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龙吟声对鲜血的渴望,它饮过无数人的鲜血,吞噬了无数人的性命,在这沉重的龙骨上,积攒了无数人的热血怨恨悲恸愤怒,将那充满杀戮的热血,化作了更为强大的力量。
可它第一次尝到它主人的鲜血,兴奋的低吟声里,我听到冲天戟朝我呓语,向我索求更多的鲜血与杀戮,将我的灵体,将我的魂魄,将我的热血,一同献给它。
鲜血有一瞬间的奔涌之势,从那翻卷的血肉里,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
我将鲜血滴入坛中,抬起酒坛,朝他碰了碰:“歃血为盟。”
扶音看着我,看着我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止住了那歇斯底里的大笑,慢慢讥讽的说道:“你不怀疑我,倘若我在骗你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任那诡异妖冶的猩红色重华魔纹爬满了我半边的脸。它一路从额头上的魔纹上延伸,布满了我半边脸,猩红妖冶,诡异绝美。
我朝他嘶哑着嗓子,惨淡的笑:“我们一开始就定了这目标,早已结为同盟,你没那必要骗我。”
我看着扶音那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他的眼里倒映出我通红的眼睛,还有那猩红妖冶的重华魔纹。
他知道,我在自我毁灭,一步一步,牺牲自己的身体,获得更大的力量,堕向永无救赎的修罗场。
这逐渐崩坏的身体,便是走火入魔的证明,到最后,我彻底抛弃肉身,连一缕青丝都不会剩下,我只会成为一个充满怨气和愤懑的巨大妖魔,遗忘所有爱恨情仇,彻底断情绝爱。
第一步,便是屠尽身边挚爱亲近之人。
他看着我,慢慢的说道:“那只小白狐,叫做赤炎的。”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在我胸腔之中,充满了杀意和愤怒的心颤抖了一下。
我的冤,我的孽,我的杀戮,我的救赎。
我想和她在一起的,我想和赤炎在一起,看她抱着我笑,眼睛弯弯的,里面像是落了星星,满心满意的情意。
我答应过她,同生共死,我食言了,一次,又一次。
但她已经忘了,忘了我的食言,忘了我与她有过的恩怨情仇,她已经忘了。
我看着扶音,喑哑的笑起来,声音像是掺了磨砂的纸张,磨得喉咙沙哑带血:“让她回青尢吧。”
她已经忘了我,此生再不会相见了。
我对不起她。
我看着他,扶音看着我,面色惨淡,半响才提着酒坛说道:“重华,你要如何做?”
我提着酒坛,任那重华魔纹往身体上延伸,一字一顿的说道:“即便是毁灭自己,我也会让天帝偿命。”
偿命,偿谁的命?
朱雀一族,二哥,四十万凡人,所有因为我而战死的天兵天?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斜晃胰肽е笏赶略┠醵龅奈薰颊摺?br /> 还有我。
扶音抬头,饮下那和着鲜血的烈酒,喉头耸动,半响,他抹了嘴角,将那空坛往地下一摔,哈哈大笑,笑声凄厉犹如厉鬼:“现在,除了帝位,我已经一无所有一无所求了啊!”
我抬起酒坛一饮而尽,手一松,酒坛落地,粉身碎骨。
天帝唯一不需要偿还的,是白珏的命。
因为白珏的命,只能我来偿。
先我一步,在地下堕入无尽幽冥的白珏,我挚爱的人,我一生所无法遗忘的心上人。
白珏,我来陪你。
。
梧桐树下,我静静的倚着树干,在白雪之间,慢慢的睡了过去。
花帘低垂,满树垂下的花瀑之间,紫色的花藤蔷薇和花影斑驳,下面种满了绿意盎然的花丛。
那些斑驳的阴影里,白色的小花朵像是夜里挂在天幕上的星星,斑斑点点,在绿色的草丛上,像是浮了一层白霜。
那个小院子,曾是白珏的故居。
那花,叫勿忘我。
我在四万年里做够了充满杀戮和绝望的梦。
我从未在梦中感到如此平静。
我站在那花树下,抬头望门扉看。
白珏就站在那门扉间,依旧是广袖翩翩,白衣冷冷,细细的白色绸带将她的腰线勾勒的极细,不堪一折。
她站在门扉那里,朝我笑,她说,阿九,我等了你好久。
我看着她,红着眼眶,轻声道:“我马上就会来陪你。”
一旦天帝已死,我立刻就会自刎,堕入这幽冥地狱。
白珏看着我,她看着我,那般温柔的眼神,悄无声息的红了眼眶,温柔的低声说道:“阿九,你见不到我了。”
我看着她,轻轻问道:“为什么?”
手中的冲天戟慢慢的发出龙吟之声。
白珏看着我,她一步一步的走近我,抬了一只细净纤细的皓白手腕,替我抚开面前一缕从耳畔散落的碎发,温柔无比的说道:“阿九,你忘了吗,死在冲天戟下的人,都不会有来生,我已经魂飞魄散,你要如何来陪我?”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
是,死在冲天戟下的人,是没有来生的。
那时我有很怨恨她,如今就有多想同赴黄泉。
我捉住白珏抚在我耳鬓间的手,将她狠狠的拉入怀中,将她埋在我的怀里,俯下头,轻声的凑近她的耳根,慢慢道:“我和你一起,魂飞魄散。”
怀里的温度,冷的彻骨。
白珏抬起头来,温柔的看着我,她红着眼眶,半响,温柔的笑:“我等着你,阿九。”
——————————
我知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白珏爱我。
在北陵神府的千万年里,白珏成形之后,她穿着白色的空落衣袍,容色娇艳如天边初霞,眼泪扑簌而落,将脸埋在我蓬松的羽毛里,一字一顿。
她说,阿九,我等你。
我为她成形而高兴,发自内心的欢天喜地,我看着她,点墨一般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她泛红的眼眶,我伸了翅膀擦拭她的眼泪,欢天喜地的对她说,白珏,你真好看。
那个时候,当白珏握着我的手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刚出生的时候,听到的那句呼唤,她听到隔着一片草丛后的我嘶声力竭的呼唤着,一定会来找你。
那是她活下来的唯一信念,她等我来找她,等了十万年。
在她在青尢边境上第一次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她知道那是我,所以她使了计,缩成小小的一团,故意被踩上那么多的脚印子,趴在那桑葚树下。
我从不知道,她为了见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那时我在和二哥捉迷藏,我不知道在旁边有被扔进山林里自生自灭的一只野百狐,我那样无意的一句话,却是她整个阴暗穹苍里唯一一抹刺破黑暗的光明。
我是她存活下去唯一的信念。
青尢的万年,北陵的朱雀,九霄的浮云。
眨眼万年过去。
白珏曾来问我,她问我,阿九,阿爹是不是走了。
那时我已经拿起冲天戟,保护一方苍生,镇守一方天门。这绵延的万里疆土,这白雾缭缭的仙界,都是我的职责,我的心血。
白珏很敏感,那时她居于天宫,是天宫里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绝世美人,玉瑕宫是所有人的梦中皎月,胸前朱砂,叫人爱不得,恨也不得。
她总是清冷而疏离,不卑不亢,始终总是居于云端的那个人,不和任何人亲近,除了我。
可那个时候我刚亲手送走了阿爹。
朱雀一族和天帝,都心知肚晓的事情,天帝广告天下,说阿爹寿终正寝,我和二哥没有表露出一分伤心的意思,因为,我们都没有资格伤心。
我们无法挽救阿爹的宿命,我痛苦绝望伤心愤懑,可我想,朱雀一族的命运都是天定的。
但白珏不觉得。
她始终不相信阿爹寿终正寝,我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朱雀一族终会走火入魔屠尽亲友的传言。
传言都有三分真。
她求助那时的文璃星君,求助她在天庭里所有的倾慕者。我不知道,我以为她是狐性风流,是多情散漫,我看着她和各位星君出入来往,看着她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昆嵛山,甚至是在我被玄铁锁链锁在昆仑山的百年,都没有来看我一眼。
我多么怨恨她,可我不知道她在冒着天帝的震怒跳下诛仙台的危险,与魔族勾结,里应外合,偷了天帝的天书,知晓了朱雀一族的命运,还有那微乎其微的破解之法。
第69章 磐石无转移(二)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天帝不曾这般忌惮我,陷害我,催我入魔,可能至今,我还是天界一个忠心耿耿的战神,为这一方天地百万苍生,披荆斩棘抛洒热血。
可天帝亲手毁了这一切,只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天书。
我不知道天书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我知道,我该报的仇,该斩的恨。
歃血为盟,至死方休。
昆仑山,无尽深渊,千万丈下,阴风哭嚎,犹如千万徘徊于幽冥之中的鬼魂,殷殷哭泣。
这巨大的山石之间,嵌入一块巨大的横石,被拦腰折断的玄铁锁链之下,空谷幽幽,望不见尽头。
鸿雁很守信,他果不其然,尽快的将南衣带到了我的面前。
我站在那傀儡之中,和她融为一体,操控着这一具用我鲜血所化作的木然的身体。
两道流光从天而降,落到这一片空旷的巨大邢台之上。
鸿雁那一日已经掀开了我的黑纱,如今再没有了黑纱覆面。
我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落魄至极。身体被玄铁锁链所困束,鲜血从凝结了寒霜的琵琶骨伤口处缓慢流淌。
粘稠猩红的鲜血,已经在身下聚了一滩。
我跪在血泊之中,低垂着眼睛。散乱的头发掩住了我的面庞。
鸿雁的面容,我已看不清了。
我正在一步一步,忘记我所曾认识的,深爱的,信任的所有人。到最后,狂性大发,自我毁灭,化作飞灰。
鸿雁神色焦急。南衣站在他的身后,他是扶音同父异母的兄长,生的比扶音要高大一些,蜂腰猿臂,戴着羽冠,神色从容。
我跪在血泊之中,深埋着头。双手被巨大的玄铁锁链所禁锢,被鲜血打湿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贴在脸上,黑白分明,看的让人触目惊心。
鸿雁走近我,半跪下来,朝我低声而难过的唤我道:“姑姑。”
他不明白,为何几日不见而已,昨天那个桀骜不驯,始终将脊梁骨挺直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的我,会变成这样一个狼狈不堪可悲可怜的模样。
我微微抬起眼睛看他。
南衣始终隔得远。
见我这么一个戴罪之人,实在有违天庭礼仪规定,何况我的存在,对于天帝来说,是必须秘而不宣的祸患。
鸿雁知道我回来了,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了天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南衣这样提防我,离我站的这样远,也是提防我,若是玄铁锁链锁不住我,那我暴起发难,难免会劫持他,逃离昆仑山。
但他也对玄铁锁链有信心,这曾经禁锢着我,在此处受了一百年雷刑的绝世玄铁,锁得住世上一切妖魔鬼怪,自然也锁得住我。
他唯一失算的是,这玄铁锁链,锁的不过是我所附身的傀儡。
眉心的重华魔纹妖冶诡异,我看着他,声音低的几乎落入尘埃里:“你告诉南衣,只要他能将我救出这里,我就告诉他,无尽墟的下落。”
鸿雁看着我,神色动容,他久久的没说话,半响,才平视着我的眼睛,低声问道:“姑姑,你这幅模样,若是让外祖看了,不知该是有多伤心。”
他说的这般伤悲,可我却毫无一分反应。他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朝南衣低语了几句。
南衣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时将目光扫到我的面前,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隔得远了,只听得南衣近乎惋惜的一句话:“钢筋铁骨又怎样?还不是被这万顷雷霆所折。”
他们神色严肃的交流了一番,鸿雁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反倒是南衣,眼神意味不明,朝我投了过来。
我抬了血红的眸子去看。
南衣垂了袖,似乎是他们的商量终于尘埃落定,得了个最终的结果。
在我曾与扶音商议对策的时候,扶音便与我说过,鸿雁是南衣的人,他在天宫里素来都是南衣的谋士,如今我被他带回天界锁在昆仑山,那鸿雁必然会向南衣禀报这件事。
只是我不知道,南衣会对无尽墟感兴趣。
南衣负着手,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面容,与天帝有三分相似,都是一样的端庄高雅,飘渺不可及,真真是天人之颜,仙气缭缭。
南衣单膝跪地,平视着我,伸手抬了一根手指,缓慢而从容的替我撩开面前一缕黑色的黏在脸上的湿发。
他恭敬却不失平和的问道:“重华将军?”
我的眸子动了动,抬起头来看他。这位天界的故人,曾与我有过一面之交,却始终都是因为君臣之隔而未涉及任何来往。
南衣单膝跪下,朝我轻声道:“无尽墟在哪里?”
我看着他,嘴角淌出血迹,让这副傀儡的身体显得更加脆弱易碎。
我像是流失了所有力气,故作虚弱:“你要无尽墟做什么?”
南衣摇头, 看着我:“这个不需要你关心, 重华将军。”
我看着他,好像一个被折断了脊骨的兰, 终于屈服在狂风疾雨之下,流露出害怕和懦弱的形容, 颤着嘴唇道:“那你又要怎么保证, 你能救得了我?”
南衣松开他指尖的一缕发, 站起身来,悲天悯人的看着我:“重华将军,事到如今, 你已逃不过父君的手掌心, 那无尽墟留着对你也没多大作用——你知道的, 昆仑力神才能打开着玄铁锁链, 他们一族,只听从天帝的意思, 你这般低声下气求我, 也是无济于事,我至多,不过能帮你做成一两件事,你在这世上,总归是有放不下的东西,不然你又怎么会在沉睡了近乎四万年之后出现呢?”
我掀了掀眼皮,颓败的身体艰难的仰起头,黑发淋漓里, 朝他笑。
扶音说得对。
天帝没想到他有那个胆子,为了谋夺天帝之位,可以冒着诛九族的危险,伙同我一起密谋,将一个傀儡代替我锁在昆仑山之上。
只要玄铁锁链上了身,锁住了我的琵琶骨,我就再也不会任何可以逃脱的机会。
但天帝唯一算错了的是,扶音的野心。
南衣看着我虚弱的奄奄一息的笑容,俯视着我,慢声道:“你说吧,你还有什么遗愿没有完成,我会尽力替你做到,只要别是忤逆天族的便是。”
我稍稍低下头,示意他凑过来听。
南衣往前走了一步,他凝神看了看我被玄铁锁链反锁在后上方的手腕,上面肌肤被玄铁锁链磨得血迹斑斑,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他将耳朵附于我的唇边。
我轻轻的笑起来,俯身的躯壳,整个手臂应声而断,鲜血和白骨化作灰烬。
丹青火映得南衣表情刹那扭曲。
冲天戟的龙吟声响彻天际。
刹那间,猩红的重华魔纹爬满了我半张面庞。
在那龙吟声里,南衣表情铁青,我在血泊中单膝跪地,慢慢站起,将冲天戟从被击碎龟裂的巨石之中□□,在那猩红的视野里,朝着惊恐愤怒的南衣笑的风轻云淡:“我的遗愿?只是麻烦大皇子拿这条命给我开路罢了。你说,可好?”
丹青火映的南衣神情极度扭曲,他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惊疑不定的鸿雁,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是咬牙切齿极度厌恶的表情:“果然是老二搞的鬼!我就知道,这个杂种迟早会坏了我们天族的命数!”
冲天戟朝前轻轻一挥,我出手快若疾风,抓住了他的咽喉,轻轻笑道:“大皇子还有心思担心天族的命数,还不如先想想自己等会儿的下场。”
他被我掖制住咽喉,却依然是桀骜不驯恨意十足的盯着我,慢声道:“重华将军,你想要什么?他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你!你要做一方魔尊也好,你要回归天庭也罢,我都能助你一臂之力。”
顿了顿,他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爬上了半边脸庞猩红诡异的魔纹,徐徐善诱道:“重华将军,只要你帮我,日后我做了天帝,必然会善待你,荣华富贵,万里疆土,都可以给你一半。”
我没有说话,只是讥诮的抬了抬嘴角。
南衣想必是知道这番话扶音对我也曾说过,他的神色稍微激动了一分,不屑而厌恶的说道:“重华将军,你何必帮那个杂种?扶音是永远做不了天帝的货色,只要父君还在一天,扶音就别想在天庭里有出头之日,永远都与帝位无缘,重华将军,你信我,我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