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苏科盛就感觉到了微微的不自在,却从来没往这种方面想过。等这层窗户纸捅破后,有了答案,他才渐渐明白过来那些作为上司来说不太正常的行为背后的意味。
他原来……已经这么喜欢自己了啊。
苏科盛原本打算等着苏梦醒过来他们一起回家,却没想到他这亲姐一直睡到快上班的点了还依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无奈只好上楼叫人。
然而他明白,苏梦只要晚上喝了酒,白天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绝对起不来的,他望着床上的那坨肉,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感觉到了淡淡的忧伤。
好在司朝十分善解人意,叫昨夜那个小女佣轻手轻脚把苏梦抱进了他车里。三人两人清醒一人昏睡,一起又回了趟苏科盛的家。
苏科盛到家时苏简已经扯开嗓子嚎开了,白嫩的小脸上哭得涕泪纵横,听见门铃声,还以为要被坏人叔叔拐卖了。
直到听见外边传来了苏科盛的声音,才哽咽着打开了门。
苏梦在被苏科盛弄下车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一路上被他半搀扶着上了楼,由于宿醉头痛欲裂,再加上背后还跟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心情实在说不上多美妙。
苏简打开门之后看见苏梦就惊呆了,鼻涕都还挂在嘴上,就猛地一扑进了苏梦的怀中,扯开嗓子继续嚎。
他的鼻涕和金豆豆毫无疑问全擦在了苏梦的衣服上——虽然她的衣服本来也不是多干净吧,但是好歹没有鼻涕那么脏的东西,苏梦完全发挥了亲妈本色,皱着眉摁着苏简的脑袋离开自己半米远:“我不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
不过她看着苏简那个小样到底还是心疼了,蹲下身一把把他抱了起来,用手给他擦了擦泪,嘴里哄道:“哎呦呦我就知道你想我,别哭了别哭了……”
哪知没哄几句,苏简就挣扎着下去,苏梦一个女人,也经不起他太大的挣扎,没几下就给他放下了。苏简撅着小嘴,鄙视着“啛”了声,自个儿擦擦鼻涕头也不回的进他自己的卧室了。
苏梦:“……”
苏科盛眼中带笑,把才买的早餐放在了桌子上,招呼着司朝坐下,替苏梦拉了张椅子:“老姐,咱先吃饭,苏简是回屋换衣服去了。”
苏梦勉强压下心中的郁闷,坐下喝了口小米粥。
果然,过了五分钟之后,苏简穿着小校服打开了卧室的门,看着独自吃的欢快的几个人,对着摇尾巴的狗答应勾勾手,走到一边给它添了把狗粮。
司朝虽然是头一次进苏科盛的家门,不过也没表现出多么的不自在,看着苏简出来了,率先和他招招手道:“苏简小朋友,快过来吃饭了,叔叔给你买了煮玉米还有青椒饼,过来尝尝好不好吃?”
“嗯,”苏简答应了声,由于他刚刚大哭过一场,声音还有些闷闷的,眼眶周围肿了一圈,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很快坐到了苏科盛和司朝中间的座位上,对着司朝说:“谢谢叔叔。”
司朝笑眯眯的答应了,苏科盛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顺手帮苏简拿了杯买好的小米粥。
苏梦突然就有了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尤其排挤她的人还是她的亲儿子!
她郁闷的喝了一大口粥,一顿饭下来都没怎么说过话。
吃完饭后,苏科盛连桌子都来不及收拾了,回房间里胡乱换了身西装,临走前,扭头一瞥,突然想起来了司朝之前借他的那套西装。
其实那套西装他昨天下午就该取回来了,可是被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事情给砸懵了,到现在都没怎么能缓过神来。
他犹豫了一番,还是让司朝带着苏简先下了楼,交给了苏梦一张单子:“老姐,你今天要是没事,去洗衣店里帮我拿套衣服吧。”
苏梦被儿子噎得一口气还没顺下去,闻言正眼都不看他,拿过来遥控器打开电视换台,一只脚吊儿郎当的搭在玻璃桌上,微抬下巴让他把纸条放桌子上:“知道了,赶紧滚吧。”
苏科盛毫无脾气的放下纸条,顺道用个杯子给她压上了。
送完苏简上学,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公司。
一天下来都是相顾无言的状态,苏科盛开启了躲避状态一样,两人明明靠的那么近,他却躲躲闪闪,对待司朝也是一直沉默。偶尔工作中那么一出神,司朝看过来时他又迅速低下了头。
逃避的态度明显到外边的秘书小姐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之前是司朝冷着张脸,今天又轮到了苏科盛。
他也不是说突然变得多冷淡,就是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话比平时少了一倍多,心不在焉的模样,能不吭声,就绝对不说话。
眼神闪烁躲躲藏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他这种状态就这么持续了一天,直到下班,司朝不顾他的拒绝又一次要送他回家。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点点头,然后在上车时自己先系好了安全带。
司朝就看着他的发旋,坐着也不开车,突然一伸手——
苏科盛接着抬头,惊恐的看向他。
司朝放下手,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你害怕我?”
苏科盛被他的假动作给骗了,眼神湿漉漉的,就那么看着他,明白这是一种试探后,接着摇头。
司朝靠近了一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的安全带:“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就系个安全带……”
“可是,”司朝顿了顿,又靠近了一点,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了十几厘米的样子,他仗着个子高居高临下,两人的眼神碰撞到一起,“你的安全带,之前不是都由我系吗?”
苏科盛的呼吸一下子就困难起来,他看着司朝,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样。
车中空气不流通,司朝上来也没开空调,两人面对面对视,各自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通红一片。
可能是离得太近,两人也都看见了彼此的耳朵。苏科盛目露错愕,司朝倒是没再害羞,轻笑一声道:“苏科盛,你喜不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学长:你猜。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我……”苏科盛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哑,说不出话。
司朝接着“嘘”了声,声音轻柔的似乎能捏出水来:“我不需要你的回答。”
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谁稍微动一下,就有可能额头相碰的程度,苏科盛僵硬着身体不敢动,整个车厢内,在瞬间安静下来。
苏科盛甚至以为,他又要吻下来了。
可是没有,苏科盛明显看到他眼中闪过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接着慢慢转过身去,抿起嘴角,开始倒车。
看着这样的司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到心脏被针尖扎了一小下似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时那刺痛就已经消下去了,仿佛什么都没存在过一般。
他突然觉得惶恐。
一路无话,只除了苏简上车时,比较诧异为什么这个陌生叔叔又来接送他们,寻求答案无果后,自己在心底告诉自己:他爸可能是给他俩傍了个大款。
回去就表扬表扬他。
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司朝在面前就十分的文静,文静到和平常那个皮蛋的苏简判若两人,有时苏科盛看着他,都不禁在心中惊叹这小孩见风使舵的性格。
柿子挑软的捏,这小孩敢在他面前调皮捣蛋,估计也是知道他不会真的惩罚他吧。
因为今天破天荒的没堵车,车子一路顺通无阻的驶向苏科盛的家。等他和苏简下了车,苏简一溜烟跑没了——应该是急着回家找妈妈。
苏科盛和司朝相顾无言,对视良久,苏科盛说了声:“再见。”
司朝似乎是想靠他近一点,脚微微一挪,最终还是顿住,深呼一口气,轻轻叫了他一声:“苏科盛。”
这好像还是他们重逢以来,司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苏科盛先是一愣,接着应了声,“嗯?”
“你不要让我等太久。”他的拳头攥紧就接着松开,像是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个动作中消磨殆尽,他的眉目是苏科盛不能理解的黯淡,眼中一点点流失的,是他积攒多年才敢迎身上前去拥抱的勇气。
苏科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答应了,自己就会烦躁不堪;不答应,司朝的样子让他……心疼。
对,就是心疼。那种被针芒微微扫过的感觉,就是心疼。
可是他是不能答应啊,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他接着听见司朝说:“我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勇气。可能你对于我的了解很少,可是我对你的了解很多,多到你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说。”
“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我的耐心,也早就用完了……”
那天两人的话都没说完,就被突然下来的苏简给打断了,苏简一脸紧张的小跑到苏科盛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爸爸,我妈叫你上去……家里来人了。”
苏科盛一愣:“谁啊?”
“我哪知道,一个老奶奶,”苏简焦急的拽着他衣角,“我妈说是十万火急,赶紧去救她。”
苏科盛脑中嗡鸣一声,大概猜到了是谁。
他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冲司朝点点头:“改天再说。”接着就被苏简拉着回了家。
一路快步走到了家门口。打开门一看,一个小老太太正站在客厅中央,手中握着的鸡毛掸子正斗志昂扬的挥舞着羽毛,偶尔在空中掉下来的羽毛都仿佛发散着荣耀的光芒。
苏科盛瞬间头都大了,接着那小老太太听见开门声转过身,俩眼珠子一瞪:“嘿,站过来,这下可好,人都齐了。”
而他老姐,腿下铺了层他的棉背心,低着头,在墙根旁边的地方,无比虔诚的跪着。
苏科盛:“……妈,你咋来了。”
“咋?我还不能来了?”他妈怒目相视,脸色发青,明显是动真格了,“你姐弟俩干那出事?还不让我知道是怎么地?”
苏科盛心慌之下没看见苏梦朝他使得眼神,努力开脱说:“不、不是,我说您这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了,这么一个人在外头坐火车多不安全,再说您给我说一声我也好给单位请假接您去,这一路上也好有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厨房内走出来的人给打断了。
——他爸也来了啊。
“……”苏科盛哑口无言,只得沉默以对,半晌才挤出来句话:“你们怎么都来了,老家那房子不要了是咋。”
他爸早些年肝脏动过一场大手术,自那以后身体状态就直线下降,好多年了也还是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后遗症。所以家里一出什么事情苏科盛一家人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瞒着他爸,省的他动肝火伤身体,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连他爸都跟来了?
他爸早些年开始就沉默寡言,遇到事情不动声色,在苏科盛的心中是个永远稳如泰山的人物,那次大病也没能击垮他,近些年学太极拳,心态更是上了一层楼。
但是现在他爸明显是被气到了,抢过他妈手中的鸡毛掸子给了他一下子:“臭小子,这两年是给你养彪了咋!啥事都瞒着家里,是不是等有一天你姐杀人防火了你还得帮着她瞒我们!要不是你表妹告诉了你姑,我跟你妈还不知道我们连孙子都有了!”
苏科盛咬牙忍了这一下子,心想:老娘们儿嘴要不得啊。
而他妈明显也不想让他爸动气,也不阻止他,过去夺过鸡毛掸子继续打,一边虚虚抽几下一边骂:“你姐从小不知天高地厚也就得了,你咋也开始跟着她瞎掺和,怎么越长大越虎了吧唧的!”
他们娘俩各自偷瞄了眼似乎消了气的苏爸,松了一口气后对视,彼此心中居然只有一个想法——他姑这老娘们儿嘴也没个把门的。
消停了一会儿,他妈又不知道从哪找过来件旧棉背心,工整地往地上一叠,放在了苏梦旁边,拿鸡毛掸子一指:“来,你俩跪一堆算了。”
在苏家,教育孩子最主要的就是让他们挺身跪着,一是这姿势才开始轻松,可是跪久了那就有点酸爽了;再者这姿势能坚持很长的时间,不是很伤身体,不像别的动作那么惨绝人道。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有点屈辱,所以苏家父母在他们跪着的时候从来不往跟前凑,就让他们冲着天空跪,美名其曰跪拜老天爷。
他爸妈也不知哪弄来个小香炉摆在桌子上,上面插着三根香还飘着烟,苏科盛本来进门时没注意到,这一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苏梦在他旁边低着头,打他一进门就一声没吭,苏科盛侧头一打量,才发现她神情恍惚,像是有些伤心。
苏科盛的心中瞬间被一种不知名、柔软的情绪给填满了,他很想摸摸苏梦的头告诉她没关系的,他们家这二老不是来给她支撑了吗,这世间有再多不如意的事,她现在再回头看看,身边不还有这么多家人呢。
不过他现在不能出声,他俩还挨罚呢。
苏简打一进门就被苏科盛推自己屋里去了,现在客厅里就剩下他们几个大人,两个在沙发边上坐着,两个冲着香炉跪着,气氛凝滞,搞得和三堂会审似的。
他爸板着脸,从他妈手里又拿过来那个鸡毛掸子,用有木棍的那一头敲敲玻璃桌,冲两人一指,声音带了点不怒自威的霸气:“来,现在咱来好好谈谈你俩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苏梦:大佬救命。
作者菌:丢下苏小朋友那么长时间,继续跪,不要停。
苏简:哼。
苏梦:……真是白生你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让苏爸如此气结的事情,其实都是苏梦身上发生的,苏科盛做的事情也就是顶多让父母唠叨几句,今天能挨上揍,纯属被无辜牵连。
苏爸鸡毛掸子一指苏梦,绕是平时再淡定,听说自家闺女干那些事后,也是心痛加怒不可遏。
当小三上位、未婚先孕、在酒吧坐台、给离过婚的人当情妇,这些事情,随便拎一件出来都足以让苏爸没脸见人,更何况还是在他亲妹妹口中说出来,只怕他这闺女别丢人丢到太平洋了。
现在他听苏梦近乎平静的亲口说出这些事情,震怒之余,更多的是说不口的心疼。
毕竟在他深感丢人的同时,也是一名爱着孩子的父亲,他知道作为女人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有多么不容易,他闺女这些年在外头闯荡,吃过多少苦简直算不过来。
苏爸心里明白,可是苏梦作为一个女人,怎么永远不长记性,愿意心疼一下她自己呢?
他叹口气,打断了苏梦接下来的阐述:“行了,别说了,听着堵心。”
苏梦一愣,接着沉默下来。
苏爸让苏妈从沙发上起来把苏简叫出来,也没心情再数落一边苏科盛了,只道:“这孩子是我们苏家的种,那人渣不要你们娘俩,那咱家自己养,过两天你俩都跟着我和你们妈回家祭祖,盛子跟单位请两天假,一起回老家一趟——赶紧起来吧,过一会孩子出来该多没样儿。”
苏科盛也好久没回过家了,一听便满口答应了下来,扶着他姐赶紧站了起来。
苏梦明显松了口气,默默揉了揉膝盖,精神萎靡,眼神略微空洞,谁也不看,就是盯着一个地方像发呆一样,直到苏简出来后她才微笑起来。
苏简一出来,似乎连之前的仇也不记了,直接扑进了苏梦的怀中,害怕的喊了声:“妈妈。”
苏梦咬着嘴唇,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没事了哦。”
苏简抬头看她,一张小脸满是委屈,接着他又被苏梦从怀里拉出来,指了指苏爸苏妈:“叫姥姥姥爷。”
苏简还记着刚才苏妈打苏梦的场景,闭着嘴死活不开口,扭过头去又抱住了苏梦的腰。
“个熊孩子,今天早晨不还不理我吗,现在又给我抱不平啦?”苏梦也没有怪罪他,罕见的有那个耐心去哄他,声音也比平时轻柔了几个度,“这两个人是妈妈的亲爸妈,也和你有血缘关系,你平时最乖了,快叫姥姥姥爷。”
苏简捂着脸,声音明显快哭了:“可是他们打你。”
苏梦一愣,然后发自内心的笑了:“那是因为妈妈做错了事情,所以该有惩罚,爸妈教训孩子天经地义,就像你做错了事情妈妈也会罚你不许吃小零食一样。咱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就生气呀对不对?”
苏简和苏梦平时相处,就像是朋友之间那种相互拆台的相处状态,苏梦一直觉得小孩子有他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所以就干脆放养式教育算了——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懒和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