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美人,纤纤袅娜地走过来。
“言蹊?”陶臻臻走到她面前,扫了一眼柳依依,微蹙着眉头。
“长话短说,我不同意你以后再见陶陶了。”言蹊冷着一张脸说。
陶臻臻眉头蹙得更紧,她盯着一眼,透一口气:“言蹊,我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她,但是以后……”
言蹊打断她:“你不用谢,我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是因为陶陶。”
这才两句话,就已经火光四射。柳依依默默倒退一步,抱起手臂。
陶臻臻略垂下头,唇边的有点苦笑,低声念了念“陶陶……”,她抬头道:“这是我爸给安之取的小名……看来,你们感情很好。”
言蹊淡淡道:“她跟我在一起七年多了。”
两位当事人没觉得什么有什么不对,柳依依瞪大双眼,歪头皱脸,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陶臻臻叹口气:“我今天只是去看看她,我当然希望她能跟我住在一起,让我弥补她。”
“弥补?好,那我问,你把她接过来,她跟你住在一起?你跟你先生商量过了吗?你现在的房子有没有她独立的房间?你还有几个月另外一个孩子就出生了,陶陶怎么办?你要怎么保证你不会冷落她?你是不是想把她送寄宿?你知道她要考哪个高中,你知道她想考哪个大学?这些问题,你现在答得出,我才同意考虑要不要让陶陶跟你住。”
陶臻臻眉头跳了跳,估计被这一串题目弄得她有点窝火,她语气也有点冲起来:“言蹊,她是我女儿。凭什么要你同意?”
“哦?”言蹊勾起唇角,“原来你还知道?”
……
柳依依暗透一口气,气氛好紧张啊……但有点意外的带感,这是什么诡异的感觉。
“万一她愿意跟我呢?”陶臻臻盯着她。
言蹊丝毫不犹豫:“那我也不同意。”
“你凭什么?”
“就凭她在我身边的七年,她现在还是听我的,她要是不听……我可以去告你。”
陶臻臻眉间剧烈又跳了跳。
“吱……”柳依依牙咬酸了。
“你知道你跟陈慕齐并没有结婚,而陶陶姓陶,严格说来你才是第一监护人,这么多年你完全消失不见,甚至电话都没有一个。而陈慕齐,有一点你就比不上,他有给陶陶这十三年的抚养费,而我可以算她的养母,我虽然不太懂法律,但找好律师的话,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告你遗弃罪。”
“就算万一告不成功,以你现在的情况,法院不一定要让你继续当陶陶的监护人,会让陈慕齐当,而陈慕齐这些年已经跟我有了默契,就是我和他之间,他放心让我来照顾陶陶。”
“所以陶陶一定会在我身边。所以,陶臻臻,一场同学,我现在正式跟你说,你离陶陶远一点,我不准你再见她。”
第48章
在回程的路上, 柳依依拿眼角一直觑着言蹊。
“言小五, 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会吵架!”
“我还以为, 你叫我跟你一起是要我帮忙吵架呢……”
言蹊开着车,瞥她一眼:“不,我是怕我会打人, 带着你是想让你阻止我来着。”
柳依依:“……呵呵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练过拳击啊,我可不敢,不是,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霸道啊?”
“瞧瞧你刚才, 那个陶臻臻被你说得哑口无言的。”
“你现在知道了吧, 我是我家最霸道的一个,哥哥们都怕我。”
柳依依见她眼睛又有了笑意,顿了顿才问道:“你刚才是说真的, 如果她不退步,你真的会告她?”
言蹊抿了抿唇, 摇头道:“不, 我是唬她的,看在陶陶的份上, 我也不会告她。”
“以我对陶臻臻的了解, 她总是会选择对她利益最大化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如果打官司,她知道她赢面不大,而且很可能还会对影响到她目前平稳的生活, 她不敢的。”
言蹊略勾了勾唇,带了点嘲讽的意味:“她要真跟我撕开脸面,愿意跟我打官司,我还觉得她是真的在乎陶陶。”
柳依依想了想,不由得微叹一口气:“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之前生活不如意,现在好了衣锦还乡,恨不能向全世界展示,我看她根本不是真的在乎小安之,是因为回邶城了,怕熟人太多,知道她抛弃女儿……”
“她刚才根本不敢回答你的问题,不敢说要怎么安排小安之,我估计她认为小安之大了,也不需要怎么管了,就像你说的,丢到寄宿学校,一周见一次……”
“岂有此理越说我越来气……”
“不过,你不要跟陶陶提起今晚的事,我不想她知道陶臻臻是这个态度。”言蹊的视线停在前面的路况,眼底的光隐隐约约的,柔软温韧。
“啊?……那?……你怎么跟她说?”
“我会跟她说我不想让她离开我,不同意她去陶臻臻那里。”
“……”柳依依牙齿又酸起来,这话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噢噢……”柳依依在心里骂了句胡思乱想,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她工作的缘故,看太多了,现在看谁都有点基姬的……
“假如她以后怨你呢?”
“那就让她怨我吧。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言蹊静默了会儿,最终说。
“其实……言蹊……你不觉得你对小安之太在乎了吗?”柳依依沉思,还是开口了。
“嗯?什么意思?”言蹊疑惑。
“你看,你这些年什么时候有过自己的生活?有过个人娱乐?你除了工作,就是小安之,放假就带她去玩。她现在就马上上高中了,你有没有想过可以适当地给自己留一点空间了……”
“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因为小安之,你才单身了这么多年?”
言蹊微扬起眉:“你也这么想?”
她轻摇一下头道:“上次心姨也问过我……不是的,我并没有刻意要单身,我只是觉得这个状态的我很舒服,不需要改变。”
“我跟陶陶在一起,带她去玩,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这就是我现阶段的生活,我并没有觉得我因为她而舍弃掉别的东西。”
柳依依听着,并没有再多说话。她能够理解,她也单身了很多年,她喜欢言以西,但是坦白讲,她并没有对他死缠烂打,她和言蹊都属于那种尊重朋友,保持界限,并不横加干涉的人。每个人都有权利在不伤及别人的前提下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都有自己的节奏,你可以关心,你不可以干涉。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她的速度,她很快就会上大学了,也很快就不需要你再这么护着她了,她有自己的人生,想法,我只是担心你以后会不习惯,会一下子适应不了这种改变。所以你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试着一点点放手了?”
言蹊似乎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怔住。
车开着进入灯火通明的隧道,有呼呼的风声掠过。车内一时安静了。
“我先送你回家吧,我懂你的意思了……”言蹊说着话,车子从隧道出来,明亮的光褪去。
这时,她的手机同时响起。
言蹊看了一眼,是家里的座机。按了免提。
是刘奶奶的:“安之刚醒了一会,吃了东西又去睡了,我刚才去看,她发烧了……”
“啊?……”
“我马上回去。”
“我量了一下,烧到39度多了……”
挂上电话,这下柳依依自觉道:“我自己打车回去,”
言蹊目送柳依依上车后,才飞快驱车往家里去。回到家,安之睡得很沉,额头全是虚汗,嘴唇发白。言蹊抱着她和刘奶奶一起到了小区外的社康。一天兜来兜去的,也没吃东西,言蹊感觉也有些脱力了。
到了后,医生测了体温,当机立断挂上了药水。
言蹊让刘奶奶先回去,自己在医院等着。刘奶奶走之前交代了几句说家里厨房还保温着粥,让她回去一定要吃一点,
言蹊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含在嘴里,坐到安之旁边去。摸出纸巾给她擦擦汗,拨了拨她的发丝。
安之突然呢喃了一句:“姨姨……”
言蹊低声道:“我在呢。”
安之仅仅只是呢喃了几声,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眼眶又红了起来。她在睡梦中也只是发出泣声,像她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也只在梦中哭泣。言蹊垂下睫毛,手伸过去,很自然地摸摸她的头顶,安抚她。
等安之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她趴在言蹊背上,言蹊背着她慢慢地走着,似乎有点吃力,她呼吸急促,一步一步走着,似乎还担心吵醒她,想让她睡得稳一点。
“姨姨……我下来自己走。”安之开口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还是哑哑的。
“醒了?没事呢,我们快到了。”言蹊喘着气,“你别乱动,要不然咱们两个都要摔倒了。”
安之就乖乖地不动了,她瞧了瞧四周,很安静,似乎都有点晚了,没有什么人,夏天的晚上夜风凉爽,还有几声不知名虫鸣声。
安之感觉到言蹊真的很累了,衣领到脖子那块微微沁透,都是湿润的汗。在小区微弱的灯光下是一段亮晶晶的白嫩。
“我可以自己走,我没事了……”安之很心疼,硬是要下来。
“好啦,好了,我们快到了……还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我好多了。”安之被她背着愣愣的,头脑还有点昏沉,但确实感觉舒服多了。
“我说真的,我刚才本来要抱你的,可我估计不行,走不了多远,还是护士帮我,才把你背上的,你睡得跟小猪一样,我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别乱动……”言蹊在笑。
安之立刻乖乖的不动了。
“陶陶……”言蹊轻笑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哭你长不高吗?”她的嗓音缓柔,就像耳际的微风。
安之脸红了红,羞赧地“嗯”了一声。
“可你说……我会长得跟你一样高……”安之把额头触碰到她肩膀处的衣物,感受着衣物下皮肤的温度,她小声说,“我……还没有呢。”
言蹊静了静,侧过脸,对她说:“陶陶,我想你呆在我身边。我不同意陶臻臻把你带走。”
安之心猛地颤了颤,言蹊侧脸的线条,从额头到下巴,优美又匀称。
她的视线从她的下颚线又上移,言蹊的唇有些干,她从未注意过,她下唇较上唇丰厚些,两唇之间的呈现弓形,非常的美,而这句话就从这么美的唇说出来。
“可以么?”
安之咬着唇,泪盈于睫,用力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言蹊想到柳依依刚才说的话,她胸口起伏了下,把另外一句话隐了回去。
至少要等到……你跟我一样高才行。
第49章
背着安之到家时言蹊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歇了一会儿才去吃了东西, 安之也陪着吃了一些。
言蹊疲倦时候的样子声音也有点哑, 还是很温柔。她似乎在轻松话题,说她好像疏于锻炼了,之后至少要把长跑的习惯重新捡回来。又叮嘱她喝了粥吃药。说如果平常感冒她是不想送她去医院的, 但发烧不行, 尤其是过两天就中考了。还说了一些别的。
安之看着她,心想她好像从没见过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什么时候都是张驰有度, 遇到事情非常冷静, 总是在最快的时间内想出解决的方式。从小时候大胖过敏的那次安之就知道了, 她会忙,会累,会感慨自己做得不够好, 就是不会抱怨和责怪别人。
“车子丢了么?我再给你买?”
她会尊重别人的意见,照顾别人的情绪。
安之摇摇头。不知道是否是童年的有一段太过漂泊不稳的时间, 安之对属于她的东西总有一股不小的执念。极为念旧。很多东西, 要了一个就不会再贪心多一个。
“那好……先不想这个了,去睡吧。”
言蹊也不会追问她, 一贯的体贴。然后她就让她去睡觉了。
安之躺在床上忽然又想到言蹊也不是没有着急的时候, 她那时第一次从老宅跑走, 在便利店的外面。那时她年纪小,囿于自身情绪。现在回忆,言蹊那时是在焦急的。
还有她四年级那次, 逃课没有准时回家时,言蹊是着急的。还有昨天,晕过去前的那个有力的怀抱,言蹊的气息确实是慌乱的。
安之在不停的回忆咀嚼中,莫点尝到了一点点甜意。
还有就是……
安之最近经常想起九岁多的时候那个亲在额头的吻。言蹊的肢体亲近也仅限于怀抱,不像在外国呆过的柳依依,也不像萧阿姨和心奶奶,也不像杨蒙蒙,开心起来就会搂过人亲。
小时候见过多次大胖小胖向姑姑索吻,都被她一掌推开来。柳依依有时开玩笑要亲她,也只能趁她不备。
安之记得那时候自己在苦恼自己的身高,坐在言蹊的膝盖上,她在劝慰她,她说不那么快长高也没关系,还想再抱她几年,然后她的额头就轻轻地被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很快,快得安之以为是幻觉。
就只有那次,再也没有过了。时间久了,安之都怀疑是不是记忆出现了偏差,却仍固执地坚定着这是发生过的事情。
言蹊填补了她需要被女性关爱长大的那份爱。在别人那里是“妈妈”,但安之拒绝把那两字放在言蹊身上,她更加开心的是言蹊好像也没有这个意思。
她从来都是说:“在我身边长大就好”,“呆在我身边”,“这里就是你的家”。从未对安之有过任何要求。
仿佛只要她在的地方,安之什么都不用管,不用理会,她怎么样都会护着她,都会在她身边。
安之翻过身,手指挠了挠枕套的花边。她的床是靠墙放的,她面对墙睡着,身体略蜷起来,摸了摸心口微甜处,手指半握,像捧住有实质形状的东西一样,放心地闭上眼睛。
果然,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香甜。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一屋金桔色的阳光。
安之揉着眼睛起床,伸了个懒腰。全身舒坦多了,应该完全好了。她洗完脸,出来客厅。
客厅两墙书架,一墙被阳光笼着,一墙静暗。
安之走过去阳台。门半开着,言蹊正半弯着腰给花浇水。
她工作忙,安之也要上学,她们就选了最容易种的栀子花和茉莉。五月的时候,茉莉先开,栀子花含着青色的花苞。六月两种白色香花齐齐开放,一阳台的清香暖玉。
每年夏季的傍晚时分,二楼的客厅,凉风扑到,花香满溢,就连两墙的书都受到眷顾。
栀子花是言蹊妈妈最爱的花,安之知道言蹊和她早逝的母亲也几乎没有记忆,所以她养栀子花,甚至她的香水香氛都是栀子花这个花系的所有品种。
这种香气,是言蹊和母亲之间的私密的连系,而在她很小的时候,言蹊就告诉了她,甚至不介意安之也用。
言蹊精神恢复得很好,她应该是刚洗过头发,那头乌黑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光泽明媚,还有着湿意。
她在打电话。
“不会,谢谢你打电话来……是的,我是想请假,小孩不太舒服……”
“对,她初三了……是的,上次吃饭的时候我说过。”
“可以吗?……嗯,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谢谢。”
安之走过去,言蹊看到了她,对她笑了笑。
“醒了??还有不舒服吗?”言蹊放下手机,背后是微微摇曳的花朵,她对她微笑。
安之摇摇头。
“那我们去吃早饭,等下再测下体温。”
“今天把考试的东西都准备好,准考证,2B铅笔,多带几支中性笔笔,还有稿纸……”
“我都准备好了。”
“好的,我们先去吃早饭,等下给我检查一下。”
早饭是刘奶奶煮的小米绿豆粥,油条,还有自己酿的酱菜。刘奶奶做完早饭,早早就去菜市场了,去准备接下来这几天的食材。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考试的时候我来接送你。”言蹊对她说。
安之很惊喜,但有点担心问:“请这么久没关系吗?”
言蹊微笑摇头:“一个朋友帮了忙,我会请他吃饭谢谢人家。”
吃完早饭,她们打扫卫生,言蹊本来不打算让安之动手,但是安之昨天睡了很久想要动一动。言蹊就让她去客厅用吸尘器做点简单的打扫工作,她在厨房洗碗。
过了一会儿,言蹊洗完碗了,走到客厅去帮忙,走到安之身后,无意地瞥了一眼,她愣了一秒,道:“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