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安知州陪着裴向雀回来拿行李。其实这里所有的东西裴向雀在家里都有备份,只是稍微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手机电脑,别的东西都锁在柜子里,再等陆郁开车拉回去就好了。
有安知州陪着,李连怂的不敢出声,又气又恼,独自去了阳台。
老大看着裴向雀收拾东西,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在纸条上写了句话,“向雀,你是要回家住两天吗?”
裴向雀随手拿了笔,“不是,我不住宿舍了。”
老大看到他的话时,脸色一僵,也不晓得再写什么好,尴尬地应了两句。在最开始,李连那么说裴向雀的时候,他其实也骂过他两句,可李连不听劝,还是要骂,他也没法子,都是一个宿舍的,总不能闹得太僵。他又想反正裴向雀听不见,自己装作不知道,随着李连骂着,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报应来的这么快,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
裴向雀也不是傻子,现在知道了这些事,也能将真相猜的七七八八,并不太责怪他。可也不能和他毫无芥蒂,像才开始来的那样了。
再怎么说,自己不会说话,其实还是影响到了别人的。他以为自己可以克服,但这太难了,裴向雀没有办到。
收拾完了行李,安知州帮裴向雀拎了一个包,两个人走出了宿舍。这几天的生活非常短暂,对于裴向雀而言也是全新的体验,他曾经快乐过,即使结局不好,也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在校园里逛了好几圈,安知州的宿舍也快到了熄灯的时候,只好把裴向雀送上出租车,又叮嘱他到了家要给他发短信,才放心地回了学校。
裴向雀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自己回家的这事还没告诉陆叔叔。他决定暂且不要告诉陆叔叔了,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他上了楼,点亮了家里的灯,浴室里的水是热的,在找干净的睡衣时,裴向雀瞧见了陆郁的衬衣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边。
又宽又大,正好比自己的大一圈。
裴向雀抿了抿嘴唇,心里有了个别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雀:耶!又能回去和陆叔叔睡觉了!
大裴:你是金鱼记忆?忘了那些腰酸背痛的日子了吗?
小雀:首先,我是雀,再来,我乐意!
大裴:好好好,明天不要哭,哭也别要我哄你。
第93章 衬衣
那是陆叔叔的衣服。
裴向雀像是一个做贼心虚正偷食谷子的小麻雀,环顾四周,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才小心翼翼地偷偷从那堆叠好的衬衫里抽出一件,展开来往身上比了比。
不大合适,又好像很合适。那是陆叔叔穿过的衣服,他再穿上,好像有种过了分的亲密。
这种亲密又和肌肤之亲不同。
裴向雀的喉咙有一丝干渴,他舔了舔上半边嘴唇,将那件衣服整整齐齐铺在床上,走进了浴室。
磨砂的玻璃门晕染上了蒸腾的水汽,顺着里头的身影,隐约能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陆郁下车回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卧室,那里没有灯光,还是暗着的。
裴向雀已经去学校住了好多天了,那里自然也不可能还亮着。
他的家里没人等着自己,即使只是暂时。
陆郁漫不经心地想着,要忍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的小麻雀捉回来。
他带着公文包,慢慢走上楼梯,再推开空无一人的卧室。他甚至没有转身去看,只是解开外套的纽扣,挂在衣架上。
直到耳边传来一个怯怯弱弱的声音。
“陆叔叔,我在,在这里呀,你没瞧见吗?”
陆郁的耳边仿佛被轻风旋转拂过,那是一瞬间繁花盛放的声音。
他偏过头,看到柔软的床铺微微下陷,最中间的坐着一个人,正背着光,曲着膝盖,即使如此,也能瞧得见纤瘦动人的身形。
那是裴向雀。
裴向雀见陆郁看到了自己,克制住害羞,咬着嘴唇从床上爬起来,动作不敢太大。因为除了这件衣服,他里头什么也没穿,只敢捏着衣服下摆,步伐很小,轻轻跳到了地面,白生生的脚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向陆郁走了过来。
那是他的衣服,在裴向雀站起来后,陆郁几乎只用了一眼。
裴向雀的衬衣没有那么宽松,又能长到遮住臀腿。
陆郁并不是没有见过全身赤裸,依偎在自己怀里的裴向雀,可是眼前的这一个,却让陆郁格外兴奋。
大约是因为他的裴向雀穿着自己的衣服,像是整个人被自己包围起来,这稍稍满足了他贪婪的占有欲。
陆郁的神经似乎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他扯开领口,走上前几步。
裴向雀的个子算得上高挑,可长得瘦,从背后瞧着有几分细脚伶仃的模样。相比之下,陆郁便要结实健壮得多,衬衣也宽大。裴向雀将衣服罩在身上,只扣了三四粒扣子,领口大开,皮肤如同莹莹的玉,凝着光。衬衫的下摆很大,恰好遮住了裴向雀的腰臀,露出的双腿又细又长,形状与姿态都很美。
裴向雀的眼神还是天真的,他并不明白自己现在在怎么地诱惑着陆郁。
陆郁心想,裴向雀可真是他的命,也能要了他的命。
他走上前,一把就能握住裴向雀的腰,将小麻雀揽入怀中,轻笑着吻裴向雀后颈的那一小块皮肤,再用细密的牙齿咬着。
又问:“嗯?才住了多久的学校,离开我眼皮子底下这么一小会,我的小麻雀就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向雀在道理上不明白陆叔叔怎么就忽然这样兴奋,连个过渡都没有,可本能又隐隐知道些什么。
他一边同陆郁接吻,趁着喘息的功夫,才能慢吞吞地解释,“什么,什么是,乱七,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我就是想穿,陆叔叔的衣服。”
“不过,不过,”他顿了顿,“我想到穿,穿陆叔叔的,衣服,是很开心的。那陆叔叔,看到我,想来也是,也是开心的。”
他的喘息越发厉害,呼吸炙热又潮湿,“好久,好久都没见到陆叔叔了,我,我也想,我的陆叔叔高兴啊!”
陆郁睁开原来还是半阖着的眼,琥珀色的眼瞳正对着裴向雀深黑的眼瞳,他的眼睛那样亮。
今天的天空没有星星,因为全都坠落到了裴向雀的眼睛里了。
陆郁微微笑着,在裴向雀的耳边叹息一声,“真想把我的阿裴,整个吞吃入肚。”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第二天裴向雀没能爬下床,陆郁一大早就打电话去了他的学校,说裴向雀病的起不了床。学校对他很客气,因为就在裴向雀考上这所学校后,他才和学校谈了一笔项目。与他而言不算多大,但足够在裴向雀能在学校里过上舒心的日子了。
陆郁还有工作,早晨哄着半睡半醒的裴向雀吃了早饭,煮好的梨水搁在保温盒里,就放在床头边,一伸手就能拿到。
等到了终于,陆静媛和安知州约好了一起来看裴向雀。他们俩在同一个学校,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因为裴向雀的缘故也熟识了起来,彼此印象都很好,加上今天正好放假,就一起过来了。
那时裴向雀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被窝里,团成一个圆球,下巴以下都不敢露出来,因为皮肤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吻痕。
陆静媛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安知洲也不是傻瓜,有点尴尬,偏过脸没说话。
裴向雀在被窝里套上衣服,才钻出来,作为主人,还颤颤巍巍地倒了三碗梨水,分给他们俩。
陆静媛瞅着裴向雀还是雪白的脸,又羡慕又嫉妒,感叹自己抹了那么多防晒霜,现在还是成了黑炭。
裴向雀累的抬不起胳膊,三个人尴尬地聊了一会,就自觉告别,让裴向雀好好休息。
傍晚时分,陆郁就回了家,带了个蛋糕,可也只能分给裴向雀一口,尝尝味道,解个馋,因为嗓子疼的时候不能吃太甜的奶油。
裴向雀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正趴在床上画日记。他在宿舍里写日记都是件麻烦事,因为不想被别人瞧见,总是偷偷摸摸躲在床上画,现在回来了,正在画昨天的陆郁。
陆郁拿着铅笔,一连画了好几个大裴小雀,轻描淡写地问:“是不是在宿舍里受欺负了,昨天晚上才那么晚回来?”
裴向雀撑着脑袋,也也没打算隐瞒,“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在背后说,说我的坏话。也没算欺负,可我,我也不想待了。”
他又磕磕绊绊地把整件事解释了一遍。
陆郁的脸色阴沉,声音还是温柔的,抚摸着裴向雀的鬓间,“我的小麻雀受委屈了。”
裴向雀一贯很心大,他对于不上心的人和事总是忘得很快,在意的只有他的陆叔叔和好朋友。
“没听到,就没算,受委屈。陆叔叔也别难过。”
他吻了吻陆郁的下巴,被一根胡茬戳的嘴唇疼,昨天亲吻得太过用力,到了晚上还没消肿。
理所当然的,接下来几天的军训裴向雀也都没有去。宿舍老大去保健班找过几次,都说那个沉默寡言,
长得格外好看的男孩子没再来过。那个陆舅舅也没再来,而是李程光带着几个人,把裴向雀的东西都收拾回去,他没有当天的好脸色,只是冷冷地瞥了瞥宿舍里的三个人。
李程光忽然笑了笑,“希望三位同学不要把裴小少爷的事情往外乱说,小心多惹是非。”
这是个警告,在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裴向雀没当回事,陆郁也没打算计较,只要这件事到此为止,毕竟几个人还在一个班待上四年。
军训过后,学校正式开始上课。大学里的同学并不日日相处,所以关系也不太亲密。至少裴向雀默不作声,班上其他人也不多在意,只知道这位同学喉咙有些问题。而每一个任课老师都提前得了叮嘱,点名从来都略过裴向雀,裴向雀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在大学里扎下了根。
大学里总是免不了那些丰富的课外活动,学校里有趣的组织虽然多,可裴向雀不会说话,不能交流,就排除了大部分的活动了。剩下的就是无需强制,而是靠着兴趣的社团活动了。
裴向雀虽然眼馋相声社歌唱社之类的,可到底知道都不行,最后加了动漫社的绘画部。他想的也很简单,就是希望多学一点绘画技巧,把日记本里的陆叔叔画的更好看些。因为陆叔叔把大裴和小雀画的那样好,他总觉得有点对不起日记里的那个陆叔叔。
大概是因为这是社团的缘故,没什么压力,都是源于兴趣聚集在一起,部里的学长学姐都很乐于助人,知道裴向雀的情况格外帮助他,把课程文件都发给他,平时都不厌其烦地打字告诉他事情,还说他长得好看正适合当社团的吉祥物。
裴向雀感觉轻松又自在。
可是陆家却出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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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候陆静媛才过了十八岁生日,陆成国才得了重病,与前世相比,要推迟了些。
陆郁重生回来还是有些影响的,比如前世陆成国突发脑溢血,很快去世是因为陆辉勾结外人,想要搬空公司,被他捉了正着,一时没撑住。而在这一次由于陆郁提前接手公司,不用说陆辉,连陆成国本人都无法插手,陆成国没有受到刺激,病的迟了些。
不过陆成国的命运并没有改变。
陆郁回忆着从前的事,皱着眉想了一会,对李程光吩咐,“去医院一趟。”
陆成国被抢救回来之后,就直接被送到了私人医院调养,。他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可是中风严重,话也说不清楚,还在复健当中。
医护人士替陆郁打开门,这是最好的加护病房,里头二十四小时时时有人看护,两个医生轮流换班。
陆郁走近几步,看到陆成国躺在床上,他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皱纹和褶子几乎布满了整张脸,谁也瞧不出来,这个人在十多天前还能精气十足地又找了个小情人。
而现在小情人自然是跑了。
护士微笑着介绍陆成国的情况,她对这个病人心有余悸,病成这样,脾气还是暴躁,喂饭的时候有一点不称心如意就能摔了饭碗,弄得满床都是。
陆郁颔首,表示知道了。
护士在这个地方工作多年,很会察言观色,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是有话要说,随便寻了个理由就出去了,留下单独的空间给这对不怎么相像的父子。
陆成国还没睡醒,陆郁也不缺这点时间,他站在窗户旁,和裴向雀发信息。
大一的课程不算多,裴向雀上课的时候大多还是很认真地学习,下了课就去参加绘画部的社团活动,还有一个是志愿者活动。
裴向雀正在学画,和别人相比,他都画了好多年了,算是有点基础,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鱼,就在纸上画了个陆叔叔,还说:“陆叔叔穿这身衣服最好看。”
陆郁和他聊了好长时间,陆成国才醒了过来,虽说还是昏昏沉沉的。只是一瞧见站在窗口的陆郁,脸色突变,唇角还留着口水。
他合上手机,面色冷淡又平静,“这么惊讶,没料到我会来?”
陆成国的病来的太急,被送入医院后,他那两个跟了许久的情妇倒是来照顾了一阵。她们这样体贴入微,是看上了陆成国手上剩下的钱,可惜没能坚持多久。以陆成国的性格,是不可能再把最后的依托交给别人,她们两个都养尊处优许多年,受不得苦累,眼看着这个照顾到不了头,都回了家。
而他手头又没了权利,陆辉和陆修都急着在外头找门路夺回陆家,也没空来探望他。
倒是陆静媛每天都来,只是瞧一瞧陆成国,和他说说话。
陆成国瞪着眼睛,似乎是在问陆郁怎么来了,他所有的坏运气都是由陆郁而来。
陆郁终于笑了,“就是来看你什么时候死。”
他不太希望陆成国会按照原来的时间死去,这样仿佛命运就变成不可改变的了。
陆郁从前不信命,可重生之后,他有些信了,否则怎么会有时光倒转这样的好事。他回到了二十四岁,把不干净的生意洗清,捐钱修路,还赠了许多香火钱。
如果世上真的有命运,有神,陆郁希望他们能宽待与他的小麻雀。
陆成国在床上支支吾吾地想要说话,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又去抓床头的按铃,生怕陆郁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
他以为陆郁恨他,想让他死,可陆郁对他其实一丝感情也没有。没有恨,也没有爱,纯粹是嫌他碍事罢了。
陆郁的眼神里有一丝探究,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小动物一样看着陆成国,轻轻笑着,“希望你再活得长一些,真的,希望就像现在这样,活得长长久久,再多的医疗费,我也帮你交。”
他说完了这句话,仿佛安心下来,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前世的这个时候,陆成国已经死了,而现在还没有。
陆郁又对主治医师嘱托了一番,一定要吊住陆成国的命。
学校。
裴向雀在学校待了几个月,大多数地方都熟识了,现在正往学生会赶过去。他才加入社团绘画部的时候,学长学姐知道他有这个病,都当他是水晶玻璃人,什么事也不让他干,专心学画画就好。可后来关系好了,知道裴向雀也不是多在意自己的病,反而能够坦率地表露出来,又因为画的好,就适当地让他出门跑跑腿,见见别人,也能长见识。
社团本来和学生会不同,不用接学校里的事务。可是这次不同,学校的七十周年校庆,整个学校都要动员起来。绘画部要去志愿学生会的宣传部,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学姐拿了一沓画好了的宣传画,让裴向雀送过去给学生会主席,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当场提出来改一改,而且裴向雀画的也好,只要沟通耐心,肯定能改的出来。
裴向雀到了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头全是人来人往,连说句话应声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裴向雀还是举着个纸条,问旁人问题,根本没人搭理他。
他就像个小可怜一样蹲在门外,茫然地找寻着里面的人头。突然,一个人走到他的面前,叫了一声,可裴向雀听不明白,立刻将纸条递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