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琼楼为陈忆昔续上茶水,笑道:“她单位临时有事,去忙了。忆昔你的变化也太大了,我真不认识了,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很清瘦,现在胖多了,尽管这样说有点失礼啊。要不是你那特殊的嗓音我还真不敢确认,呵呵。”
“你说的不错,连我老婆都说我的变化翻天覆地,她说如果当初我长成现在这样打死她都不会嫁给我,你看看吗,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两人开怀大笑。
“嫂子也是玩笑话,毕竟当初你也是玉树临风啊。对了,忆昔你怎么会到金易市来,说说你的近况吧。”
“我啊,其实我之前都是在家乡发展,去年下半年才来金易市的。我在大学里学的是企业管理,毕业后做了几年基层员工,后来逐步做到管理层,慢慢地开始了我的跳槽生涯。因为我的定位相当于职业经理人,就是替人管理企业,做这一行就是不确定因素比较多。但收入也算比较丰厚,去年下半年我辞掉了一家机械厂的工作,到了金易市,现在替一家民营净水设备生产厂做管理。今天我来找卓总就是为了两家公司项目合作的事。这之前,我也来过几次,卓总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为人谦和,他是搞绿色电力能源的,带着专利回国创业,短短几年就成为能源行业叱咤风云的人物。”
“你说的是卓峥嵘吗,他好像是做太阳能电池板的,听说企业做的非常大。难道说静秋下午专访的就是此人,我当时随便听听也没放在心上,这也……”季琼楼感慨地摇摇头。
“你是指弟妹下午要去采访的人是卓峥嵘。哎呀,那真是巧到一起了,哈哈。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弄到最后还是同一住宅区的邻居。卓总就住在你后两排,刚搬来也没多久。”
季琼楼心中不断地感慨世界确实太小了,很多事情巧合得让人无法置信。
陈忆昔仿佛看出了季琼楼心中的感慨,终于试探性地说道:“琼楼,说实话从刚才一进门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一件事情,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怕讲这个事情不太合适。”
“忆昔,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家里可以抽烟吗?”陈忆昔习惯性地将手伸到黑色西服内袋里摸出烟盒。
“请随意,不必拘礼。”季琼楼说着从茶几下拿出一只水晶大烟灰缸,放到客人前面。
“琼楼,你不觉得卓梦像一个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相似。”陈忆昔点燃一支烟甘美地吸上一大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雾。
季琼楼望着茶几上的茶具,一脸平静,无丝毫惊讶的表情。
“确实。”
“而且不只是外貌相似这么简单,她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但从她说话的认真表情来看,绝不是一句玩笑,因为她不属于那种轻浮的女孩。”
“她说什么了?”
“陈叔叔,我好像很多年前就认识您。好像是梦又比梦清晰,一个夏天的晚上湖面上有很多人捕捉着萤火虫,其中一个人就是您。”
季琼楼顿时感觉一股惊心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两个人默默相对。别墅的客厅内极其安静,似乎能听到陈忆昔指间香烟燃烧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陈忆昔哈哈大笑起来,打破沉寂。
“真奇怪了,莫非上官水月转世了不成。”陈忆昔见季琼楼不言语,便继续说道,“我几个月前刚见到卓梦这孩子,便觉得像一个人,毕竟时间太久了我无法确定,中间有一次回家乡,我特意翻出高中时候的几张留影……太像了,简直比孪生姐妹还要相似。”
“可能是我们这些老古董太敏感了,人生在世总能遇到一些面善的人,说一两句令人费解的话,不足为奇嘛。”季琼楼不想深究这个问题,装作不以为然地说道。
“也许是吧,可能是我们都太想她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啊,那么年轻就……哎,不提了。琼楼,刚才听卓梦称呼你老师,现在你是他的教授?”
“暂时还没有,下半年大二的模拟电子是由我任教。只是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她和她的几位同学。”
“原来如此。”
两人又聊了许久,回忆了高中时代的美好生活。
季琼楼正欲再续上茶水,陈忆昔一看手表,按住对方的手说道:“琼楼,不喝了。一会儿司机就要来门口接我了,我们约好时间的,不可以让人等,毕竟我不是真正的陈总,哈哈。”
季琼楼也爽朗笑起来,两人互相留了手机号码,约好日后有空一醉方休。季琼楼送走昔日的老班长,看他上车后,挥手道别,然后一个人按原路返回。夕照的余晖洒满别墅区内的绿油油的草坪,林**上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婉转高亢的鸟鸣声。此时,季琼楼的内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第7章 生死轮回如梦境
在当今世界,如若论及转世轮回,最有发言权的莫过于布莱恩魏斯这位曾经美国耶鲁大学的医学博士。他曾任耶鲁大学精神科主治医师、迈阿密大学精神药物研究部主任、西奈山医学中心精神科主任,专攻生物精神医学。季琼楼相信作为医学工作者的布莱恩魏斯定然具备其自身的科学性和客观性,他的一系列有关前世今生,转世轮回的著作并非哗众取宠的读物。这几日,又因为卓梦的事情如晨雾一般让人觉得飘忽迷蒙,季琼楼决定去大学图书馆查阅此类书籍,希望从中寻找到一些信息指点自己走出迷雾。
结束下午的课程,已经四点多钟了,季琼楼出了阶梯教室便拎着公文包直奔图书馆而去。山脚下的图书馆安静地承受着渐渐西斜的春日阳光,馆前宏大而层级繁多的台阶将行走其上的人衬托得异常纤小,远远望去反倒给人一种安心平和的感觉。进入馆内,季琼楼很快就找到了布莱恩魏斯的部分著作,如《前世今生》、《生命轮回》等,他挑了两本准备借阅。这时,他又想起了佛教学,倒不如再借两本有关佛教轮回的典籍研读研读,这样西方理论和东方智慧进行一番比较定能找到一些更接近真理的论说。但这方面的书籍不好找,于是只能请教图书管理员了。
季琼楼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的书架前一位身穿职业套裙的年轻女管理员在专心致志地整理书籍。季琼楼慢慢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问道:“打扰一下,请问馆内有关佛学方面的典籍在什么位置可以找到?”
年轻女管理员仿佛如梦初醒般看着季琼楼,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轻轻挠挠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好像在地下室三层,你要去的话,尽量快点,因为我们五点就闭馆了。”
“谢谢,地下藏书室应该位于辅楼吧。”
“是的,从侧门出去穿过空中走廊就到了,然后直接沿着钢板楼梯下去三层。”
“非常感谢。”
“不用客气。”
虽说季琼楼在金易大学这么多年头了,但地下藏书室竟从未去过,因为都是一些跟现代科技无关的冷门书籍。他走出侧门,空中走廊连接着图书馆主楼和辅楼,每一层都有几条类似的走廊。高大的玉兰树伸展着枝叶,一部分越过走廊的栏杆被夕照投下斜斜的暗影。季琼楼穿过树木清香弥漫的走廊,径直到达辅楼。这里藏书很多,阅者甚少,两个男生低声笑着聊天,其中一人拽了一下身旁戴着耳机埋首阅读的女孩示意她该走了。
季琼楼下到地下三层,钢板楼梯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响。这里灯光一下暗了许多,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几分,犹如一脚迈入了凉气袭人的地窖。这里书架上堆满古旧的书籍,摆放密度远超于其他类别的图书,也许都是年久积压下来的。此时,就连走路的脚步声也变得气若游丝,发出的声音都被吸收或产生漫反射而变得十分微弱,除他之外未见一人。
季琼楼找了几本感兴趣的书,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喊他的声音,再一转头,果然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站在书架形成的狭窄过道的尽头。季琼楼简直被吓了一跳,形同在黑暗的荒野里赶夜路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美艳女子一样让人惊恐。
“老师,是我。您也来看书啊。”
“哦,是卓梦啊,真巧。”季琼楼定睛一看,如释重负似的笑了起来。
卓梦似乎发觉刚才吓到了老师,便一脸抱歉的笑容走上前来。
“老师,这个地方说话好像发不出声音一样,所以我刚才叫得有点大声,真失礼啊。”
“没有的事,我还真没注意到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快要关门了,还不走吗?”
“我再找一会儿,老师先走吧。”卓梦手里也拿着几本佛教典籍,日光灯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以看清书的封面。
“卓梦信佛?”季琼楼指指她手中的书说道。
“也没有。”卓梦红着脸说道。“心血来潮而已。”
“好的,那你抓紧时间,我先上去了。”
“老师慢走。”
季琼楼微笑点头转身走向楼梯。等他来到大厅时,工作人员已经准备下班了。季琼楼办完借阅流程,图书馆镶嵌玻璃的木门已慢慢合拢,只留一扇门给剩余的人员通行。
“地下藏书馆的人都走了吗?”季琼楼向一位正欲锁门的工作人员打听道。
中年女性看了季琼楼一眼,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你出来后,我就关门了,这个点不会再有人了吧。就平时开放时间去的人也少。”
季琼楼忽然感觉也许卓梦还在地下室里。
“请你再确认一下,因为我在地下三层找书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女学生,她应该在我后面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真麻烦。”中年女性很不情愿地移动着丰腴的躯体边走边说道,“现在的年轻人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你确定看到有人。”
不得已随后跟过来的季琼楼回复道:“有的,看一下以防万一,给你添麻烦了。”
穿过空中走廊,打开辅楼的大门,大厅内光线昏暗,只有夕阳的余晖衍射出来的一点光亮笼罩着窗口的几排书架。通往地下室的入口门厅内卓梦一遍遍地拍着上了锁的玻璃门。
季琼楼和开门的工作人员一片愕然。
第8章 冰雪聪明玉壶心
进入五月后,天气渐暖,几乎可以穿着衬衫出门而丝毫不觉寒意。这段时间,苏静秋因为杂志社的采访任务被委派到欧洲。妻子离开后,孜然一身的季琼楼呆在家中就觉得心神不宁,仿佛丢失了什么一样浑身不自在。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边看书边喝着不浓不淡的咖啡,不看书时,就习惯性地点燃香烟。他望着窗外,将烟缓缓吸入肺部,不疾不徐地吐出,不经意间又回想起那天图书馆的情形,时隔几日后仍觉得有着某种蹊跷。除了卓梦也去同一地点寻找类似书籍外,还有被困图书馆一幕也让他不自觉地联想起了上官水月的日记。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什么微妙的联系?带着这一疑问,季琼楼又不知不觉地翻开那些含有梦境的日记。
字迹一如既往的给人以美感,灵秀清婉,娓娓道来:
高三一开始,学习任务就一天比一天重。我最近都想把头发剪短了,因为这个也很花费时间,真够烦恼的。班里的女同学都仿佛商量好似的,最近头发都剪得短短的,每天起床简单梳理一下就好了。一切都是为了准备高考,大家能简单的都简单了,我也想和大家一样。不过,这个事情还要和琼楼商量一下,但可以想象他肯定一脸惊讶地说,有这个必要吗?确实没必要,算了,我还是做个特立独行的人吧。和大家一样有什么好的呢,为了考试成绩都陷入了各自的痛苦,尤其是同桌慧慧今天的态度真让我伤心啊。早晨一到教室,一模的各科成绩就发下来了,第一次模拟考从班级到年级都要排名。我知道,我考了全班第一是有点树大招风了,但作为我的同桌兼朋友的慧慧怎么也这样啊,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似的,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我和她说话都不理我。排名表上她是班级第七,以前我和她基本差不多,但这次是出乎意料的。这次考试前我确实也努力了,每天晚自习都不看漫画了,当然她也很努力,她自己说在宿舍里还挑灯夜战学到很晚,我一回家就睡得像冬眠的动物。可能就是这一点吧,她觉得不公平,还有我经常一大早来抄琼楼的练习试卷,不肯自己动脑筋,她也看不惯。今天中午吃饭时,她居然向班长打听我各科的成绩,何必呢,问我不就行了吗,下午我又几次跟她搭话都不理我,要么就是冷笑一声,很高傲的样子。我也不是好惹的,后来我认真地生起气来。但老是觉得心里闷闷的,真不习惯被人孤立,为什么朋友反而不能接受对方比自己好呢?我承认自己学习上是偷懒的,但我觉得懂了就可以了,一遍遍地做题目有什么意义呢?这次考试也只不过是一次模拟考试而已,考得再好又能决定什么呢?
我不想这么学习了,开始有点不好玩了。今晚我又租了好几套漫画书,留着接下来的晚自习打发时间。作业就抄琼楼的吧,他这次第二名总分比我少一分,被我挤下第一名的位置他居然很开心的样子,班长第三,余下的排名都符合预测,偏偏我乱了方寸,走到了前面,这也不能怪我吧,都说是模拟高考了嘛,多少得端正一下态度嘛。不想了,我没错的。
难怪昨天夜里做了个离奇的梦。梦境很真实,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我和琼楼交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怀孕了,家里知道后,非常伤心失望。去医院做了手术后,我就一直被爸妈关在家里,学校也不让我去了。有一天我好歹恢复了体力,慧慧来家里看望我,我让他捎个口信给琼楼,约在某天黄昏,在一个湖边的凉亭见他一面,届时,我打算找个借口从家中溜出来。可是,那天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凉亭等到天黑琼楼也没有来。终于,我又重返学校了,而这时琼楼已经和慧慧好上了,我追问琼楼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说,是我让慧慧带话的,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对你死心了。梦里我就急哭了,现在想想真丢脸。后来慧慧和他居然在我面前亲嘴,我胸口气得好闷啊,一下子醒了过来。当我知道是一场梦的时候,真的好像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一样的释然。哎,只不过是一场梦啊。但我心里还是很认真地生起气来,琼楼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嘛。所以早晨,他在教学楼下喊我,我就故意不理他,谁教他在梦里对我这么坏,这就算对他的小小惩罚。就算梦里也不可以这么对我,哼。幸好琼楼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主动问我,昨天的练习卷要不要批阅一下,我顿时想起,崭新的练习卷还躺在桌肚子里,我兴奋地连连点头,笑得跟招财猫一样吧,我真是个狡猾的女孩子。这时,班主任和班长走进教室,抱着各科的模拟试卷,再后来就有了慧慧冷漠的态度。
今天有点啰嗦啊,写了两页纸,现在心情好多了。真想谢谢发明日记的人。
日记到此结束,季琼看到这里不禁掩卷而笑,上官水月真是个可爱的小女人。梦境很离奇,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情形确实记忆犹新。
上官水月其实是个头脑极其聪明的女孩子,这一点即使从来都自命不凡的季琼楼也是一直佩服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的数学练习卷老师破天荒地全部作了一番批改。最后一题的函数与导数综合题全军覆没有一个人做对,但错也分为几种,有一尘不染的错,有一塌糊涂的错,有接近真理差那么一步的错。问题就出在这儿,他们两个人一模一样地接近真理,就算是双胞胎也无法做到思维如此同步。这道题的确非常难,求解过程之复杂可想而知,就当时的季琼楼来讲也是束手无策了。数学老师料定是上官水月抄袭了季琼楼的试卷,但这女孩虽说平时学习不怎么上心,但每次考试成绩都还可以,莫非考试的时候也是凭借东风,眼观八方,老师决意一试真假。中年女教师那特有的严厉双眼在镜片后面发出阵阵寒光。
“上官水月。”
“在。”女孩连忙抬起头应答道,课桌下的漫画本并没有在一瞬间迅速归位,而是以一种课桌上方无法观察到任何身体动作的妙手让其潜伏。
“试卷最后这道题,你做的还不错,但离正确答案还有关键的几步。”
“……”上官水月秀美的大眼睛比平时显得更大,甚至连亮度都增强了几分,她根本连题目都没看过,抄袭的时候也是丝毫没有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