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村长发动全村解决的,村里一户人家才办完喜事不久,搭起来还没来得及拆的大棚里,就直接摆了好些桌席。
陈飞扬拖家带口去吃饭的是后都无话可说了,可是人家那边还挺有理。
倪啸天想说真不是他事多,而是就陈家那么点……有能力解决他们三十多号人的吃住问题吗?!
再说他也没差了什么好吗?
来之前他就知道他们要来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虽然比想象中还要恶劣一点,而且来得及也没准备什么东西,但是好歹他们有钱啊。
可是陈飞扬却只是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倪啸天和萧敬然都挺不明白的,给钱还不好吗?
不过他们一琢磨就明白了,像这种本身就像“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生活着的人们大都自给自足,穷是穷,但是得看跟谁比。
一群连出都出不去的人,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萧敬然想了想,最后偷偷跟村长承诺,他以后一定会给村里修一条可以过车的公路。
村长当时听了都要老泪纵横了。
“车?能过那种,可以开的、小汽车吗?”
“过那种比小汽车还大的大卡车都没问题。”
村长摸着眼泪笑了,端着酒碗的手直哆嗦,“诶,好,这可好啊……”
后来陈飞扬调侃萧敬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慈善家了。”
萧敬然也不以为意,“搞慈善不好吗?”
转过头,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对华兴日后的洗白也大有好处呀,咳。
席间不断有弟兄过来找萧敬然喝酒,看到身边的陈飞扬,还对他千恩万谢,感觉都像要哭出来一样,满口的“扬哥救了我大哥,以后小弟这条命就是你的”。
陈飞扬见过的人多了,对这种事还算能处理的来,就挺客气的一杯接一杯喝着。
然后身边不知何时换过来两个男人,和他喝了杯酒,便有意无意的跟他攀谈起来,也不问别的,就总问他个人情况。
那时萧敬然被弟兄们拉倒别桌去了,也顾不上他,他就有意无意地和那两个人聊了会儿。
只是才没说几句话的功夫,萧敬然就带着满身酒气回来了,把陈飞扬从座位上拉起来,自己坐了下去。
两个小弟登时规矩地坐直了身体,招呼萧敬然喝酒。
萧敬然跟两人喝了一杯,然后夹着手下递过来的雪茄跟他们闲聊道,“你们跟我多久了?”
两个小弟赶紧回答,“有三四年了吧,然哥。”
萧敬然点点头,“我走这么久,生哥有没有为难你们?”
“……”
两个人面面相觑,萧敬然垂下目光笑笑,就拍拍他们肩膀,告诉他们辛苦了,然后让他们多吃点、多喝点。
陈飞扬一直静静地在边上看着,看着那个与他相处过几个月的人,流露出了从来不曾见过的另一面。
记得很久以前,那还是他刚刚收留了萧敬然的时候,他曾经偷偷在心里恶毒地猜测过,那个亡命徒一定是谁家的小白脸,被人家老公发现了,非要搞死他。
然后在小宇的断定下他又知道了,那人恐怕就是个黑社会。
而直到如今他见过了,才真正有了那么点认知,那和听萧敬然说起私事时的感觉都不一样,是种更为直观的认知,原来阿然,真的是个大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飞扬总是觉得,之前萧敬然和那两个人说话时,面上虽然带着笑意,眼里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神韵。
那天的酒席很热闹。
喝到最后,陈飞扬望着头顶的星空,忽然打了个冷战。
好奇怪,明明他在喝酒呀,为什么却觉得有点冷呢?
众人散去以后,弟兄们都被安排到了有空屋的人家里,倪啸天和萧敬然则是理所当然在陈家住一宿,明天就要离开。
萧敬然跟倪啸天在另一间房里聊了很久。
倪啸天告诉萧敬然,他之所以能找过来,全都多亏了乔三儿。
萧敬然挺惊讶的,随后才了解到其中闹出了多大的误会。
乔三儿原本也想跟着一起来的,想要当面对萧敬然解释清楚,奈何现在处于取保候审的状态,想要离开S市还要走手续,一时半会也下不来,就只能在S市等着他们回去。
乔三儿找出萧敬然的手段很简单,这人虽然犯过错误,但是脑子也不是不灵光。他总觉得以萧敬然的个性,出现在金碧辉煌不是没理由的。果然,他放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金碧辉煌调监控,终于从事发当天的监控里发现了和萧敬然在一起的陈飞扬。
至于找出陈飞扬就更简单了,身份证上的信息虽然是假的,但是名字是真的,乔三儿是当地的地头蛇,不费吹灰之力就挖出了那个名叫陈飞扬的小公关都在哪个场子呆过、跟谁混过、陪谁……啊,咳,反正就是把陈飞扬挖了个底调。
于是再于是,即使那个叫小宇的嘴再严,总也会有什么有关陈飞扬当年是什么大学生的传言被提起的,乔三儿就在S大,找到了陈飞扬的真实档案。
陈飞扬当时也在场,还讷讷地点了点头,直说明白了。
萧敬然觉得有趣,问他明白什么了。
陈飞扬异常严肃地说道,下次买身份证得改个名。
萧敬然哈哈大笑,还对他提议道,改个姓就挺好,也不用挑,直接姓萧吧。
惹的陈飞扬登时眼神就不对了,碍在旁边还有倪啸天看着,揉揉鼻子就跑回去睡觉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倪、萧二人。
倪啸天告诉萧敬然,华兴现在彻底乱了。
黄耀生虽然是华兴的当家,但是负责打理生意的管事也不都是黄家人。华兴内部的势力原本就分两派,一派是跟黄耀生的,占大多数,毕竟黄耀生是黄老爷子钦点的继承人;另一派是支持萧敬然的,虽然不多,却也不乏跟着老爷子那会打拼过来的老人、和一些被萧敬然一手提拔上来的新人。
萧敬然出事以后,凶手理所当然被归于是哪个仇家做的。
黄耀生从来没有就这件事多做深究,只一直言之凿凿地说着在查、还在查,转过身去,却好好彻底收拾了一波早就看不顺眼的干部们。
不得不说,跟过萧敬然的那些势力被整的挺惨的,有出车祸死了的、有当街被人砍到残的,少数被牵连少的马上也就明白了,想要明哲保身留条活路,只有两眼一闭当瞎子、嘴巴一闭当傻子。
也不是没有气性大的,敢怒敢言,拍桌子就跟黄耀生叫板,当着所有大佬的面质问他二当家出事之前是不是去他宅子里闹过。
只是没过多久那位大哥就失踪了,整个堂口的兄弟都被扫了不说,十万八千里外的深山老林里,一条野狗不知又在那座山头抛了坑,叼着只腐烂的断手跑进了村,要不是凭着那上面勉强还能辨识出的纹身,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大哥到底去哪了。
萧敬然闭了闭眼睛,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倪啸天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我们得快一点,那边就等你了。”
萧敬然一直到后半夜才回去休息。
陈飞扬虽然早早就回去了,却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
萧敬然看上去很累,搂着他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明天他们还要早起赶路。
陈飞扬翻个身,接着月光仔细看了看萧敬然的脸,然后习惯性的、小心往他怀里缩了缩。
只是这次抱着他的家伙真的睡熟了,并没有收紧那条搭在他腰上的手臂,还顺势翻了个身,换了个放向。
温暖的怀抱消失了。
陈飞扬顿了顿,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又小心将头抵住了萧敬然的后背,感觉那里暖暖的,就觉得这样就好啦。
真的。
只要阿然一直都好好活着,就好啦。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准备动身了。
陈飞扬告别了父母,妹妹不出所料,一直缩在母亲的怀里哭着鼻子。
倪啸天他们开过来的车停在几里外的土路上,大家都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上了车。
萧敬然跟陈飞扬坐一辆车,除了早上起来时,趁没人时亲了他一下,一路上都没闲功夫跟他多说句话。
车队大概开了一个来小时,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说是要休息一下。
陈飞扬不明白这是要休息什么,萧敬然却早有预料,直接跳下车看了看阴沉的天色,然后远远地跟前面车上下来的倪啸天对视了几眼,招呼几个手下跟他往边上的山里去,说是要去附近转转。
那几个人里其中的两个,就有昨天晚上和陈飞扬主动攀谈的家伙。
七八个人说走就走了,也没带陈飞扬,只剩下其余的兄弟留在原地等着。
只是很奇怪,一行人往山里去的时候,还带了些工具,比如铲子,比如绳子。
他们一走就走了很久,久到陈飞扬靠在车子里都睡着了,才猛地被一道雷声惊醒。
陈飞扬心里不舒服,才想点根烟,车子外面便传来了人声。
萧敬然他们回来了,神色如常,招呼大家趁雨下起来之前开出山区,看到陈飞扬的时候还想揉揉他的头,却不知为什么,抬起来的手在半途停下了,只冲他笑了笑,然后犹豫片刻,上了另外一辆车。
陈飞扬愣了一下,但是想想也对,毕竟时过境迁,他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萧敬然是时候应该开始和他保持点距离了。
一行人就这么再次出发了,只是陈飞扬心乱如麻,根本没工夫注意到,回来的人里少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另一辆越野车内,萧敬然叼着烟挂断了手中的通讯。
坐在副驾上的手下问他,“然哥,咱们少了俩人吧?”
“是吗?那就是迷路了吧。”
手下顺着倒视镜看了看萧敬然,明了的安静了下去。
萧敬然望着车窗外的阴云密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一定是迷路了吧,从他们出卖他的那天起,就已经迷在了永远回不了头的路上。
回去不比来时漫长又艰辛,如今萧敬然已经没了顾忌,曾经大费周折的路程,除去开了一天的车到了城市,第二天便一纸机票回到了S市。
萧敬然依然没能跟陈飞扬有什么说话的功夫,除了吃饭时一直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倪啸天和几个亲信围在一起说事情,就连晚上睡觉都还和之前一样,回到房间的时候,陈飞扬早已四仰八叉、睡的冒鼻涕泡了。
萧敬然有点糟心,他还有事情没能和陈飞扬讲清楚。
可是陈飞扬对此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一直安静地呆在那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分别。
一行人根本没能在S市多做停留,之所以返回S市好像就是为了见乔三儿一面,顺便送陈飞扬安全到家。
S市与T市其实隔得不算远,坐飞机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萧敬然其实没想走的那么匆忙,只是倪啸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催命似得在他耳边bbbbb的b叨他,萧敬然都他妈纳闷,就算要回去找黄耀生算账也不差这一宿半宿的功夫吧?这是急什么呢?
可是倪啸天就是特着急,好像希望赶紧把这件事解决掉,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等着他去操心。
萧敬然无奈,好好好,赶紧走就赶紧走,但是能不能给他个机会和陈飞扬单独待会?
也不行,倪啸天真的超鸡贼,生怕萧敬然沉溺“温柔乡”不思往返,一到S市就差亲手给萧敬然绑去下一班飞机,要不是乔三死命拉着,他们连吃顿饭的功夫都不肯给。
S市的码头,天高云淡,旗帜飞扬。
长长的车队在远处守候着,弟兄们也都各司其职,所有人就等着萧敬然动身走人。
陈飞扬看了看他们,又抬头看了看正站在他眼前的萧敬然,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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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飞扬还是老样子,破着洞的牛仔裤,休闲小夹克,一头蓬松的碎发随风轻轻飘动着,模样好看又撩人。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隔着一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我要走了,”最后还是萧敬然先开了口,“这次是真走了。”
语气很轻松,面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深沉。
陈飞扬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不是很擅长这样的时刻,所以只是点点头,“哦。”
“……这段时间多谢你了,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
“别这么说,谁也不能见死不救嘛,更何况我也收了好处的。”
陈飞扬有点不好意思,想起了什么,赶紧从背着的背包里翻出一个密封带递给萧敬然,“对了,这些东西,还给你。”
当初作为遗物交给他的东西,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萧敬然淡淡地笑了一下,冲那边招过来一个小弟,将东西交给了他,又打发那人走。
“啊,还有你的表,”陈飞扬又想起来了,“之前押给我的那个,在家里,我……”
“先放你那儿吧,”萧敬然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不是说好了吗?等我离开的时候会给你结账的,到时候再把它拿回来也不迟啊。”
陈飞扬眨眨眼睛,不太懂那个结账是什么意思。
“怎嘛,你不是挺会算账的吗?”萧敬然瞧着他,“我是包了你,但是一码算一码,我麻烦你这么久的那笔账也该清一清吧?你不是还有个账本,都记得很清楚吗?”
陈飞扬脸红了,万万没想到萧敬然竟然看到过那个账本,就感觉特别窘。
萧敬然笑了,“别不好意思,我只是说话算话。”
陈飞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垂下了目光,没再接话。
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默,萧敬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平时那个最能闹、最贫嘴的小神经病,竟然变得如此内敛安静了。
“陈飞扬。”
萧敬然突然叫了陈飞扬一声,弄的陈飞扬赶紧抬起头,紧张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大概就是现在了吧,萧敬然不擅长告白,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免不了有些紧张,于是他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气准备把那句早就在心里揉烂了的话告诉给眼前人。
“我……”
只是才刚说出一个字,就听那边远远传来一嗓子,“阿——然——”
萧敬然差点没咬着舌头,转过头,就看倪啸天百无聊赖地靠着车门招呼他,“差不多了吧——”
“等一下!”
萧敬然没好气地嚷了一句,转回头深情地望着陈飞扬,继续刚才的话。
陈飞扬也紧张的直咽口水。
“我……”
“飞机要晚了哦——”
萧敬然闭了闭眼睛,攥紧拳头大声嚷道,“……那我他妈的坐下一班行不行?!”
“你再不过来我就让人过去绑你了哦!”
“你再说话我就不回去了!!”
萧敬然绝望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营造好的气氛被事儿B一搅和,全他妈完了。
本来就够闹心的了吧?然后陈飞扬还不配合。
“快走吧,别误了飞机。”
他不想耽误他们的正事,就这么劝萧敬然。
于是乎,藏在心里的那句话就死活也说不出口了。
可是就这么走又觉得不甘心。
萧敬然抿了抿嘴唇,插着裤兜对陈飞扬提议道,“那……留点东西作纪念吧?”
陈飞扬一愣,“作纪念?”
“恩,”萧敬然点点头,“你随便要吧,什么都行,钱也好,物也好,只要你喜欢,想要什么都行……”
说着,又往前上了一步,清晰又沉稳地对他说道,“人也行。”
陈飞扬胸口一窒,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萧敬然。
怎么样?
只要你喜欢,要人也行。
所以怎么样?
眼眶涌起一股灼人的酸痛,陈飞扬一瞬间想起了好多事,在脑海中不住的挣扎着,最后却还是退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