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宫主救他性命,偷盗之责,在下甘愿领罚!”柳笙墨以头磕地,言辞恳切。
“因着你在我宫中偷盗,我本来不想管他死活。”林芳菲语气一转,笑道:“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可以给他解药,我甚至可以帮你得到他的心,只要,你肯帮我个忙。”
柳笙墨一怔,能帮他得到江城遥的心,这句在林芳菲口中轻飘飘的话,却如一声巨响砸进了柳笙墨的耳中。半晌,柳笙墨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强自镇定,用仅存的一丝理智问道:“不知宫主有何差遣?”
林芳菲素手一抬,身侧的闻池躬身回应,走出屏风,递给柳笙墨一张宣纸。
柳笙墨展开来,在屏风前薄纱灯笼的照明下,看完了纸上的内容。柳笙墨心中一凛,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屏风,似要透过屏风,看穿林芳菲的内心一般。
林芳菲也不急,接过贴身侍婢闻珠奉上的银耳红枣莲子羹,用调羹慢慢喝着。
好半天,柳笙墨才张开嘴:“不知,宫主刚才说,能帮我得到他的心,此话可当真?”
林芳菲头也未抬,边喝边答道:“自然。”
“那不知宫主如何帮我达成此事?”柳笙墨问道。
“我虽不是南疆之人,但却自幼习得南疆的巫术,”林芳菲将碗中最后一块银耳挑着吃了,将羊脂白玉碗放在闻珠躬身端着的茶盘之上,才幽幽地回道:“我会一种巫蛊之术,名唤情蛊。只要江城遥身中此蛊,便会全心全意只爱你一人。”
“此话当真?”柳笙墨瞬间直起腰来。
“自是当真!”林芳菲笑道:“我对自己的巫术能力,还是有十足的自信的。”
柳笙墨垂下头,望着躺在他怀里的江城遥,目光透着痴迷,他伸手抚上江城遥棱角分明的俊脸。
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吧?江城遥此时已经恨极了自己,如果能用这种巫蛊之术,牢牢地拴住江城遥的心,那他柳笙墨此生都再无他求!
那江城遥此时身中的奇毒,这林芳菲是不是也能解呢?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下蛊
“不知宫主可会解他身中的奇毒?”柳笙墨试探着问道。
林芳菲闻言笑道:“你这滑头还真不会做了亏本的买卖!实话告诉你,他中的这毒,我还真就想试试看能否解得了,毕竟,我这辈子,就对毒感兴趣。”
“如此,柳某人感激不尽!”柳笙墨握着那张宣纸的手一扬,宣纸瞬间化作雪片纷飞。
他们二人的协议就此达成。
林芳菲满意的一笑,自枕畔的机关匣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闻池,闻池躬身接过,出得屏风,将小瓷瓶递于柳笙墨。
柳笙墨赶忙倒出瓷瓶中的药丸,喂进江城遥口中,在林芳菲的指导下,以内力引渡,助药力自江城遥腹部运转至全身。
不多时,江城遥一口长气喘起,胸口起伏恢复了规律,已是自鬼门关转了一圈又逃过一劫。
林芳菲笑意不减,道:“今夜让他好生歇着,明日我便为他下蛊,助你早日得偿所愿,你先带他回去吧。”
柳笙墨再次道谢,起身抱起江城遥出了殿门。
闻池闻珠恭敬地侍立在两侧,林芳菲拖着长裙披着薄袄自床榻上走下来,立在床畔西侧的窗前,看着桌案之上修剪精致的梅花盆景,幽幽地道:“确实是到时候了……”
翌日,阴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放了晴,太阳暖洋洋地照耀着大地,终年白雪覆盖的积云山此时更加白得刺眼,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别有一番壮阔之美。
坐在桌前,正聚精会神皱着眉,盯着檀木箱子不眨眼的封璟琟,却被江连淮推门而入的声音吓得一颤,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江连淮,又无言地低下头继续观察着箱子。
江连淮立在门口,盯着一动不动的封璟琟半晌,幽幽地道:“你莫不是在拖延时间?”
封璟琟气闷,冷冰冰地道:“我还没忘我的朋友都在你手里!”
江连淮点点头:“谅你也不敢拿他们的命当儿戏!”
“你不用每天一催,”封璟琟头也未抬,接着道:“我在努力寻找机关的切入点,这个机括隐藏的很巧妙,你天天来,打扰到我,我可不负责!”
江连淮脸阴沉下来,却没有再言语,只是站在门口处,目不转睛地望着封璟琟。
“你不走,是在等我问你问题么?”封璟琟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江连淮。
“是。”江连淮颔首道:“我很好奇,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没有问题想问我么?”
“有是有,可我不想看见你的这张脸,所以就一直没提起兴趣问。”封璟琟眼中涌出戏虐。
江连淮阴沉的脸色,被笑意替代,是被气笑的。
“既然你这么想让我问,那我就问问。”封璟琟起身,与江连淮对立而视,问道:“你不是深深爱着朱娉婷么?怎么连她都杀了?你真下得去手!”
江连淮表情一窒,似乎在极力隐忍,良久才张开嘴道:“她不是我杀的,她是自杀的。”
“自杀?怎么会?”封璟琟动容:“她深爱着她的儿子,她并不知道江城遥不是她亲生,一个母亲,怎么会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去寻短见?”
“因为,她发现了我的计划,为了让我放过江城遥,她用性命相逼……”江连淮面无表情。
“看来,你最爱的女人与这本武功秘籍,还有你报仇的意念相比,终究是份量轻了些!”封璟琟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连淮垂眼沉默。
“那云桀山庄上下五千多条人命,难道就单单是为了让江城遥相信你所设的局么?”封璟琟语气不变,仍是带着些似笑非笑。
“是。”江连淮颔首,又道:“也是为了娉婷陪葬。”
封璟琟点点头,道:“这倒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事。”
“你自认为很了解我?”江连淮蹙起眉头。
“不敢!”封璟琟一撩薄袄的下摆,又坐回凳子上,重新研究起宝箱来,“只不过是,你现在做出什么事情来,我都不会吃惊了。”
“你的意思是,我本性凉薄?”江连淮问道。
“不,”封璟琟勾唇一笑:“你是没有人性!”
江连淮怒极,却终究是什么也没再说,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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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璟琟伸出手指抚摸着宝箱的纹路,脑中想着刚才自己的表情和语气,竟然和江城遥如出一辙!封璟琟低头苦笑了下:江城遥,也不知你现在是何处境了?
柳笙墨房中。
床榻上的江城遥仍然昏睡不醒,只不过吃了林芳菲给的解药后,脸色变得红润起来,昏迷仿若熟睡。
林芳菲薄纱遮面立于床畔,一袭长裙坠满珍珠,竟似繁星点点,很是好看。
只不过柳笙墨满心满眼都是江城遥,这林大宫主的美艳装扮,于他而言都是浮云。
林芳菲看着柳笙墨满脸的焦急和紧张,抿唇而笑道:“柳公子不必担忧,我自认对自己的巫蛊之术还是有十足的把握的,我肯定会还给你一个只会围着你转的江城遥。”
柳笙墨再次称谢。
林芳菲伸手接过闻池奉上的两个黑色瓷瓶,对柳笙墨说道:“这里就是蛊虫,一公一母,公虫必须种在江城遥体内,母虫则需种入你的体内,你可有异议?”
见柳笙墨摇头,林芳菲就吩咐闻池闻珠开始协助。
江城遥被婢女脱光上身衣物,林芳菲取过闻珠奉上的银质匕首,在江城遥的后心印记处划开一道小口子,将放有公虫的瓶口对准那道口子,眨眼功夫,就见一只粉嫩嫩的小虫子自瓶口爬出,快速钻进了那道口子里。
与此同时,闻池也在柳笙墨的左大臂上种上了母虫。
闻珠扶起江城遥,让他呈盘膝坐姿,林芳菲也盘膝坐在他身后,银针刺穴,导引江城遥的内力,使其无法将蛊虫排斥出体外。
直到蛊虫与江城遥的肉身相辅相成,林芳菲才收起银针,又用符文引燃后的灰烬入水,让闻珠喂江城遥服下。
喝完符水的江城遥,眉头皱起,鼻尖渗出细汗,不安地扭动了起来。
此时的柳笙墨,感觉到在自己左臂栖息的蛊虫,竟在呼应江城遥般,隐隐也在蠕动,让他的左臂又麻又痒。
林芳菲安抚他道:“无妨,这是母虫在呼唤公虫,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片刻功夫,两只蛊虫就都安静了下来,柳笙墨的胳膊不再有异样感,江城遥也渐渐陷入了沉睡。
柳笙墨长出一口气,拿过身后婢女的绢帕,坐到床侧,为江城遥温柔地擦起汗来。
林芳菲满面笑意,却并没有离开。她在等。
过了一会儿,江城遥又开始四肢不安稳地挣扎起来,他痛苦的表情让柳笙墨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是怎么了?”柳笙墨连忙求助于林芳菲。
林芳菲道:“应该是他体内的毒性和蛊虫的毒性相冲。”
“这可如何是好?”柳笙墨紧紧握着江城遥的手,转头冲林芳菲焦急的问道:“林宫主,他到底会不会有事?”
“据我现在判断,这两种毒应该既相生又相克,不过江城遥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林芳菲答道。
“不过,”林芳菲话锋一转:“江城遥之前中的毒,我解除的把握却并不大。刚才为他引导内力之时,我发现他所中的兽毒,极其罕见,我是从来没有见过。”
“此话怎讲?”柳笙墨顿时紧张感提升了好几个等级,“他的毒无解?”
“是否无解我不敢说,但恐怕在当今世上,估计是无人能做到。”林芳菲语气转为沉重,“你得做好准备,江城遥恐怕得遭些罪。”
“怎么个遭罪法?”柳笙墨连忙追问。
“估计会超乎寻常的疼痛,毕竟两种毒都极其霸道,”林芳菲接着道:“但你放心,这两种毒一个是兽毒一个是虫毒,有相生关系,只要等到两种毒在他体内调和平衡了,他就好了。”
“这……”柳笙墨看着江城遥疼痛得浑身大汗,不停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地一直折腾,柳笙墨萌生悔意,“可不可以把蛊虫拿出来,他,他太遭罪了……”
“这个已经不可能了,蛊虫一旦入体,除非你们二人死了,不然蛊虫是不会离开宿主身体的。”林芳菲回答道:“还有,你们二人从现在起就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也就是说,你们其中有任何一个人死去,那另一个蛊虫就会感知到,并且钻入自己宿主的心脏将宿主杀死,然后两只蛊虫同时脱离宿主身体纷纷逃走。”
“不过没事的,”林芳菲嫣然一笑道:“你相信我,江城遥一定能挺住,他不会有事的。”
林芳菲又安抚了柳笙墨几句,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便带领着侍婢离开了。
柳笙墨守在江城遥身边,一天一夜不曾合眼,江城遥疼痛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浑身的力气都折腾光了,在翌日天光见白之时,才渐渐脱离了这非人的折磨,虚弱得进入了沉睡。
柳笙墨因为母虫在左臂,身体也产生了些排斥反应,再加上照顾了江城遥一天一夜,当江城遥睡着后,他也精疲力竭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在努力码字,准备结尾,所有人的结局都有了定数,这是我觉得最好的结局了,希望你们喜欢。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异常
圣女宫地牢。
因为褚皞眳执意要和灵儿丫头、任凌嫣、哑伯共存亡,于是一直和他们关押在一起。
褚怀庆心疼儿子,所以四人所在的地牢中被架起了四处取暖的炭火盆,地牢中的寒冷潮湿几乎都被驱散。铺盖也是新置备的,御寒效果尚好。伙食也是精心得很,末等厨娘每次做牢饭都会内心抱怨,放在以前何曾这么费时费力地给犯人开过小灶?而褚怀庆更是没事就往地牢跑。
此时此刻,褚怀庆站在牢笼前,不知第几次苦口婆心地规劝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而褚皞眳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良久,褚怀庆再次摇着头,叹息着失望地离开。
褚皞眳默默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情绪复杂以极,远没有他外表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拒父亲以千里。
这个含辛茹苦独自抚育他长大,教导他做人道理的父亲,现在却在被利欲熏心,做着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该怎么做?他又能怎么做?现在身陷囹圄,软筋散掺在每日的饭食饮水中,他们四人一直都浑身无力,逃脱不得。
他们试过绝食以图恢复体力内力,可牢卒二话不说,就奉命将软筋散加入了炭火中,药性挥发,他们照样脱不得身。
褚皞眳垂下头,苦笑着想,就算他们逃离了这个地牢,外面还有圣女宫弟子重重守卫,他们依然插翅难逃。而且,封璟琟还在他们手里,现在也不知他处境如何,褚皞眳真的是担心的得无以复加。
灵儿看见褚皞眳苦笑的表情,知他心中难堪,便伸手挽住他胳膊,善解人意地道:“褚大哥,你莫要折磨自己,我们会有机会出去的。百密还一疏呢,我就不信他们能关押我们一辈子,我们不会被永远困在这个破地方的!”
任凌嫣接口道:“妹妹说得对,我们总有机会出去的,褚公子莫要钻了牛角尖才是!”
褚皞眳点点头。
哑伯抬手比划了一段手语,灵儿翻译道:咱们别着急,封璟琟和江城遥都机智过人,他们肯定在想办法。
褚皞眳再次点点头。他只怕,江城遥落入柳笙墨手中,已经自身难保。而对于封璟琟,他现在只希望璟琟不要那么快破解了宝箱的机关,能拖延一天是一天!
褚皞眳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灵儿,这个丫头,无怨无悔得跟随着自己陪伴着自己,细心照顾着自己的饮食,小心翼翼地感受着自己的情绪,她对自己的这份感情,真的是诚挚无比。那自己呢?可能放下得璟琟,接受这个丫头?
褚皞眳抬起头,看向栏杆外的石墙上方高处的小窗口。那处漆黑的通风口,此时透进了些许微弱的光亮,可是天亮了么?
柳笙墨是被一阵吼声惊醒的,他抬起头,只见江城遥双眼大睁却无焦距,死命抓着心脏之处,全身缩成一团,不停痛呼。
柳笙墨连忙起身使尽全身力气将江城遥抱在怀里,用手想为江城遥揉揉心脏,却被江城遥一个打挺挣脱开来,也因为这个动作,江城遥摔到了地上。
柳笙墨刚要冲过去扶他,却惊愕地止住了动作。
只见江城遥满头黑发,从发顶向发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银白色,在窗外探进来的阳光照耀下,竟比屋外的白雪还要白上几分。
柳笙墨瞪大的双眼充斥着震惊和心痛,他扑上去抱住江城遥,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此时的江城遥阵痛已过,拼命地在大口喘气,看得出来,他已经再次声溺力竭,浑身瘫软,任由柳笙墨将他搂在怀里。
柳笙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着江城遥道:“城遥,你怎么样?你好点没有?”
江城遥张着一双茫然的眼睛,顺着柳笙墨的声音抬起头看他,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半晌,好似才认出他来:“柳、笙、墨?你是,柳笙墨……”
“对,是我,地上凉,我抱你回床上,好不好?”柳笙墨温声细语地再次哄着,却止不住眼里的泪水,
江城遥皱着眉头盯着柳笙墨的脸,似乎在努力思索着,好半天才迟疑地抬起手,轻轻地为柳笙墨擦拭眼泪。
柳笙墨先是震惊得不敢相信,等反应过来后,激动得一把抓住江城遥的手,那情蛊真的起作用了!
江城遥似乎很是不习惯,略带羞涩地低下头想抽出手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抬起头,看着柳笙墨的脸,目光中带着疑惑,疑惑中又带着几丝笃定,矛盾得很:这个人,是自己的什么人吧?为什么这感觉这么奇怪,既熟悉又陌生?
“城遥,你胸口还疼吗?”柳笙墨伸手为他揉了揉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