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能闭眼,也不敢闭。
她任凭鸦九剑贯穿胸口,不去反抗,也不认命闭眼,而是在武林盟主心中犹豫时分,内力贯穿胸腔,猛然嘶吼:
“宗主!花间派围攻日月台已经不下十日,弟兄们死伤无数啊,宗主!”
这个人前从来都淡定从容,哪怕宗主被魔性吞噬依然冷静自持的魔教第一大圣女,临死之前居然激愤开口,声音划破漫天大雪,贯穿院内墙外,在无戒山上久久传响。
说完这句消耗了司徒寇所有内力的话,她油尽灯枯,整个人如枯鸟,从高空坠地。
嘭的一声,砸在雪上,砸在地上,砸出一片血花。
红艳艳的一片映在洁白的雪地上,刺得武林盟主双眼生疼。
武林盟主竟然不知道,没有了血魔,所向披靡的魔云宗竟然无法抵御已经被打得喘不过气来的花间派。
司徒寇的声音穿透了尘的结界,穿透千年的青铜大鼎,穿透了万千枷锁,抵达了血魔脑海。
似乎有无休止的厮杀声在血魔脑海中响起,血红的背景下,有人嘶吼挣扎,有人面目狰狞……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罪恶在血魔脑中回放,那里有他十年来相依为命的兄弟,有他朝夕相对以命相交的朋友,更有成百上千个敬他如神惟命是从的下属。
当柔软的身体从鸦九剑上离去,温热的血液也在漫天飞雪中变得冰冷,武林盟主猛然回神……
轰然巨响在墙垣内炸开,无数石砖瓦砾四溅开去,卷起的滚滚尘烟中,有个蓬头垢面,满身血迹,身披残破衣服的男子一步步从墙垣内走出。
墙垣毁于一旦,八十余武僧连续布阵七十多日,早已疲惫不堪。
如今又被碎石瓦砾所伤,顿时真是东倒西歪一整片,鲜血夹杂呼喊,从墙垣内传出来。
没有人拦半身带血,铁索附身的男子,也没有人拦得住。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出,走出囚禁他七十多日的牢笼,走出他受尽了屈辱和折磨的阵法,走出他对这世间最后一丝怜悯。
早已经透支了内力的了尘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血魔离开,他咽下心口涌出的血,猛然起身,朝着血魔追去。
哪怕是鱼死网破,也定要留下血魔性命!
哪知,七十二个日日夜夜佛经的洗涤非但没能将血魔体内的魔性剔除出去,反而激发了他体内的躁动狂暴。
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察觉的血魔并没有因了尘的追出,而有所停步。
他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冷眼看着挡在面前的武林盟主,眼白染成了红色,看人的眼神像刚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魔。
了尘终于追了过来。他高高扬起右手,试图从背后将血魔击晕。
却在落下的那一刻,被血魔接住。
血魔闪电般准确无误的将了尘的刀手接住,反身一拳,打在了尘腹部,早已在阵法上耗干了内力的了尘大师被打出数丈远。
摔倒在雪中,鲜血直流。
触目惊心。
武林盟主目眦欲裂。
眼见血魔还要继续追杀了尘大师,武林盟主终于出手,长剑挥指。
血魔慢慢转过身,原本华贵无比的绣缎锦袍破烂的看不出原型,器彩韶澈俊邪无匹的脸上满是泥垢,唯有临阵对敌从容淡定的气度一如往昔。
他站定,看着武林盟主一步步逼近。
身姿不可谓不挺拔,气度不可谓不在握。
武林盟主愠怒,长剑势如破竹,呲啦一声,刺向了血魔。
长剑划破飞扬飘舞的鹅毛雪花,穿过凛冽刺骨的寒风,直直刺进了血魔的肩膀。
盟主目瞪口呆,血魔居然不躲不避,白白挨了这一剑。
自盟主袭来便站定没有任何举动的血魔在长剑贯穿肩膀后,终于出手。
他伸出自己满是泥垢和血水的手,却只是徒手抓紧剑刃,然后用力把长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鲜血从血魔五指中流出。
他仿佛不知疼痛般看都不看伤痕一眼,机械的抽出插/入自己肩膀的长剑,看着武林盟主,目光冰冷的不带一丝烟火气。
“我欠你的,还清了。”
他说。
武林盟主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敲击一下,疼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终于,他们之间的情谊,一拍两散。
还剩余的魔军察觉到宗主的气息,即便是被人夺取神智,已经成了没有悲喜的木偶,也在这一刻有了痴儿寻见熟人的欢喜。
他们朝血魔这边赶来。
武林盟主心里再苦涩,依旧是大局为重。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现在这个堪比定时炸药的血魔离开。
即便魔性已经深入骨髓,根植血脉,血魔依旧尽量压制戾气,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却在武林盟主出手的这个瞬间,面目狰狞如恶魔出世:
“你毁了我的魔云宗,我必与你不死不休!”
武林盟主怔住。
有玄鹰仰天尖啸,俯冲而下。
血魔一脚踩地,飞坐于玄鹰之上,他高坐于半空,俯视武林盟主。
血魔看武林盟主的最后一眼,冰冷彻骨。
第3章 门派比武
十年前。
这日,晴空万里,有大雁结队而行。
奕剑谷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在大殿外举行。
一个哪怕是奕剑谷谷主也得喊曾爷爷的骨灰级四合院构架的院子里,齐聚了奕剑谷谷主及其师弟,以及若干个弟子。
这场比武大会声势浩大,乃是奕剑谷一年中最为重大的盛事,奕剑谷所有年轻一辈都齐聚在一起,仔细数来,大概□□个吧。
至于上了年纪的长辈,那就不指望他们会出现了。
能将所有弟子都齐聚起来,奕剑谷的谷主身兼掌门表示老大为怀。
在这个人丁稀薄,每次差遣弟子都要拿出十足诚意来,连衣服擦地都得谷主亲自动手的门派里,所有的师父兼弟子都兼顾了洗衣做饭,浇水施肥,看家护院等多方面的本事。
自然,这些本事里还得参杂有武功心法,医术药理等。
好在奕剑谷所在的巴一县都是它罩着的,否则凭这些每日只知炼丹提药,打坐苦修的师父师叔,连同老祖宗在内的不到二十人,恐怕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所以,即便这个谷主再怎么惫懒,再怎么鼓励弟子们追求心境的超脱,也不得不依着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进行每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再从自家师弟的丹药房里偷出一两颗足以糊弄这群没见过世面的熊弟子的丹药,以此来保证门派屹立于江湖不倒。
其实奕剑谷多年前在江湖上还是威风赫赫的存在,这点可从盘踞在青城山的宏伟建筑可以看出一二。可惜大部分的建筑都荒废了,只留有几栋院子供平日里生活所需。
这不,今儿个又是这什么大会。
奕剑谷谷主张凯凌最小的师弟,穿着奕剑谷长辈特有的蓝绸长衫,虽然已经长衫有些年头了,但因为最小的师弟面容出尘,皮肤白净,穿出来依然卓尔不群。
小师弟咬了口刚从园子里摘来的黄瓜,乐呵呵的搬了个板凳坐在场地外围,看着那群为了点丹药打得头疼脑热的师侄,一面咬着黄瓜,一面叫好。
这个最小的师弟,别的都好,天赋聪颖无一不是出挑,就是玩性太大。张凯凌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没好气道:“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道德经背完了没有?。”
奕剑谷年轻得不像长辈的师叔正大叫着“该赏”,腿肚子就被踢了脚,不爽的回头,一见来人,立马狗腿的站起来,无比讨好:“大师兄快坐。道德经我已经背得差不多了,反正老祖宗这两天不检查,让我玩会。”
来人是个中年面相的男子,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穿着身掌门儒衫,腰际挂着块紫色的玉珏。正是掌门张凯凌。张凯凌挺着微微鼓起的肚皮,毫不客气的坐下,回头道:“还玩,你几个师侄都比你强了。”
最年轻的师叔笑得一口白牙,厚颜无耻的说:“怎么会,虽然我习武的时间可能比不上他们,可是咱们这修炼,不是讲求境界吗?”
顾无忧虽然是在青城山长大的,习武却是十五岁以后才开始。好在他天资聪颖,在练功上虽然没有张凯凌的徒弟努力,成绩却也不差。
但问题是,顾无忧从没有学过内力,哪来的境界哟。
这么说完全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张凯凌顺着他的话说:“既然如此,那你待会上去用你的境界去比划比划。”
正在这时,比武场两个年轻的弟子同时拱手,喊道:“掌门。”
张凯凌回过头问:“比完啦,谁赢了?”
“师兄。”
“师弟。”
场中二人同时说道。
张凯凌啧了口:“到底。”
两个师兄弟对看了一眼,其中那个偏瘦一些名叫赵辛和,他抱拳说:“是师兄胜了,他让了我一招。”
身为师兄的谭明立即说:“没有,是师弟赢了,他……”
谭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拿着黄瓜一指的小师叔把话堵住了。“矫情。等会掌门赏了紫金膏,你们一人一半不就行了,还在这里推来推去的。”
两个师兄弟听了这话,两眼顿时放光,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亲师叔一口才好。谁不知道这个向来和气,从来不生气的师叔向来说话是话,当即高声齐道:“多谢师叔!”
“等会等会”,张凯凌开口把要下场的两个门徒留下,回头对始作俑者没好气道:“这进前三了才有紫金膏,就被你这样随手打发出去了?”
顾无忧长得超凡脱俗,若是换上道士服就是出尘的仙人般的脸上笑得春光灿烂,“没大碍,你看他们师兄弟情深,你还不好好鼓励鼓励。再说了,咱们门派总共才收了不到十个徒弟,也赏不了多少不是。”
掌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两个弟子下去了。两个门生知道这是掌门同意了,顿时喜上眉梢,偏瘦的那个高兴得一走路,顿时支撑不住要崴脚,被旁边的师兄扶住。
师兄谭明一脸抱歉的说:“对不起,我打得忘形了,没事吧你。”
师弟赵辛和当即没客气的说道:“换你腿上被那样踢一脚试试,哎哟,疼死我了。快扶好了。”引得旁边的人都笑了。说着,二人相扶着下了场。
下一个是被抽签抽中的,是师门里比较另类的两师兄弟。如果说刚才的赵辛和和谭明是师兄弟情深意重,那么这两师兄弟,就是互看不顺眼。
这两师兄弟是同一个师父带,然而秉性气质乃至专攻特长都完全不同,两人唯一的相同点怕就是彼此不对付。
果然,风流倜傥的欧阳毅上场后,高傲的睨视了后上场的鱼滕一眼,先发制人,从鼻子眼里哼了好大一口,似乎根本不把鱼滕这个对手当回事。
鱼滕自然也不是软柿子,虽然长得云淡风轻,但心里的弯弯绕绕从来不比任何人来得少。为了不让自己处于弱势,鱼滕表现的格外随意。
他上场后,随意的弹弹自己青色长衫,好像那里有什么重要的灰,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解下自己的佩剑,递给了旁边的谭明。
示意自己要空手对付拿剑的欧阳毅。
欧阳毅目瞪口呆,随即示意自己绝不占他半点便宜,依葫芦画瓢解下佩剑,同样递给谭明。
顾无忧捂脸,已经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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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半斤八两,一个擅长医术,一个擅长阵法,他们能来都只是走个过场,根本不是来比剑的。装出这幅高人风范的样子,是唬谁哟。
连一代掌门都忍不住咳嗽一声,示意两人要打快打。
两人果然赤手空拳开始过招,场面简直像小孩过家家。
张凯凌根本不用看,因为他们俩的剑术看了也是糟心。他环顾四周,没看见要见的人,问道:“我那徒弟呢?”
张凯凌虽然担任掌门有些年头了,却一个徒弟也没有。看着几个师弟门徒一个比一个厉害,当掌门的眼红了,亲自下山找了个徒弟来。
还别说,掌门的眼光确实不错。顾无忧想起那个师侄,啧,当真是天赋与美貌齐飞,勤奋共沉稳一色。但具体他那徒弟本事如何,恐怕不止掌门,连奕剑谷的一干师兄弟都分外关注。
顾无忧往人群里看了一圈,确实发现没看到他的人,便道:“不会是练功忘了时辰吧,我去找找他。”
说罢,离开了人群,架起佩剑,朝走路只要半柱香就到了的青城山后山飞去。
顾无忧没有内力,做不到师兄们的御剑飞行。向来沉迷剑道的二师兄翼峰为此特地在顾无忧的剑上放了颗有市无价的阴阳子,只需一个动作,佩剑便可仿若有内力支撑般腾飞而去。
这样,顾无忧才得以做出御剑飞行的姿态出来,省得他在一群后辈面前完全失了颜面。
说起这阴阳子,就得先提提江湖上有通天修为的高人。这些高人脱离生老病的痛苦,唯独摆脱不了死的命运。
而当他们作古之后,内息会被墓地周围的天地灵石吸收,日久随化,逐渐露出灵性。灵石其以玉最佳,当灵石吸收足够的内息后就会变成可遇不可求的阴阳子。
修习之人佩戴阴阳子,有助于修行。阵势上用上阴阳子,效力大增。甚至连普通人佩戴阴阳子,都可以延年益寿。可想而知阴阳子的宝贝了。
不过,通天修为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而阴阳子自然也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顾无忧的二师兄翼峰敢如此豪奢的把阴阳子给顾无忧当玩意玩,除了那么点从不表现的爱之外,更重要的是——
奕剑谷本就是阴阳子的产地。只不过阴阳子乃天地灵物,聚集在青城山便是青城山的造化,谁也不想青城山因此遭受无妄之灾。所以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青城山,曲径通幽,枝叶蔽天。连绵的石阶,洁净规整,蜿蜒盘旋,织出一片宁静清幽的网。山上的青绿依旧满目。隐隐听到鸟儿在林间轻轻呢喃。
虽然早已入秋,得益于山体下埋藏的大量阴阳子,青城山仍保持着青翠的样子,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凋谢。
顾无忧是个念旧的人,即便这座山已经看了近二十年,他仍大爱这片山林。爱这山里的一草一木。哼着不成文的调子,顾无忧一剑降落在山涧旁。
山涧,一汪瀑布飞流直下,溅起水花无数。溪水旁,一个身着黑衣,身段修长的青年正提着剑,在急流中仗剑而起。
青年神情倨傲而冷漠,出落得不似俗尘。
寒路单手持青剑,站在溪畔,几招气势凌人的剑招过后,他飞身而起,将全力灌在剑刃上,猛然朝下面急速流过的溪水上砍去。
只见一刃白光激起,像放大的弯月般,以迅猛之势斩向了溪水。
溪水顿时四溅开去,透明的水珠全部受力而起,弥漫在半空。柔和的日光照耀在这层水雾上,顿时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像一场从未见过的视觉盛宴。
片刻,水珠全部落下,打在溪水之上,在寂静空灵的午后,溅起叮叮咚咚的声音,像一副春日听雨图。
顾无忧目瞪口呆:难道他使的这招,就是当年掌门名扬江湖的绝技,一剑断长江?
第4章 伤人
十八年前,向来低调不理世事的张凯凌不知何故,在长江边上,当着天下群雄的面,一剑挥下。据说,当时汹涌澎湃的长江,因此而生生被截断。
水中数不尽的鱼虾被这一剑摔在半空,据说,那一日长江附近的鱼虾都是大白菜价。
自此,张凯凌以一剑便宜数万渔民的名头,扬名江湖。
寒路入山不到一年,就已经得张凯凌如此真传,虽然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但已初具形态。
不过这招强大,却有个大弊端,便是极耗心神。一剑过后,不说三五个月,至少也要等月亮圆缺一个来回,方可重新施展,以达到最佳的效果。
自然,寒路现在只是练习,不在此之列。
寒路初具大将风采,顾无忧在旁边看得直点头,正要去叫他,发现寒路正凝眉思索着,想来估计是刚才练剑发现有不通的地方,正在冥思苦想。
莫非觉得剑法不通?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同样的功夫,师父教出来,弟子练得怎么样就看自己领会的如何,顾无忧当下没有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