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有道理。”
“然则有如斯美色在前,又有几人能够抵挡?”
这话似问非问,却见李然摇了摇头,一脸平静地说:“这倒未必,俗话说各花入各眼,这东西也要看合不合自己胃口。”
他说得一本正经,苏沫先是一愕,继而就抚掌笑开了,笑声在殿内回荡,欢畅之至,饶是恭槐安亦不免动容,
“那么你来猜猜,朕的喜好如何?”
“……”
“呵呵,原来你都明白。”
对方轻言挑逗,李然竟一反常态地点了点头,道了声明白,一脸平静地说:“殷尘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你要不要听听?”
苏沫哦地疑了一声,眸中不乏意外之色,挑眉示意他说来,李然扯嘴轻笑,道:“他说,柳风梳,瑶草奇花香满地,总关情。”
方说完,只见苏沫握着茶杯的手一抖,眸中杀意一现,继而乓啷一声将那茶盏掷在地上,上好的鎏金瓷碗碎了一地。
“闭嘴!这话朕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这一声冷彻入骨,语毕拂袖而去,再不回头多看一眼,李然望着那个略有些僵硬的背影,无声笑了。
柳风在苏沫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他虽然还不是很清楚,可稍稍一提就能让对方失常至此,想必不是一点半点的情分。
如此,倒可以用上一用。
月上中天之时,翠铃走了进来,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李然点了点头,将心中忧虑暂且搁下,问道:“人都到齐了?”
“殿下放心,都在外殿候着呢。”
“东西呢?”
“也一早备下了。”
他满意地点一点头,批了件绣暗纹宽袍出去,在高椅上坐定,手捧茶杯小啜一口,含着招牌二分笑,道,“御花园的事,你们都听说了?”
话方说完,众人点头。
“我知道这几天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可一天找不到真凶,你们就要多受一天的罪。”
他边说,边朝翠铃使了个眼色,翠铃心领神会地将案上宽盒内的红布揭开,竟是一盒金子,在那一盏红烛下,闪亮刺目。
众人一瞧,目色皆变,李然笑着拍了拍手,片刻后就见两个小内监用箩筐扛了口黑皮大瓦罐进了殿来,搁在殿中央放定?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桓扇送送枪拮樱滞送夏俏唬蚰擅苹蚓桑刺淞宓溃骸罢夂诠蘩锿纷暗哪耸窍扇酥嘎返幕钏灏字讼戳俗匀幻皇拢扇羰悄钦嫘滓慌觯厝换嵊泻焐孜圃谄浜缶毕韵帧!?br /> 她方说完,一人怯懦懦地问:“倘若这法子不准呢?”
此话一说,所有人皆点头附和,李然但笑不语地扫那人一眼,似乎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却见翠铃躬身朝他一拜,道:“殿下,可否让奴婢先试?”
“也好。”
他颔首,翠铃欠一欠身,转身过去,走至那口黑罐前,在两名内监的监视下,将两手伸进去撩了几个来回,继而转身回来,矮身在李然脚边跪下,撩开长发,李然笑着扫一眼,又朝身后那一干人等招了招手,道:“有谁不信的,可以过来看看。”
几个胆大些的立马探身过来,见那雪白脖颈上干净一片,无任何痕迹,均暗自唏嘘感叹,李然深笑着扫诸人一眼,道:“都看清楚了,还有疑问吗?”
如此,再无人吭声。
“既然没问题,那我们就开始。”语毕,笑着虚扶翠铃一把,叩了叩盛金托盘的一角,道:“来,自己拿赏。”
众人一瞧这阵势,一扫方才的犹疑之色,纷纷跑上前去,待所有人一一洗过那“仙水”,李然朝翠铃比了个手势,道:“知道怎么做了?”
翠铃颔首,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挑了一人领去偏殿,众人不解,暗自窃窃私语,李然啜了口茶水清一清喉,道:“没做过就不用怕,手脚也别乱动,一切自有天意决断。”
众人应下,殿中昏暗安静,他百无聊赖地啜了会茶,觉得无所事事,索性执起手边书册细读,任由那十数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如此,一行人进进出出,很快便检查了个遍。
片刻后,翠铃领着最后一人从偏殿回来,朝李然怒了努嘴,李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最终落在一个小内监身上,轻咳一声,问道:“韦昭是谁?”
方说完,就见一人白了脸出了列来,正是之前问话的那人。
“是奴才。”
“原来是你。”他无声一笑,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问道:“你知罪吗?”
“殿下,奴才不明白。”
“翠铃,把烛火拿去,让大家看清楚。”
“是。”
翠铃举着烛台过去,撩开那人的发辫,众人探身过去一瞧,皆被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却原来那人的后颈上竟有一个艳红的凶字,还是西平字符。
所有人均惊恐失色,都道是鬼神仙灵。
事实上,这些个内监宫女从小在宫中长大,可谓与世隔绝,就算是街头卖艺的小儿科,都不定能看穿,别说是这样段数的骗术。
既然神仙显灵,谁人还敢不信,纵使那做贼心虚的韦昭,在看了旁人的惊变之色后,亦吓得滚滚发抖。
李然招了招手,让翠铃附耳过去听话,继而领命离去,不消片刻,一阵铿然之声在殿外响起,两名身着甲胄之人被领着进了来,朝座上那人示意后,将那小内监压了下去。
众人或惊或喜,李然一脸平静地坐着,暗自叹了口气,心道不知道过了今夜,那小子还保不保得住性命?
翌日,鬼神捉凶之说在西平后宫一传十十传百地传了开来,那内监是夜在狱中“畏罪自杀”,这多少在李然意料之内,虽有同情,却也无奈。
他如今要担心的事,其实一件不少。
苏沫自那日甩袖离去后,再次踏足永安殿已是三日之后,进殿来后只沉默不语,目中有怪异的神色,末了略一皱眉,道:“听说贵妃日前来找过你?”
“没错。”
“你就不怕惹朕猜忌?”
“什么都不做,你就不怀疑了?”
“呵呵,事到如今,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徒劳,更何况那个男人如今已是自顾不暇,你道他还能救你?”
对方眼神锐利,李然暗自冷哼一声,依旧一脸淡然地吃饭,脑中千回百转,苏沫也不恼,只一脸闲适地在他身旁坐下。
“害你的奴才已自尽身亡,此事到此为止……至于贵妃究竟与你说了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听这语气,似乎大有内情,他也不想多问,只半试探半澄清道:“后宫由她负责,问几句也没什么。”
苏沫甚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深以为然:“如此就好,她虽然心高气傲,却也极懂分寸。”
懂分寸?
他在心中无声嗤笑,暗忖那赵妍果然很得他信任,能让如此多疑的苏沫放心至此,果真不是简单人物,至于她究竟想玩什么花样,他不想知道,也不关心,唯一在意的,也只是他二人的那场交易而已。
他正兀自思索,那头苏沫眉开眼笑道:“算了,别说那些扫兴话,今晚可有兴趣陪朕喝两杯?”
“你很高兴?”
“呵呵,自然是了,当然你若愿意,朕会更高兴……”
这话说到后来已听不清了,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李然淡淡扫他一眼,道:“我喝。”
他方说完,苏沫就朗声笑开了。
“如此认命倒也稀奇,不过朕喜欢。”
言毕,叩指在桌上敲了敲,不消片刻,翠铃端着托盘进来,见了那二人的情形,振奋了精神,笑道:“陛下今日兴致真好。”
苏沫如今诸事顺利,又有“美人”相伴,心情之好可见一斑,只见他挑起一边桃花眼,道:“何以见得?”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陛下如今诸事随顺,自然是高兴的。”
她模样生得乖巧,人又机灵,嘴巴极甜,眉眼儿弯弯带笑,十分惹人喜爱,连李然都被感染了一丝欢快劲,神色舒展许多。
苏沫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越发显得亲切和善,有话必应,谈笑间全没了顾忌,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大有一醉方休之态。
风起云涌第十五章
这一味乃是上好的西凤,无色清亮透明,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浓而不艳,是西平特有的宫廷御酿,李然喝了几杯下肚,也觉得甘甜之极,不由赞道:“好酒。”
“你若喜欢,朕可日日陪你喝来。”
对方神色间温情满溢,他也没触霉头,只一脸淡然地抿唇不语,苏沫心情好也不计较,依旧笑逐颜开地品味杯中佳酿。
这么喝了两三盏茶的功夫,那位已有些微醺,桃花眼中光彩熠熠,锃亮得几乎有些灼人。
“你那招够狠,连朕听了都心惊不已,只不过鬼神之说朕从来不信,这内里究竟有什么名堂,可否说来听听?”
李然撇嘴,正想敷衍了事,却听翠铃俏皮一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口黑皮罐子里装的是白矾水。”
“白矾?”
许是那至尊之人难得露出如此无知糊涂的模样,她咯咯一笑,道:“白矾水虽无色,可殿下给奴婢的那支狼毫却大有文章。”
语毕,一脸是笑地朝李然望了过来,道:“究竟是何物,还得由殿下来道明。”
李然不忍扫她兴致,也不拐弯抹角,托底道:“没什么,就是沾了点黄姜水。”
这话真够简洁,苏沫却也听懂了,他早些年周游列国,江湖道术见过不少,只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此间内幕,忍不住抚掌大笑,秋水般的美眸中有笑意一波波环绕,瞧着几乎有些勾魂夺魄。
翠铃怔怔望着他,竟似痴了一般。
李然扫他二人一眼,依旧一脸淡然地啜着那醒酒的茶水,沉默片刻后,不无感慨地叹道:“道理其实很简单,没做亏心事就不会心虚,不心虚也不会多此一举,鬼神显灵那是假的,不过是心理战而已。”
这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儿科,比起他从前在局里见识过的那些个五花八门的招数,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况且做了这么多,终究也是为她人做嫁衣。
翠铃却很是欢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转而朝苏沫莞尔一笑,道:“正是了,奴婢之前照着殿下的吩咐,特意嘱咐过他们,若是贼人碰了那水,必定会在后颈留下红色印记。”她说到此,许是觉得有趣,掩嘴一笑,道,“那韦昭显然将奴婢的警告听了进去,偷偷伸手摸过脖子以作确认。殿下一早说过,白矾水遇着黄姜汁铁定显色,还让奴婢写个凶字以正视听,果不其然呢!”
她绘声绘色说来,惹得苏沫抚掌感叹:“如此看来,朕往后的日子再不会无趣咯。”
这话别有所指,李然只撇嘴不应,气氛一时冷清,恭槐安忙赔笑道:“殿下乃机敏人,此番奴才等亦是大开眼界。”
他这话接得巧妙,苏沫笑着叩了叩他的脑袋,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了这套虚与委蛇的调调?”
听这话的语气,倒也无责怪之意,恭槐安笑着应承下来,道:“奴才只是实话实说,若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指正。”
他在苏沫身边多年,乃是真正的近人,如何不晓得这一位的心思,苏沫方才听他一席话,心中快意大生,又见他如此讨趣,笑着踢了踢他的膝盖骨,道:“这账朕暂且记着,往后一并罚,你二人先下去。”
如此,哪里还有罚的意思,估摸就差找个由头打赏了,二人应下,躬身退出殿去。
内殿只剩李然与他,一点蟠龙火烛下,光影摇曳,似缠似绵,苏沫望着对面那人,叹道:“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朕今日才明白此间真意。”
李然淡淡扫他一眼,见对方脸上有醉,眸中有光,似醉非醉,摩挲着杯沿想了片刻,道:“有句话你大概没听过。”
“哦,说来听听?”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的名言。”
苏沫捏着酒杯想了须臾,末了撇嘴一笑,道:“的确有些意思,文采是好,只太过消极,非成大事者所言。”
这话当真是一针见血,李然微微一愕,下意识抬眸朝他望过去,但见那桃花眼中凌厉锋芒闪动得近乎刺目,一时间驳也不是,不驳也不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又道:“况且,得意与失意全在自己手中,何须他人指手画脚?成败得失,不到最后终难成定论。”
“你也别忘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烽烟四起,大好江山就摆在眼前,无人不欲分一杯,你让朕识时务?还是那句老话,‘天下’二字本就人人有份,我欲夺之又有何错?否则,朕那些年的付出岂不都付之东流了!”
他说这话时,眸中虽有冷意,却不乏黯然晦涩,只浮光掠影似地匆匆一闪,犹如在那黑曜石般的浓眸中滴了石青斑纹,如深潭中泛起的一点磷光,苦痛暗藏。
这些年的付出究竟是什么,李然不欲多问,但见对方眉眼间隐约有落寞之色,遂同情地扫他一眼,苏沫兀自执酒壶将面前的酒杯满上,举杯一口饮尽,怅然一笑,道:“你不是朕,怎会明白个中滋味?”
李然撇了撇嘴,不作应答,对方似是被勾起了往事,又或者确实醉了,竟止不住话头,继续道:“那几个女人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到头来这西平宝座,还不是归我西平尹谦所有?呵呵!西平尹谦?尹谦!他抛弃我们,可为了那个位子,我却终究得灌上他的姓氏!尹?呵呵!呵呵!”
如此尊贵的名号,被他念来竟全然都是嫌恶,李然俊眉一皱,转了转手中的空酒杯,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语毕,也不待对方反应,径自道:“其实比起尹谦,苏沫更好。”
对方止住轻笑之声,问道:“是么?当日在金满楼时,你说想与朕合伙经营买卖,可是实话?”
“算是吧。”
“那事若成了,或许……”
“没有或许!假设的事我从来不想!”
苏沫被他一顿抢白,也不翻脸,只自嘲一笑,叹道:“这话也只有你敢当着朕的面说。”
“的确,假设的事无须多想,那些人如今已与蝼蚁无异,根本无须放在眼里,她若地下有知,看到朕有今时今日,也能聊感欣慰。想来,他也会高兴……”
李然见他神色似醉如痴,心下终是不忍,正欲开口劝说,却见那桃花眼一眯,带了锐利之色道,“北烨如今正腹背受敌,姓江的已无多少时日,你可千万别存什么指望。”
如此前言不搭后语,言辞间全无章法可言,李然也不欲做无谓之争,边饮酒边暗自动着心思,苏沫见他这般乖觉,无声一笑,凑近了轻声道:“朕的西平皇后位多少人都肖想不到,偏偏你还如此不屑。”
末了,沉声一叹,似有惆怅也有无奈,李然不应,只兀自执酒杯小酌。
这一晚的永安殿内,火烛艳光下,二人对坐举杯相饮,一人垂眸独饮,一人唏嘘乱语,虽在咫尺,却相隔天涯。
西凤虽清雅,后劲却也不小,苏沫到后来已醉得不轻,趴在桌上喃喃自语,李然正收拾残局,恰逢翠铃端着洗漱的东西分帘进来,见了殿内情形,脚下几个快步过来,一脸惶恐地说:“殿下莫动,让奴婢收拾就行。”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他皱眉,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翠铃先是一愣,继而抿嘴笑道:“陛下与殿下还未歇息,奴婢怎敢?”
“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女朋友--”
说到此,立马打住不再多言,翠铃颇诧异地抬眸望他一眼,片刻后含笑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殿下关爱,似乎并没有觉察出不妥,只搅了帕子专心致志地为苏沫拭面,再不顾其他,苏沫则阖眼躺在床上喃喃低语,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翠铃面上全然都是心疼。
少顷,恭槐安端着墨玉托盘进来,见了殿内情形,沉声一咳,翠铃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将锦帕掉在地上,李然抱拳一咳,问恭槐安道:“什么东西?”
“回殿下,是醒酒茶。”
“行,拿来我喝。”
如此一说,恭槐安再顾不得翠铃,立马赔笑上前来服侍,未几告退而去,李然坐在桌边,捏着茶杯在手中把玩了一番,扫一眼那绿衣女子忙碌的背影,道:“有些事你不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