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步倾流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用力捂紧了衣衫,怎样都不让动,挣扎间方上完药的左肩又隔着衣衫隐隐渗出血来。
那抹血色在萧斜阳眼前一晃,硬是将他的理智生生拉扯回来,他心头的那团火气终究还是抵不过那被掐在心头嫩肉上般的疼痛,终究还是拉步倾流起来,细细地给他左肩上那道伤重新上药。
见萧斜阳脸色缓了些,步倾流握住的拳头逐渐松开了,他先是用左手浅浅勾住萧斜阳的腰,再是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蹭过去,想彻底搂住眼前的人。
‘啪——’的一声,萧斜阳毫不犹豫地狠拍了一下步倾流小心翼翼地勾在他后腰上的手,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块,步倾流握紧的拳头又缓缓藏回衣袖里去。
萧斜阳用四指抵住他的下颌,拇指或轻或重地摩挲着他无血色的嘴唇,板着脸威胁道:“别以为这一页就这样掀过去了,不给个交代,以后都别想碰老子!”
步倾流垂下眼帘,依旧是一言不发,右手捂在隐隐发痛的心脏上,他觉得那里很疼,比那日自己亲手插进去的那刀更疼。
萧斜阳一见他这副倔强冷傲又委屈的表情,就舍不得对他来狠的,只好以退为进,捏住他的下颌柔声哄他讲话:“抬眼,看着我。”
步倾流漆黑的双眸对上萧斜阳那明亮的双眼,见他眼底的火气泄了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搂他,见没被推开才敢收紧左手,彻底拉他入怀,将下颌搁在他左肩上。
萧斜阳依他了,知道对他来硬的不管用,只好来软的,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后脑的头发,尽量保持声线柔和:“你准备怎样向我解释?想清楚了再说,不准讲一句假话。”
步倾流靠在他肩上,沉默再三,终于挤出了从昏迷到现在所讲的唯一一句话:“对不起。”
萧斜阳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头,不上不下,作势便要推开怀中的人:“对不起就完了?解释呢?交代呢?苍狼山上独战群雄,步凌月,步尊主,步大侠,您还真有勇气!若是我今日不出现,你是准备死在苍狼山上么?!”
萧斜阳的最后一句话,简直是磨牙吮血般的质问。
他气的是步倾流将他丢在司空府,在明知这场誓师是有心人故意设计引他上苍狼山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真的独自一人前往苍狼山,这简直是——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萧斜阳隔着步倾流的右手按了一下他捂住的胸口,表情凶狠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明知是别人设的局,你偏要往上撞!你在明,他在暗,他怎样给你使绊子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好尊主,您就这么急着往坑里跳?!”
步倾流疼得一颤,奈何萧斜阳根本没放过他的打算:“替我争取恢复身子的时间,嗯?真的只是这样么?不准委屈,给我讲话!”
萧斜阳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拉离自己的怀抱,视线紧紧锁在他苍白的脸上,目光里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不肯讲话是吧,我就偏要逼你讲。
步倾流坐直了身子,一言不发,他这动作是自忘忧境养成的——明显的认错意思。
萧斜阳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磨牙道:“你别逼我说狠话。”
步倾流见他又沉下脸,被逼急了干脆单手扣住他的腰身,硬是将他往怀里搂。
萧斜阳一把推开他:“不想讲的你便装作听不到,不跟我坦白,是吧?那便由我来替你讲,你是想独力承担起所有的事情,用自己的命去了结这件事,是么?!”
若是说步倾流的脸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一片,此刻被萧斜阳戳中心思的他,脸色只能用惨白来形容。
萧斜阳狠心继续刺激他:“我要是相信司空月转告我的那句话,在江南等着你回来,怕只怕等来的是你的骨灰!步凌月,步尊主,您还真狠得下心!我活了这么些年,只把你供在心尖上,你却每每让它这般疼。”
萧斜阳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一字一句直直撞在步倾流心上。
步倾流到苍狼山前曾让司空月转告萧斜阳,说自己很快便会从苍狼山回到江南,可他本就不知自己能否活着回去,留下那句话不过是为了让萧斜阳安心。
可惜,萧斜阳没安心,他醒来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撕了柳家那一堆走尸,以及司空府度化不得的那凶尸,将司空府搞得阴气冲天,尸水横流。
趁着步倾流眼里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萧斜阳看准时机,一个虎扑将他扑倒在石床上,然后狠力扯开他捂住心脏的右手,对着还欲挣扎的步倾流厉声吼道:“不准动,敢动老子就翻脸!”
萧斜阳没想到,步倾流胸口那处经已凝固住的黑色血迹,不是溅上去的,是来源于胸口一处深深的刀伤。
萧斜阳目光追寻到步倾流脸上,颤抖着声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步倾流听他话语,知他并未将注意力放在他胸口那凝固的黑血上,半晌方睁开眼睛,缓缓摇头,淡声道:“记不清。”
萧斜阳握住他的手,眼眶彻底地红了,心头涌起火烧针刺般的疼痛。
步倾流反握他的手,亲亲吻了一下,随后放到心脏的位置上,对他道:“你别气,我……保证再没下次。”
作者有话要说:
为防各位大大逆CP,剧透一个,黑化后的步凌月依旧高贵冷艳,可戾气横生又极其自恋,还有点天然懵。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无题是多么多么词穷
月华透过枝叶的缝隙倾泻在林间,于弥漫的毒瘴中勾出一道道摇摆不定的树影,阴风阵阵——刮骨寒。
萧斜阳盘腿坐于地面,拿着一根湿树枝挑拨燃烧得正旺的火堆,让明火集中于被他架起来的那材质甚好的砂锅上。
砂锅盖子微微震动着往外冒出阵阵热气,人参生姜野鸽汤的香气潺潺涌出,渗入腥风中,简直是林间清流。
煮汤的材料是黄昏时候从隔壁清幽山上取的,从焚骨岭到清幽山,路途不算远,却也要一个时辰,要不是念着步倾流的伤势,萧斜阳能在清幽山上再晃悠几个时辰,打它两只野兔山鸡。
步倾流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冷静沉稳,可通过苍狼山事件后,萧斜阳终于知道,那寒玉般的人,隐藏在古朴气质下的,是一颗怎样狠的心,因而萧斜阳不敢离开步倾流太久,他怕自己一旦错开目光,那人直接把自己玩残了。
火光噼啪,于夜色中爆出零星火花,萧斜阳将汤水装入以清泉清洗过的白瓷碗,放得温度正好才端去给正在打坐的步倾流。
步倾流眸子闪烁了一下,接过碗,在萧斜阳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把那补气养血的汤水喝完,随后便掩饰性地伸手去摸那从清幽山上带回来的果子。
萧斜阳按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抓过来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语气坚定:“果子晚点再用,汤再喝一点。”
闻言,步倾流的眼睫颤了下,随后抬起眼帘,眼睁睁地看着萧斜阳给他端来了一锅汤。
萧斜阳见他舀了一碗后,才缓缓低头地一口一口慢慢抿,心里那汪坏水又盈了起来,状似没有看到步倾流的不适,只不经意地道:“对了,等下把肉也吃了,效用都在汤渣里。”
步倾流抬眼看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眼里却藏着一丝挣扎。
步倾流自出生以来便口味清淡,没怎么沾过荤腥,萧斜阳方开始赖在他身边之时,两人尚未确定关系,因而他才会给点面子地吃两口萧斜阳递过去的肉食。
关系确定以后,步倾流在萧斜阳面前也不用再怎么掩饰情绪——他现在明显胃口不怎么样,不想喝汤不想吃肉。
萧斜阳见了他那点心思,也没放在心内,快点把他身子养好才是正事,于是他没心没肺地跑回去给火堆添柴,也不去哄两句,像是完全忘了他当初是怎样死缠烂打才拐上那朵高岭之花的。
噼啪——噼啪——噼啪——
异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拨开层层落叶,从暗无天日之处爬出来舒展筋骨。
萧斜阳自山洞内隔着重重瘴气远眺,只见一具尸体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站于一颗老树之下,尸体的骨头像是被软化过一样,肩膀耷拉着,正竭力将右腿从烂叶堆里抽/出。
萧斜阳星目一眨,唇角下意识地勾起,正饶有趣味地看着那走尸,他无聊得都快发霉了,正想拿点东西练练手。
此地名唤焚骨岭,顾名思义,地底下自然埋着不少尸骨,夜里本就阴气重,别说走尸,出现凶尸怨灵也不足为奇。
不论是从前抑或是现在,萧斜阳从未曾将走尸放过在眼内,从前的他,因为出生时配好天时地利人和,八字太重,一般尸体当着他面绝不敢轻易诈尸,加上有层见替他护航,他一直没在这方面吃过什么亏。
如今的他,因稀禾遗物葬归,弄至阴气入心,煞气在身,司空月那日出的那道法子,并未成功地以毒攻毒,反而令两道阴气都融在他体内,成为他真气的一部分。按他目前的邪气值,但凡是能炸的没主的尸,都能为他所用,供他驱使。
葬归算是认主了,可——萧斜阳依旧拿它没辙,只好暂时先将这事放在一边,若是再强行打开葬归,他怕到时会跟传闻中的稀禾一样,直接变成半尸半人,到时候毁了自己这么俊的脸,可就可惜了。
走尸往人气重的地方走是本能,毕竟是爱吃生肉爱喝鲜血的东西,因而那具走尸在将腿□□后,便耸着肩膀一步一步地往山洞的方向走来。
眼见着以一头枯黄头发遮脸的走尸越走越近,萧斜阳却完全不担心高岭之花的安危,毕竟步倾流那血,一般尸体闻到都会走远点,绝不敢往上咬,不然倒下的绝不是步倾流,而是尸体自身。
噼啪——噼啪——噼啪——
此处是焚骨岭,相当于乱葬岗,埋葬在地底下的尸骨数不胜数,且皆是被人无情抛弃,这样的尸骨属于未寒,最容易诈尸,而且一诈尸就喜欢大规模地炸,像是凑人数开赌局一样。
带着尖锐长甲的绿色枯手不断地从烂叶堆里伸出,被月色一照,场景显得可怖而惨淡,夜色一浓,地底下那察觉到人气的尸体便迫不及待地冒出来,想要拿生肉磨牙。
这样的场景任是正常人见到了定会暗暗心惊,萧斜阳则不然,他非但没表现出丝毫震惊,反而满脸兴味——他不是正常人,而且他现在正缺乐子,因为步雪莲受了重伤,需要休养,他脸皮再厚也只能吃两口豆腐,不忍黑心地辣手摧花。
步倾流见萧斜阳一直将视线放在那些正从地底冒出来的走尸身上,没怎么留意他,就悄无声息地想要将剩下的半碗汤倒回砂锅内。
岂料萧斜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立即沉下脸,明显地摆出了一副‘老子很不高兴’的表情。
步倾流一见他沉下来的脸色,便僵住了动作,眼底尽是不知所措。
萧斜阳黑着一张俊脸,寒着声音威胁道:“步雪莲,别逼我灌你,你敢倒回去试试,老子保证让你每天不换口味地喝上两锅。”
步倾流垂下眼帘,脸色苍白得有点可怜,萧斜阳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态度立即便软了下来,走近他身边,捏捏他雪白的手腕,诱哄道:“好了,喝完剩下的半碗就不逼你喝了,好么?”
步倾流依言喝了,喝完还不忘提醒道:“不想吃肉。”
萧斜阳忍着一巴掌拍死眼前那朵花的冲动,干脆而直接地把汤锅抱走,一边捞着汤渣吃,一边看着那些多而零散地朝山洞所在方向走来的尸体,面对着骨节错位,千疮百孔的一众走尸,他表示胃口1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还不错。
焚骨岭的走尸都一个样,衣袍潮湿破败,动作僵硬零碎,一头乱发中透着两个空洞洞血淋淋的眼眶,那副样子真有让人直接揪住头发扇两巴掌的冲动。
萧斜阳从砂锅里捞起一根野人参,方叼进嘴里,眼角余光正瞥见了潜藏在走尸堆里的一张血淋淋的脸。
他抬眼一看,走尸还是走尸,走尸堆里什么也没有,他心道,难道是错觉?
萧斜阳咬着人参,托着腮帮子,看着自己的手掌,干脆直接地往手上画了一道血符,想要试试地底下是否真的存在血尸。
就在他掌心凝火,正准备往地面上狠拍之时,正往山洞走来的那些零散走尸,竟然集体朝着他跪了下来,就像他是尸王一样。
萧公子僵住了动作,愣了一会儿,方道:“免……免礼。”
萧斜阳方才那一掌,本是凝聚了煞气在掌心,因而他身上的煞气便重了,吓得那些个走尸集体下跪。
就在萧斜阳无言以对,纠结着那一掌还拍不拍下去之时,那些下跪的走尸竟然开始集体找洞钻,动作颤抖而瑟缩,就像是附近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能让他们死第二遍一样。
萧斜阳满心疑问,心道:老子什么都还没做,这些个东西怎么就怕成这样?
就在此时,落叶翻飞,号角声起,山岭上的老树枝桠悉数倾往左右两边,像是在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开路一样。
见此状况,萧斜阳心下一沉,毫不犹豫地咬破手腕,待鲜血染满双手后,立即在山洞外龙飞凤舞地加了数道符咒,随后便迅速隐入山洞内,将整锅汤倒在炭火上,灭了唯一的光源。
他拉着步倾流坐在山洞某个角落内,不动声色地窥探山洞外的场景。
狂风卷得落叶漫天乱舞,号角声与敲鼓声,声声震撼,像是丧钟一下下地撞进人的脑膜里,就连地表也隐隐震动起来,露出一截又一截破碎不堪的陈年尸骨。
随着号角声由远及近,一支庞大的队伍逐渐出现在山林间,它们身穿银甲,手持矛盾,队列整齐俨然训练有素。
萧斜阳明白到,村民们所谓的‘闹的鬼不是一般的鬼’是什么意思了,眼前这状况,是连鬼也害怕的——阴兵借道。
阴兵借道分两种,眼前这种是士兵死后残魂不散,以为自己还在战场上战斗,因而每当夜里便会以阴魂的形式出现,民间传言,若是生人见了阴兵借道不避开,魂魄是要被阴兵带走的——阳间的人,不能窥探阴间的事,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萧斜阳借着月色观察那队阴兵,只觉它们个个银甲零落,身上皆带有可怖的伤口,有的是被利矛刺穿喉咙而死,有的是被一剑穿心而死,有的则是被削断了整个头颅而死。整支队伍毫无锐气,徒留让人头皮发麻的死气沉沉。
待到阴兵越走越近,萧斜阳终于看见了染血的军旗上那个正迎着狂风舒展开的大字——沈。这是前朝的银甲兵。
萧斜阳凝神思索一番,知道焚骨岭不可能是当时沈氏皇朝与段将军交战的战场之一,否则历史定会有记载,就算历史不记载,民间至少会有流言。
既然这里不是战场,那地底下决不会埋葬着银甲兵的尸骨,那么这队阴兵是从何而来的?
萧斜阳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队阴兵,有可能是元德太子炼出来的。
段将军决定加入起义军之时,早就借着自己的兵权与威望,吞并了沈氏皇朝不少的军队,如此一来,失去军队支撑的沈氏皇朝,只有死路一条。
元德作为前朝太子,又岂能看着延续了四百多年的沈氏皇朝一朝尽了气数,他最会从死人身上寻捷径,于是他通过召来死去士兵的残魂,命令它们继续战斗。
自从追寻诡术残卷以来,明王和元德就像阴魂不散一样,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他们两个祸害曾经留下的痕迹。
就在萧斜阳看完了阴兵,无聊得就要低头玩手指之时,步倾流在他肩头上按了一下,他顺着步雪莲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阴兵队里不知不觉竟混了一条牵马的白袍尸。
萧斜阳瞬间觉得自己活吞了一只蟾蜍,那混在阴兵队里的白袍尸,正是稀禾炼出来的历经了多年历史还未腐烂掉的阴尸。去到哪儿也能撞见寻常人一生也见不着一回的阴尸,萧斜阳暗叹自己何其有幸。
白袍尸的出现并未引起阴兵的注意,毕竟是种历经了多年风霜的死物,身上没有一丝活人气。
白袍尸有意无意地往山洞所在方向看过来,随后回过头去,只是回头之时很不好意思地一头撞上了一颗老树,瞬间引来阴兵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