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山之前在狼牙选拔的时候被拉到过高原地区特训,有心理准备和抗压能力,尽管训练中的成绩不如平常,但也用尽了全力。
这天下午在训练场要准备固定滚轮训练的时候,指导员拿着一个文件夹过来了,里面都是这次训练各个人的综合成绩。
贺九山和另外两个人综合成绩一样。
刘国强早说过了,第二次的挑人合训就不是只合格就行了,那是要从里面选优秀的,最好的,就算贺九山和其他两个人并列第一也不一定都能去得了,最终挑选几个人还是未知数。
贺九山盯着指导员手里的文件眯起眼,这哪里是选拔?对他来说,哪里有优秀合格可言,这是逼着你必须拿下第一的明纸死状。
“下一项科目训练马上开始,固定滚轮训练,30圈合格,35圈优秀。”
两个人同时上滚轮,手和脚都抓住里面的扶手,战友在旁边转动着滚轮,计算圈数;这项训练,就是为了模拟高海拔缺氧的环境,人的生理极限和大脑抗压刺激;所能承受圈数越多,抗压能力就越强。
轮番上了几个人,数目都在几十不等,最多的圈数是73圈。
“下一组。”
贺九山和另一人出了队列,脱帽扎紧腰带上了滚轮。两边战士扶着滚轮边缘,上去就计数。
和他一起上滚轮的那个战士不甘落后,两人看起来旗鼓相当,场上的战士开始还能闷声数着圈数,可当这两人在滚轮上转的圈数超过一百的时候大家都站不住了,瞪着眼睛忍不住念出声。
“121,122,......158,159,160......”
声音越喊越大,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鼓劲呐喊的声威湮没了整个训练场。
贺九山还在滚轮上转着,鼻翼有些颤抖,脸已经是爆红,整个进入了高度缺氧眩晕状态,可他还用眼睛的余角瞥向滚轮上的另一个人,那人也还在坚持,丝毫不松懈。
妈了个逼......老子非把他干趴下不可!
“......再转快点!”贺九山咬紧牙关生生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尾音都是颤抖的,却是铿锵有力砸地有坑。
场上彻底沸腾了,高喊声盖过装甲车轰隆轰隆轧过平地枪炮洞穿射击靶的响声,“355,356,357!!......”
圈数还在上升叠加,滚轮里的两个人目眦尽裂脑门青筋都浮现凸出,谁都看得出来这已经是身体的极限了,现在完全是在靠意志死撑,只要还有一息尚存,意志还清醒,谁能撑到最后都说不准。
那人牙齿磕地咔咔直响,像生了铁锈放置许久刚开启的机器,期期艾艾艰难又缓慢。
“.......467,468.......577......”
贺九山迷迷蒙蒙的,身体像泡在冰水里,浑身发着寒气,他已经感觉不到大脑的存在了,场上的人喊着什么他也听不见。死死抠住扶把的手是唯一能用上力气的地方,他脑子里只有一根弦,绷着他,时时提醒着:他一定不能停,绝对不能停下!
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贺九山在滚轮上如同溺鱼一样高危的行为,贺九山吭吭哧哧,艰难说了句话,“......再快!......”
摇滚轮的战士按耐不住了,“不能再快了,身体受不了。”
“特么......再快点!”
战士急着个脸,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快到六百圈的时候,场上的战士们叫起来:“不行了不行了!他受不了了!”
那名战士腿一软,从滚轮上掉了下来。
“他输了,贺九山,快停下吧!”
贺九山闭着眼不吭声。
他才六百圈,他起码要拉更大的距离才能拿下最后综合成绩的第一,怎么样都不能停。
战士们嚷嚷着,从一开始的焦急慢慢齐声鼓劲,整齐大声地数着这奇迹般的数字。
四分钟过去,每个人心里都慌着,震惊着。
人群里高喊了一声,“897!”
转滚轮的战士把控器械停住,贺九山爆红着脸从滚轮上下来,脚步踉跄凌乱,走不了直线,站都站不稳,战士们都上去扶他;贺九山拨开人群,晃着头脚步深深浅浅踉跄跑到一个障碍物旁,吐得天昏地暗,像剥了一层皮去了一道魂......
八百九十七圈,这个堪称神话一样的数字,从那之后成为了贺九山身上的一道标签,在军事科学院创造并留下了永恒的记录,一直都没有被打破过。
贺九山在以后的部队里的日子,常常有人说起他八/九/七圈的事迹,一提起贺九山三个字,就直接想到了八/九/七;从军事科学院出来的,都知道赫赫有名的这么一个人,如同代号一般和贺九山冠在了一起。
许多年后贺九山的老班长问起他,你当时怎么能撑这么久?
贺九山望着黑暗中绿色的军营,远山的轮廓模糊不清,嘴里的烟叶带出一团青烟。
他从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声音:“我是为了一个人。”
老班长说,“什么叫为了一个人?”
“......只要一想到不能见他,那种感觉比死了还难受,更何况区区转几个圈;这么想着,一晃眼,八百多个圈就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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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小武下来的时候,四点多,天却已经黑压压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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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跟过来了?”
贺九山停在雪地中。
“连长让我跟你一起去,检查站有个人临时派出去,我得替他。”
贺九山:“那走吧。”
边防支队办理边境通行证诸多事情繁琐,为了安全问题,边防学院支出战士协同检查站工作。
除了边防学院和十几公里外的三道检查站,周边基本是苍茫一片看不见人烟,贺九山到边防已经有一个月了,在海拔4900米的高原,这里全年处下雪期,无霜期不足60天;零下温度20度。真正意义上的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六月下大雪。
边防支队的检查站在路中央设了关卡,旁边两间屋只留有一扇用来检查办理证件的窗口,门大多时候是锁着的。
贺九山在窗口往里看一眼,战士正埋头清理登记表。
“兄弟,开开门。”小武砰砰扣门。
“这么快就到了?”战士拉下锁把门打开,对他们说,“还有二十多分钟交接,你们先进来吧,外边冷。”
小武搓搓手,往手心渡出一口热气,“比昨天还要冷呢,起码零下四十度!”
“是,这不,温度一下来连车都不来几辆了。”
小武的门没合紧,风从细缝里灌进来,贺九山随手将被吹得呼啦啦响的登记表盖上,问那个战士,“一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都该填完了,怎么才只有五页?”
战士挠挠鼻子,挺无奈的:“都填完了,就是太闲了才又重新翻一遍。”
“这地方实在太/安静了,五公里开外都难见着一个人,可不得找点事打发自己吗?”战士说。
小武:“那你在检查站七八年,肯定最热闹见到人最多的就是和岗位交接的时候吧?”
“没啊,前不久我还见着更多人了呢,一个特种大队拉练驻训,炮子打得欻欻的......”
贺九山身体一动,抬头盯着他:“在哪儿驻训?”
战士冷不丁被他一问,坑坑巴巴地说:“俩月以前,就在这个山头,不过现在不在了,去了另外的驻训地......那家伙,我都多久没听见机枪炮弹的声音了,特种大队在山头搞训练的时候,我都待不住了......”
战士讲得绘声绘色激情澎湃,小武听得也是眼睛直放光,他还没见识过特种大队呢。
贺九山摸着手里的钢枪,脸孔罩在挤进窗口的白光中。
敲敲桌面,打断了战士的话,他淡淡地说:“时间到了。”
“哦,那好,这就交给你们了。”
小武给他背上枪,“我送你出去吧。”
“好咧。”
检查站里只剩下贺九山一人,他走到小桌前,透过那小小的窗口,碧波如洗的长天下是绵延起伏洁白无瑕的雪峰,遥远的天际线仿佛就在尽头。
刘半城就曾身在这片雪峰中,离他那么近过,贺九山望着那山头,似乎看到了一名反射金子光芒的军人,正对着他面向窗口的方向,和他相遇。
在他来到边防以前,想见刘半城的心是那么难熬,分分秒秒都是年年月月,除了繁重疲惫的训练能暂时麻痹他不去想刘半城,其余所有的时间,贺九山闭上眼,就是他的模样。
可当贺九山站在这里望着雪峰的一刻开始,他突然没有那么心浮气躁了。
检查站对面的雪峰,还在那里屹立不动,他和刘半城还踩着同一片土地,彼此的气息近在咫尺萦绕耳畔,他们守护的,是同一片天空。
总有一天,在这茫茫的层峦叠嶂的雪山上,他们会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固定滚轮转897个不是夸张。以前看《军事纪实》,一个战士转了600多圈,下来以后吐得神志不清,我很佩服。
第60章 60
在边防学院的校区,除了一般值勤,和边境线上所有的哨所和边防团边防连都有相互联系的军事通讯频道,边境这几年不怎么太平,骚乱最多的地方就是国境线国界碑。
来自边防首府的补给车常常因为山路弯道多,线路危险的原因不能准时给边防团送去补给,耽误延迟一天,边防的战士就会挨饿一天。
边防不比其他地方,环境恶劣条件艰苦,战士们不仅没有存粮,连每两个月补给车供给的物资都要紧巴巴地省着用。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战士们的温饱成了问题,边防学院历年来都在补给车未能准时到达的情况下给边防团送去补给物资,解决当务之急。
昨夜,边防学院接到了电话,经过隧道北口的时候,大雪下了五天五夜,平地积雪两米多厚,给养车根本无法上来,边防团面临断炊。
听边防团里一个连队干事说,他们把仅能维持几天的粮食按一个月安排,把一天三餐改为两餐,干饭改成稀饭;后来稀饭也不够吃了,每顿只能喝些盐面糊糊充饥。煤烧完了,于是连队发动大家到雪峰下刨雪捡柴,只得了骆驼刺之类的干草,还不够化半锅雪用,实在没办法,连里狠了心,把桌椅板凳、木箱集中起来劈开烧饭,最后把睡的床板也抽出了一半烧掉了,两三个人挤到一个铺上睡。
学院听了之后,觉得战士们的吃饭问题刻不容缓,把校中的粮食物资囤积在一起拨开一半运上了几辆车,送去边防团的各个连队。
两辆运兵车,一辆给养车,再从山下借来的两辆面包车,凑了四辆,分别运往边防团的每个连队。
贺九山和小武驾驶一辆运兵车,朝着红七连出发。
一天一夜的路程,为了尽快把物资粮食送到战士们手上,贺九山没有合眼,在能见度极低的风雪夜里都冒险驶进,路上穿过的冰桥隧道极多,给车子行驶增加了难度。
好在第二天中午,运兵车终于到达了红七连,把粮食物资送到了。
红七连的几个战士过来卸下物资,贺九山从驾驶室里下来帮着他们搬下来,没过一会,又有两个战士抱了两个箱子,把搬下来的东西分成两份,分别装进两个箱子,其中一个密封,贴上胶带。
贺九山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做法,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个密封装起来?”
战士一边打包一边回答,“这份是要给另一个连的。”
“另一个连?”
贺九山来之前只让送红七连的补给,没听说过还有另一个连,他们这辆运兵车上的物资,只红七连一连用都不够,还要把这么点物资再分出一半来。
“你第一次来不知道。”
小武说,在距离红七连两座山前面还有一个连队,钢一连。
那是离全边防团最远条件最艰苦的连队,离首府一千八百多公里,守着国门和界碑,也是全军驻守地方海拔最高的连队,5100米;那是真正的天边上的岗哨,被称为“国门第一哨”。
钢一连驻守的地方,实在太远,路段又极难辨别,开车去那个地方实在太难受了;以往边防学院给红七连送补给的时候,战士们都把物资就地分成两份,自己送到钢一连不让边防学院再去受累跑一趟。
小武说话间,红七连里的战士端着水桶和水盆从寝室里出来聚到水房接热水,边防热水供应极少,跟物资量是一样是稀缺东西;去晚了,一水杯的热水都没有了。在这里的士兵,零下几十度用冷水洗脚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贺九山从正在装箱的战士手里拿回物资。
“钢一连的物资我替你们送去。”
“不不不,你们给连队里送来物资已经够麻烦了,这个还是得我们自己去......”战士连连摆手。
“那就这么定了。”
贺九山略过战士,直接跟小武说,“你认识去钢一连的路吗?”
“这这......不行啊......”
小武爽快答应,“当然认识,我带路!”
贺九山打开车门,发动车子准备上路。
战士见他执意这么做,也说不了什么,只叮嘱他们路上地势险,要时刻留神。
“同志,那就麻烦你了。”
贺九山冲他一点头,“赶紧给连里的战士烧上饭吧。”
全军驻守海拔最高的钢一连,远远看去就像真的戳在云层里,耸立云霄,连队上面的雪云凝聚,终日不开,绵延无尽。
上山极其困难,车子开了一半就要下车步行上去,贺九山扛着物资箱,嘴里咬着手电,天这时候已经黑了一片;小武在前面引路。
“九山哥,你注意点脚下头,容易打滑。”
手电咬到嘴角,贺九山问:“这个钢一连是离边防团和首府最远的连队,地势又这么险要,团里断炊条件第一困难的就是他们了吧?”
“是啊,我之前上去过一次,他们连队日常用水都要去几里外的深湖,说是说一个连,但实际上只有十来个人,就驻守山尖国界线那里;那苦得真是没法说了。”
小武说着,指着上头那处地方,“你看,就在那儿。”
他们到了山尖的时候,钢一连的老连长在屋顶上扫雪,小武和他说明了来历之后,老连长把他们迎进了屋子里,其实屋里和外面没区别,一样冷风嗖嗖;没有煤炭,火炉熄灭了在屋里冷冷地杵着。
老连长从热水壶里倒了两杯水给他们,“真是麻烦你们了。”
“连长,这点物资你们先勉强用,给养车大概还有十天能到。”
贺九山对他说。
这个矗立在全国最高地方的连队,贺九山第一眼看见就被震惊了,破落的砖瓦防隐在皑皑白雪间,确是那么威严端正不容侵犯;几十里的荒芜和人烟罕至,他们驻守在这里,守在大雪山,与世隔绝。
老连长和贺九山说了一阵话,小武看了看时间该回学院。
贺九山起身,跟老连长道别。
“我们这就走了。”
“现在下不了山了,”老连长说,“天都黑了,外面过一会儿就要下冰雹,我们这里一到晚上那就是风雪迷眼,能见度不足半米;下山更是凶险。”
老连长诚恳地跟贺九山说,“你们上山送来物资已经是太麻烦了,如果在下山的时候出了什么事钢一连铁定心难安了。这样,你们今晚住下,明天一早再下山。”
为了保障安全,贺九山和小武住下了。
六点钢一连组织吃晚饭,贺九山帮着生火烧饭,却没见战士拿他们刚送来的粮食蔬菜,而是揭开了一口小缸,里面储了半缸小米和极少的一些青菜面条。
边防团大多连队都已经断炊,而钢一连是所有连队里条件最艰苦的连队,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有存粮?
在饭桌上,贺九山跟老连长问起了这事,他说你们省吃俭用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在全团面临断炊的时候你们还能剩下存粮。
连长笑笑,摇头,“哪有剩下存粮?钢一连半月前就已经断炊了。”
小武纳闷:“那缸里那些米是怎么来的?”
连长说:“几个多月前,沈阳的一支狼牙特种大队到边防驻训,就在我们这里二十里外扎帐篷野训;我们断炊后狼牙大队就把他们的口粮分给了钢一连,我们有几个士兵生了病,送去山下打针挂吊瓶去了,连队本来就人少,这么一来国界碑上的哨口更是没人守。狼牙大队和我们说,他们轮流派人去国界碑上守哨,直到生病的几个战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