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收拾了大行李,傅澜出远门习惯自己背个小包,在里面塞钱包、手机、耳麦等东西。
谢依帆出事,傅澜在饭厅冲出去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来不及背走这个小包。
白倾夏走进房内,拿起放在书桌前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仔细地寻找,最后在钱包里层的夹缝,搜出了护身符。
在白倾夏碰到外面那层黄纸的时候,护身符发出强烈的火光自燃了起来。
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待白倾夏摁掉火焰,护身符烧得剩下一小角。
白倾夏的眼神变得忽明忽暗,这是加了禁制的聚阴阵!
聚阴阵是上古妖魔之战留下来的一种古老阵法,最大威力的阵法能唤来自地狱和魔界的十万阴兵,阴兵不痛不死,打起战来所向披靡。阴兵乃汇集阴邪之物,一旦被召出,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在地上停留七七四十九天后,灰飞烟灭。
使用阵法的人要承受阴兵永无休止的戾气与怨恨,这种做法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虚衍,或者是金尧,给傅澜留下的阵法没有太大威力,毕竟傅澜是一介凡人,承受不住太大的阴气。所以这个护身符的作用,是给傅澜惹麻烦的,让他整个人显得阴气十足,容易招惹邪祸。
金尧下的诅咒,怕是千百年前就预见他们今天的相遇,提前布好局。
聚阴阵上加了金尧两道禁制,一是蛇族的人碰到符,符就自燃,避免同族的人找到他的蛛丝马迹;二是隐了傅澜的命脉,因果循环,人活着有章可循,正如白倾夏能预见谢依帆“子星黯淡”、谢家主张打掉金巧巧作了孽,必须应劫难,却一直无法窥视傅澜的人生。
白倾夏一直以为,冥冥之中自有规律,身为大妖怪的白倾夏不强求了解傅澜的一切,有时候知道自己爱人未来的命运,不一定是件好事。
所以白倾夏选择顺天道,无为而治,却不曾想,早有人横插一脚!
白倾夏的眼睛变成金色,这是极度愤怒导致的变化,他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他得想办法找到金尧,保全恋人。
白倾夏急匆匆下楼,傅国魂等在大门口,“倾夏,你老实说,傅澜是不是出事了?”
傅国魂是人精,打从白倾夏进门就感觉出他的不对劲。
若是平时的白倾夏,沉稳得可怕,山崩于前不动声色,可今天不见的人是傅澜,对手还是疯狗一样的金尧,白倾夏平静不了。
白倾夏知道隐瞒不下去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傅国魂,“爷爷,我会把他平安带回来的。”
傅国魂看着白倾夏沉静如水的眼睛,他一直觉得孙子的男朋友不简单,藏着许多秘密。
既然白倾夏不讲,他无意试探,只要孙子幸福即可。
傅国魂让开一步,拍了拍白倾夏的肩膀,眼里尽是担忧,“我的孙子就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梁文道的《常识》
2、《佛说:人生有八苦》
3、知乎网友莫文回答《佛教八苦里面的「五阴盛」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五阴盛」是痛苦的?》,略有改动
4、度娘百科“五阴炽盛”
第102章 终篇我执(四)
傅澜的记忆停留在医院的花园里,冬日暖阳,树木萧瑟,几个病人在家属的陪同下,晒着太阳,享受片刻的安宁。
他在生白倾夏的气,气他的袖手旁观,气他的冷漠。
傅澜没由来的恐慌,他心里认定要和白倾夏过一辈子,以“人”的定义白头偕老,傅澜骨子里就是个传统的人,可他忘了白倾夏是妖,拥有漫长的生命,人类短短数十载,对他而言,不过弹指挥间。
自己有一天又老又丑,白倾夏还是这副妖孽脸,他还会爱自己吗?
到时白发苍苍的自己和白倾夏出门,别人肯定把白倾夏当自己孙子了,自己能接受巨大的反差吗?
白倾夏的欲----念强烈,自己牙齿掉光的一天,他看着自己还会有冲动吗?还是像初次见面,白倾夏完全没节-操地拉着个男孩就地解决?
谢依帆的事情只是迁怒,傅澜真正生气,是潜意识中的害怕,担心白倾夏不老不死,完全置身于人世间外,有一天,他会不会甩手而去?
傅澜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不是的,白倾夏不是冷漠绝情的人,他找上一辈子的恩人和恋人宇文律,不就找了上千年,如果不是遇见自己,他还会继续找下去。
假如有一天自己死了,白倾夏会辗转人世寻找自己吗?
傅澜心中一阵闷痛,他嫉妒白倾夏对宇文律的执着,希望他也能这么对自己。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不,他舍不得白倾夏再兜兜转转上千年。
“爱一个人绝不潇洒,为自己留了后步的,也就不是爱。”
心存私念,让白倾夏寻找自己,找不到,每天白倾夏要受期待和思念折磨,找到了,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不是傅澜,是活生生的另外一个人。万一这个人有自己生活、有自己的爱人,白倾夏该何去何从?
说到底,傅澜舍不得白倾夏受苦。
傅澜难得考虑两个人的将来,他易撞鬼、招邪祸,二十几年来他生活得小心翼翼,尽全力保护好自己,免得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心中有太多不确定,直到今天谢依帆出事的契机,把他潜意识的魔鬼激发出来,对着白倾夏发脾气。
为什么不能爱在当前?
傅澜问自己,烦恼是自己想的,有时候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未必是坏事。
傅澜叹了口气,今天是自己无缘由迁怒白倾夏,谢依帆的事,可以的话,白倾夏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傅澜脑海中突然浮现白倾夏变成摆摊算命的大叔,穿着蓝色长褂,戴着黑色圆墨镜,留着一把小羊胡子,摇头晃脑说,“小兄弟,天机不可泄露哇”,莫名的喜感。
好吧,凡人窥视天机都有折寿的危险,何况人家一个妖怪呢?万一白倾夏泄漏天机,挨天雷劈,傅澜可舍不得。
现在应该想的是谢依帆的事,金巧巧被收在玉簪里,暂时不能出来兴风作浪,可那摊怨气冲天的血是普通的婴灵吗?婴灵是不是专挑软柿子的自己捏啊?不过缠着自己比伤害谢依帆好。
傅澜脑海里储存的是虚衍教的普通灵异知识,还学艺不精,知识储备不够现实的发展,看来还得加强学习啊!
跑进山里问虚衍太远了,怕是来不及。况且师傅不知道又跑哪里远游了,神出鬼没的一个人。有时候自己进山修行,他把一小孩往深山里丢,自己逍遥去了,也不怕他被野兽叼了。师傅也是个心大的人。
只能去问白倾夏了!
傅澜内心默默地吐槽自己:让你作让你矫情,这会还不是得去低头!
男人能屈能伸!白倾夏敢生气,开电视让他跪遥控器,还不许换台!
傅澜努力营造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白倾夏敢多说一句就拍死他的假象往回走,实际上他脚底发虚,以致没意识到撞上人了。
“傅澜,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傅澜惊讶得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中年和尚,傅澜认识他二十几年了,但时间好像在这个人身上失去意义,来人正是虚衍。
傅澜冲过去惊喜地叫道:“师傅,你怎么在这?”
“心不唤,物不至,你不是想我了吗?”虚衍一身赤色百衲衣,在寒冷的冬天略显单薄。
往年傅澜寒假进山修行,在笃庆里山冻得嘴唇发紫,恨不得把棉被往身上包的时候,虚衍还是一两件粗布衫。
暑假修行,虚衍大部分时间陪着自己。冬天的时候,虚衍更多时候是不见踪影,丢他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傅澜问过他原因,虚衍一直笑而不答。
大冬天的,虚衍出现在傅澜面前,傅澜十分意外。
“师傅你也太神了吧?我刚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傅澜跑过去拉着虚衍撒娇,虚衍的手和白倾夏一样冰凉。
虚衍慈眉善目,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摸了摸傅澜的头,“半年不见,你长大了。”
“哪有,还是那样。这几天才想着过年前进山看师傅一趟。”可惜谢依帆出事,傅澜的计划泡汤。
虚衍挑眉,“哦?你往年不是过年后才进山住段时间?”
傅澜摸了摸鼻子,他今年想带白倾夏见见他生命中给与他第二次生命的师傅,亦师亦父的虚衍。
虚衍一副事事了明在心的样子,打趣道:“看来儿大不中留啊!”
“师傅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笑话我?”傅澜红着脸转移话题,“师傅,我有事想请教你。”
“你说。”
傅澜看了看周围的场景,“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一下。”
虚衍笑得意味深处,“也好,我正有此意。”
下一秒,傅澜失去了意识。
虚衍扯着傅澜后背的羽绒服将整个人拎起来,像去菜市场采购的大妈提着一袋青菜一般轻松。周围人来人往,可对发生的这一切,好像全然不知,病人照常晒着太阳,医生护士急冲冲经过花园。
空气中泛起涟漪,虚衍扯着傅澜消失了。
傅澜睡了很久,醒来时有阵恍惚。
他趴在划痕斑斑的四方桌,傅澜揉揉眼,以为自己陷入梦魇中。傅澜抬起头,一尊头戴黑珠、伸手张指的“如来佛祖”呈现在眼前,慈眉善目半含着眼睛看着傅澜。
“半睁眼是佛的外像慈悲代表,不舍六道众生,同时又不忍全睁看到六道众生的痛苦。”
傅澜全身发冷,梦境中的金巧巧,坐在佛像怀里,阴毒地看着他。
还有血!
傅澜跳起来望向四方桌下,暗红色的血液喷泉般地涌出来。傅澜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暗红色的血液又不见了。
不一会,傅澜似乎又看见血液涌出来,隔着一层纱,如梦似幻。
傅澜瑟瑟发抖,一是他穿得不多,小镇的天气比深山里暖和多了,二是眼前诡异的一幕让他深感不安。
是师傅带他回来的?原因何在?
他睡了多久?今天是几号?
白倾夏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以为他又出事了?他会不会发疯似的找自己?
傅澜急忙摸着自己的口袋,想找出手机打电话给白倾夏,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是师傅收走手机的吗?
傅澜深深地发现作为一个凡人的无奈,没有通讯工具,自己困在深山老林里,连报个平安的能力都没有。
“醒了?”
虚衍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傅澜吓了一大跳,“师傅,这里是笃庆里山?”
“怎么?一觉醒来睡傻了?这里是你呆了二十几年修行的地方,你不认识?”虚衍看傅澜的眼神隐藏着情绪波动。
就是因为认识,才不确定你带我回来干嘛?傅澜心里想着。
虚衍不顾傅澜的沉默,走过来,坐在四方桌的对面。
虚衍每走一步,地上的血液有意识般地后退,好像害怕着这个人的存在,血液退潮一样越来越少,直到消失。
傅澜惊讶得几乎把眼睛瞪出来,他看到虚衍对血液似乎一无所知,犹豫要不要开口告诉虚衍这件事。
下一刻,傅澜给自己的想法惊呆了。
为什么要犹豫?虚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畅谈灵异事件,而又不把他当疯子看的人!
傅澜对虚衍的敬重和喜欢,正如一个孩子对父亲深爱、厚重却无言的情感。
傅澜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时候进山修行,夏天傍晚凉风习习,庙后面有个小池塘,青蛙叫得格外欢,虚衍把傅澜抱在怀里,伴着青蛙的叫声,一遍又一遍地拿着《山海经》教他认妖怪,傅澜听得昏昏欲睡,头一歪,躺虚衍怀里睡着了,虚衍见傅澜分心也不恼,就那样坐着翻书,直到傅澜醒来。
虚衍半认真半笑话傅澜,小猪压得师傅腿麻,养得越来越胖,可以杀了吃掉咯!
傅澜深知做错事了,红着脸帮虚衍揉着被他压出红痕的脚。
虚衍是救命恩人、是老师,同时扮演着一个父亲的角色。
可今天虚衍反常的举动,让傅澜有了一丝不安。
傅澜想问虚衍为什么,可担心从虚衍口中听到自己害怕的回答。
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他给吓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亦舒说的话,出自哪本书我忘了。
2、国宝档案《为什么佛和菩萨的塑像都是半闭着眼的》
第103章 终篇我执(五)
“傅澜,你在怕我吗?”虚衍一眼看出傅澜的想法。
傅澜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虚衍笑了笑,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你不是有事想请教我吗?”
傅澜低头想了一下,隐去谢依帆的名字,把她的两次怀孕经过挑重点和虚衍说了一遍,当傅澜说到千年蛇魂,虚衍的眼脸低垂,傅澜看不清他是什么情绪。他内心不安,把四方桌下渗血的话吞进肚子里。
“师傅,有没有办法,送婴灵重新投胎?”傅澜曾听学医的人讲过,胎儿在未出生前被视为母体的一个器官,可当胎儿在出生前就有自己的意识,还能被视为生理意义上的“器官”吗?傅澜想,金巧巧纵使犯了错,千百年来痛苦投胎转世的折磨已经够了,还有谢依帆第二胎的婴灵,又是怎么的存在?还没出世就造成母体与自己两败俱伤。
虚衍目光如炬,洞悉一切,“办法是有的,你愿意去做吗?”
傅澜精神一震,“师傅请说。”
“人类投胎转世,了结前世因果,功大于恶、福大于祸时,方可顺利投胎。有些魂灵生前与人为善,终得善果。有些人要为自己作恶付出代价,在阎王殿中洗涤罪孽后方可重新获得投胎机会。说来简单做到难,绝大部分鬼魂受不了地府的折磨,宁愿投忘川河,沉没在河底与千千万万的冤魂、苦魂、杀魂化为河水的一部分。”虚衍的神情仿佛亲历忘川河上,受尽苦难的鬼魂不堪折磨,纵身跃进黑色的河水,“投胎不成,就得重新回答地府等待投胎的机会,有些鬼魂非常幸运,机会一下子就砸到头上。有些鬼魂,等了几百年也没轮到。这就是现实。”
傅澜一下子抓住虚衍话中的重点,“师傅是说,宫外孕的婴灵回到地府后不一定有机会重新投胎?”
虚衍目光如水,“有没有回去,还是个问题,说不定执念让它留在这世上呢?”
傅澜大惊,低头仿佛又看到那摊暗红色的血液,这是从谢依帆身体里抽上的血液吗?
“师傅,你刚刚说的办法呢?”
“找一个刚出身的婴儿,把婴灵的魂魄替代掉。”
傅澜吓得从桌子上跳起来,他以为虚衍在开玩笑,事实并不是,虚衍表情认真严肃,他是说真的!
“师傅,这是夺舍?!”
“你不是想帮婴灵吗?这是最便捷的方法。”
傅澜惊讶得瞪着虚衍,这个人,还是自己认识几十年的师傅吗?
“这是明晃晃的抢劫,劫了别人小孩的身体,占了人家的身躯,不等于造就?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肆硪桓鲇ち椋俊?br /> 虚衍笑得意味深长,“你不是母亲,没体验过失去孩子、或者想要孩子,这辈子却与孩子无缘的女人。如果体验过她们的痛苦,就明白她们的义无反顾。”
傅澜脑海里浮现出谢依帆想要孩子,却可能这辈子都当不了母亲,顿时全身无力。
“想要帮你朋友吗?”
傅澜此时觉得,虚衍提的条件像潘多拉的盒子,向他伸出诱惑之手,但他不能,他不忍心造就另一个母亲的痛苦。
虚衍仿佛看出他所想,淡淡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傅澜闻言跳起来,“师傅,你不舒服吗?今天尽说些奇怪的话!”
虚衍哈哈大笑,“我还想问你满身妖气哪来的?我们傅澜是不是给妖怪操纵了!”
傅澜心虚,难不成师傅刚刚的话语是试探?难不成他将自己带进山是看到自己满身妖气?
“没有操纵这回事……”
“傻孩子,连说个谎都不会。”虚衍摸了摸傅澜的头发,“你一心虚视线就往其他地方飘。”
傅澜恨不得自己近视,起码有个眼镜挡着,撒谎的时候不会一下子就给抓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