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完毕,容嘉卉确认自己眼下乌青绝对看不出来后,便迈进了偏厅,只见钟离络此时正背对着她,在坐着喝茶,而他身旁摆着的,俨然是昨日未送出的那个木头盒子。
见钟离络还能在这悠哉游哉地喝茶,容嘉卉一股子无名之火冒了出来,就她一个人傻乎乎地纠结了一晚上,结果这人倒是照样吃好睡好喝好!气死她了!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的走路都是受过教养嬷嬷严密教导的,素来是如风摆柳,轻轻柔柔,然而这时却忍不住将步子往重里迈了,免得这里有个人压根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钟离络被这几脚给吓了一跳,她扭过头,见是容嘉卉来了,忙放下茶杯,爬了起来,抿嘴一笑。
原本正打算来兴师问罪的容嘉卉那一肚子的怨气顿时就这么被她的笑容给堵了回去,真是的,这人平白无故长得如此好看做甚?干脆改个名字叫钟离姒得了,难怪能勾得那个岑碧灵死心塌地,还不远万里跑去找他,可当真是感人肺腑。
虽说她一直看那美丽的岑碧灵十分不顺眼,但对于万里追人这点,她还是颇为敬佩的,可当真是女中豪杰,毕竟,谁让她就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也跟着去西北呢,整天耽于享乐的,光这点就平白矮了人家一截啊!真是失策!
反正人都被抢走了,她也该洒脱一点,要拿出气度来!把东西还给人家,她们就此两清!
思至于此,她便把手中的玉佩递了过去,酸溜溜地道:“喏,这是我替你保管了两年的东西,你以后大可以去交给岑碧灵保管了。”
来送礼的钟离络顿时一愣,“为什么要让她保管啊?”
容嘉卉差点喷血,这是非要她直说不成?
她鼓了鼓腮帮子,委屈道:“你不是觉得玉石易碎才交给我保管的么?现在我都有了位美丽的大嫂了,你的东西,当然得交给大嫂来保管了,况且,你我现在已经都不小了,男未婚女未嫁的,也得避嫌了!”
“避嫌?”
不对,这个并不是重点,钟离络傻愣愣地接过玉佩,解释道:“我与岑姑娘什么关系也没有啊,昨天晚上我便让侯府的人送她回家了,她本来也是位富家千金,可怜这两年被卖到了西北,成了宁王豢养的歌姬之一,就在大半个月前,她被宁王送给了穆骞将军,穆将军以为我对她有意,便欲将她转送给我。”
军官们身边带个女人,也不算少见,许多人早已成了亲,知道女人的好处,自然是希望身边能有个女人照顾着暖被窝。毕竟军营里,有着成千上万的男人,没有女人,对于没有龙阳之好的人来说,真的很要命,在西北那边,人人都知道这些军人的钱很好赚,他们天天对着一堆大老爷们的,满身火气没处泄,只得去花钱买痛快,这边穷,也许连个像样的窑子都没有,但许多穷苦人家的女人都做了暗娼,每个月总能捞走一大堆士兵的军饷。
听钟离络这么说,容嘉卉顿时怔住了,“她居然被人送来送去的么?”
钟离络道:“恩,我当时都没有认出她来,但她却认出了我,然后便求着我带她回家了,我见她实在可怜,便顺便捎上她了。”
闻言,容嘉卉咬了咬唇,顿时就有些无话可说了,原来这一切的一切是这样的么?
这样一来,那个岑碧灵,倒是还有些可怜了,敢情这一切都是她想得太多了么,可这,任谁都会都会多想啊,一个青年男子的身边带着个美貌惊人的少女,没点猫腻,说出去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吧,可是,钟离络说,她信!就是,她居然因为这种小事,就瞎胡闹了一天呢,可真是丢人死了!
想到这,她不禁一个拳头便锤上了钟离络的肩,嗔怪道:“混蛋!那你怎么不早点说清楚!一直支支吾吾的,平白惹大家误会!”
可不是么,惹人误会,让她在生日这天平白跟泼妇一样地撒了半天泼,好在当时都是家人在,不然她得被笑话一辈子,而且,为着这事,她还想了一整个晚上,委屈了一整个晚上,她容易么她!讨厌讨厌讨厌!
只是,好巧不巧,她这一拳不偏不倚,却是正好锤在了去年三月钟离络中箭的伤口,当初那箭刺得极深,若不是有铠甲,估计能直接把她刺个对穿,钟离络又是逞强,咬咬牙直接就硬拔了出来,还自己瞎折腾,养了许久,虽说早无大碍,此时经容嘉卉一锤,还是不禁刺痛了一下。
见她眉头轻皱了一下,容嘉卉忙缩回了手,她惊讶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奇怪了,她这两年,是力气大了许多么?不然怎么一拳头就真的打疼人家了呢。
难道……
容嘉卉灵光一闪,“钟离络!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受伤了?”
一边说着,有些急了的容嘉卉便要上手扒衣服查看伤势了。
钟离络好不容易才推开四处进攻的她的手道:“没有,你就放心吧。”
容嘉卉才不信她的鬼话,这人一看就是个比她还要不会撒谎的人,没有就是没有,目光又躲闪个什么劲呢。
她的一双贼手顿时就又摸了过去。
“来,给我瞅瞅!”
“不成!”
容嘉卉看着眼前钟离络双手交叉于胸前,一脸警惕的样子,一时间都不禁乐了。
“我逗你呢。”她也自觉不矜持,忙收回了手,笑道。“所以你告诉我嘛,你是不是受了伤啊?你要是继续瞒着我的话,我就跑去跟爹娘说了。”
闻言,钟离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人也就知道搬自家爹娘出来了,偏偏她还就是对这条没辙。
她只好点了点头,道:“是去年的事了,早就好了,真的。”
容嘉卉一点也不信,她扁扁嘴,有些心疼道:“你个大骗子!你骗我!我刚刚打你,你肩膀还疼呢。”
钟离络好声哄道:“没事的,当时伤到骨头了而已,对我并没有影响,你一拳打过来,也就隐隐刺痛了一下而已。”
“那你干嘛都不跟家里说?我要不打你一拳你是不是就瞒我一辈子了?西北那种边境穷酸破落地方,一看就没有什么好药,肯定得疼死了……”
容嘉卉一边说着,一边又想打钟离络几下了,可是她手伸到一半,却不知该朝哪下手了,天知道这人哪里还有伤,想到这,她便有些心里泛酸,这家伙,到底受了多少苦啊。
她想了想后,拉过钟离络的手便欲往外面走。
钟离络看着她的动作,不解地问:“你干嘛呢?”
容嘉卉道:“我必须得去请个大夫给你看看,你个闷葫芦,什么都不喜欢跟我说,天知道你身上还有什么伤!”
请大夫?这可不行,钟离络停下了跟着她走的步伐,忙道:“我真没事,不然我还能好好地站在这?”
“没准你这人就是在逞强呢!”
钟离络一噎,她忙拿起自己欲送的礼物,意欲转移容嘉卉的注意力,一脸讨好递给她道:“那边没有什么好东西,我自己做的,莫嫌弃。”
容嘉卉呆愣愣地接过那个木头盒子,看着上头?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牡窕ǎ唤南路禾穑蝗槐阌窒攵阂欢褐永肼缌耍器镆恍Φ溃骸八臀乙桓瞿阕约鹤龅哪竞凶樱俊?br /> 钟离络忙摆摆手,道:“不是,这个盒子就是我买的了。”
又傻又木,容嘉卉噗嗤一笑,便打开了盒子,在看到里头的所谓钟离络做的东西后,一时间又呆住了,里头静静躺着的是一根祥云木簪,打磨得十分平滑,花样简单,一点也不精致,她从不戴木簪,但偶尔与小姐妹一起出去看首饰时,也不是没见过,人家那些,是顶级的木料,高超的雕工,精细的花样,卖起来,估计比金玉还贵,比这个,可强得多了。
这个人都跑去西北那旮旯了,还不好好保家卫国,居然还做起发簪来了,可真是不务正业!
可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笑意,依旧藏都藏不住。
她拿起这根小木头往头上比了比,笑盈盈地问钟离络:“喂,你说,好看吗?”
一根黑漆漆的木头而已,并不是很适宜容嘉卉这样娇俏可爱的贵族少女,将它摆在她的满头珠翠之间,毫不相称,可钟离络看着容嘉卉笑容可掬的模样,实在不忍她露出失望的神情,违心地点了点头。
“很好看。”
钟离络之所以会选择自己做根木头簪子其实也纯粹是因为,西北这边实在是没像样的东西可送了,难道夜光杯送完了就送葡萄酒?容嘉卉跟她一样,平日里是不喝酒的,那边工匠打的首饰又实在太过粗糙,容嘉卉有的是好上千倍万倍的,哪里看得上那些东西,她思来想去,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就如同当初容嘉卉为她绣座屏一般,就算做得不太好,也终归是一份心意。
容嘉卉显然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心意的。
她喜滋滋地将小木头放回盒中后,又敛了笑容,一把拉起了大木头钟离络的手问:“那你的手受伤没?”
钟离络摇摇头。
容嘉卉虽然问了,却压根没指望钟离络的答案,她拉着钟离络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受什么伤后,甜甜一笑。
“没事就好,对了,你,会待几天啊?”容嘉卉问。
钟离络的脸上顿时就有了几分黯然,“明天便走。”
容嘉卉俏脸一白,“你说明天?!你!居然不顺便再过个上元节?然后,再顺便过个端午节?还有中秋节重阳节……”
呸呸呸,她怎么就越说越离谱了呢,可是,她看着眼前钟离络,就是很不舍得呀。
钟离络的面色有些凝重,她看着鼻头都红了的容嘉卉,语重心长道:“我觉得,这两年边境可能会不太太平,我不好擅离职守太久的。”
若不是实在惦记着容嘉卉成年,她估摸着,都不会舍得回来。
“哦。”容嘉卉郁闷道。“你也就在乎西北了,昨天要不是我及笄,你是不是依然打算随便寄点东西给我?”
钟离络抿着嘴,一个是字怎么也不敢说出口,毕竟眼前人要是生气了,她可是得赔上半天不是呢。
容嘉卉见她不说话,又问:“那……你一直以来,到底想不想念我啊?”
她一边问着,一边偷偷地打量着钟离络,心里还不禁在想着,这么问,会不会也太过直白了,就像是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般,不过,她觉得,自己的表现,一直都很直白呀,钟离络应该不至于会都看不出来吧,又或许,这个人其实只是压根就不喜欢她,一直装傻充愣假装看不出来?
钟离络想了想后,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自然。”
容嘉卉的嘴角刚弯了起来,便只听钟离络又道:“还有老爷夫人,嘉泽弟弟,我都很思念,毕竟出门在外,总是想家的。”
容嘉卉翘起的嘴角顿时又耷拉了下去,这人是在耍她呢!她也是懒得整天跟这人打太极了,成天被吊着算个什么事啊!
她索性开门见山道:“钟离络,你跟我说清楚一点,不许糊弄我,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想知道!”
虽说之前岑碧灵的事是个大乌龙,是她一看到钟离络身边跟着个惊天大美人便脑子一抽误解了。
可是,这还是让她清醒了不少,貌似,一直以来什么都是她在单方面做梦,单方面地将钟离络划为了自己的所有物,她单方面宣布了自己将会是钟离络的妻子,以她单方面的意愿,做了一切又一切,退了之前的婚事,拒绝父母安排的婚事,像个恋人一样,月月写信,干涉钟离络的感情生活……然而,钟离络有说过什么么?完全没有!她这就是在单方面跟人家相恋结果人家还一无所知!这是她所希望的么?完全不是!她重活一世,一切都变了,天知道这人会不会继续孤单到二十七岁,要是她一直傻乎乎的,结果改天钟离络真的带回了一个妻子,她估计得呕死。
“什么?”钟离络显然没懂。
容嘉卉只好补充道:“我是问,你老大不小了,有喜欢的姑娘了么?”
钟离络摇了摇头,“没有。”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吗?”容嘉卉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问。
喜欢呀,非常喜欢,只是,容嘉卉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的单纯,“嘉卉……”
她的话尚未出口,便被容嘉卉打断道:“你就跟我直说便是,你,喜欢我吗?对了,我说的这个喜欢,可是希望我做你妻子的那种喜欢,你可千万别给弄混了啊。”
容嘉卉虽说是贵族娇女,但显然,他们这只传了三代的草根贵族还是没让容嘉卉完全脱离掉祖上那群绿林好汉的习性,容嘉卉依旧是直白又爽快。
钟离络被容嘉卉这突然的一问给吓着了,做妻子的那种喜欢?如果她钟离络是真男儿,如今听娇俏可人的容嘉卉这般问,估摸着就真的动心了,可是,她不是呀……
钟离络摇了摇头,道:“我不可能会有什么妻子的。”
“为什么啊?”容嘉卉问,她可都做好了这人也许压根就不喜欢她的准备了,大不了,她放弃了得了,不然,扭扭捏捏的,平白辱没了祖上的名声,可结果这人说的话,她怎么就有些听不懂了呢?
见她呆了,钟离络只好继续道:“我是不可能娶妻的,所以嘉卉,不存在什么希望做我妻子一样的喜欢。”
“你是,断……断袖之癖?”容嘉卉试探着问。
话一出口,容嘉卉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着了,不过也不知为何,对于这个结论,她也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上辈子这人就是个清心寡欲到二十七岁的孤家寡人,她都不知道在她死后,这人到底娶没娶那个讨人厌的萧文嫣,断袖之癖,对!他一定就是个断袖之癖!所以他即使是面对岑碧灵那样的大美人都能无动于衷,那就更别提她了,她哪有岑碧灵那样惊人的美貌。
听得断袖之癖四字,钟离络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你别胡说!”
容嘉卉默默给了钟离络一个了然的眼神,她明白的,莫要害羞,这样的事在贵族中其实也不算少见,她上辈子在宴会上与其他贵妇磕瓜子时也聊起了谁家某某公子千金捧戏子谁家老爷在家养了不少娈童那点事,不过像钟离络这样,不娶妻生子的断袖,倒是只此一家了,这倒是让容嘉卉又高看了他一眼,可真不愧是她看中的人,断袖都断得远超世间俗人!
见容嘉卉的误会似乎变得更深了,钟离络只好先自损八百道:“我不是断袖,我我我……曾经大夫说过……我今后……估计……于子嗣有碍……”
她一顿一顿地说着,一张脸也是更红了,好在她在西北晒黑了许多,如今瞧着也不算太明显。
于子嗣有碍……
容嘉卉上辈子毕竟活了二十有四,就算再傻也不至于会不懂这话里头的意思,顿时也是同钟离络一起红了脸,她捂着脸,一点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你怎么什么话都跟我说!这个我才不管呢!那,你到底喜欢我吗?其他的我通通不管,你就说句实话,我就想听一句真真切切的实话。”
只要他钟离络说真心喜欢她,她就不管钟离络如何如何了,就算再等到二十有四她都愿意,她就索性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了又如何,谁让世间男子这么多她就偏偏只觉得钟离络特别呢,特别地好,特别地合她心意。
钟离络看着她,神色有些迷茫,这两天的容嘉卉,在钟离络的眼中好似有些不太寻常,她记忆中的容嘉卉,可爱又温柔,几时是这样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模样。
也是,容嘉卉早已经不是那个圆圆脸的十二三岁女孩了,她已成人,已经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而自己,自己在容嘉卉的眼中,就是一名男子,一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又年龄相仿的哥哥。她过去也是真的糊涂了,说是把自己当成男孩看,其实却始终有着一颗女孩子的内心,所以,她把一切都给看得太平常了,从始至终,看来也就只有她把与容嘉卉之间的感情看成了一段姐妹之情。
钟离络看着眼前容嘉卉认真的目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喜欢容嘉卉吗?毋庸置疑,谁都看得出来自然是喜欢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很喜欢与容嘉卉呆在一起,一起喂喂鱼,说说话,读读书……她在西北时,挂念得最多的也是容嘉卉,做梦都在想着容嘉卉,她会想着,容嘉卉有没有被女先生罚抄书,是不是又跟谁闹别扭了,下一次的花笺,又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