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动作停滞,阿莱茵仰头看过去。
陌生哨兵:“……”
没开灯,大床,两个人,黑色的眼罩和被扯得凌乱的衣服。
虽然不认识,但可能每一对哨兵向导都有……自己的特殊情趣……
陌生哨兵:“抱抱歉,打扰了。”
门砰得一下关上,哨兵拽着羞红脸的向导飞快跑开。
阿莱茵:“……”
糟糕,太糟糕了,被误会了。
阿莱茵盖住脸,“你追我赶”的好斗感没有了,疲倦地瘫在床上。
“怎么了?”威海利略偏头,“刚才是谁?”
“不……”阿莱茵满脸羞红,“我,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这个夜晚带来的暴击实在太多,难以消化。
威海利叹息:“okay。”
他撑住床起身,阿莱茵紧随其后,坐在床上把头埋在臂弯中,回味。
威海利听见半天没有动静:“阿莱茵?脚环……不解下来?”
“嗯?哦……哦哦。”
阿莱茵立起身开始解,可惜越慌乱手指就越笨,心脏砰通砰通跳个不停,好似下一秒就会跳出喉咙。
年轻哨兵脸红得发烫,挣扎万分才细若蚊虫地向威海利求救:“这个……拿不下来……”
威海利叹了口气,弯下|身手指摸到阿莱茵的脚腕,往下一拽。
阿莱茵啊的一声,叫声出了一半,硬生生地憋回喉咙里。他起身,在床沿坐直,威海利一只膝盖跪在地上,帮他解金环。
夜色柔美,男人的脸背对着光,暗沉的,却又透出一种鬼魅的蛊惑。
——不管什么角度,威海利在他眼里都是漂亮的。
视线无法控制的延伸,顺向领口。
阿莱茵听到咽唾液的声音。
靠得如此近,让他莫名涌起想要亲吻的冲动。
唐恩……
阿莱茵喃喃自语,身体不自觉靠前。
暗金脚环在这时候被解开。
威海利抬起头:“好了。”
唔……
阿莱茵如大梦中被人敲醒,捂住嘴巴。
威海利疑惑。
“没事没事。”阿莱茵后退,抓住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退缩成红通通的蚕蛹宝宝。
威海利慢慢站起来,手里摩挲着金环。
他拉了下被汗浸湿的领口,嘴唇上挽,露出一个笑容。
小鬼。
第55章 五五天性
威海利在一片白光中醒来。
视线在睁开的一瞬间就产生了自我跳跃,扩张开来覆盖住整个星球。
所有的人物动作形态风景和动物都深深地烙进瞳孔,鲜活的仿佛触手可及。由“崩坏”引起的效应像是一个漫长的暗无天日的迷梦,威海利至白天降临时醒来,就好像从沉沉的泥沼中挣脱,过往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威海利慢慢坐起来,身上浴衣因衣带松散而歪斜,裸|露出一片白色的骨感的肩膀。
环视四周,那个年轻哨兵不在,肥胖的精神体也不在。
在五官被剥夺的时候总是承蒙阿莱茵的照顾,可如今回过神来的男人好像一并也将脆弱的过往封死,重新拾回帝国的使命。
这是不近人情忘恩负义的。
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
威海利在醒来的片刻就做好心理建设。
如果此时看见阿莱茵的脸,他或许,会心软。
阿莱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胸口沉闷,像是有个圆润的大冬瓜在来回滚压。
他唔了声,用手拨开,想侧过身抓紧时间睡个回笼觉。
可麦克却紧抓不放,耍赖般得黏在主人身上。
真是的,阿莱茵放弃,昨天叫你不出现,这下又死皮赖脸。
男人手欠地捏住白猫的鼻子,麦克眯起眼睛喵了一声,扬起爪子就想向那只手抓去。不过精神体是无法伤害主人,爪子碰触的地方也仅是一片虚影。
阿莱茵被这个表情惹笑,箍住麦克在床上滚了一圈,
与麦克相处,始终有种失而复得的情感环绕。明明从s区开始,他对于麦克还是可有可无,觉得丢脸——但对于与麦克的身体接触却不反感——然而渐渐地,直到现在,周围都是些捉摸不透的家伙,仿佛只有他是真正呆在身边的。至少,阿莱茵可以放心地依靠它,不用担心临阵脱逃或突然倒戈。
这是目前处境下最重要的。
并且,虽然相处的时间是定格在十一岁进入哨兵学校的那天晚上,可总觉得,每一次重新见到麦克,内心的愧疚和不安就会翻涌得更加剧烈。
麦克被弄得晕头转向,一双漂亮的祖母绿眼睛直愣愣地盯着。
阿莱茵再次微笑,拼命地揉了揉麦克的头。
中午,在大厅用餐时,嘉佩提出要先回到蔷薇星球。
威海利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对回去的念头模棱两可。不过帝国也没有催促,回去还可能被分配解决其他任务,能拖延一天用来休息也算不错。
尽管这个星球环境仍旧糟糕。
可帝国那边也潜藏着重重危机。
解决完午餐后阿莱茵便送嘉佩去星球边界乘坐运送军舰,两人暗地里结成小组,理应保持良好关系。可在简短送别中女向导目光始终躲闪,让阿莱茵也无法多言。
嘉佩登上军舰离开。
这个星球不比蔷薇帝国,拥有严谨的纪律和众多麻烦的哨兵,自然夜间娱乐也是纷繁多样。
阿莱茵在回来的路上偶然发现,并告知在房间里无聊地晃椅子的威海利。
一直伪装成良好市民的威海利对此充满兴趣。
两人重新回到疏离的状态,又或者是单方面威海利的害怕,阿莱茵不管在言语和姿态上占不了半点便宜。
深夜,酒店客人稀少,大厅灯光暗淡。
威海利手插口袋吊儿郎当地走下楼,阿莱茵在大厅等待,看到他下来条件反射地上前伸手去扶,威海利快速后退。
两人中间露出个空挡,不免尴尬。
阿莱茵张了张嘴,威海利率先迈步,出了酒店。年轻哨兵把脱口而出的话吞咽进肚,跟随其后。
外面寂静,但娱乐场所却热闹非凡。
他们进了一家酒吧,里面的环境让人恍惚以为回到了s区,跳动的人群,喧嚣的音乐和奇形怪状的灯光。
阿莱茵被大声量的音乐吓到,太阳穴突突跳起。
威海利倒游刃有余,很快就融入人群。
阿莱茵被逼到吧台前,小星球里的酒保被商业化泡得近乎妖魔,脑袋里尽是招揽客人的计谋。见阿莱茵坐下,便手快地调好一杯酒推至面前,恭维的话一套又一套。
阿莱茵本就有些郁闷,即使预料到威海利会“翻脸不认人”,可撤回的太快倒像个充满恶意的谎言。从早晨见面起,不舒服的感觉就开始漫延,逼迫着年轻哨兵快点面对现实。
年轻哨兵摇晃着杯子里颜色奇怪的酒液,脑袋发涨。
突然,有一股外来的力量涌了过来,顷刻间就把胸口处堆积的烦闷和燥热填抹干净,阿莱茵心里一愣,回过神来外界的纷乱已经无法影响。
他能明白这种感受,像是经历了种种烦躁症的折磨后碰见了威海利,又像是逛久了s区回到中心区特有的屏障内。
这是只属于向导的,哨兵和向导之间安心又舒适的连接。
酒保看见阿莱茵神色变了,不由出声询问:“先生,您怎么了?”
“你知道最近来这个星球的有哪些人吗?”
酒保无奈:“先生,每天来到这里的人都有很多啊。”
“不,应该会有传言,就像是之前就有人谈及蔷薇星球。”
“蔷薇星球?”酒保恍然大悟,“的确呢,来这边喝酒的客人偶尔也会抱怨,怎么蔷薇帝国向这边派来了这么多哨兵,还怕是要出什么事,听说是有两对。”
阿莱茵:“两对?”
酒保笑道:“是的,先生。一对男的,一对男女,不得不说,那位女士真的很漂亮。棕色大卷发,曼妙的身材……”
“是金丽娜·卡特?金丽娜!”
他能察觉到,也是之前从来没有的,除去愤怒与委屈,在没有里哈内的扰乱后,体会到来自配对达标的奇妙感受。
简教官的专属向导说得是对的。
89%,一个非常好的数据。
内心的烦躁被顷刻间安抚了,威海利完全比不上。
酒保:“呃……好像是这个名字……啊,先生,她今天也有来哦,不过刚刚和一位先生离开了。如果您想去找的话……您和那位女士是旧识吗?”
阿莱茵腾地一下站起,椅子摇转,话语中也不由带上急切。
他想要去找她,心里的想法不停冒出,无法阻断,天性使然。
可是,在望着人群涌动的舞池时,被向导素迷惑的意识也有了一丝清醒。
阿莱茵再次坐下。
他只是还能记得,最开始,是陪谁来的。
待威海利从疯狂的酒池里出来时,阿莱茵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杯子。
按理说想要哄骗客人继续消费,酒吧内的酒保绝不会端上烈酒,而是采取“小火慢炖”,慢慢吸引。可惜哨兵涉世未深,酒量烂得不行,酒保面对这位客人脸上也露有难色。
威海利在阿莱茵身边坐下,酒保望着后来的男人如同望见救星,匆匆奉上酒就逃之夭夭。
阿莱茵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威海利闻到阿莱茵身上的酒味,很淡。忽然觉得好笑,手按在对方的头上来回晃了晃。
小鬼。
阿莱茵头来回歪了歪,猛地抬起来,迷茫的眼睛里满是水汽。
“威~海~利~”
他大胆地叫了他的名字,末了又哈哈大笑起来。
威海利:“……”
刚刚还想夸他酒品好呢,没想到几秒内就破功。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真的只有三杯吗,菜鸟先生?!”
他喃喃自语。
而菜鸟先生已经挂着满脸红晕瘫在威海利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情糊了一脖子。
想好的刻意远离就被酒醉击打得支离破碎。
阿莱茵:“我想回去了呢,威海利,这里总是好吵哦。”
平常始终木讷着,面无表情,碍眼,也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
沉默的树干才是本来角色吧。
威海利抿了口酒,任由阿莱茵的撒娇。
美妙的夜晚才开了个头,没有哪个蠢蛋会让自己在这个时候醉得稀烂。
真蠢,世界上最愚蠢的笨蛋。
okay……
威海利站起来,阿莱茵因失去依靠瘫在椅上,挣扎地又爬起来。
“唔?”他回过头。
骆发男人站在一片灯红酒绿中,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好看的手臂。
“回去了。”他说,“现在。”
阿莱茵愣神,朝他张开双手,嘿嘿直笑:“要~牵~手,要~抱~抱~”
威海利:“……”
脱离了娱乐场所,外界的清冷才让人彻底知道现在已是深夜。
店铺全部关门,长街上也很冷清。天空漆黑,只有一弯半月。
威海利站在外面呼了口气,转头不经意看到阿莱茵那张醉蒙蒙的脸,又不爽地黑下脸走人。
一开始搭理他就不正确,得寸进尺。
阿莱茵跟在后面,走路歪歪扭扭,醉步不断,还时不时来个超大的s形,简直让威海利没有勇气回头看,只想拼命地拉开距离。
可惜阿莱茵嘴里“威海利”“威海利”叫个不停,俨然贯彻了醉汉的宗旨。
大概叫了太久,隐藏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在离酒店还有一半的路上,阿莱茵突然停下。
阿莱茵:“唐恩!”
终于不再诡异地呼叫名字了,看来大晚上吹冷风对阻止酒精上脑有用。
威海利回过头。
阿莱茵站得笔直,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色让人分辨不出。年轻哨兵看着,目光注视,身体大部分被夜色侵蚀。
他朝他伸出手:“要牵。”
带着某种固执。
第56章 五六混淆
时间应该有不断地往前走,阿莱茵不清楚,酒精并没有完全消散,大脑昏昏沉沉。
但是皮肤上加深的冷意却能感受到。
阿莱有一个人站着,前方无人,后方同样,遥远处有一盏很高的路灯,散出微微的光,旁边夜虫在欢快地扯开嗓子唱歌。
夜晚的风没想到还拥有威力,站久了觉得凉,像近乎融化的冰块。
阿莱茵一时迷茫,全然忘了单独站在这里的原因。
腿似乎麻了,他动了动,又没有,倒跟心境有点相通,虚假地如同幻觉。
渐渐的,夜虫的鸣叫声好像少了。
风依旧没停,冷飕飕的。
阿莱茵站了一会,感觉累了,不由蹲下。
身体僵硬,咔嚓咔嚓仿佛枯树枝。
精神体白猫没有出现,阿莱茵一时也不想花费心思去寻求。
手臂交叉靠在膝盖上,他把头埋进去,哈了一口气,瞬间又被冷风卷得一干二净。
远处忽然开来一辆面包车,突突突的引擎声与人们的欢歌笑语混为一团,惹得阿莱茵更加烦躁。
面包车在阿莱茵旁边停下,年轻哨兵赌气地不想起来。
保持原本姿势,尽管这看上去既幼稚又蠢笨。
小孩品性,不会看现状,瞎耍赖。
车窗摇下来,一个男人弹出来询问;“嘿,哥们,蹲在这儿干什么?”
阿莱茵不加理会。
面包车里的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前面的车主也加入,以为阿莱茵是被人抛下的可怜虫(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纷纷热情地邀请他加入团体,再回娱乐场所继续疯狂一把。
阿莱茵没做出一句回应,可面包车好像被下了诅咒,一直赖着不走,伙伴更是一个比一个热情,和白天星球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年轻哨兵开始急躁,不仅是吵闹,还有被抛下被忽视的怨气。即使这种念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一个人的漫漫长路,偏离了向导的安抚,每日被狂躁症支配。
真想杀了这群吵闹不休的杂碎。
见鬼!
“阿莱茵。”
声音很小,短促的,只要风一大就会听不见。
可是阿莱茵还是抬起头。
在路灯旁边,骆发男人站在那里,因为长期散漫,背部也微微弓起。嘴巴里叼了根不知道哪里淘来的烟,白色卷纸燃烧冒出很淡的烟雾,被风吹得扭来扭去如条蛇。
帅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皮肤被灯光照得发亮,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如波澜壮阔的大海,无人知道下面掩藏了多少秘密。
啊,他想起来了。
在借着酒醉当幌子想要得到过分亲昵,结果对方带着张冷脸不管不顾地离开,留下他在原处不要脸皮地大叫名字。
明明放在以往是碰壁的完美标准,阿莱茵异常清楚,胸腔里还是冒出一股好斗的气,逼迫着。
也不清楚最后是谁会照单全收。
威海利:“很晚了。”
阿莱茵望向他。
的确,可天还没亮,代表崭新未来的太阳也没有出来。
一切都不可以翻盘。
面包车上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杂乱的邀请戛然而止。
原来是一对小情侣再闹脾气——尽管这两个人搭配起来一点也不梦幻,还都是男的。不过世界如此宽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们笑哈哈地说着抱歉,车主踩上油门就逃离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普通面包车的排气管喷出灰色的难闻的尾气。
威海利走过来,闻到味道不免皱眉。
“你是小孩子吗,喝点酒就耍脾气?”
骆发男人眯起眼睛看他,眼神里有一种居高临下,含住烟嘴也不能太过张开,说话时的声音带着一种睡梦般的含糊。
阿莱茵蹲在地上,必须把头仰得高高的,还能够得到男人的目光。
年轻哨兵别扭地站起来,仍旧伸出手,不依不饶:“要牵。”
威海利飞快地抓住,同时反身,大步向前。阿莱茵措手不及,被拽得身体前倾,差点摔倒。
路灯从头顶洒下,刺到眼睛,才反应过来,威海利真的应了他的要求,牵住手带回酒店。
他们已经超过那个路灯。
阿莱茵不可置信,连声大喊唐恩,咋咋呼呼。
手心传来刺痛,威海利掐了几下以示不爽。阿莱茵嘿嘿直笑,见男人不再想搭理,终于安分地低下头,露出个满足的笑容。
两人中间空挡极大,唯一连接的手臂被绷得直直的。阿莱茵偶尔在后面歪来歪去,威海利满腔愤怒,还要分出力来维持后面会耍酒疯的家伙,不让其跌到,费劲得活像拉扯黄牛的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