
灵儿丫头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来,她没有后悔跟了褚暤眳,在她心目中,褚暤眳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值得她托付终身。她也知道褚暤眳心中一直都没有放下她的师兄,但她不在乎,她相信日久见真情,她坚信自己可以感化褚暤眳,她也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她,不会放弃。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病号基本痊愈,众人商议,反扑圣女宫。
一是因为要解救林芳菲,二是因为多数人都认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虽然千里奔袭有着弊端,但是掌控主动权总比让人瓮中捉鳖要强。
当初江连淮等人被野鹫袭击,野鹫的锐爪之上被封璟琟涂了药,这才使得江连淮等人不敢恋战,速速退去。那药劲差不多可以持续一个月左右,众人现在前往圣女宫,估计时间还来得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江连淮等人已经研制出解药,众人赶去之时,反而让敌方占据了以逸待劳的上风,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封璟琟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着十足的把握的。更何况,江连淮曾经依仗的《毒典》现在已在封璟琟手中,他们能够自己解开药效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因此,众人不再耽搁,集结人手,星夜兼程赶往圣女宫。
而柳笙墨则被留在若虚谷留守,柳笙墨并没有反对,他知道,时至今日,所有人都不会再信任于他。
人手,来自两处,一是千玺阁重新组建的十二支密探,一是杀手组织的第一大帮霏翃盟前五十名的顶尖杀手。加起来,总共百余人之多。
终年白雪覆盖的积云山顶,依旧白茫茫得通天覆地。
众人皆是外罩白氅内着夜行衣,这身装扮,既方便纵行于广袤雪原,又适合于夜晚潜入圣女宫行动。
众人行至积云山脚下,隐蔽妥当。江城遥、封璟琟、褚暤眳、哑伯、袁弘飞五人为先锋小队,在闻珠的带领下,经由地道,率先潜入圣女宫。
六人穿行在地道里之时,封璟琟暗自苦笑,没想到,当初的预感竟然这般真实,他们竟真的故地重游了。
进入圣女宫,闻珠带领五人巧妙的躲避过一切本应遭遇的明岗暗哨,快速地向林芳菲的寝殿摸去,最后于围墙拐角阴影处隐住身形。
房门处两个黑衣男子守卫,大殿四周亦有八个人流动看守,均为男子。
闻珠目光看向江城遥等人,请示该如何行动。
江城遥皱着眉头以口型询问闻珠,怎么会有男子出现,圣女宫不是一宫上下全是女子么?
闻珠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圣女宫从前真的是一名男子也无的。
褚暤眳以口型说道,应该是他父亲褚怀庆调过来的人手。
江城遥转过头冲所有男子打手势:一人两个,速战速决,不许打草惊蛇!
身后四人点头,分别伸指挑选目标,然后齐齐行动,纷纷转身绕到大殿不同方位,默契地几乎同时动手,十个看守悄无声息地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六人猫着腰潜近大殿门窗,就听见大殿内里传出隐约的谈话之声。六人屏气凝神,细听起来。
“你这丫头,这脾气倒是像我,一点不像你娘。”江连淮的声音。
“哈哈,你倒是会说话,我这脾气像你?也亏你说得出口!”林芳菲的声音,“我软硬不吃,就是像你?得了吧!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从长相到品性,我若是有半分像你,我早就自尽以罪天下了!”
“怎么?为父就这么不得你青眼么?”江连淮的声音。
“明知故问!”林芳菲懒洋洋的声音。
窗外闻珠揪心地握紧了双拳,其余五人对视一眼,未曾料到江林二人竟是父女关系。
“你这是真逼我上刑逼供,才肯将你娘的陪嫁交出来?”江连淮声音透着笑意,就仿佛在与小商小贩讨价还价当日的菜价般。
“上刑?你不要这圣女宫的统治权了?你真以为那闻池小贱人能一直假传圣旨下去?”林芳菲冷笑一声,“我若死了,我自有办法将我的死讯传与圣女宫一众弟子知晓,你认为你借调的这点人手,够不够应付?”
“威胁我?这点倒颇有为父的风骨,哈哈哈……”江连淮不气反笑,“为父怎么舍得让你死呢?我江家后人,也只余你一人而已了。”
“我不姓江!”林芳菲冷冷得说道。
“呵呵,我不与你废话,快些将你母亲的嫁妆交出来,休得拖延时间!”江连淮渐露不耐。
“你想要我娘嫁妆里的金乌丸吧,你身上的药效虽已缓解,但却没有根除,对否?”林芳菲冷笑连连,“你真以为那金乌丸真的存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可以解百毒化百药的东西,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岂会存在一物可克百物的道理?”
“……”江连淮静默半晌。
封璟琟闻言,侧过脸来看进江城遥双眼。
月色不明,阴云绵延飘过,遮避得江城遥脸色时阴时暗,令人看不清那双隐匿在夜色里的眸眼。
“那江城遥呢?他为何可百毒不侵?”江连淮问出了殿外六人的疑惑。
“百毒不侵?如果他真的百毒不侵,怎么会被蛊虫控制?如果他真的百毒不侵,怎么会被你后来提供的□□将身体掏空至那般严重,几经徘徊于生死之间?”
“什么意思?他百毒不侵难道是假的?”江连淮不可置信,“那藏宝地点的冰虫不就是被他的血液所清退的么?”
“不,清退那些虫子的并不是江城遥的血,而是他血液中混着的怪兽的巨毒。”林芳菲道。
“那,他受伤后恢复速度惊人,这不是他血液特殊的原因么?”江连淮追问道。
“是,是他血液特殊,因着封璟琟,他的血液中沉睡的特质被唤醒,但这特质,并不是能解百毒,而是引导他身体的潜力以惊人的速度发作,别人的伤口三天才可初见痊愈,而他,只需片刻,便够别人恢复三天的。”
“你的意思是,他活一天,顶别人活三天?”江连淮震惊。
“错!是远远大过于三天!”林芳菲答道。“菩曦族族人,从无长寿之人,他们活得最久的老者,也不过四十出头,而族中巫女,更是活不过三十。“
闻言,封璟琟一把紧紧握住了身边江城遥的手腕,瞪大的双眼盯着江城遥的一头白发,悲痛欲裂。
江城遥缓缓抬起头,冲封璟琟淡淡地笑笑,又温柔地摇摇头,另一只手在封璟琟紧握着自己腕子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封璟琟咬紧下唇,悲愤得双目通红,无声地湿了眼眶。
江城遥宠溺地笑着,抬起手拭去封璟琟眼角的泪湿,自己的眼睛却清明得一点尘埃也无。
江城遥越是笑,封璟琟心里越是无边无际的痛,他开始痛恨自己,之前怎么就没能想到江城遥这身体的诸多异常,是隐藏着如此天大的隐患,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只学了本土的医术,而不曾涉猎南疆医术……
正在胡思自责之时,封璟琟感知到江城遥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他回过神来,对上江城遥黢黑的瞳仁,那里倒映出了自己的一脸悲戚。
江城遥口型示意他:不得胡思乱想!没有林芳菲说得那么严重,她知道的这么清楚,她就应该有解决的办法,我们先动手救她出来。
封璟琟立刻点头以应。对!救林芳菲出来,她应该有办法,她既会下蛊,又曾拥有《毒典》,肯定有办法救治城遥!
封璟琟回首冲褚暤眳四人打手势示意,四人纷纷点头,江城遥举起右手一挥,六人齐齐行动,同时撞破门窗纵身翻入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