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监学,“啊?”
“带我去见他二人。”陆英一甩袖子,大步走出了医庐。
夜已过半,海浪声渐渐消去,青山远岱含着薄薄的雾气。
严监学道,“他二人就被我关在此处。”
陆英抬手,欲推门,听里面传来交谈声。
“我~错~了~”
“我也错了。”
陆英的手放了下来,严监学道,“都知道认错了,两个小混账早点不听话。”他看着陆英的脸色,还想再夸下去,顺便恳求神君饶过他俩,毕竟未出岛的学生不准使用医术,是忍冬神君立下的规矩。
先前出现过这样的事,那还是几千年前,有学生仗着自己学了些医理皮毛,会认得些药草百枝,从岛上摘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了药材给同窗治病,却导致小病误医成大害,险些丢了性命,为了避免此类事再发生,陆英定下规矩,唯有年末三试通过,他亲自送出岛外的学生,才有资格行医。
陆英听着屋中二人交谈。
云吞说,“火~蔺~鱼~的~鳞~片~毒~性~剧~烈~,贸~然~使~用~,确~有~不~妥~”
花灏羽略一思索,道,“以火蔺草止血,也有风险,药性和毒性唯有把握的分毫不差才能以毒攻毒。”
事分紧急,他也是大致做了掂量,实则惊险的很。
“如~果~时~间~足~够~,取~白~英~石~二~两~,女~萎~三~钱~…”
“石龙芮一两余二”,花灏羽接道,“泽芳一钱,熬之服用三月,可止其血…”
云吞笑眯眯看着他,“防~其~痛~,生~经~络~,腐~肉~不~存~”
二人异口同声,“再配以火蔺鱼鳞,磨粉涂药,外敷内用,不日便可痊愈。”
云吞生平第一次遇见这般有默契的人,笑的酒窝深深的,在烛光下映出个小坑。
花灏羽大抵是也有同感,看云隙的神色好赖缓了一缓。
屋外,严监学已经开始撸起袖子,“两个小混账没有一点认错之心,我去——”
陆英拦下他,转身离开禁闭室,负手立在院中,夜已消去,晨曦从遥远的海面升起,烟雾淡淡。
“神君?”严监学第一次见陆英这般神色,拿不住神君此时所想。
陆英未转身,道,“严路,你在岛上已有二千年,耳濡目染,可知被火蔺鱼所伤该如何处置?”
严路不是大夫,虽然这些年听了不少的医理,但也说不上来,支支吾吾。
陆英道,“穆启的伤口处置的非常精妙,烂肉碎骨剔除干净,可见动手之人的利落,鱼鳞和火蔺草使用得当,毒性还未游入经脉,便被以毒攻毒,当场解了,可见用药之人的学识眼界开阔,知书善用。然,这并非最好的解法。”
“那最好的解法是——”
“就在他二人所说的药方中。”陆英转身看他,衣袍翩翩,神姿不凡,“此法是神农三万年前所写,然而并未流传下来,几乎不被世人知晓,你可知为何。”
严监学摇头。
陆英看着远处的天边云涛浩渺,紫气东来。
“被火蔺鱼所伤,其毒能顷刻之间进入经脉,根本等不到再去取白英石、女萎、石龙芮等熬成汁药服用,不消片刻便会亡去,所以即便这是最好的解法,也并无任何所用之处。而采用第一法,则每一步都需用药之人非常谨慎小心,熟悉火蔺鱼毒,并且果断判断快速入药才能救其伤者一命。此二子能知晓并精通加以运用,不可谓不是天资不凡,大器之才。”
“神君这般夸赞二人,怕是不妥,他二人初来岛上,还是冬雪堂的学生,心高气傲年幼无知,岛上的夫子皆是学医经年,不比他们懂识的多,伤口不比他们处置的更好?而且百春堂里的徐尧也被数任夫子看好……”严监学有些不服,若是这等小小年纪便得这般荣耀,将来怕是依仗天资,难服管教。
陆英微微一笑,道,“初见不愚,再见不凡,将有一日,他二人会大有所成,你若不信,长远来看。”
他望向云海深处被云涛掩盖的地方,心海泛起涟漪,若有一日,大器成才,得其二子相助,定能拨云见月,苦尽甘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云吞吞生而有伤,不能像小隙儿一样任性无法无天,所以需要一个大大大树乘凉,居家旅行必备十八般武艺俱全,更重要的是,那啥要对吞儿的胃口才行。那苦的换成云隙,云隙只会,“啊~啊~啊~,好~苦~,砍~死~你~”
所以小攻不能是个普通壮士。
第9章 偷懒耍滑的蜗
不管是大有所成,还是天资不凡,总归是两人犯错在先,念在救人心切的份上,严监学只罚他们抄写学堂规矩十遍,免去受皮肉之苦。
《堂规》共六万字,厚厚一摞纸张看的云吞眼前发晕,化成小蜗牛趴在纸上恹恹的伸触角,不想写。
严监学说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出禁闭室,云吞要死不活的翻着小壳瞅着黑漆漆的屋顶,心想,那他不定便是出不去了。
门窗吱呀一声,接着,屋顶传来小蹄子哒哒哒踩踏的声音,一块瓦砾被掀了开来,露出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
“云公纸。”温缘小声呼叫。
花灏羽刚撩起唇角,便因这一声彻底冷了下来,又黑又冷,活像被谁欠了三千两。
温缘本想向花公纸打招呼,见他这副模样,给吓得心里瑟缩一下,连瞧都不敢瞧了,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的望着纸上趴着的小蜗牛,“云公纸,你饿不饿?”
云吞伸出触角无精打采的抖了抖,“不~饿~,温~缘~呐~,你~走~吧~,莫~要~等~我~了~”他一根触角数着这么一大摞书,说,“我~怕~是~出~不~去~了~”
温缘小心翼翼的从瓦砾的小口里钻出来,爪子扒着屋檐,说,“我下来帮你抄”说罢,他看了看颇高的屋檐,咽了下口水,眯起狐狸眼,把心一横,跳了下来。
他这一跳让花灏羽心中跟着一颤,放下书笔起身欲接,刚站起来,云吞朝温缘捏了个决,将灰狐狸兜成一团慢悠悠飘了下来。
温缘四蹄落在地上欢快的朝小蜗牛扑来,眼睛一转,就瞧见原本坐着的花公纸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正凶巴巴的瞅着他,温缘垂着耳朵赶紧蹭到了离花灏羽最远的地方,两只爪子搭在云吞的书桌上,小声嘟囔好凶,然后勾起细细窄窄的狐狸笑,说,“云公纸,我来帮你写吧。”
有了温缘相助,云吞总算是提起些气力来,与他分了半个桌面,执笔抄起书来。
抄着抄着,便想起在海子里的那个吻来。
云吞清咳两声,问,“这~岛~上~可~曾~有~人~见~过~蛟~?”
昨日在海中救他的可是鲛人吗?
“就如火蔺鱼,岛上这几百年来都四第一次见得呢,更别说那行踪隐秘,只出没在传说中的美人蛟了。”温缘说,“云公纸昨日好生腻害,竟能从那鱼妖的手中救得人,还剥了鳞片解毒。”
云吞一笑,未开口,只听身旁啪的搁笔声。
花灏羽紧紧盯着书纸,浑身绷成一条锐利的线,俊美的脸上如寒冰笼罩,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吞含着小酒窝,朝温缘使了个眼色,慢吞吞道,“昨~日~非~我~一~人~之~为~”
温缘瞅瞅云吞,又偷瞄花灏羽,忍下心底的害怕,低头捏着自己不小心变成毛茸茸的爪子,小心翼翼伸爪过去,说,“花公纸也很腻害……我、我帮花公纸也写一点吧……”
他刚捏过一摞纸,还没伸回爪子,就被花灏羽一掌按在了爪子边上,“出去。”
温缘一愣,眼眶发红,要哭出来了,怎的这么凶。
花灏羽皱着眉,虽是面无表情,声音也不经意柔了三分,“都出去,吵死了。”
云吞眼睛一亮,拉起温缘,朝花灏羽道,“嗯~,我~和~温~缘~太~吵~了~,那~便~多~谢~过~花~公~子~的~代~笔~之~劳~”
说罢,丝毫不见磨蹭,带着温缘捏了个决爬上屋顶那小洞,随即便离开了禁闭室。
屋中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婆娑。
花灏羽望着云吞桌上写好的一张《堂规》,泛白的宣纸边缘不小心落了枚梅花形的爪子印。
他看了良久,最后抽过那张纸慢慢收进了自己怀中。
笕忧仙岛的风总带着海子的潮湿和药草的苦香味儿,昨夜出了那事,今日学堂停上一日,肃正岛规,以及夫子都忙着处理火蔺鱼咬伤学生之后的事。
海边不见人影,浅水洗刷着鹅卵石,远处的海子蔚蓝不见踪影,含着淡淡的青雾。
云吞迎着清凉的海风,想起昨日救他的那人。他是不是蛟?如果是的话,那蛟伏在岛的周围是为了做什么?如果不是的话,那个人又是谁呢。
云吞不是追根问底之人,也懒得对什么事好奇,只不过……他手指抚上自己的唇瓣,心想,那个人的修为真好吃。
爹爹以前说过,父亲的修为花有股酒香味,云吞想,万年雪山参的味道一定比酒香更好闻。
不过,他寻他不是为了吃,而是为报了海底的救命之恩。
穆启的伤没有大碍,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好歹命保住了。
学堂里拿云吞和花灏羽当了个典型例子,严监学只字不提救人之事,连着四五日将《堂规》从头讲到了尾,在第三条‘任何学子未出世前不得行医救人,擅用医术’这条上浓墨重彩的提及了好几遍,讲罢,严监学朝绿竹藤椅上一靠,捏着条教鞭把云吞与花灏羽唤了起来。
云吞笑眯眯,花灏羽冷冰冰,明眼人一看就知要捏那个。
严监学用教鞭敲敲桌面,“云吞,本监学问你,对于这一条堂规你可有什么见地?”
云吞拢了拢袖子,温文尔雅道,“此规矩严明深刻~,发人深省~,尤可见立规矩之人未雨绸缪~,英明神武~”
小嘴甜的一比那啥。
站与一旁的花灏羽不由得瞥他一眼,被他话语里诚恳真挚撩起一身疙瘩,想起那个在禁闭室里幽怨哀叹偷懒耍滑的蜗,心里冷笑。
严监学听得十分满意,很是受用,“很好,看来《堂规》并未白抄,本监学问你,火蔺鱼妖之事你可知错了?”
云吞微笑,小酒窝圆圆的,肤若凝脂般雪白,如瀑的墨发垂在鬓前,有墨色山水般沉静从容,看醉了一堂的学生,他一笑,“不~知~错~”
严监学脸色一变。
云吞看着满堂学生,不急不缓说,“万事不可唯一对待~,如火蔺鱼毒~,若当时不救~,毒入经脉~,他必死无疑~,固~,我以为我未有错~”
学堂里起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严监学的脸黑如锅底,捏着教鞭看向花灏羽,“你也是这般所想?”
花灏羽微一点头,淡淡说,“既有把握,为何不救。”
严监学被他俩气笑,教鞭鞳鞳抽了两声,怒道,“你们两个不过是冬雪堂的学生,有何把握?岛上的夫子不比二位见多识广,医术精深?既然你二子还不认错,就给本监学出去站着,好好反省反省!”他一瞪学堂里的学子,“吵什么吵,再吵,出去一同站着。”
云吞抿起唇,收拾自己的小耽美文库打算出去,眼睛一瞥看到温缘紧张的望着他,他一笑,小声说,“没~事~,好~好~学~”说罢,出去受罚去了。
学堂外云淡风轻,青石小路延绵入了林深。
堂外无人,只能听见朗朗书声从四大学堂里传出来,伴随着千山飞鸟,更显得此刻寂静。
云吞垂头丧气的托着腮帮子坐在长阶上叹气。
花灏羽看了他一会儿,负手站于他身侧,冷淡道,“叹什么气,刚刚不是很神气。”
云吞撩了撩眼皮,水粉色的嘴唇张了张,又低下头,“嗯~,你~也~差~不~多~”
花灏羽冷哼一声,心想他刚刚是给他一个面子,否则自己认了错,多不给云吞台阶下,还显得自己怂。他也撩衣坐了下来和云吞一起看风景。
“欸~~~”云吞深深叹了口气,当初他还在妖界时也经常被夫子给赶出来——课业没写,堂上总睡觉云云,后来他把夫子惹毛了,赶出学堂也觉得不够解气,于是夫子撅着山羊胡子将他一路拎到了牧云铺子里,给他爹爹和父亲告状去了。
他父亲无比惊讶的看着抽抽搭搭委屈的小蜗牛,一手把胖乎乎的其弟牧染揪过来,说,“您说的当真是吞儿,不是染儿?”
牧染小胖手抓着油腻腻的鸡腿哀怨道,“父亲,人家课业每次都交了的。”
夫子见牧染还露出点笑意,胖是胖,但听话,“确是令长子。”
牧单怎么都不相信他们家软绵绵娇滴滴听话可爱的小蜗牛会做出这种事,喉结滚动,半晌才道出一个字,“你——”
云吞抓紧时机,马上就哭,嗷~嗷~嗷~扑上去抱住父亲的大腿,哭着的直打嗝,说,“人~家~都~背~会~了~,才~不~写~的~,都~学~会~了~,才~偷~偷~睡~了~一~下~下~”
牧单平日里最疼云吞,小蜗牛一哭,他便再多的责备都说不出来了,轻轻拍着云吞细瘦的肩膀,问道,“那他二人课业成绩如何?”
夫子一愣,尴尬的捋着胡须,“令子天资卓绝,我这满堂的学生唯有他二人独占鳌头。”
牧单听罢,也大致有了知晓,他家吞儿也就是长得温顺纯良,内里和他媳妇一样,生了个七窍玲珑心,机灵的很,能偷懒的时候就懒着不想动,做出来的事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借一步说话。”把还委屈打嗝的小蜗牛丢给牧染,让他看好哥哥,自己与夫子进了内屋详谈。
他父亲与夫子谈了什么,他不知晓,却只知道后来夫子在堂上颁了这么一条规矩,不写课业者,可,书能详背,意能通会,试能优者,便可不写。
云吞欢喜没了作业,天天叼着药材涂蜜吃,他常见其弟边啃鸡爪边笔走游龙的写课业,问道,“你~不~是~背~会~了~吗~?”
其弟答,“我就喜欢抄书。”
云吞,“……”
一双黑底白面的布鞋走进云吞的视线中,打断了他的回忆,云吞抬头看了一眼,连忙起身与花灏羽恭恭敬敬的朝来者行礼,“神君。”
第10章 花公纸好凶
陆英垂眼看过二人,宽大的衣袍在风中如浪起伏,沉声道,“能救一人,能救千千万生灵吗?能解一毒,能解天下万物之毒吗?”
云吞一僵,抿紧了唇瓣。
陆英尉彦道,“学有探奇索妙,命有人僧鬼笑,难于老天争。医者尽力而医,不止医身,还要医心,医骄躁浮奢虚伪残暴之心,医心者,先洁身自好。”
云吞脸色发白,“学生……学生知错了。”
身旁的花灏羽也握紧了拳,“谨遵神君教诲。”
陆英这才微笑点头,温声说,“火蔺鱼妖之事你二子做的很好。”
得了忍冬神君的赞赏,云吞讶然抬头,白白嫩嫩的小脸上粉红晕进了小酒窝里。
花灏羽也不由得露出一点笑容。
他二人本就不是骄傲自大之人,年纪不大的孩子,做了些了不得的事总是想受到表扬,被长辈认可的。
这一表扬比云吞自家调制的蓝田蜜还要甜上几分,连严监学啰里啰嗦的念经他都觉得无比顺耳。
学堂里有人见到神君亲自为他们耳提面命,羡慕的一比那啥,学堂一下课,便冲了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我们冬雪堂这次可是长了威风。”
“其他三堂总觉得我们见识浅薄,这次让他们见到我们的厉害了吧。”
“云公子,花公子,神君对你们说什么了?”
“百春堂的被夫子看好的师兄也没和神君说过几句呢,我看见神君对你们笑了!”
“听说那几个火蔺鱼已经修炼成半妖了,是不是很可怖?”
云吞但笑不语,离得老远看见温缘小模小样的揪着衣角原地踌躇,他朝他招手。
温缘屁颠屁颠跑过来,十分欢喜,本以为云公纸这般受人喜爱就嫌弃不要他了。
“云公子,火蔺鱼妖是不是长得很可怖?”
云吞笑着点头,“嗯~呀~”
“云公子和花公子能从那东西手里救回人,真是太厉害了。”
温缘被挤来挤去站不稳,他努力朝云吞靠去,心想,云公纸就是很腻害,还是他室友呢,他得意的想着,没发现自己已经被谁有意无意护了起来,替他挡下了周遭的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