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于启岳松了口气，却有点怅然若失。
跟着人流走进食堂的时候，于启岳有点眩晕，密密麻麻的人群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明明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好好的，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我……”
“于启岳！”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于启岳回过头程焕涛爽朗的笑脸映入眼帘。
“好久不见。”
程焕涛的出现很大程度地于启岳的紧张，左边陈嘉实右边程焕涛，被熟悉的人包围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安全感。
“好久不见。”于启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清减了好多啊，待会儿请你吃大餐补补。”
于启岳低头笑了笑，“你们两个都要请我吃饭，看来今天要吃撑了。”
陈嘉实自告奋勇去排队，程焕涛利用这个时间和于启岳先坐下说会儿话。
“你手上这个伤口是？”程焕涛指了指他手背上露出的淤青。
于启岳拉起袖子盖住了针眼，“没事。”
程焕涛严肃道，“我希望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告诉我，就算不能分担，但好歹说出来会好受一点。”他说这话半点不做假，他是真的心疼于启岳，他能感觉到他似乎是变得消沉了。
“谢谢，”于启岳怀着罪恶感接受了程焕涛的关心，“我只是……”
程焕涛随着他的视线转身向后看，严晟朝他们走了过来，他的手臂上环着一只纤细的手。
严晟走过他们桌前的时候停了下来，用一种近乎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们，“果然啊于启岳，他耐玩吗？”
程焕涛站起身脸色不虞道，“你说什么？”
于启岳的嘴唇发出细微的颤抖，他强压下心头的苦涩对程焕涛道，“坐下吧。”
严晟的讽刺让他恼火，可于启岳惨白的脸色更让他心疼，他不理会严晟的挑衅依于启岳所言坐了下来。
严晟哈哈一笑留下一句，“你倒是听话”就带着那女孩离开了。
于启岳痛苦地闭上了眼，早上在16班门口见的那女孩眉心有颗痣，这个没有。
“于启岳，你和严晟怎么回事？”
于启岳再睁开心如死灰，他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平静而淡然，“分开了。”
“你和他分手了？！”程焕涛讶异道。
“是。”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是程焕涛做梦都期盼的，可真当听到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因为于启岳看起来实在太难过了。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为什么分手，但终归是不合适对吗？结束了一段不适合的感情你又何必难为自己呢？”
于启岳抬起头看向他，程焕涛一贯温和，但是此时他眼里的东西是往常没有的，于启岳在严晟的眼里看到过。
“程焕涛，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92章 第92章
程焕涛愣了一下，神情犹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明白了。”于启岳低声道。
话都已经说道这份上了程焕涛干脆摊开道，“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第一次见你就很有好感。”
于启岳想起严晟对他说的那番话，表情似哭似笑，“你喜欢我什么呢？长得好看吗？”
“不，”程焕涛解释道，“我承认这是我喜欢你的初衷，可是吸引我的不仅是你的外表，还有性格和其他方面。”
“其他方面？”于启岳勾起唇角，“除了脸还有别的好吗？我这种人也值得你喜欢？”
“你什么人于启岳？”程焕涛皱眉道，“你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如果你只有外表我也会喜欢你，但绝对不会喜欢这么长时间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这么糟糕的人我很了解。”
“你明明不是，为什……”
“别说了！”于启岳突然感到烦躁至极，他想大吼大叫，想掀翻桌子，甚至想把筷子插进自己手里。
他剧烈而急促地喘息，摇头硬把这种念头赶出去，现在不可以，在这里不可以。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或者说在他的世界里刚才的行为他已经做过了。
周围人纷纷对他突然拔高的声音投来异样的目光，眼前程焕涛也愕然地看着他。
于启岳突然有种真面目被人看穿的释然感，“看到了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喜怒无常肆意攻击别人，”他眼泪闪烁着悲哀的泪光，哽咽着声音叹息道，“我精神有问题程焕涛，我是一个只会伤害别人的精神病你知道吗？”
看着程焕涛反应不能的脸，于启岳站起身，“别说喜欢我，不要喜欢我，只是一副皮囊而已，谁没有呢？”
程焕涛想拦住他，可一瞬间又有千百思绪撞入心间，于启岳往常奇怪的举动好像都找到原因了，真如他所说，他是精神有问题？
周越霖已经能下床走路了，这几天天气回暖，于启岳扶着他来花园里晒太阳。
期间严誉来看他，于启岳得空去上厕所。
“怎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严誉看着于启岳单薄的身影道。
周越霖走累了坐在长椅上，他揉着腿想，何止不太一样，简直太不一样了。他的弟弟好像从他出车祸那天起就有变化了，等他发觉并试图和于启岳交谈的时候却遭到了抗拒。
他不仅不愿意和自己说他内心的想法，甚至在行为上也产生了距离。于启岳好像突然变得独立了，不再粘着自己。
他不知道起因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于启岳拒绝他，也拒绝了严晟。
于启岳再也无法接受别人对他的好，这会让他产生极大的负罪感，他自知自己是有错的人，他希望从一切自我伤害中平息他的罪恶，以此得到救赎。
“变得不止是你弟弟，严晟他……算了他俩已经分开了不提也罢。”
周越霖静静地听着。
“老周，有些话你不爱听我也要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要真的走了，你弟弟该怎么办？”
周越霖从死亡线上走了遭，从被车撞的那一瞬间到抢救回来意识混沌，他心里始终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死，他弟弟一个人可怎么活。
“你这次是万幸，可你终究有那么一天，到时候你弟弟呢？他太依赖你了。”
周越霖把脸埋进手掌，深深地叹了口气。
于启岳需要一个人在这世界披荆斩棘独立且强大，而不是被自己护在羽翼下不知世事艰苦。
他比于启岳年长十多岁，如果幸运他能保护于启岳直至百年，可如果不幸呢？于启岳恐怕没办法独自在这世上存活。
他应该给于启岳一点距离，给他成长的空间。这对于启岳来说明明是好事，可为什么他会胸口发闷呢？
严誉待了一会儿就接着电话走了，周越霖不能走太长时间，于启岳推着轮椅和他一起送严誉出医院。
这里离秦记粥铺不远，于启岳推着他去喝粥。
本来轮椅走的四平八稳，在一个小台阶处剧烈颠簸了一下。
于启岳不是这么不细心的人，周越霖转头往对街一看，严晟和几个人站在一家店门口。
这么大个城市，随意逛个街都能遇到，可真是巧。
这群人周越霖都眼熟，他们几人没有往路对面看，自顾自站在店门口聊得热火朝天。
严晟沉默地站在他们几人间，很少开口只是静静地聆听，加之身量挺拔高大，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
于启岳变了，严晟也是。
周越霖看着一个没见过的瘦高男孩又加入了他们，他和严晟尤其亲密。
于启岳缓慢地推着的轮椅停了下来。
周越霖侧眼看到他握在手把上的手攥的死紧，他此时的脸色恐怕也很难看。
“回去吧，改天再来。”周越霖道。
于启岳调了个头往回走，走得很慢，好像突然推不动轮椅了。
“你不是有话对他说吗，”周越霖希望他和严晟断得干干净净，最好没有任何瓜葛，可现在于启岳沉重的脚步让他的心也跟着牵痛起来，他缓声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不了，”身后的声音似乎平静如常，“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于启岳莫名又来了力气，推着轮椅快步往前走。
周越霖沉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于启岳曾经为了向他证明与严晟感情的真挚性，多次说过“喜欢”二字，而他一直不相信，认为那不过是少年人冲动的情怀。
现在，他相信了。
第93章 第93章
自于启岳控制不住对程焕涛说出那番话后，他以为程焕涛会对他有所回避，可程焕涛却一如往常。
中午等他放学他一起吃饭，下午等他放学一起回家。
于启岳拒绝他做的一切，程焕涛无言地坚持。
严晟在校园里无数次地看到他们俩并肩出没，满心酸胀的醋意燃烧成一条火蛇将他烧得面目全非，他不断用自己的行为予以报复——他和很多女生暧昧不清，只要他愿意总有人前赴后继。
时间一长，太累了，太幼稚了。
有多少感情经得起这样糟践？两人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遍体鳞伤，不知起因，不顾后果。
严晟删掉了关于于启岳的一切，原本抓心挠肺般的煎熬也逐渐平息了。
他原本性格乖张桀骜，且容易被激怒，可王鹏他们发现严晟好像变了，他的话越来越少，所有的情绪都被一张隐形的网给兜住了，“内敛”这两个与他毫不沾边的字眼，竟成了他血肉的一部分。
于启岳在日渐逼近的高考中麻木地学习，他像往常一样走进校园，看看严晟身边又换了谁，可这次，他没看到。
他没在意，偶尔没见到人也正常，可能是还没来。
“于启岳。”在向上的楼梯口，有人叫住了他。
于启岳回头看，王鹏。
他独自一人，身边没有严晟也没有翟晴。
于启岳有点奇怪王鹏为什么要叫住他，就听王鹏开口道，“严晟转校了。”
于启岳就像被雷打了一样，瞬间失去了五感，他以为已经结痂的伤口豁然被剖开，血肉翻起凶猛地往外迸出鲜血，可他竟然感觉不到疼了。
王鹏眼见于启岳的脸泛起病态的青白，他一定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仍倔强地从胸腔里硬挤出混沌的声音，“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管王鹏在后面继续说什么，扭头上了楼。当王鹏的身影已经被甩到身后时，他脱力一般栽倒在扶手上，眼睛闭上又睁开。
严晟已经彻底放下他了，太好了。
“今天晚上带你和我朋友一起吃顿饭。”周越霖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此时一边活动着关节一边道。
于启岳根本不想去，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可周越霖的态度十分强硬，“让你去你就去费什么话。”
他抬手想帮于启岳整理一下衣领，手抬起来又放下，“衣领折了，拉好。”
周越霖下定决心要给于启岳足够成长的空间，他没办法立马就把于启岳推远，只能从细微的地方警告自己不要过分亲昵。
可敏感如于启岳，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的异常。
他主观上希望周越霖不要对他那么好甚至疏远他，可真当周越霖主动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他又觉得无比恐慌。
他深深地为自己的反复无常感到不耻，却在心底记得很清楚，这是第35次，周越霖拒绝与他接近。
到了地方于启岳有点奇怪，一个小的日式隔间里，矮桌，几杯淡茶，榻榻米。
周越霖的朋友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薄毛衣，放下茶向他们笑道，“来了。”
这是少见的让于启岳没有感到排斥的陌生人。
“菜我已经点好了，听你哥说你不爱吃辣，我点的都很清淡。”
于启岳在周越霖身边坐下，有点拘束地点了点头。
“不要紧张，吃个饭而已，你喜欢吃甜点吗？”这个人笑了起来，眼角微微有几条细纹，柔和而温暖。
于启岳毫无知觉地和他聊起了天，周越霖咋一旁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茶。
大概十几分钟后，于启岳被催眠了。
周越霖放下杯子，对他所谓的“朋友”道，“医生，开始吧。”
心理医生缓缓问道，“你最近情绪低落是因为什么呢？你有什么困扰吗？”
于启岳手指蜷缩，紧皱的眉头隐忍而痛苦，“我……做错了，我差点害死哥哥。”
“他没事，况且你也知道他不会怪你的。”
“他应该怪我！”于启岳语气激烈起来，“我明明做错了事为什么得不到惩罚？哥哥是小姑也是。”
周越霖听到这里问，“和小姑有什么关系？”
“小姑……小姑，”于启岳又沉静下来，陷入了回忆当中，“我对她讲了不该讲的话，还拿走了……拿走了……”
周越霖下意识地看向他脖子上挂的小瓶子，迫不及待地问，“拿走了什么”
“拿走了……”于启岳突然挣扎起来，头不停地左右摇晃脸上冒出一层汗珠，“拿走了她的……”
近十年的秘密马上要揭开，周越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果然那是小姑的东西，会是她的什么呢？
“她的骨……我，”于启岳十指暴张然后又死命地攥紧了，医生还未来得及阻止，就听到从他口中发出了濒死之人一般最后的呐喊，“我不知道！”
接着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周越霖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见于启岳睁开眼睛，他来不及反应，脸上是多年的秘密即将被揭开却临门一脚失之交臂的愕然。
于启岳摇了摇昏沉的大脑，全然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心脏震得厉害，莫名有种逃脱一劫的庆幸。
他撑身体坐起来，手随意往头上一摸，满手的汗。
周越霖喉头滚动连忙遮掩了神色。
旁边的医生转移话题道，“热吗？我把窗户打开。”
于启岳费力回想却一片空白，这种记忆中断让他十分恐惧，他很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慌慌张张地拉住周越霖的胳膊希望能够得到否定的回应，“哥，我刚才……我怎么了？”
周越霖见于启岳额头又渗出了汗，说明此刻他内心有多么紧张。他曾无数次地像今天一样迫切地想挖出陈年的秘密，不仅填补他的遗憾更是为了解开于启岳的心结，可是每每他看见于启岳胆战心惊的模样，所有的好奇与期望都付之一炬了。
他伸手想搂住自己的弟弟，可手伸出来又放回兜里，“没有，什么都没有。”
于启岳看着他的手，心下一片黯然，第36次。
他垂下了眼，没看到周越霖的“朋友”和他交换了一个遗憾的眼神。
这顿“饭”不仅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好像于启岳的情况更糟了，周越霖握着方向盘懊恼不已。
于启岳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翟晴发过来一条消息。
关于严晟。
于启岳眼角余光看到周越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要是以往他一定要看是谁给他发信息，就算不看也得问清楚。可现在他什么不管了，关于自己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在那段空白的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什么了吗？周越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他一定已经厌恶自己了。
他不知道周越霖的良苦用心，而周越霖死命地克制自己的控制欲，好给他足够的空间。
错误的认知让于启岳在痛苦的漩涡里越陷越深，此时看到翟晴的信息他更如一团乱麻。
他低下头，手指抚摸着锁骨处的小瓶子，心里无声地呐喊。
小姑，快来救救我吧，我的生活一团糟。
第94章 第94章
“辅助线画到这里，你再试试。”于启岳把笔递给程焕涛。
程焕涛接过来认真地演算，半晌得出一个结果赶紧让于启岳看，“我做出来了，你看对不对。”
于启岳出神地看着桌子上的一摞书脊没注意到程焕涛叫他。
“于启岳，于启岳？”
“嗯？”
“最近你总是发呆，有什么心事吗？”
于启岳低下头捏着手指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程焕涛顺着他的话往下讲，“累就请个假吧，身体最重要。”
此时如果换成严晟他一定会问到底，而程焕涛总是顾忌太多，这就是他俩的区别。
于启岳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随意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
与此同时，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舒雅，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上学啊？”
那女生回答，“我身体不太舒服，休学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