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小记完本[耽美]—— by:禾酱
禾酱  发于:2017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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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在庄大少这儿,海二少斤斤计较极了。他心中仍有很多委屈,甚至连被赶出兰因寺,小和尚忘记将他的伞扔出来,害得他被淋得狼狈,险些又要生病,这样的事情,也全都算在了庄大少头上。
庄大少在信里说,让他别原谅自己,等自己回来向他赔罪。
海二少看罢这句话,学着三姨太翻了个大白眼,眼珠子都要翻疼。庄大少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自己要原谅他?他海二少气极了,要想要他的谅解,可没那么简单。
心中倒是很有骨气,这样想着,连腰杆子也挺直了几分,好似一个明事理,懂爱憎的洒脱侠客,断然不会被这些软绵绵的恩恩爱爱影响半分。
这时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既然那个对头张老虎占了庄家五个工厂,损失一笔钱不说,指不定利益相冲还会有生命危险。庄家上下那么多口人,全靠这些家业吃饭,这事儿谈妥了,庄家变成穷光蛋,但到底还有小命在;要是谈不妥,还在信里写什么骗一世不一世的,恐怕这一世立马就要断在枪口下,海二少骗也不用骗了,三月清明能不能找到那块墓都不一定!
想到这儿,海二少吓出了一身冷汗。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他现在手头的钱都是亲爹从海里捞的,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挣钱的本事,他也没有枪,更没有那个胆,他保护不了庄大少。庄大少说了,他们不仅是爱人,也是同伴,是好友。没有什么是比危急关头帮不上朋友还令人沮丧的事了。
海二少叹了口气,连胃里的灼烧感也被叹凉了几分。
他很想庄大少,满脑子都是他。快乐的,痛苦的,那些片段都琐碎极了,抓不住什么头绪,想起来时却依旧要人心头发暖,嘴角也扬起笑。
屋内与庄大少有关的事物,只有寥寥三样。怀表,信,还有那个收音机。海二少早已经看得发腻,而且不管哪一样都藏着重要的回忆,细细看着便要细细将以往从头到尾琢磨一遍,海二少不想那么快原谅庄大少,于是决定要对它们视而不见。
可庄大少不知在他脑海里施了什么法术,赖皮一般,出现了就不肯走,扰得海二少心里烦透了。索性穿好鞋子出门,找了个同样与庄大少有联系,却不藏回忆的东西来——
阿猛在房外抓着门,爪子倒是不很尖锐,不过磨着木头听上去也确实惹人心烦,海二少打开门,不耐烦地低声道:“你做出这个样子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抢你的爱丽丝,我只是请它来我这里,与它聊聊天,你别抓门了,聊完我就把爱丽丝送回去。”
阿猛不听,鼻子往前探着,闻见了爱丽丝的气息,便急匆匆要冲进房里去。
海二少拦住他:“我知道大半夜的去狗窝把爱丽丝抱出来确实欠妥,可我又不做什么坏事,我就是想同它聊聊它原先的主人而已,你别在这守着了成不成,好像我要做什么奇怪之事似的。”
说完把阿猛往外一推,用力阂上了房门。
再看被放在桌子上的爱丽丝,虽然睡眼惺忪,莫名地被人从狗窝里掏出来,却一点慌乱也没有,简直像透了它的主人庄大少,不管在哪样的环境中都如此从容。海二少把它放在桌子上,它便顺势趴着,任凭海二少看着它,对它说些奇奇怪怪听不懂的话,还没听完几句,竟然打了个呵欠,像是立刻要睡着了。
唯有门外的阿猛焦急不已,那木门好似一道天河,它便是那阿牛哥,海二少就更不用说了,心狠手辣,断狗姻缘,自己好不容易追到的漂亮媳妇儿就这样没有防备地落入恶毒王母手中,阿猛心中淌血,真想用狗鼻子把那门撞破。
海二少丝毫不受门外哀嚎影响,趴在桌子上看爱丽丝,越看越遭人喜爱。不晓得以前在庄公馆时是怎样喂它的,洋人养狗必然与国人养狗又不一样吧,西洋的狗吃不吃剩饭呢…… 海二少抬手摸了摸爱丽丝的背,爱丽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困意正浓。
“你的毛可真亮,比阿猛的亮多了,阿猛那身毛,摸上去跟刷子似的,刮得人手疼…… 庄大少平日都喂你什么呢?”
爱丽丝将头埋好,耳朵却竖得笔直,阿猛每在外面嚎一声,自己的耳朵就要动一动,虽然小憩,却是一点动静都不愿意错过的。
海二少还在自说自话:“以后等他回来了,你还要跟着回庄公馆吗?我看算了吧,你嫁土狗便随土狗,跟我们的习俗走,我们这边讲究啊,跟丈夫生活……你别嚎了!”
阿猛还在门外契而不舍,海二少也毫不退让。正与爱丽丝“聊”得好好的,三番五次被阿猛惨绝的喊声打断,真是叫人烦躁不已,于是说着说着,耐不住,便猛地回头朝外头大喝一声。
爱丽丝估计已经做着梦了,也被海二少忽然一嗓子吓了一跳,终于不淡定起来,站起身就想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躲。
海二少连忙道:“没事儿我不是骂你,哎你别走啊,这儿是桌子,你可不能往下跳!”
爱丽丝站在桌沿,这样的高度对它来说几乎算是悬崖,两只前脚踌躇着,伸出去又立马收回来,没有决心往下跳。阿猛在门外吆喝得更起劲,再这样喊下去,海公馆上上下下怕是一点儿安宁也没有了。海二少没了与爱丽丝聊天的心情,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蠢透了,与阿猛抢老婆,传出去定要被人笑死!抱起爱丽丝,打开门放下地,不过眨眼的功夫,两条狗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二少:“…………”
明明没有比什么,却觉得自己输透了。海二少心中有气,在庄大少头上又加了一笔不是。
雨不知何时停了,海二少转身回房,钻进被子里,又闻到熟悉的皂角粉味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床吃过早饭,海二少便要往外面跑。
海老爷觉得奇怪,叫住他问道:“大清早的,急急忙忙出门做什么?”
海二少想了想,才张嘴回复,只是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不过一会儿便镇定下来。
“爹,我想出门看看,能做什么生意。”
海老爷一时没反应过来,二儿子吃喝玩乐样样行,是自海家发迹以来便娇惯着的,不愁吃不愁穿,本来让人觉得这一世便也就是这样了。不料在这样极为普通的一天,说出了这样的话。
海老爷迟疑道:“你……你说你要做生意?”
海二少点点头,认真极了,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若是庄大少保住了一条命,可就全靠他海老板养活了。海二少昨晚想了一夜,做出这个决定,只觉得责任重大。
海老爷大喜过望,连讲话也有些结巴:“好…好啊!你这…这是被寺庙的住持开了光?”
海二少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听不出喜怒地说了一句“那我出门了”,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海老爷被同样激动的三姨太用力拍了几掌:“老东西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你儿子被开了光?我看你才要开光呢!”
海老爷搓着胸口傻乐:“我儿出息了,懂事了,要做生意了。”
三姨太的笑意也藏不住,朝四姨太问道:“老二回来时说自己去了哪个寺庙来着?改明儿我去一趟,捐捐香火。”
海二少在街上转悠了大半天,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选择。他并不是只想小打小闹挣几个子儿证明自己,而是真真切切希望在庄大少有难的时候能够帮他一把。昨晚他想起了李姐儿,眼里含着泪水,认真告诉他,要有钱,要自己挣钱,这样腰杆子才会直,才没有人笑话你。海二少心中充满了力气,走街串巷那么久以后,免不了地觉得有些迷茫。
论手艺,他没有,短时间内也练不成,不靠力气的活儿,又没有人能领他入门,教他写门道。思来想去,刚开始的志气满怀也仿佛车轮被扎了个小孔,滋滋地往外冒气,越找越失望,等回到海公馆1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时,脑海中竟然只剩跟刘三叔学算命这一个想法了。
踏进院子便看见爹和两位姨太太围着桌子坐着,好似在欣赏一个花了大价钱拍卖回来的宝贝。
见他回来,三姨太笑道:“你何时买了这么个新鲜玩意儿?”
海二少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黑盒子:“电话机?”
三姨太道:“别装了,花了多少钱?晌午的时候人家货行派人送过来的。我们没好意思问怎么用,你快来教教我们。”
海二少心中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将本想说的“我从来没买过这个”也吞下了,犹豫地走到电话机面前。
一家人见到新鲜事物总是激动,催促了几次海二少快些演示,以后也让他们好用来与别人打电话。海二少哪里会用,本想随便说些什么搪塞过去,不料就在这时听见那黑盒子忽然“丁零零”地响起来。
海二少拿起话筒,紧紧贴着耳朵,怕错过一分一毫,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一瞬间安静得只能听见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话筒里先是闪过电流声,接着便传来了有些低沉的声音,虽然与平日听见的不一样,但海二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出来了电话那头的是谁。
海二少好似被蜜蜂叮了手,或是指尖碰了滚水,一个激灵便把那话筒用力压回了原先的位置。继而满脸通红,从听电话的耳朵开始,半边身子麻了个透,抑制不住的热气涌了上来,将他的脸皮都要烧透。
三姨太大吃一惊:“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电到了吧!老二?说话啊老二!”
——那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也只说了两字,便被海二少急忙挂断。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唤了他一声,两个字里藏着千言万语。
“宝贝。”
第47章
海洗荣踏着夜色回到海公馆时,一家人已经围着饭桌吃上了。
他今日很累,上午追贼,下午劝架。
早餐吃得挺饱,那个小贼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刚好是一身力气用不尽的时候,偷了钱包拔腿跑了七八条巷子,最后抓住他的时候,除了气喘得稍微急了些,压根没看出吃力的神情,倒是海洗荣胃里的包子豆浆被跑得干干净净,还没到中午,便觉得腹中空空荡荡,再过一会儿肚子里就要开始搞独唱。海洗荣气没喘匀,见眼前这个贼年龄尚小,半大个小子脸也不要,偏偏做了个人人喊打的偷贼。也许是管惯了海二少的关系,没由来的心里窜出无名火,抬起手扇了小贼的头一巴掌,又与同事一起把他带回巡捕房。
审问结果也没什么出奇之处,无非是穷怕了,又不肯做事,仗着自己手脚灵活,摸些钱来,指望餐餐吃得好些罢了。
穷能吃人。海洗荣自小苦过来,透透彻彻的晓得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有手有脚,却不肯凭踏实肯干吃饭,说到底穷能吃人不假,对于这小贼来说,懒才是张着血盆大口要吞人的鬼。
海洗荣在警局呆了许多年,心也硬了些,对于这样的人是可怜不起来的。不过总听小贼在重复要吃好吃的,胃里本来也没多少东西的海洗荣,难得出神,开始琢磨中午要买哪家的面来吃好。
等到中午,热腾腾的加料拉面还没吃几口,街尾屠夫猪肉张的老婆拿着菜刀扬言要砍死全家,又哭又闹,可能是伤心过了头,竟什么都不怕了,紧紧抓着刀柄,谁过来就朝着人乱挥,半个小时闹下来,嗓子都哭哑了,几个拉架的男人硬是没有一个近得了她的身。海洗荣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与其余几位同事一起到街尾时,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一日下来,海洗荣腿脚酸痛,耳边发鸣,只觉得自己的日子比起小贼与猪肉张老婆也不见得哪里比较好过。胃里空空荡荡,饿得心浮气躁,眼下最盼着的,就是能往嘴里扒几口热饭。
海公馆的晚饭已经吃到一半,才见着海大少回来的身影。开饭前左等右等,饭菜都快凉了,海老爷经不起饿,猜想也许是警局忽然有急事,便开口让大家吃饭,不要再等。
一家人都饿得不行,闻着白米饭也觉得香了几分。只有海二少觉不出饿来,坐在位置上频频愣神。
海二少守在电话机旁边,呆了一个下午。脑袋里不知想些什么,那句“宝贝”跟强力胶似的,粘在他耳朵里,粘得死紧,隔三差五便要忽然“宝贝”一回,烦得他什么事也做不了,海二少想,这电话机实在是个邪门的东西,还是姓庄的送的,不如扔了好。只是等到起身抱着电话机,还没往外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把这个黑盒子放回原位,自己则在一旁生闷气。不晓得气些什么,总之心情极不畅快,都是拜这个怪东西所赐。
阿猛的下午也过得并不愉快。它经过堂屋前,被海二少唤住,又见海二少挥手招它进门,一时间还有些踌躇,站在门槛外不敢往里跨步。
海二少道:“让你进来,现在能进了,我不打你。”
阿猛想了想,一只爪子试探地踏进厅堂,发现海二少确实没有呵斥它,于是尾巴抡起圈地开始打转,主动走过去亲近海二少。这是它难得能进屋的机会,还是小狗的时候,便被教着不许进屋,少有的几次调皮,跑了进去,都要被人拿着木条赶出门。
海二少摸它的头。掌心里粗粗的,好像在摸一把小刷子,来来回回的摸,更利于发呆。阿猛心里也高兴,即便不能撒泡尿宣示领地,心里却也得意得不得了,为了表示谢意,便任凭海二少怎样摸,也乖乖坐在他旁边。
只是时间也忒长,阿猛觉得有些乏味了,起身想走,立刻被海二少抓住,按住,双手不停,接着摸。整整一个下午,阿猛硬是没离开过海二少身边,往后见到海二少抬手或许也要躲远些,也不敢再进堂屋——它的毛短而粗,被来来回回摸了一下午,险些把头给摸秃!
海二少愣神愣到现在,还是没悟出一丁点儿真理来。捧着碗饭,吃两口就要往电话机那处望一眼,心不在焉的样子,委实和狼吞虎咽的一家人区别太大。
海洗荣吃完了第三碗饭,终于有精力注意海二少,见他一碗饭吃得慢慢吞吞,菜色也不细看,木木地夹一筷子就往嘴里送,短短两分钟,已经吞下了三四块姜片。
海洗荣疑惑道:“你老往那边望什么?发什么呆?”
海二少回过神来,用力摇摇头。
三姨太放下碗道:“老二看桌子上那个新买的电话机呢,阿荣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上次跟王太太打牌,她在我们面前显摆家里装了电话机来着,还一人发了张名帖,上面印着号码,要我们常给她打电话,我现在要去找一找那张名帖放哪儿了,我也得炫耀炫耀,可不是她一个人家里有钱,装得起电话。”
说完便转身回房,真要找到王太太的电话,出出那口不知憋了多久的老气。
海洗荣问道:“怎么想起要装个电话?”
海二少立刻摆手否认:“我没有……” 话说到一半,又想给庄大少打掩护,拙劣地改口道:“……那个,我,我好新鲜嘛。”
海洗荣见他奇怪,也不敢看自己的眼睛,本想还问问,却听见电话铃声响起。
海二少忽然跳起来,急冲冲地要去接电话,没想到海洗荣的动作比他更快,已经站在电话机前,耳边贴着话筒。
海二少背脊上开始冒冷汗,恨不得冲上去将话筒夺回来,可他实在不敢,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中生满了恐惧,让他好是折磨。耳朵里粘的那句“宝贝”变本加厉地回响着,重复着,那话语越温柔,海二少的脚底就越发软,只好胡乱地朝各路神仙许愿,求求电话那头的庄大少不要口出惊人胡说八道。
海洗荣从接上电话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脸色却越来越黑,看得海二少心里直哆嗦,恨不能立马找个大剪子把那根电话线一刀剪断。
等了许久,海二少终于听到海洗荣冷冰冰道:“这里没什么宝贝,往荣发商行打,那儿宝贝多。”
海二少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海老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电话机才装了一下午,就有人晓得我们的号码了?”
海二少刚想胡扯个借口蒙过去,就听见海洗荣道:“没有,打错了。”
那声音极冷,好似喉咙里含了块刚从冰窟里挖出来的铁。
海二少绝望地想,不知道大哥之前说的,再不打我,还作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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