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秋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关山遥
关山遥  发于:2017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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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瑗见他这样冷静,眉头皱得更紧,提议道:“我现在就让人进去找沈知秋……”
“不必麻烦别人。”韩璧朝他笑了笑,“我自己去。”
说罢,他抬头打量了片刻,便往山火最盛的方向径直行去。
韩瑗喝道:“阿宣,你疯了么!火势这么大,你这样一个人走进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岳隐你来得好,还不快些拦住他——”
岂料岳隐双眼通红,抬手便把韩瑗推到一边,沉声喊道:“我也要去。”
“阿宣。”忽然有人哑声唤道,“……你要去哪里?”
韩璧一愣,原本乱糟糟的脑子仿佛被潮水冲破了堤坝,一记当头棒喝,八方思绪纷至迭来,他迷茫地回过头,却是眼前一亮。
沈知秋艰难地从树林的旁侧探出身子,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他浑身沾满了焦土,脸上则有被烟尘熏黑的痕迹,背上还扛着一个黑不溜秋的重物。
岳隐跑了过去,接过那重物便喊道:“师兄!”拿衣袖擦了擦萧少陵的脸颊,却发现他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沈知秋支支吾吾地低声说道:“师兄他去点火……然后腿好像摔断了,还一直没醒,我只好背他出来……”
岳隐这才发现萧少陵的胸膛,已经没了起伏。
“……师兄,你醒一醒,只要你醒过来,我这一年都不关你的禁闭了。”岳隐声音微颤,似是悲痛不已。
萧少陵一动不动。
“一年半。”
萧少陵仍然无动于衷。
岳隐沉默了片刻,提起他的衣领就要抬手刮他一巴掌:“萧少陵,你他娘的差不多就行了!你要是真的这么容易死,我早在十年前就把你挖坑埋了!”
萧少陵耳朵一动,听着风声便轻而易举地握住岳隐的手腕,旋即睁开一只眼睛,欠揍地朝他眨了眨,叹道:“岳师弟,你没礼貌,竟然说脏话,而且还要打我。”
“我不止想打你。”
“哦?”
“我现在还想杀你!!!”
萧少陵一边咳出满嘴烟尘,一边惨兮兮地求饶道:“你要打要杀都行,麻烦不要踩我的腿,喂,我的腿是真的断了……好嘛好嘛,我回去以后一年都不出门,这总行了吧?!等等,这么多人一起上是怎么回事,你们做师弟的,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尊重我……”
沈知秋正想劝架,就被人一把拉了过去。
他微微一愣,光是感受到手腕上那点冰凉就让他浑身发软,没有半点挣扎便落入了韩璧的怀中。沈知秋抬起头,想问一句“你掌心为何冷成这样”,可是他清楚知道自己今日做了错事,便越发不敢和他说话,只得紧抿着唇,满脸说不出口的歉意。
韩璧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像是心悸,又像是再一次猛烈地跳动,他用力地掐着沈知秋的手腕,眼底红了一片。
沈知秋不知所措地挤出几个字来:“你不要生气……”
“沈知秋。”韩璧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你亲我一下。”
沈知秋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里四周都是外人,显然不是什么亲昵的好时机。
韩璧那双平日里盛着冰寒的眼角此刻微微垂下,透出点格外委屈的意味。
他说:“你就当是哄哄我吧。”
这回连声音都懒得放轻了,像是真的难过得狠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韩璧向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好像天崩地裂在他眼里都是小菜一碟,然而如今他却露出这副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沈知秋只觉得自己方才在烈火中走了一趟的炽热,还不如韩璧一点偶尔外露的难过,这难以言喻的酸楚焖得他整颗心挤成一团,轻轻一碰就碎了。
他瞬间就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身旁还有些什么人,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只要韩璧出现在他面前,眼睛便怎么都离不开了。
于是沈知秋微微踮起了脚,捧着韩璧的脸,便朝他的额头吻了上去,然后顿了一顿,这个吻最终落在了唇上,轻而又轻,慎而又慎。
“我回来了。”
第112章 有始有终
谷心山火极盛,烟尘滚滚,仿佛在燃尽一切之前便是迟迟不能熄灭,韩瑗见状,命人挖好了拦火的坑道,便唯有率着兵马撤离,在外头安营扎寨,顺便听天由命。结果当天夜里,不知从何处游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狂风一卷便沉沉坠下,倾盆而泻,落成一场及时雨。
营帐之中,沈知秋连饭都没吃几口,便趴在一边睡得昏昏沉沉,韩璧知道他这两天累得太狠,只得压着心里那点儿层出不穷的、教训他的想法,先是把人塞进被窝里头,然后又独自守在床边,指腹抚摸着他的眉间,饶有兴味地看了许久。
岳隐身穿蓑衣,低声问了句好,旋即掀帐而入。
韩璧见他来了,便把食指竖到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暗示。
谁知道厚厚的帘幕刚被掀开,轰鸣的雨声便凭着这点缝隙清晰地传了进来,沈知秋耳朵一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道:“师弟,你怎么来了?大师兄呢?”
岳隐笑道:“大师兄的腿已经上了夹板,我便让师弟们全都一起过去陪他休息,省得他撑着一条腿还想到处乱跑。”
沈知秋点了点头,这才察觉到自己十分失礼,正想起身回话,却被韩璧一手压了回去。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逞什么强?”
沈知秋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岳隐说道:“我是来找韩公子的。”
韩璧便把掌心覆到沈知秋的眼前,遮掉了一室光亮:“听见了吗?没你的事,睡吧。”
自从沈知秋偷偷跑去“放烟花”以后,除了在谷口重逢时两人真情流露,如今冷静下来,韩璧便始终对他保持着一个不冷不热的语气,半点没有过往的温柔缱绻。
倒有点像他们刚认识时,拒人于千里的模样。
沈知秋自知理亏,只得握住他的手腕,一直没敢说话。
岳隐清了清嗓子,好心地补充道:“其实我也有事要和二师兄说。”
韩璧收回了手,高大的身躯将床铺挡得严严实实,低头望人时,目光便显得格外幽深。
无奈沈知秋沐浴在那道居高临下的视线里,压根儿不敢起身,只得窝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问道:“什么事?”
“我便是来和你说一声,回去以后,你和大师兄都要关禁闭。”岳隐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这回真是……吓死我了。”
沈知秋一下子就被愧疚击中,正想要解释些什么,便听见细不可闻的“咻”一声,他一时不注意,腰带竟是被人扯开了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韩璧就把手探进了被窝里头,顶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掌心却暗地里往沈知秋的衣襟底下摸了进去。
沈知秋先是感觉自己心口一凉,随即又被韩璧的手掌捂得发热,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然后他就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沈知秋闷哼一声,低声道:“不要……”
岳隐站得远,根本就看不见被韩璧身影遮住的被铺里头发生了什么好事,便天真地以为这是沈知秋在替萧少陵求饶,遂口吻强硬地说道:“你这次陪着大师兄胡闹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韩公子开口为你求情,我都不会让步。”
沈知秋下意识地把被子一路扯到颈间,不想被旁人发现自己已是衣衫大开的模样,韩璧见他害羞得说不出话来,动作更是得寸进尺,捏着他的腰间便肆意揉搓起来,那里覆着一层漂亮而紧致的肌肉,尤为令人爱不释手。
沈知秋瞪着眼睛,涨得满脸通红,可谓是敢怒不敢言。
岳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既然宁半阙曾经和大师兄说过,蛊母一旦归西,虫俑便会自觉寻死,所以你们不过是放了把山火便逃跑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提前让半步跟我们报信?”
沈知秋被韩璧揉得浑身发软,活像是熟透了的面团,只得支支吾吾道:“我原本什么都不知道,是……大师兄说,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故意不肯告诉半步,而我演技不好,就干脆不要回去了,否则到时被人随口一问……就暴露了。”
岳隐知道沈知秋确实是位难得的老实人,遂也不再为难于他:“罢了,总之二师兄要记住,烟沉蛊母已经被大师兄用作诱饵,和虫俑们一起烧死在山火之中,与我墨奕再无关联。”
胭脂盒中,曾经躺着一只世间难得的邪物,既可操纵人心,又能起死回生,还可以制造无坚不摧的军队,它们不知疼痛,视死如归。
只要是野心勃勃之人,一律都会为之动容。
宁半阙想要用它复仇,卫庭舟想要用它复国……这世上还有一人,只会比他们更加想要得到这只邪物,这一切没有目的、没有原因、没有来由,只是凭着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片土地上蕴造出的一切奇迹,都应该归他所有。
南江帝。
即使墨奕的赵铭川等着用这一枚蛊母救命又能如何?君子剑有几斤几两,难道还能和江山社稷比个轻重吗?若是说烟沉蛊一事不为人所知还好,然而这一回同行的还有众多武林侠士,谁都知晓烟沉蛊是个多么厉害的邪物,此刻人人虽是闭口不言,但是日后必然会一传十、十传百,届时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剑宗墨奕身怀异宝,必遭祸患。
即使如此,倒不如早早告知天下,这玩意儿已经被萧少陵一把火炸得碎尸万段,连点骨灰都刮不出来了。
毕竟,这世上谁能在轰然的爆炸中逃出生天,甚至还能保证烟沉蛊母同样安然无恙?即使是强悍如萧少陵同样也做不到,所以,所有人只会以为烟沉蛊母已经被萧少陵丢在密林深处,继而趁虫俑集聚的时刻,一把火将它们烧了个干干净净。
萧少陵为了剿灭此等为祸一方的邪物,不惜置生死于度外,甚至在逃生当中摔断了一条腿,最终只能让在外头望风的师弟背着他,艰难而又紧迫地走出密林——如此危急时刻,能活下来便已算是尽了人事,不能十全十美,也是天命所致。
岳隐见他不答话,便蹙眉问道:“二师兄?”
温热的掌心一路往下走去,沈知秋浑身颤了一下,才微微喘着粗气答道:“我、我知道了。”
岳隐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朝着沈知秋的方向说道:“你也别担心大师兄了,他自己折了自己的腿,自然是有分寸的,想必只要躺三个月的床,又能活蹦乱跳了。”
沈知秋这次连开口回答的力气都没了。
韩璧忽然问道:“赵铭川呢?他没了蛊母,如何活命?”
岳隐微微一笑,答道:“奕剑真人不日后将从南疆返京,也许能带回一些对蛊毒有奇效的南疆圣药,外加游茗医术高明,虽不能短时间根治,但时日长了,说不定会有希望。”总而言之,我们墨奕虽然“没”了蛊母,人却要照样治好。
韩璧一听便知道他们在打些什么鬼算盘,只是个中道理,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万分,自然也不再多问,旋即随意应了一声。
岳隐沉吟片刻,还是开口说道:“韩公子,此事还请你不要告知他人,包括……你的兄长,还有你的父亲。”
沈知秋闻言一愣,从被窝里寻到韩璧的手,就这样紧紧握住不放了。
韩璧低头望了一眼,指尖若有似无地在沈知秋的手背上勾了几勾,这才缓缓说道:“你交代知秋的话,我根本就未曾听过,谈何保密?”
岳隐满意地笑了笑。
沉默片刻,沈知秋忽然开口道:“……岳师弟,你的话说完了吗?”
韩璧亦是微笑着看他,眼里写满了“滚出去”三个字。
岳隐:“好好好,说完了。”
说罢,他便转身退了出去。
岂料往外走了几步路的功夫,他又原路折返,掀开帘幕,探进半个头来:“对了——”还不知宁半阙的尸体应该如何处置。
岂料他抬眼一望,便见沈知秋已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腰上,腰以下则让棉被裹得密密实实,仅仅露出结实而柔韧的上身,正是一览无遗的模样,他的掌心撑在床边,后脑勺则被韩璧用掌心紧紧扣住,不过微微向前伸了腰身,便能将嘴唇送到一处。
“……”岳隐暗暗啐了一声,“我什么都没看见。”
沈知秋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肃然道:“无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看见了。
韩璧笑了一下:“那就继续。”
沈知秋闭上眼睛:“好。”
常年单身兼失恋的岳隐心道:“不要脸。”然而话到嘴边便变成了“你们继续我先走了”,他羡慕又嫉妒地转身跑进雨中,心想只有回去揍一顿萧少陵才能解气。
韩璧看着沈知秋这副全然信赖的模样,不知为何一肚子的气就全消了。
他想起那个光天化日之下的吻,没遮没掩,大大方方,从此以后,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俩有了一腿,而且还会一直纠缠,直至生命尽头。
沈知秋久候不至,唯有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眼含雾水地问他:“不亲了吗?不亲我就睡了……”
韩璧俯下身来,用力地吻了上去。
翌日。
微风拂过,吹散了空气中那点焦炭味儿,只留下一点朦胧柔和的水汽,晨露点滴坠下,落到被泡得湿润的泥土里,静候一年春光,又是万物生芽。
其他人正在整理行囊,准备即日返京,沈知秋却不知为何一时心念动了,独自走回烟沉谷口,飞身跃至树顶,望着远方那片焦土堆成的废墟,想到里头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人的骨血,便深深叹了口气。
树下忽然响起一把陌生的声音。
“劳烦一下,请问……烟沉谷怎么走?”这声音听起来清澈、干净,犹如空谷中的溪流。
沈知秋从树上一跃而下,这才定睛看见了来人。
那是一位白衣男子,手持一把破油纸伞,他声音好听,身姿看起来更是颇有谪仙之感,长相……却是平凡无奇。
沈知秋:“此处便是烟沉谷,不过昨日刚刚起了山火,你独自一人,还是不要入谷为好。”
那人便微微一笑,笑得眉眼弯弯,亲切非常:“谢谢你,不过我还是要进去。”
沈知秋疑惑地问道:“你为何非要进谷不可?”
那人笑道:“因为‘方鹤姿’在这里。”
方鹤姿便是卫庭舟假扮的身份,沈知秋当年把他当作自己剑道上追逐的星辰,却没料到‘方鹤姿’本身就是一道虚幻的流光,从头到尾都是假象。
沈知秋:“他已经死了。”
“真可惜。”那人先是叹了一口气,眉间轻蹙,然而不过一刻便又释怀了,笑道:“我原本听说此处有人与我用着同样的名字,便想来看他一看,没想到晚了一步。”
沈知秋:“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朝他眨了眨眼,笑道:“我叫方鹤姿啊。”顿了顿,“既然我想看的人已经死了,我也应该回家去了。”
沈知秋愣在当场。
“谢谢你给我指路,来日有缘再会。”
那人说罢,足尖轻轻点地,白袍如流云般翻飞,那是沈知秋从未见过的飘逸,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在了来路的方向,唯有地上几枚脚印,证实他曾经来过此地。
那是真正的方鹤姿吗?沈知秋的目光中隐约透着迷茫。
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他竟然又再一次遇见了自己年少时的幻梦。
“沈知秋——”
韩璧本就是过来寻沈知秋的,又见到他不知为何站在原地发怔,便朝他喊了一声。
然后他便发现,沈知秋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目光渐渐亮了起来。
“我方才遇见了一个人。”
“谁?”
沈知秋话音一顿,忽然豁然开朗。
是真是假与我何干?反正年少时所有的梦,都比不过眼前这一个。
“不重要的。”他释怀一笑,“不过一个故人而已。”
这是有雾的清晨,日光清浅,枝叶则团团如盖,清风徐来,罅隙间微微漏出一片疏光,将影子斜斜拉远。
韩璧笑道:“我们回家。”
沈知秋点了点头。
岂料韩璧往前走了两步,沈知秋却没跟上来。
“阿宣。”他忽然叫道。
韩璧此时背对着他,闻言便笑着转过身来,伸手轻轻一拉,便把人搂进了怀里,两道影子渐渐贴近,温柔地融在一处,没有半点隔开的余地。
犹如初见那日,沈知秋独自走进房间,等待韩璧回头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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