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大家都有奏折了,便道:“那开始吧,方才张丞相念了一篇,那这一篇就让骠骑大将军来念吧。”
一身铠甲的潘将军满脸懵逼,那他粗大的手翻了两下才翻开折子,在念之前还有些紧张的咳嗽两声清嗓子:“臣张玉立有本奏,”不光念的人一惊,朝臣们都是一惊,居然拿到了张丞相的奏折!彭将军无措的看看我,看看丞相,又看看我,最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念下去,“时移世易,世殊事易,人心易动如江河涛涛,世人皆知为人当如山间磐石,水畔芦苇,然彪炳千秋者稀,寂寂无闻着众……为君亦如是,不因物喜,不以己悲,立天地之正道,蹈险阻之波涛……心如明镜照万民,惠如江河泽厚土……丞相张玉立,申戊年正月十七。”
潘将军此刻是怎样日狗的心情也无人能知了,我对张丞相这本与其说是上疏,不如说是劝谏的折子稍作点评,就跳下一个了,然后再下一个,在再下一个……不把奏折念完我不下朝,我说到做到。
我就眼见着官员们越来越瑟缩,越来越绝望……直到正午的更声响起。此时已有不少老臣腿都在软了,毕竟只能站着。只能站着,还大多没吃早饭,体质弱些的官员已经面有菜色。我是在纠正错误,不是在体罚朝臣。于是在一个五品侍郎口干舌燥的念着刑部同事洋洋洒洒几万字的奏折时,我侧头吩咐陈福去御膳房。饭总是要吃的,毕竟我也饿了。
很快,得了命令的御膳房将各色菜肴流水一般送进朝会大殿。这是开了先河的,没有那个皇帝请臣子在上朝的地方吃饭。但显然最热衷挑毛病的谏官也没那个精力了挑我的失礼之处了,看到吃的,大臣们眼睛都绿了。但是,没我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动。
侍郎的声音渐渐弱了,我皱眉:“继续,你还没念完呢。什么时候你念完了,什么时候大家开饭。”我看见那个小侍郎都要哭出来了,尤其是满朝文武都对着他虎视眈眈,连念起奏折都不连贯了。
“都看什么看!”我喝道,“折子都是谁写的?字数多少?用了多少印造局的纸!现在知道怪罪别人了!都给朕受着!朕也没吃呢!”
大臣们一下又缩了头,倒是小侍郎,听了我的一番话,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迅速念完最后一句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号道:“皇上,臣知错了!奏折本是为了报奏朝中大事,却被我用来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笔墨不说还耽误了政务,都是为臣的错!”
他这福临心至的一跪点醒了众臣,只见大殿上呼啦啦跪倒一片,几乎异口同声的说:“臣有罪!”
我还是维持着冷脸:“知错了?”
“臣等知错!”齐声回道。
“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又道。
这时候张丞相作为朝中表率挺身而出:“文字事小,奏折事大,今后臣等必不将闲杂事务写入奏折,言语必当简练,条理必当清晰。臣等请求责罚,望皇上恕罪!”
我的目的达到了,于是抬手示意陈福,陈福迅速递上了一沓纸,我抖了抖这些纸道:“这些是朕整理出的公文格式,你等对照这些格式将自己最近的奏折重写十遍,后日统一送上新格式奏折,不合格者,罚奉半年!现在都吃饭吧!”
看,我只是脾气差了点,作为临时君王,我还是很人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奏折在清朝才有,我觉得这个梗挺好用,就揉一块去了。太晚了,明天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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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改错。——2017.01.13
第12章 零壹贰
早朝从五更天开到午时,朝臣们依然没有念完所有折子。我见他们一个个站在朝堂之上还摇摇欲坠,也懒得多罚,让朝臣们吃完饭就赶紧回家。为了起一个表率作用,我也是在朝上吃完了午饭才走的。对此,岳智很不理解我的想法,或者说,岳智他根本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明白,这是时代的差距所造成的思维偏差。岳智一时不能理解很正常,这要看我怎么潜移默化的影响他。面对岳智的疑惑,我以一种长者的和蔼态度同他对话。
“你认为朕的做法不近人情,有损众臣脸面,甚至破坏君臣之谊?”
“请恕臣弟无礼,皇兄此举的确太过极端,丝毫不顾忌朝中大臣的脸面。手段这般强势,唯恐日后生出事端。”岳智很笃定的说。
“既然如此,阿智你又会如何做呢?”教育的过程就是引导,引出学习者的兴趣和想法,有理之处不吝啬赞美,幼稚可笑之处也依然正视,特别当你要教授的人是个有自己想法的成年人时。我不以教育家自诩,但来此间一遭,做过此间之王,总要给这个朝代和社会留下点什么,譬如理念。
我静静提听着岳智的侃侃而谈:“臣弟以为,官员上疏连篇累牍,不知所谓,却有不当之处,皇兄想改变此番状况,为何不在群臣中挑一奏折相对简练之人,大加赞赏,久而久之,众臣自当追逐上所喜好,这奏折累赘之事不就不攻自破了?如此做法不就可合了皇兄心意,又保全朝臣脸面。”
听了岳智的一番应对之策,我深感教导之路甚远。拍了拍岳智的肩膀,我问:“弟弟,你认为官员们在上疏的折子里随添笔墨,是对是错?”
岳智反应很迅速:“自然是错。”
“那好,那你告诉我这个错误他错在哪里,又有何等的不良影响?”我接着问,“不急着回答,你好好想想。”
岳智一脸狐疑的看着我仿佛我在闹什么幺蛾子,但我只是和蔼的微笑。这让他有些讪讪,倒还是用心思考了起来。我不急,我就坐在一旁边喝茶边等他的回答。也就一盏茶时间,岳智有答案了,我放下空了的茶杯看向他:“说吧,你想到什么了。”
岳智上前一步道:“臣弟不知皇兄是何想法,但臣弟以为,朝臣们如此行为,与政事大为有碍,若是鸡毛蒜皮之事也能洋洋洒洒上万字,那真若遇上大事,岂不能凑出一出鸿篇巨制?这样太过浮夸,并不务实。若说不良影响,怕是上行下效,到时候举国上下都找不出一个务实的官员了。”
我听后眼睛一亮,这个观点很是新颖嘛,就是切入点有点偏,但也没偏到哪里去,于是我面会心的笑容称赞道:“弟弟说的极是,但为兄还要补充几点。其一,占用有限资源,其二,工作态度不端,其三,造成恶劣影响。”岳智见我嘣嘣嘣弹出三根指头,十分惊讶,一副“虽然没有听懂,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于是更加好奇我会讲些什么。
“朕便从第一点开始讲起,”我站起身来背对着岳智,“资源是个指代宽泛的词语,物产是资源,土地是资源,人口是资源,就连时间也能是资源。而我所说的,被占用的有限资源是指,政治层面的资源。比如说,一盏茶时间朕可以用来下一封诏书,调度边防守军,朕也可以用来看一本辞藻华丽,言过其实的奏章。于是在相同的时间下,朕所做的事情所带来的利益天差地别。若是当日不巧,一本向朕征询接待使臣规格的奏折被压在了最底层,朕花费了大量时间在之前的奏折上,便遗漏了它,那待第二日使臣到来,礼部在礼节上出了差错,这个责任由谁来背?政治资源是有限的,因为朕只有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一日能处理的政务也在一个固定范围,既然如此,为何要用不重要的事情浪费朕的精力?
“这第二点,朕是在说朝臣们在另一种意义上的玩忽职守。每日上朝都在五更,天都未亮,住在宫外各处的大臣们更是要起的比朕还早。他们辛苦吗?自然是辛苦的。他们忠于职守吗?自然是忠的。但是在朕看来,他们只是行为上的称职,而心思并没有和行动一样投入。他们之中的谁都没有意识到,一份小小的奏折,会牵扯出多么大的麻烦。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么做是在犯错。当一个人犯了错误而不自知时,这个人是很可怕的,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警惕之心,迟早会酿成大祸。朝堂之上就更不能儿戏。
“然后是第三点,这一点你也意识到了,但恶劣影响却不止你所述的这些。这种歪风邪气不单单是影响到大殷官员们的作风,还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百姓对朝廷的感官。这是个不值得信任的朝廷,这是个虚伪的朝廷,这样的朝廷即使做出什么坏事,都是预料之中的,生活在这样朝廷的治理下,会很不踏实,就像随时会地震一般。当一个朝廷失去了他的百姓,那么。距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岳智猛一抬头,眼睛瞪的老大:“皇兄慎言!君臣得宜,天下太平,朝政必将万世永固,皇兄切莫再提如此言论!”
借着岳智的激烈反应,我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论,尤其是后者,是在太过激进。封建时代定然不会意识到何为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我得想法子补救,转而又道:“弟弟,你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百姓温顺则是风平浪静,百姓桀骜则风高浪险。为君者最终治的是民,治民就要治民心。民心定则天下安。”好险圆回去了,这种洗脑一般的工作真不适合我做。
岳智抬头看我的眼睛,我只好与他对视,我看见他突然笑了,心中一个激灵:“阿智为何这副模样?”笑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皇兄,臣弟只是没想到,皇兄居然心思如此通透,倒是我等自视甚高了。”
等等,亲爱的弟弟,你在说什么?怎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皇兄,臣弟想向你辞行。”
这下轮到我悚然一惊了:“阿智,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岳智却啪啪两下撩开衣摆,扑通跪在我跟前开始请罪:“皇兄恕罪,臣弟并非有意隐瞒,实乃事出有因。父皇临终之际将皇位传于你后仍不放心,便密诏外公进宫,留有一道圣旨,希望外公能监督新帝品行,必要时可设计试探,若皇兄并无资质,再由外公和臣弟一同摄政,待后宫有皇子降生,好生培育王位继承人。显然是父王多虑了,皇兄虽然自由散漫多年,却心怀宽广,大智若愚,是国君的不二人选,臣弟再滞留京城也没有意义了,恳请皇兄让臣弟回封地去。”
若不是场景不允许,我简直要掏掏耳朵,我听到什么了?最有希望接走皇位的人居然没有丝毫不臣之心,还打算开开心心的回家?居然还组团来坑我?
“阿智你……呵,你们真是……”我一时不知该说些社么才好。撑着桌子揉一揉额头,我高声喊来门外候着的陈福,“去,把张丞相给朕带来紫宸殿!”
陈福一溜小跑领命而去,我则是定定的瞪着岳智看。岳智垂首不语,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见他这副模样,我气不打一处来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就给我跪着吧!张玉立没到你就别想起来!”岳智毫无义义,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莫名其妙我就更加生气了,一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欲喝,凑到嘴边了才发现已经喝完了,又是一阵憋气,我哐的一声盖上杯盖,在室内来回踱步,跟脚下扎了钢钉似的。我越想越不明白,岳智一个堂堂皇后的亲子,铁板上定钉的皇位继承人,居然表现的这么坦荡,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位子被别人给顶了。这是心大还是有病?我三两下冲到他跟前就想问,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为什么不想当皇帝?可是我这番质问有毫无立场,自己一个当皇帝的居然整天梦想着别人觊觎自己的位子,这大概才是众人心中的有病。
然后就这样,我憋着气,岳智做着锯嘴葫芦,生生?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傅搅苏咆┫嗟牡嚼础?br /> 张丞相一进门就见岳智跪在地上,慌了神了,两步助跑,扑叽一下也搁我跟前跪着了:“陛下息怒,都是老臣的主意,秦王他只是听了老臣的话才欺骗了陛下,要罚就请陛下责罚老臣吧!”
哎呦我那个气:“合着你们就是重情重义,都是朕在无理取闹是吧?好,好好,是朕无理取闹了,既然都嫌站着累,那都跪着吧!”我一甩袖子,黑着张脸就往外走。这一老一小是拿我当傻子耍呢?想想自己这几日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脸上就火辣辣的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真是个二百五!
作者有话要说:
吃中饭这个事情吧,也是很晚才约定俗成的,过世后因为生产力水平的问题,大家一天都只吃两回。不过我在前章随手就写了吃中饭,现在就懒得改了,就当大殷也流行一日三餐制吧。
第13章 零壹叁
我憋着一团火在勤政阁里来回踱步,光可鉴人的地板都要被我的鞋底搓出火星了。恼羞成怒也不过如此。电光火石间什么都想明白了,自以为的机敏灵巧和潜意识的高高在上都成了笑话,满朝文武都看着我自导自演,我还自鸣得意的入戏颇深。
我问张丞相:“打朕当上皇帝起,你们的试探就开始了?”
张丞相诚惶诚恐的劲头已经过了,待我问话时反倒冷静了下来:“不敢有瞒圣上,皇位一事非同小可,臣等定要严阵以待。”他这么说,等于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我立刻在脑子里捋自己的思绪,张玉立既然这么说,那么从岳礼登基开始,任何一件有些分量的事务都可能是所谓的考验。我立刻想到了由岳智亲自做下的决定,立后。
恰好张玉立又开始坦白:“石家不过从五品武官,地位不高,石家女若为后定然不能日后立威后宫,于情理上也不利于陛下笼络朝臣,若陛下选择立新后自也无可厚非,但陛下并未如此。”
“所以呢?朕着算是合格还是不合格?”我冷声问道。
“若立新后,是陛下善用权术,自有图谋,若仍立石氏女为后,是陛下重情重义,不忘初心。臣等会忠于霸主,诚于仁君。”张玉立的恢复几乎无可挑剔。
我轻笑一声,这道难题原主倒是误打误撞过了。其实这也是一个在现代社会很常见的选择题。你是会选择一个严苛冷血手段强硬的老板,还是会选择一个温和容人善待下属的老板?前者不一定残酷到难以相处,后者也不一定职场前景广阔。
原主在众多劝阻中仍坚持将自己的原配妻子立为皇后,原主的选择张玉立看在眼里,更将原主的赤诚之心记在了心里。这正中他的下怀。因为这个阶段的张玉立不需要么一个多英明神武的帝王,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品行过的去,就能通过验收。
可惜的是,原主没能迎接张玉立的下一步考核,就意外离世,壳子里头换了个我。大概是一时的满意让张玉立放缓了步调,所以在我适应新身份的时候,他并没有发动密集攻势,这反倒让我得以安然无恙的度过适应期。
可是我为了避免出错对政务撒手不管的态度,又激起了张玉立的脾气,他开始在朝堂之上就一些重要政务冲我呛声。我自是不会拿他怎么样,但也会烦,导致自己不由自主的和张玉立怼起来。而对张玉立而言,最怕的就是我对朝政无态可表,我为了怼他脱口而出的话语,就又成了他评价我的参考。
“老臣别的不敢说,但陛下眼界极广,心思也极通透,对待政事总能于无意间找到真正行之有效的办法。先帝若泉下有知,定然欣慰后继有人。”张玉立一板一眼的说,鬼知道我是怎么在这样的音调中听出了激越。
“所以呢?你就又想试探朕看不看重这个位子?在不在意手足情?皇帝这个位置是你让坐就坐,不让坐就不能坐的!”我这话说的十分狠辣,直接就是在说张玉立妄图玩弄权术,妄图操控王位更迭了。
这时候岳智突然说:“此事是臣弟特意要求的。”
我转过脸来看他,岳智跪在地上背挺的笔直,声音也很稳:“年节本就是皇室回宫之日,能帮到丞相帮到皇兄,臣弟也就顺水推舟了。”
“帮朕?你们这倒是真帮了朕啊,怎么,弟弟你不想做这个皇帝?”懒得再遮遮掩掩,我一发直球送过去,“这可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你本就是太后的嫡亲子,最后坐上皇位的却不是你。弟弟,你甘心吗?”我逼近岳智,虽然觉得话说的有点过分,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这番话过后,张玉立都有些躁动,但岳智却毫无波动,他只是抬头看我:“这又有何不甘心?现在你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