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到黑板前面来,不要带试卷,我这边有张空白试卷,你就照着这道题目把你原先的答案写一遍,我正好就着你这个案列给同学们好好分析一下此题的解答思路。来吧。”数学老师一派请君入瓮的神情。
“好的。”上官水月此刻心里的感受真可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周围的同学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白皙的脸蛋上顿时增添了几分红晕。
她慢慢地站起来,一边斜着身体从同桌椅子后面走出来,一边闪动着长长的睫毛偷瞄着季琼楼。季琼楼包括他周围的男同学都齐刷刷地看向她,除了季琼楼一脸无辜的表情外,其余男生都流露出意味颇深的笑意。
上官水月接过数学老师递过来的空白试卷,纤细白净的手指在黑板底槽里挑选了半截用过的粉笔。她背朝大家站立着,侧目凝视着左手的试卷,然后便一动也不动,足足过了有三分钟,黑板上一个字迹也未写下。数学老师仿佛失去了原本就不存在的耐心,脸上浮起料定结局的笑容。她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近上官水月,深吸一口气,准备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就在这时,上官水月垂下左手中的试卷,执起右手的粉笔不假思索地在黑板上书写起来。她甚至不用去看试卷上的题目,有条不紊地写下去。数学老师欲言又止,用她那看似依旧豁达的笑容面对着眼前负隅顽抗的士兵。但渐渐地随着演算过程的推进,她那奇怪的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消失殆尽,她下意识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将眼镜戴到离眼球更近的位置,用古玩鉴定师般的眼神盯着那一行行的演算过程。意外,确实意外,上官水月用了完全不一样的方法完美地解答了这道题。随着粉笔落入黑板底槽的一声清响,解题宣告结束。上官水月以无辜的眼神看着相隔一尺的数学老师,在对方轻微的点头中走下讲台旁的台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季琼楼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其余同学还盯着黑板皱眉苦思。
“很好。”数学老师脸上终于露出了阳光的笑容说道,“解答完全正确,而且另辟蹊径,上官水月是个牛人。”
教室里笑声一片。
晚自习前,教室里同学们还未到齐,季琼楼向上官水月飞去一只小纸团。上官水月轻盈逮住课桌上蹦跳的小纸团,拆开一看:
牛人同学,大家都这么叫你。干脆以后你做练习卷吧,换我来抄,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哎。
上官水月用白净的手指“呼呼”抹平纸条,拿起带水果香味的圆珠笔“唰唰”写了几笔,丢向季琼楼。
纸条又一次不偏不倚砸中季琼楼脑门。上官水月转身看着他,掩嘴笑了起来,双眼皮下面微微卷翘的睫毛随着月牙一样的笑眼排列成漂亮的弧形,显得温柔又迷人。季琼楼心想,这个女孩怎么形容她才好,只能用心灵手巧四个字了吧。
纸条写道:把一个弱女子和牛联系起来太不应该了,练习卷还是你做吧,我相信你。
季琼楼微微一笑,写道:好吧,还有一个星期就要一模考试了,小月加油哦,不回。
之后的晚自习,上官水月也有模有样地看看书,不过发呆的时候更多一些。
一模的成绩下来后,小月居然考了全班第一,这是季琼楼也万万没想到的,显然心里很高兴,那种喜悦远胜于自己考了第一名。但随着慧慧对她态度的转变,季琼楼又感同身受那份失落。相互竞争的朋友,在竞争中产生了隔阂,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尽管后来,她们会偶尔说笑几句,但全无从前的亲密,一部分原因也在于上官水月从此一直维持在全班前两名的位置,而慧慧渐渐下滑到十名开外再也未进入前十。毕业后各自都上了大学,这对昔日的朋友也彻底断绝了联系。如果上官水月还活着,以她的个性也不会去修复那段友谊,她是一个很真的人,从不做作。正如她常说的一句话:因为相处自然而成为朋友,彼此有了压力就渐渐做回陌生人。可见,上官水月是个极其单纯的人,完全不会也害怕在人际关系中周旋。季琼楼望着烟灰缸里积累起来的烟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孤独中。
第9章 江南如画山寺清
暑假不知不觉地来临了,金易大学校园内渐渐冷清下来,一小部分留校的学生早出晚归地做着暑期工或者参加一些社会实践。苏静秋请了几天年假在季琼楼的陪同下回故乡看望父母。苏静秋出生在宁静的江南小镇,中学以前在这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直到父母到金易市工作,她才离开这片人杰地灵的江南水乡。如今,家乡已经变成别具特色的旅游景区,外地游人络绎不绝。
苏家祖宅是带院的白墙黛瓦二层小楼,坐落于幽静的古运河边,风格类似的房屋沿河排列鳞次栉比,风景情调之美可以入画。推开院门是一条用青砖立着铺就的路面,密密实实呈现出和谐的锯齿纹理。青砖路面延伸到护着河岸的白石栏杆下,在背阴处微微生长着悠闲落寞的鲜绿青苔。石栏旁等间距地生长得繁茂的垂柳,柳丝随风慢舞,一部分垂落在路面,一部分浸入明油般的古运河水面。时而,形如画舫的游船发出细微的马达声飘一般地驶过门前的河面。隔河相望紧临水面屹立着一排排白墙黛瓦的江南风格的房屋,不少人家在墙上挂着大红灯笼。当夜色降临时,墨玉般明滑的河面映照出红灯暗房,水中的房屋和岸上的房屋对影相怜,一副古色古香的江南水乡画面跃然夜幕。运河上隔不了多远便有一座古朴雅致的石砌拱桥,白天和夜晚桥上都徘徊着摄影的游人。河到支流处,水路随之转弯,岸边的房屋重排了方位,一切更见风致了。一些居民在临河的房屋前挂起了豆腐花和馄饨的特色小吃招牌招揽游船上的客人。
季琼楼每次随妻子回乡总有一种旅游的怡情,苏静秋也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他说每次回家都感觉特别放松特别亲切。母女二人在厨房兴致勃勃地准备着午饭,季琼楼则和岳父兼恩师促膝谈心。
旧式的堂屋宽敞阴凉,两人背靠在木长椅上悠悠地抽烟,闲话。院中的夏季鲜花开得正盛,缕缕清香游移而来。
“爸,听静秋说您最近对文学挺有兴趣的,现在我是彻底服您了,瞧您这茶几上堆着这么多大部头。”季琼楼俯身从茶几上拾起一本日本作家的小说饶有兴味地翻看起来。
苏教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季琼楼手上的书说道:“这部小说确实够庞大的,一共分为四部,你手上的只是其中一部,没点毅力还真看不下去。”
季琼楼合起书端详着封面,忽然欣然一笑说道:“这是三岛由纪夫的《丰饶之海》啊,此人被誉为日本的海明威,可见他的文学成就也十分了得。”
“琼楼也看过他的书?这位东方作家还是一个狂热的右翼分子,但在艺术上的成就又是无法忽略的。”苏教授把烟碾灭在白瓷烟灰缸中,端起茶杯呡了一口。
“仅看过他的《金阁寺》,将他的个人美学发挥到了极致。一直没有勇气看这本《丰饶之海》,就像爸爸说的那样,没有毅力还真不行。”季琼楼说完优雅一笑将书放回原处。
“我之所以迷上三岛的这部小说,主要就是里面的幽玄意境。他写到了人的转世轮回,初看难以置信,再看却又合乎情理。”
“转世轮回,就这部小说。”季琼楼心中一惊,重新捧起书,饶有兴味地摩挲着,仿佛书本身变得神奇起来。
“是的,这类现象不是连科学也解释不了吗,而且也不是我们常人所认为的迷信说法,当今世界有这么一部分人还在专门研究这些现象。”苏教授又点燃一支烟,随即将烟盒递给季琼楼,季琼楼摇摇手谢过。
“爸,您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研究者也是三人成虎呢,毕竟我们身边都没有这样的事例,所谓的真相也是听说的真相。”
“琼楼,我就喜欢你的怀疑一切的劲头,但这件事我倒是宁愿信其有啊。”
“那书里有没有提到如何断定某个人物就是转世者的呢?”
“有偶然机会认识的,有专程前去拜访的,通过一些交谈和观察,但最终是以身体上的特征来断定,类似于西方研究者胎记的说法,书中所讲的不是胎记而是腹部的几颗痣。”
季琼楼点点头,这时苏静秋走进堂屋,准备午饭的餐具,琼楼起身过去帮忙。
午饭在一派温馨和美的气氛中结束,饭后苏妈妈要带女儿去观音寺上香,问琼楼愿不愿意同去。季琼楼看着苏爸爸,他神秘一笑说道,去吧,去吧,我有书陪。
季琼楼做司机驾驶着自己的白色英菲尼迪疾驰在去观音寺的路上。这时,苏静秋才一脸羞涩地告诉季琼楼此去是为了求子,听老一辈的人说观音寺这方面很灵验的,所以姑且一试。苏妈妈轻声地告诫女儿不好这样说,心诚才是最重要的。季琼楼没有说什么,腾出一只手握住副驾驶座位上苏静秋的嫩滑细致的手。此刻,他想到了人的无奈,不管拥有多高的学历,懂得多少的知识,总有向现实妥协的时候,转而去寻求一些心灵的慰藉。汽车行驶在幽静的山路上,繁茂的山林遮蔽阳光,偶尔从高大林木的间隙落下斑驳的光影。枝繁叶茂的路段,由上而下衍射出来的幽微绿光笼罩着车里的人。季琼楼用余光打量着绿光下苏静秋清秀的脸庞,细长的眼睛流溢着惆怅的温柔,透过薄薄的眼镜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秀挺的鼻梁和紧闭的朱唇仿佛拥有同样的沉默,在幽微的绿光中前行,又像飘在了浮光掠影之中。一时间,除了这张清秀的脸庞依然清晰外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时光业已停留,如果就这样一直行驶下去,没有终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季琼楼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然而情不自禁。
观音寺坐落于树木幽深的半山腰,汽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寺门下的一处隙地上。三人下车,面前是高高的石阶,年轻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老人拾级而上。黄色的寺庙山门墙体掩映在浓翠的奇松古柏后,一对威武的石狮在拱门两侧斜首对望。进入山门,便看到恢弘庄严的大雄宝殿,殿檐下炫目的佛教彩绘图案在夏日午后光照未及的暗影里显得神秘而美轮美奂。殿前石栏内一棵千年古松拔地而起为寺院内撑起一片广阔的浓荫,树干足足需要三人方可环抱。松树下一座高大古拙的香炉紫烟缭绕,焚香弥漫,寺内香客络绎不绝。
苏静秋挽着母亲的手臂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季琼楼跟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妻子的背影。素色连衣裙里那略显清瘦的身体,似乎承受了过多的重负,连步伐都沾染了悲凉,她像一个朝圣者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向寺院的深处,一时间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仿佛世界上就剩她一个人无助地寻求着自己的希翼。
送子阁是一座精巧的庙堂,黄色墙体镂空花的木窗,由于岁月的侵蚀门窗的红漆已剥落褪色到恰到好处的闲静之感。苏静秋母女上香跪拜,做着虔诚的祈祷,季琼楼也效仿着做了起来。当季琼楼闭上眼睛的时候,一阵夏日午后的清风轻抚着他的后背,他隐约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佛歌,空灵回荡的梵乐适时奏响,在这一瞬间,梵音的超然物外的感染力像一泓清泉洗涤着季琼楼的心灵,渐渐地从心底产生出了一种伤怀的力量,这种力量让原本情绪低落的心境里幻化出了莫名的勇气,这种勇气足够让自己结束生命,生也罢死也罢,人生不就是一场纷繁无助的幻梦吗?他的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了从此遁入空门的想法。
第10章 同学少年谈笑生
几天后,季琼楼夫妇回到了金易市。苏静秋又回归到上班族的生活,而季琼楼正值假期再加上今年也没有参加任何科研项目便暂时处于空闲状态。季琼楼试图自己学着做起家务,从打扫卫生到洗衣做饭,虽说干得不怎么漂亮,但总算一天天在进步。他做这些都是有感于妻子的辛苦,从娘家回来的当晚,苏静秋小腹疼的厉害,连晚饭都没吃,季琼楼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苏静秋只是摇头,她说应该没事,也有可能是痛经,只是这次情况严重一些。季琼楼想到近半年来,妻子的这种病痛隔三差五就有一次,在卧室休息一阵也就过去了,都怪自己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这都是辛劳所致。因此,自己也该分担分担家务了,正好现在又整天闲着,那就从最基本的一点点学起吧。
最近,他在网上邮购了几套时下流行的菜谱,在家没事的时候就研究一番。每天晚餐都不厌其烦地尝试着书中的菜式,神情专注的程度不亚于做复杂的电子实验。有时候做的咸了,苏静秋皱着眉头掩着嘴说还不错,他将信将疑地吃上一口立即恨不得马上吐出来,妻子莞尔一笑安慰说,咸点不要紧,反正就着饭吃。季琼楼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果断地把烧好的菜端回厨房,回锅加水。有时候明明想按照菜谱做一道别具特色的红烧鱼结果却成了烤鱼,这时候他想将错就错加点料向烤鱼靠拢,最后只能成为碳化鱼。还有一次做的清炖鸡愣是咬不下来一块肉。这些困难都不算什么,虚心的教授把搞科研的劲头带进了厨房,每天晚餐前飞奔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如同几进敌营的赵子龙。这时候神情认真的季琼楼像个大男孩一样可爱,完全让人忘记了他的教授身份。苏静秋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旁,细长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线,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看着季琼楼,一脸的爱慕。到底是一位做事严谨的的教育工作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季琼楼居然能有模有样地做几道拿手好菜,技艺已不输妻子苏静秋。苏静秋对于丈夫的这一改变,心里自然是感动疼惜之情溢于言表,晚餐前后必要狠狠地在丈夫沾上油烟的俊脸亲上几口,幸福的感觉洋溢在两口之家里。
随着早晚天气渐渐趋于凉爽,金易大学新的一学期开始了。季琼楼重新整理心情回到了大学校园。每年秋季开学后校园里都会多好些天真可爱的面孔,新生来到学校,脸上总是充满了好奇和欣喜。他们或三五成群地夹着书本去上课,或形单影只地流连在树下草坪上。校园中央大道一眼看下去很辽阔悠远,路两边的高大香樟树等间距地排列着为路面留下一带延伸下去的清凉,有人踩着单车无声飞驰在远处,有人穿着印有切格瓦拉头像的T恤踩着直排轮左右晃动着迎面飞来又疾驰而过,服装学院的高个子女孩们穿着时尚火辣的夏装如同热带鱼一样成群结队地走过,留下清脆的笑声。
季琼楼的开学首场课安排在上午最后两节,他夹着讲义和教材在中央大道上不紧不慢地赶路,遇到熟识的同事便停下来寒暄几句。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他朝玉兰树掩映下的小路走去。进入第一教学楼的大厅后,再拐向右边的的走廊,在一间阶梯教室前的走廊上停下来。他一般都习惯早来,这样似乎可以把课讲得更完美。年轻的专业英语女教师在黑板上写英文单词的时候无意一瞥看到窗外的季琼楼,而后朝他微微一笑,松散束起的马尾显得知性而不失妩媚,季琼楼点头致意。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引得下面的学生都纷纷看向窗外,不少人在猜测这位风度翩翩的男士究竟何人。这时下课的铃声响起,女教师和学生说了一些课后复习内容便收拾教材走出教室。
季琼楼把手中的书本放到讲台上,身后一位小个子男生殷勤地擦着黑板。
“同学,你去休息吧,我来。”季琼楼温和地笑着说道。
小个男生憨厚地笑着点点头,季琼楼优雅地擦着黑板,仿佛画师在给画布上底色般潇洒自如。他无意间一转头看到了卓梦和另外姐妹,他们坐在第一排的最边上的座位,卓梦紧靠窗户正拖着下巴望着季琼楼甜甜地笑着,清风掠过窗台微微扬起他乌黑的秀发,柔顺地滑泻在雪白的衬衫领口。陈瑶和李蕊在旁边笑着窃窃私语一会儿又全都望向季琼楼。季琼楼也对她们报以微笑,现在都是他的学生了,一切都和预计的一样,时间到底是往前迈了一大步。
同学们都在课间休息,有些在座位上翻着崭新的书籍,还有些男生趴在后窗口看着山上色彩鲜艳的缆车,大学旁边就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公园,游人在山间若隐若现。一位性格开朗的男同学在走廊上和隔壁班的外国留学生用生涩的英语聊天,一个剪着齐刘海的长发日本女生向那位中国学生递来一根七星,他连忙微笑着摇头,大概在说校园里不适合抽烟。日本女孩子却不以为然地叼起烟用银质的火机点燃,清纯的面容顿显成熟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