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晟严父二人坐在沙发对面看着桌子上的水闭上了嘴。
沈卉两句话控制住了场面，接着审问严誉，“大严，你先交代。”
被殃及的池鱼严誉懵了，“我交代什么？”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弟弟的事？”
“什么啊，怎么可能……”接触到沈卉的目光秒怂，“知道一点。”
“当你的弟弟走上了……我知道同性恋并没有错它只是一种性取向，我只是说当你弟弟走上了并不主流的道路的时候你没有加以建议和指导，只是一味地纵容，你觉得是对的吗？”
严誉赶紧解释，“但是他们是真爱，沈女士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
沈卉压了下手不想听他废话，“你可以闭嘴了。”
“到你了。”沈卉走向严晟。
严晟绷紧了浑身肌肉严以待阵，只听沈卉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很反感，你进自己房间好好想一想，等你想清楚我们再谈。”
“愣着干什么，上去啊！”
严父见严晟走上楼站起来拉住沈卉，“你干嘛让他走。”
沈卉不回答却先看了严誉一眼。
严誉告饶道，“好好好，我也走我也走。”
沈卉压低声音，“咱们这么反对只会让他产生逆反心里，更加珍惜维护这段关系，他没个长性，不要刻意阻挠他们，说不定他们自己就散了。”
严晟走到房间里拿起手机想打电话问问于启岳的情况，在看到短信图标上的红色“1”时他没在意，现在有谁会发短信联系呢，大概又是营运商之类的短息。
他打电话给于启岳对面传来的的已关机的提示，他又发微信消息过去，仍是石沉大海。
在折腾了几番都没得到回应之后他回到了桌面上，看到那个醒目的红色“1”，他烦躁地点了进去。
发件人竟然是于启岳，能容是——！
严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认真看了几遍，上面短短六个字却如巨石入海卷起惊涛骇浪。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竟然站不稳似地晃了晃，握着手机的手都因用力过大而冒出青筋。
隔壁屋的严誉正在思考着怎么和严晟开口，就听旁边传来一声暴喝，“于启岳——！”
声响大到能穿透隔音墙还听的一清二楚，可以想象发出声音的人有多愤怒。
他连忙跑过去，只见严晟双目赤红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脚边是碎裂一地的手机零件。
“发生什么事了？”
楼下听到动静的沈严二人也赶紧跑上楼来。
严晟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往外走。
严誉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我要找他。”
“你疯了？！”严誉拼命抱住他，“好不容易从他那儿出来你上赶着找打吗？！”
沈卉蹙着眉头道，“你找他干什么？”
明明刚才还暴怒的人现在却异常冷静，严晟狠狠推开严誉，“不用你们管。”
“爸你快拦住他！于启岳他爸是个军官打自己儿子都不含糊，真的会打死他的！”
严父作势要拦住严晟，严晟见状竟然向他挥出拳头，他和他父亲从小打到大，骨子里埋着的战斗欲又隐隐作祟。
沈卉两步上前推开严父，“闪开！”
严晟急忙收手，沈卉抓住他的肩膀一个过肩摔将他贯倒在地！
“给我按住他！”
严晟被二人合力按住却仍然挣扎不止，刚才镇定的假象被撕裂，他仰起头脖子上青筋暴突，“让我出去！我要去找他！”
他们二人均是一米八多的大个子竟然按不住硬是被严晟往前拖了几米。
可严晟的体力终究有限，只是几米的路程他就淌了满脸汗，他最终喘着粗气倒在了楼梯口，却像濒死的人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朝着门口嘶吼，“于启岳！于启岳——！！！”
第89章 第89章
于启岳似有所感忽然从梦中惊醒，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楼，于霆和王雪玲听到声响急忙从卧室赶出来。
“你要干什么？在家里好好呆着！”
“我只去看他一眼，”于启岳抓住王雪玲的胳膊哀求道，“妈妈让我去吧，我只看一眼！”
于霆眼睛一瞪，“哪里都不许去！你哥哥马上就来了！”
于启岳闻言深知如果周越霖来那就没有一点可能了，当即“扑腾”一下跪在地上，“爸爸，求你了，我必须去找他，我听到他叫我了，只见一面！”
王雪玲上前扶他，“你这孩子做什么，地上那么凉快起来！”
于启岳不起来焦急道，“妈妈，我一个小时之内就回来！”
“老于你看这……”王雪玲心疼儿子向于霆求情。
于霆的心也不是铁做的，自己儿子这么跪在脚下他心里怎么能不动容，可是他又怕儿子和那人再断不干净。
于启岳看出来于霆有所松动紧接着道，“爸爸你派人看着我吧，我只说几句话！”
于霆低头看着儿子眼泛泪光还是于心不忍，他转身回到卧室留下一句，“快去快回。”
“爸爸……”
王雪玲拉起他，“还楞着干什么赶紧起来！”
于启岳连忙往下跑，跑出两步又回来对着于霆的背影道，“谢谢爸爸。”
于霆身形一颤，他苦笑一声。听来讽刺，儿子第一次对自己道谢竟是在这种场景。
于启岳着急忙慌跑到门口，门一打开，外头站的是周越霖和于丹荃。
周越霖阴沉着脸，“往哪儿去。”
刚冉起的希望瞬间被摔的粉碎，于启岳绝望道，“哥……”
于丹荃心疼地上前摸他脸，“小宝贝这是怎么了？”
周越霖坐到沙发上头也不抬声音飘到楼上，“二叔二婶收拾好了吧，该走了。”
于启岳掐着手指站在一旁恍惚道，“去哪里？”
周越霖低头倒上一杯茶，“回老家。”
“老、老家？”
“这都快过年了家里乌烟瘴气的没一点年味儿，老家的房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过完年再回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爸爸刚才会答应他。
这一去这么长时间再见到严晟即便要解释恐怕什么都晚了。
他沉下心对周越霖道，“哥，我……”
周越霖拿着茶杯侧过脸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厉害，为了个男的连小姑都不看了。”
看着于启岳瞬间惨白的脸周越霖继续道，“小姑对你多好我想你比谁都清楚，你有多久没看过她了这你心里也有数。”
在回老家的路上，于启岳手握握着膝盖人坐的笔直，他看着前方连路灯都驱不走的黑暗，心里无限恐惧。
越来越近了。
“宝贝怎么一直发抖，冷吗？”于丹荃奇怪道。
“不应该啊，”王雪玲把暖气调到最大，回头问，“还冷吗乖乖？”
周越霖心里有一个猜想，在车子路过小姑的墓时得到了验证。
于启岳的恐惧在公墓做为临界点达到了巅峰，又在车子驶离的时候得到缓解。
他脱力般倒在周越霖身上，不仅是周越霖，其他人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
于启岳一直拒绝接受小姑死亡的事实，甚至欺骗自己她还活着，可他心底里是明白的，或者说在他另一个意识里是清楚的，只不过主观上否认了这件事。
周越霖一直认为于启岳现在的状况已经是最好了，可他现在他却不得不忧虑了。这件事是个□□，就埋在于启岳心里，如果到了爆发的那一天可怎么办呢？
于启岳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他手扶着朱红色的大门，即便是有人打扫也难掩荒凉。
他曾在这里度过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好像就是昨天又好像已经记不清楚了。以前他一直不愿意离开，离开后他又害怕回来。
可就像周越霖所说小姑对他这么好他却不来看她，简直狼心狗肺。
老家房子很大房间也很多，于霆王雪玲一间，于丹荃周越霖于启岳各一间。
“你确定不要和我一起睡？”周越霖问。
于启岳已经收拾妥当躺到刚刚起温的床上，拉起被子盖住半边脸道，“不了，马上就会暖热了。”
周越霖看了他一会儿。没人比他更了解于启岳了，他手把手将他带大，从幼儿到少年。他了解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可他却不知道于启岳究竟瞒了他什么。
他是那么地想通晓于启岳的一切，可这点求知欲会伤害于启岳哪怕一点，他就会放弃。
“好好睡，明天去镇子里转转。”
周越霖带走了一室光明，于启岳在黑暗里睁圆了眼揪着被子低声道，“我回来了。”
梦境又深又重，于启岳走过层层迷雾看到了他的小姑。
美丽健康。
“小姑！”于启岳朝她飞奔过去。
小姑却躲开他好像生气一样背过身，“你什么时候才肯去看我？”
于启岳跑到她面前着急地解释，“我、我来了！”
小姑脸上绽放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知道，我不在这里。”
于启岳垂下头颤声道，“这里是我们的家，你就在这里。”
“你可真是执拗。”于启岳见小姑抬起手，她似乎是想摸自己的脸，可手举到半空中，手腕却突然断裂，血液瞬间喷了于启岳满脸。
“……小姑？”他随即惊恐道，“你的手！！”
“我的手去哪里了你不清楚吗？明明是你拿走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于启岳抱着胳膊抖如筛糠，“我，我咳咳……”
“我总是不完整，有时候胳膊没了，有时候是腿，更有时候连头都没有了，”小姑脸上带着森然的笑意，“你究竟有多恨我？”
于启岳浑身发软跌倒在地，眼前小姑破损的身躯让他骇然失色，“对不起，对不起……”
“还给我。”
于启岳按着锁骨脸色苍白如纸，“对不起……我只、只有这个了。”
“你看我这幅样子还不愿意给我吗？”
血一滴滴地落到于启岳眼前的地上溅起微小的血丝，他抬起头来，小姑的脸近在眼前。
那根本算不上是脸，是头颅！缺了一半的头颅沾皮带肉裹着血慢慢落下。
“呜——！！！”于启岳惊恐至极竟一度失声，他想要逃开却动弹不得，只能暴凸着双眼注视着最爱的人的惨象。
“于启岳！于启岳！！”周越霖掐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晃，“醒醒！”
王雪玲见于启岳脸色憋得青紫哭叫着问，“乖乖他怎么了，老于你快看看！”
于启岳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只见眼白，周越霖伸手狠狠抽下两耳光，“醒醒！”
“别打他，越霖，呜老于快去开车送医院！”
“醒了醒了！”
于启岳抽搐两下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周越霖捧着他的脸满目焦急，“怎么样了，于启岳看着我，我是哥哥，于启岳！”
于启岳与他对视十几秒突然眼泪决堤，“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她，哥，我这种人简直、该死！可是，可是——”于启岳攥着锁骨上的瓶子，“我不能给她，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的什么胡话，”王雪玲擦干眼泪挤开周越霖，“乖乖，哪里难受告诉妈妈？”
于霆站在一旁，拿着车钥匙的手都在发抖。
周越霖却异常冷静，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于启岳，“你这里面装的什么，告诉我。”
于启岳抱着膝盖缩进墙角，哆嗦着肩膀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于启岳！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
“越霖，你干什么！”于丹荃拦住，“不要逼他！”
王雪玲见于启岳这幅模眼泪又掉了出来，她伸手擦掉他头上的汗柔声道，“乖乖，快来妈妈这里。”
于启岳抗拒地躲在床角，但是体力和精神双重透支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于霆果断道，“回去，现在。”
周越霖上前抱起他。
“慢点，慢点。”王雪玲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离开老家的儿子突然愿意走了，恐怕是今夜的光景经常出现，折磨得他不得不离开。
她这么胆小的儿子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独自挨过呢。
于启岳再睁开眼周围一片雪白。
“鱼儿醒了！”颜夏寒赶紧叫他们。
于霆部队里有紧急任务，他在后面看到于启岳无碍才放心地整理好军装沉默地走了。
“乖乖想吃什么，妈妈回家给你煲汤好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雪玲竟也主动要求做饭了。
于启岳本想说不用，眼睛扫了一周却不见周越霖，“哥哥呢？”
王雪玲嗔怒道，“就知道你哥，你哥哥他回公司拿点文件马上就过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
于启岳垂下眼略一思索，“妈妈，我想喝汤。”
王雪玲见他有食欲高兴道，“等你哥来我就回去。”
“现在吧妈妈。”
“这……”
颜夏寒道，“阿姨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好吧，那我走了，乖乖等着哥哥来啊。”
等王雪玲一走颜夏寒立马问他，“大夫说你心里郁积，你有什么心结？”
于启岳想到昨晚的梦身体仍旧止不住发抖，他不敢回想太多，时间有限，“夏寒，你帮我打电话给严晟让他来这里我有话要跟他讲。”
“鱼儿，”颜夏寒犹豫道，越霖哥说……”
“夏寒！”于启岳猛地坐起来，眼前一片雪花他连忙稳住身子，“只有这一个机会了，我一定要见到他！”
越霖哥再三嘱咐过她，可……不管了！
“我现在就联系他。”颜夏寒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于启岳紧张地看着她。
“通了，快接！”
“喂？”只是短短一个字于启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从来没觉得严晟的声音这么好听过。
他紧握手机让手机屏幕上的“严晟”二字紧贴着他的脸，“是我，严晟。”
“于启岳？！”
于启岳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我在省医，你快来，我有话要对你说，非常重要！”说到这里于启岳才小心地问，“你愿意见我吗？”
电话那头的严晟激动地快要把手机捏断，最开始收到信息的时候他确实很生气，可后来他就想到这一定不是于启岳愿意发的，他很有可能是被迫的，果然！
“我马上过去，等我！”
于启岳走下床去，“他要来了！这里不能待，要是我哥正好回来就麻烦了，我先下去，如果我哥来的话你就说……”
“放心吧，有我在你快下去吧。”
他们把地点定在医院的出车口，周越霖开着车只能从入车口进，出车口和入车口相距甚远最安全不过了。
“妈的，车这个时候出故障。”周越霖拍了下方向盘他走下车检查了一下问题有点严重，他打了个电话“我车坏在经三路上了找人来拖走，我弟弟在医院呢，我打个车先走了。”
“师傅，省医快点。”
“好嘞，出车口入场口？我好选哪条路。”
“都行，出租车不让进哪里停都得走一截。”
“严晟！”于启岳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刚下车的严晟。
严晟急忙穿过马路朝他跑过来。
出车口人来人往于启岳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在严晟跑来的时候冲上去一把抱住他，“严晟！”
严晟环抱住他狠狠地吸了两口他的味道，“瘦了。”
太想了，这是俩人共同的念头。他们已经有近十天没有任何联系了，于启岳被禁足在家，严晟去学校见不到人，那条短信卡在他心里如顿刀子割肉，即便他想到不是于启岳的本意却还是会难受。
于启岳和严晟沐浴着周围人炽热的目光紧紧相拥，于启岳率先反应过来推开他，“严晟我——”
“于启岳！！”马路对面突然响起一声暴怒，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在于启岳耳边炸开。
于启岳脸色巨变，“哥……”
周越霖摔上车门一手指着于启岳一边往他这里走，马路一侧一辆超速行驶的汽车朝他直直过来。
“别过来，别过——”
“砰——”
“停车，停车！！撞人了！”
于启岳眼睁睁看着周越霖被车撞倒，眼睁睁看着严晟朝车子跑过去，他就像被人生抽了骨头浑身一软栽倒在地。
周围乱成一锅粥，他的世界好像失聪一般，只余脑海里清晰地回响起小孩和女人交织的声音——
第二戒，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