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二少眼冒金星,眼泪都要疼出来了,边吸气边道:“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打,你为什么总要打我的头啊。”
海洗荣骂道:“我打死你个大傻子!”
海二少委屈死了:“我怎么了,我跪也跪了,你打也打了,街坊邻居笑话全看够了,往后哪个缺心眼的还敢把女儿嫁给我?你就当我以前玩过火了,生不出孩子来不行吗?”
海洗荣黑着脸从喉咙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没说不让你喜欢男人。”
海二少心头一喜,又听海洗荣道:“但你不能与他在一起。”
海二少不解:“为什么啊,他那日,那样是有理由的,他有苦衷……”
海洗荣听弟弟在为庄大少辩解,火气更甚:“他有个屁苦衷!你倒是深情,爱得死去活来,他把你当什么?”
海二少差点儿没头没脑蹦出“宝贝”两个字儿来,将这个词死死按下,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海洗荣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弟,从他给咱家装电话开始到现在,他告诉过你自己的电话号码吗?”
海二少愣住了。
海洗荣又道:“想逗逗你,就给你打个电话,往后再不想理你了,你上哪里找他?他把你当什么?小玩意儿?偏偏你这个蠢蛋,天天晚上不睡觉,跟个活寡妇似的守在电话机旁,人家随便说一句,你能傻乐上半天,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刚刚这通电话特别甜蜜呢?我问你,你想找他了,怎么找?他找到比你更蠢的了,你要怎么办?!”
海二少现在觉得,一点儿也不甜蜜了。
海洗荣说完便转身走了,剩海二少在原地呆了许久。末了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不打紧,我明天问他便是了,说不定是他忘记了。”
那声音忒小,离他稍远点儿就再听不清了,又带着一些倔强。
海二少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踏实,早晨起床时眼底乌黑一片。海洗荣倒是神色如常,吃罢早饭上班去了。远房一家表亲办丧事,也就是这样的事三姨太才不愿跟四姨太争,说是今天下午她有牌局,去吊唁一趟怕沾上晦气,这理由一说出口快要把海老爷给气吐血,一碗粥都没喝完就带着四姨太出门了。
海二少心情被海洗荣扰得有些差,与三姨太和肖美人慢吞吞地喝粥吃馒头,好容易把肚子填饱,又想起戏园子那边需要时刻盯着,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家中还剩三姨太与肖美人两个人,三姨太见肖美人面相好,光是看着他的脸也觉得十分欢喜,想说些什么以表亲切,话到了嘴边却变成:“大师,我前两天刚刚买了一套胭脂,那颜色好看得紧,你要不要试试?”
肖美人:“…………三太太,这是个误会,我没有那个爱好的。”
三姨太了然,失望地点点头。
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电话铃声却响起了。
三姨太拿起话筒,故意不做声,那头也是安静的。
“庄少爷是吧。” 三姨太开口道。
庄大少在那头道:“三太太早上好。”
三姨太道:“老二不在家,不过你往后也可以不用再打来了。”
庄大少:“三太太这是合意?”
三姨太呵呵笑了两声,里面全是尖锐:“老二昨晚领着一位顶好看的少爷回了家,他没告诉你吧?我劝庄大少爷还是不要将自己看得太重要,我们家老二要样貌有样貌,要钞票有钞票,也就是你不把他当回事儿,当个傻子似的逗他玩儿。我看我们老二的新男朋友就顶好,长得漂漂亮亮不说,对我们老二那可是一心一意。”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三姨太心疼海二少,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中几乎有恨意生出,于是讲话也愈发凌厉:“我知道,庄大少念旧情,不时想打探打探我们家老二过得好不好,我索性在这儿全都告诉你了,往后也不必再问,好,好得不得了,没了你最好!”
说完用力将电话挂断,扭头撞到肖美人不知所措的眼神。
肖美人艰难道:“这…这要怎么跟海二少交代?”
三姨太挥挥手,让他放宽心:“交代什么呀,不用交代,老二不会知道的,对不对?”
肖美人看着三姨太,僵硬地点点头。
寄人篱下,身不由己——海二少的“新男朋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50章
做生意可不是只有钱就能成的简单事。
就像海二少,要建电影院,往里投钱,出手极大方,连眼睛都没眨,却还是无法买到一份高枕无忧。
这笔生意做得成与不成,直接与海二少日渐稀薄的脸皮扯上了关系。海二少从小到大没少让十里镇的人笑话,尤其以前段时间在巷子里惊天动地的一跪为甚,如今就指望着能做成个海老板,在众人心中好好地翻个身。
思及此,海二少总是觉得精神百倍,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通通涌进了脑子里,每天奔波劳累,忙前忙后获得了不少收获;也不似以往那般,心中只有些情情爱爱,稍有一丝不快便要郁闷半天。这番上进的样子使得长辈宽慰极了,连带着晚饭也一日比一日丰盛,肖美人囊中羞涩,在住进海公馆前瘦得厉害,沾了海二少的福,短短几天硬是把消瘦的脸蛋吃圆了两圈。
三姨太头一回看见海二少如此正经,心里十分感动。海二少长得好看,嘴也甜,在海家还没有发迹以前,总是一副脏兮兮的小萝卜丁的样子,使人看了心疼,三姨太嫁进海公馆以后,瞧见的是两个没了亲娘的孩子,又受了许多苦,实在是舍不得严厉管教,宠着宠着,便把海二少宠成了顶没有出息的纨绔子弟。本来三姨太与海老爷早已经做好了眼看着海二少不成器的准备,实在没想到,去了一趟兰因寺,头虽没剃成,人却通透了许多。除去与庄大少爷的那件糟心事,眼前的海二少是越看越觉得顺眼,好似眼看着一棵早已枯死的老树一夜之间开了花,结了果,那种欢喜洋溢在心头,顺带着连天边春日的阳光也显得暖和了几分。
近段时间,三姨太便连打牌也开始认真起来。王太太张太太熊太太只觉得奇怪,从前打牌不过为了消遣,这最最重要的事情,是牌桌旁的茶果点心,还有家长里短的闲话与风流趣事,三姨太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心扑在牌局里,脑瓜子转得灵快极了,非要盘盘赢钱不可。不打听还好,打听起原因真的是要气死人,只见三姨太孙孝萍捂嘴哈哈大笑,眼神里可藏不住那样多的自豪,笑够了才缓缓道:“我们家老二最近做生意呢,我赢些钱,好支持支持他。”
接着王太太张太太熊太太便说什么也不肯赌钱,开始拿瓜子苹果点心算注,外人看一眼定要觉得穷酸无比。三姨太心中忿忿,暗道你们心眼可真是跟鸡眼一般大,说到底不过是羡慕我们老海家儿子成了器,谁要与你们赌瓜子,也不嫌丢人。
与慈爱万分的三姨太恰好相反,海洗荣虽是把这可喜之变化放在眼里,却丁点儿没放松对海二少的看管。
那一晚抓到深夜等电话的海二少,本以为与他提了个醒,能使他的头脑清醒许多,没想到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清醒没见着,还起到了火上浇油的反作用。自那以后,海二少每日跑在外头,为电影院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回到家累得连话也不愿意多说,表面上应着三姨太洗漱完便上床好好休息,但等到十点一过,厅堂一个人也没有,漆黑一片时,这位白日里累极的二少爷定要偷偷摸摸出现在电话机旁。
海洗荣恨铁不成钢,又觉得对门的庄大少定是手段极其高明,哄得本来脑袋就缺一根弦的弟弟昏头昏脑,亲哥的劝阻也不听了,竟做这样成夜成夜地傻等着电话的大傻事。
海大少心中也憋着一股气,就这样与海二少在无言中开始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海二少挨海洗荣的打可不算少,不然也不会觉得他哥简直是不怒自威,只可惜不是太壮硕,若是有着一身横肉,膀大腰圆的,不必化妆,带到照相馆拍两张全身照,过年连门神贴画也不必买,两张照片贴上大门,可防一年的贼。
海二少怕痛,虽然海洗荣早已认真告诉他,以后再不会打他。但怒气跟放屁简直就是同一类的东西,蹭地一声往上窜,谁能憋得住?海二少心里也喊苦,媲比黄连,不管自己怎样躲,总要在拿起话筒之前被海大少给抓到,一对上他那双严厉的眼睛,海二少只能认输,乖乖站在原地,不敢有别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或说听着电话铃声戛然而止,实在是宛如凌迟一般的折磨。
你抓我躲,实力还不相当。在海洗荣契而不舍的努力下,海二少已经有七八天没有听到庄大少的声音,他还来不及问问庄大少,究竟什么时候能处理完那堆棘手事,也没想好怎样问庄大少,究竟他还要不要回到十里镇来,更是没来得及告诉庄大少一声,若是他能赶来参加电影院的开幕剪彩,他海老板便决定大人有大量,勉强原谅他一次。
可就像海洗荣说的,庄大少没有告诉他电话号码,他永远只能被动地等。
海二少心中烦躁,才不肯分什么青红皂白,总之这两天面对着海洗荣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胆子再大些,还要在饭桌上狠狠瞪海大少两眼,却难平心头的怨气。
肖美人最近也有些奇怪,脸上的肉有了,人也显得亲切可爱了,不似以前一般完完全全是个惹不得的冰雪美人。胖了些会影响面相正常,但海二少可从没见过胖了还会影响性格的!肖美人虽然嘴上不殷勤,行动上可是体贴万分,以前攥出个拳头与他打架的手,现如今正在给他添菜盛汤,肖美人将碗放在他面前,本来还想学学三姨太,说些什么“多喝一点儿补补身体”,话到嘴边实在觉得肉麻,怎么也讲不出来,努力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言简意赅命令道:“你喝。” 看得海二少心里发怵,不敢抗旨,一口气喝了几碗汤。
海二少用掌心揉着肚子,不一会儿揉出了一个嗝。吃饱喝足,劳累也消除了几分,整个人窝在太师椅上,放松极了,便随口道:“师姐,你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呢?”
肖美人面色镇定,回道:“我以亲切,表示感谢。”
海二少“嗨”了一声,豪迈地挥了挥手,财大气粗道:“我想你肯定是因为房租在发愁呢,你别愁了,那房租我们家收不收都一样,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吧。”
肖美人接茬:“那我得跪着谢主隆恩了。”
海二少立马坐直了,认真道:“别呀,真的,你是我的好朋友嘛,应该帮助你的。”
肖美人心中暖呼呼,眼前的海二少真诚又可爱,他实在受不了良心的折磨,打算开口出卖三姨太:“二少,有个事儿……”
三姨太适时用力清了清嗓子,肖美人扭头看了看三姨太,陷入两难境地。
谁知海二少心眼极大,根本没把肖美人的话往深了想,大方道:“不用说啦,你那些开不得口的事儿基本上都能用钱解决,我们家别的没有,钱多得是,就当我先借给你,你拿去处理那些破事儿吧,趁早把那个‘善哥’的情份也一起买断了,省得我下次看见他,还要估计你的感受,收拾他都下不了重手。”
肖美人感动万分,眼眶都被海二少暖得通红。
今日海洗荣有应酬,海二少终于盼到了这样好的机会,吃罢晚饭便在厅堂里坐着,连屁股都不愿意从椅子上移开。夜色渐渐深了,海二少不时掏出怀表,看着秒针哒哒哒地朝前移动,心中便也有些焦躁起来。再看了两眼照片,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有些傻,便把怀表又揣回兜里,用指腹细细描着表壳上的纹路。
还没等到电话,先把肖美人给等来了。
肖美人回房想了一会儿,本来答应三姨太的事是不应当反悔的,但海二少说的那番话确实让他觉得愧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海二少聊一聊。
海二少见肖美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只当是他仍旧觉得过意不去。加之再过一会儿便是十点,他不想让肖美人听他打电话,万一庄大少又蹦出什么肉麻的句子,自己招架不住不说,要是连带着把肖美人也惹一身鸡皮疙瘩,自己真是要臊到地底下去。
于是道:“你该不会还在想着刚刚饭桌上的事儿吧?你真的别在意了,天色也晚了,要不回房休息吧。”
肖美人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时,海二少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晚上可能吃多了,我去趟茅厕,师姐你不要等我了,快去睡吧!”
原来等得心头焦躁,也会把肠胃也揉成一团。
肖美人看海二少火燎了屁股似的,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厅堂,叹了口气,正想往回走,身旁的电话铃响起了。
这样晚了,肖美人怕吵到别人休息,伸手将话筒拿起。又想到海二少等了那么久,定是想守着这个电话的,于是替他说了一句:“二少一会儿就回来,劳驾你等一等。”
电话那头的庄大少想起了三姨太的话,语气有些发冷,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肖美人便答道:“我姓肖,是二少爷的朋友。”
庄大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海二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海二少一身轻松,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刚踏过门槛,看见肖美人已经拿起了话筒,一时心急,喊了声“美人姐姐”。
肖美人心想这回真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立刻把话筒递给了海二少,自己快步走回了房间。
海二少兴冲冲地接过话筒,有很多话想说,又分不出个一二三来,堵在了喉咙口。八天没打电话了,电影院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他心里头雀跃着,等着庄大少开口说话。
而对方的声音却是意料之外的冷。
宝贝没喊,直接道:“刚刚那位,是要住在海公馆吗?”
海二少答道:“对呀。” 又觉得庄大少的声音听起来情绪不佳,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庄大少道:“你叫他‘美人’?”
海二少就算是再?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俣垡蔡隽俗笊俚牟豢欤馐偷溃骸拔医兴廊耍且蛭娴氖敲廊恕!?br /> 庄大少没回话。
海二少又道:“我近来很忙,但电影院快要开业了,你若是能来参加我的剪彩仪式,我便……我便不计较那件事了,可是开业礼你可要给足海老板面子。”
海二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将想讲的话讲开了,心境便更为放松。他没有提这几日不接电话的事,他不想让庄大少知道自己天天都在等,却又因为胆子小,总是被海大少截胡,他虽然想庄大少,却也觉得这样怪没有面子的。没想到庄大少的回答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为他觉出一丝高兴。
海二少哪里知道电话那头的庄大少快要把自己给醋死了,但是却同他一样,不晓得硬要强调哪门子面子,非不把话摊开来说,忍得太过必然会显得人也冷漠,海二少热乎乎的快乐一下子被霜打得奄头奄脑,叫人胸闷不已。
庄大少叹了一口气,道:“宝贝,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本来这声“宝贝”确实能起到一些抚慰作用,只是海二少听到下半句,只觉得庄大少简直在恶人先告状,火也压不住了,道:“庄大少你为何不问问自己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
庄大少道:“宝贝,你不要无理取闹。”
海二少心里再没有什么快乐可言了,八天来酝酿的东西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回想起海洗荣的那番话,实在是觉得对极,眼下自己真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同这阴阳怪气的庄大少说,便将海洗荣对他说的话打了个包又送还给庄大少。
“庄大少,你是不是觉得我蠢,好欺负?你恶人先告状!我要开电影院了,这几日做了什么通通告诉了你,你呢?你的电话号码我都不知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庄大少听出了海二少话里的委屈,理智回了笼,三姨太从来是向着海二少的,说的话不能全信,而且海二少坦坦荡荡,不像是又结新欢的样子,而且即便是另结新欢又如何,他一样有自信可以把海二少给抢回来,实在犯不上对海二少冷言冷语。自己从来都是讲究要有气度,不能失态,可这些约束一到海二少面前,竟像没了骨头似的,一下子软塌塌,哪里还有平日里端着礼貌克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