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眼瞥了一眼宁致的手,赵白没阻拦:“你没有别的想解释?”
刨除被戏耍,若说赵白还生气的,就是宁致说出这些话是毫无波动的语气和表情,让他觉着自己一厢情愿到可笑。
小心的收回手,宁致重新揽上赵白,手上力道轻却实,让人安心。赵白看着心中又是一软,等宁致解释的耐心稍多了些。
宁致手在赵白背上不老实抚弄着,惹得赵白不满地瞪他一眼,倒也没挣扎。
“我说那些话没有任何感情是因为它不会成真,你不会成为牺牲品。”宁致道,语气是不可置疑的笃定。
“那你呢?”赵白直视宁致双眼,并未因为宁致一句承诺而全然放下心来,甚至说,宁致的语气和用词,反而让他有了不好的感觉。
宁致愣了愣,揽着赵白的手紧了几分,让两人的脸错开,互相看不见表情。
宁致道:“这空间不会是我死的地点。”
下巴摩挲着赵白肩上道袍上的绣纹,十二峰延绵起伏的图案凹凸不平,让宁致无法做出过于明显的表情,只有眼里透露出的一点苍凉,少到浅到少有人会去在意。
宁致给出的回答完全肯定,没有不确定的定语,但赵白听在耳中还是觉得古怪,在潜意识里,他觉得正常的说法不应该是这样。
稍微推开宁致,正要再追问确认,竹屋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脚步声大而促,惊出屋檐下一声尖利的猫叫。
赵白和宁致赶忙分看,刚双双坐好,那人便朝赵白扑过来,停下来时将赵白半边道袍往下拉了半分,光是手上这力道,就能清晰体现出了来人的慌张仓惶。
稍往上拉了拉道袍的衣领,赵白望着唐井桐那布满惊恐的脸,双眼中弥漫着过度不可置信而导致的茫然,皱眉问道:“怎么了?”
吃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唐井桐瞪着眼,结结巴巴地说:“谢大哥...不!谢江歌他才是...才是幕后之人!”
“什么?”谢江歌不是身为主角受的唐井桐的官配吗?
看着赵白惊讶的表情和宁致皱起的眉头,唐井桐绝望地摇了摇头,闭上眼,低声道:“我看到谢江歌刚才往魍魉谷方向飞去,腰间别着一只从未见他用过的横笛,我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回来。”
原故事线中从未描述过谢江歌用横笛,这时间突然飞去魍魉谷确实古怪,赵白指尖在三人衣袍空隙间露出的一点竹榻板上一下一顿地轻轻敲着,难不成...是他和宁致未死造成的蝴蝶效应?
如果是这样,这个蝴蝶效应造成的变动未免太大,太另辟蹊径了些。魍魉围攻云海山的幕后之人必定是掌门没错,变动发生前的事绝不会改变,但变动发生之后,谢江歌会不会接过掌门的手继续操控魍魉,就不一定了。
仔细想想,在魍魉谷之时,谢江歌确有些不明显的举动,不应该是他会做出来的,显得画蛇添足另有目的。
“你先冷静。”赵白拍了拍唐井桐的肩膀,“也不一定,说不准是另有原因。”
“还能是什么...这个时间地点,他作为擎苍峰峰主,有什么原因一定要去一趟魍魉谷?还带着不曾用过的横笛?”唐井桐抢白道,脸上的惊讶已经变成了愤怒,怒火直接从心里烧到眼底,甚至夹在了话语中,说出不像他会说的话。
赵白沉默着,脑子如同一团浆糊,这个世界处处都透着古怪之感,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让赵白觉得不对劲,但除去他和宁致未死的变动,其余看上去又分明和他记忆中有些散乱但还能勉强组织起来的原故事线一模一样,谢江歌这时候去魍魉谷,就算是赵白知道未来的发展也合适的找不出理由来,更别提说服唐井桐。
“不必过早定论,一切等谢峰主回来再说。”赵白正犹豫,宁致突然□□来一句话,言语间透着冷淡,看起来对唐井桐说的事并不意外。
看着宁致这反应,赵白趁唐井桐因为宁致的话垂下头去时望向宁致,不意外看到了宁致意味深长地略勾起嘴角。
打量了几眼宁致和唐井桐,赵白脑中那团浆糊如同注入了一瓢清水,瞬间从凝滞变得流动。
临到嘴边的话被赵白改了口,对着刚抬起头,对放在赵白和宁致眼神交流一无所知的唐井桐说道:“如师父所说,一切等谢峰主回来再下定论。不过,直接询问,若是真有,谢峰主必定不会承认,与其打草惊蛇,不如暗中查探一二,我和师父住在青峰不甚方便...”
赵白说着,语气带上了犹豫,有些担忧地看向唐井桐。
对视一瞬,唐井桐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若是今晚之前谢江歌就回峰,我三更天前去查探一二,想必那时他无论如何已经熟睡。”
唐井桐答应得极快,赵白反倒露出一闪而逝的惊讶,随即很快调整过来,用担心的表情看着唐井桐,朝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心为上。”宁致又凉凉地□□来一句话,望着赵白和唐井桐这边,不知道是在叮嘱哪一个。
“知道的,多谢师父。”唐井桐理所当然地接过话,脸上颇有点惊喜,说着又下意识伸手去摸后脑勺,然而手伸到一半,唐井桐未做完全的笑脸凝固,表情又沉了下来,手也从头平齐的地方滑落。
宁致瞥他一眼,没再说话,赵白则依旧是那副担心样子。
试探谢江歌的方法敲定得快,唐井桐略留了一会儿,和赵白宁致谈论谢江歌如此行为的目的,得不出合适的答案,到开晚食的时间便返回了擎苍峰。
送走唐井桐后,赵白并未直接返回竹屋和宁致一起进晚食,而是走到了青峰的万丈绝壁之前。
天色黄昏,雁鸟南飞,而再往南便是黑气萦绕,毒虫毒草肆意生长的魍魉谷,雁鸟多在云海山便停下栖息,等着天气一日日冷,或直接在云海山过冬,或过段时间再绕过魍魉谷,南飞到更深处,不过无一例外的是,大部分雁鸟都绕过了青峰这块地方。
知晓这大抵和宁致拿着葡萄喂鸟有关,不过这般情景,远远看着,比之近观,反倒更适宜于观赏鸿雁南飞,穿云携雾的绝景。
赵白忆起宁致喂葡萄想笑,嘴角挑到一半却又垂了下去,凝眸望着青峰南面最近的一座擎苍峰发呆,神色渐冷,仔细看脸上透着些苍白,只是这身体本就天生面上不显血色,故而非日夜相处都不很明显。
山顶的风吹得赵白衣袍翻飞,灰蓝色的袍子压抑得很,便是衣带飘飘,也带不出几分仙气,总像是俗世中人,但赵白却硬生生撑出了几分隐士的味道,虽不太仙,但足够淡。
回头望了一眼竹屋,赵白调整着脸色,一步步往哪边走去,进屋时,宁致还坐在原地,只是竹榻中间架上了一张小几,上边摆着后厨弟子不知何时送来的晚食,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赵白与宁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第110章 第九个世界(14)
入夜, 云海山上依旧有些喜欢化鸟翱翔于天际的门徒在天上飞来飞去, 到二更天时擎苍峰上天进行巡视开始渐渐消停,但真正要到三更天时, 包括擎苍峰那队苦逼的巡视小队,全数回到各峰进屋歇息, 云海山的天穹才彻底干净,整个十二峰一点点沉寂下去。
今夜的月亮被云遮了一半, 洒下的光堪堪看清五指,连落在枝头演一把残雪都不成。
唐井桐听着屋外没了声音,支起窗户探出半个头,周围一圈已经看不见灯光亮起,擎苍峰上人都已经歇下。
小心将窗户合回原位,唐井桐换上一根平日不常戴, 和灰蓝道袍同色发带,轻悄悄出了门。
擎苍峰顶布局如门人性格, 方正不偏斜, 一眼望去是一间连一间的房舍,绕着正中的演武场,而最前边就是作为峰主的谢江歌的居处。
因着一年前赵白被罚抽去二魂五魄,移居外门, 唐井桐便住了赵白空出来的屋子,曾经身为擎苍峰首徒,又出身修仙名门,赵白的屋子较其余弟子宽敞几分, 并且紧靠着峰主谢江歌的居所。
过去一年,唐井桐总嫌弃这安排让他日夜被谢江歌监视管教着,今夜,这安排倒是帮了他不少忙,修仙者五感灵敏,若是从远处过来,保不齐就惊醒了其他弟子,到时难以说清他深夜出外的理由,便会弄巧成拙惹一身麻烦。
行路姿态故作淡定,唐井桐小心翼翼地靠近谢江歌的居所,所幸一路无人。到门前,唐井桐轻轻拉开一条缝,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门口。
谢江歌的屋内整体布局简单,肖似擎苍峰峰顶的模样。不过,谢江歌贵为峰主,为了不在其他十一峰主面前落下面子,多少还是添了些撑场面的摆设。
身子向后靠,接着衣服布料的缓冲遮盖住关门声,唐井桐朝内屋看了一眼,隐约见到谢江歌未放下的床帘子下露出半张脸。凝神仔细听到谢江歌均匀的呼吸声,唐井桐定下心来,四周打量了一圈,收着脚步往内屋几个桌子柜子旁边去了。
将谢江歌屋内桌面、抽屉和柜子,甚至叠好的衣服夹层里翻了个遍,唐井桐一无所获,眯起眼望着眼前被他翻得彻底的衣柜,唐井桐余光瞥见谢江歌挂起来的床帘穗子,眉尖一挑。
正要回头去搜谢江歌的床,唐井桐身后响起人声:“井桐,你是要找这个笛子吗?”
面上一惊,唐井桐沉下脸,额头在秋天透着寒气的夜里沁出汗珠来,稍歪过头,余光看见谢江歌床上已经不见人影。
“我今日去了一趟魍魉谷,试过这个笛子...”见唐井桐不吱声,谢江歌脸上带着失望和悲伤,低声试探着。
唐井桐攥紧了袍袖内的手,细瘦的五指,骨节暴突,在透进的一点苍白月光下,显得略微可怕。
看着唐井桐有些动摇的背影,谢江歌再次开口,哑声问:“为什么?”
唐井桐依旧没吭声,谢江歌再也憋不住,骤然发现真相指向之人,意外和不可置信还有随之而来的怒火冲刷了他一整夜,若不是还要向唐井桐求证,在魍魉谷时,谢江歌便要生生将这横笛捏碎成两半。
谢江歌哑声吼出口:“尊上收你做亲传弟子,教你一身剑法仙术,给了你在云海山旁人努力百年,钻深洞,下炼池都得不到的地位,你为何偏要害他性命?”
啪嗒一声,横笛碎在谢江歌手中,鲜红的血液从他掌心流出,谢江歌看也不看一眼,继续道:“赵白虽曾待你不善,但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若真不满,大可当面让他好看,何必如此?云海山更是给了你容身之地,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呵。”一直不吭声的唐井桐突然冒出一声冷笑,转回头来一双大眼瞪着谢江歌:“师父?赵白?云海山?师父待我确实强过那些他连长相都记不住的弟子,但你看看他如何待赵白?再看看他待我?凭什么就有这样的差别?青峰我不能住他能,同样去魍魉谷,师父忧他不忧我,至于剑法仙术,怕是师父早就将我都不曾见过的珍藏给了他吧!”
“这...”谢江歌一愣,他对宁致、赵白和唐井桐之间来往不甚了解,乍听唐井桐提到此事,还真挑不出问题来。
月光正好擦过唐井桐的头顶,落下一片白净无瑕的玉冠,却没能增其光华,反显得唐井桐脸色越发黑沉。
唐井桐接着道:“至于赵白,对我使过绊子的人,就算只是夺了我一粒米,此生都别想好过,更别提他的所作所为!而云海山,给我容身之地,我自然要将其纳入掌中,使其壮大,好好报答。”
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掌心一松,横笛的碎玉残尸坠落在地上,带起一片叮铃,谢江歌侧过头去看,眼中蒙上了一层浅到极致的雾,如同再看他心中碎掉的那份感情。
再抬头,谢江歌眼眶通红,嘴里再无软语:“你的报答就是灭了西神州沧州门满门,使魑魅魍魉为害神州吗?!那些人又和其无辜,他们又何曾有什么罪过?!”
“使我身陷穷乡僻壤十六年不幸,便是他们的罪过!”
唐井桐厉声喝道,一眨眼已攻到了谢江歌面门前,掌中短刃的刃尖离谢江歌的鼻梁只有半寸距离。
赶忙一个后仰闪身躲过,谢江歌未穿鞋的脚心正好踩在横笛的碎尸上,坚硬的玉片硌在软肉上,疼到连心。咬牙忍下痛处,谢江歌绕着床沿一个翻滚,从床头拔出惯用的佩剑,毫不留情地朝唐井桐挥去。
刀光剑影,短兵本就不如长剑,更何况唐井桐与谢江歌的实力差距并不小,不过四五招,唐井桐就败下阵来。
脖颈处嫩白的皮肉被剑刃抵住,唐井桐的短刃已经被谢江歌击得脱手,落在了谢江歌如今站着的脚边,局面不容逆转。
唐井桐眼珠一转,忽地如谢江歌此刻一般红了眼眶,不片刻声音便带上了哽咽:“谢大哥,从我出生起,十六年不曾见过山村外边的人,不曾吃过饱腹的饭,不曾穿过暖和的衣服,你是第一个人对我好,也一直对我好的人,现在你也要抛弃我吗?”
听着唐井桐突然来的哭腔,谢江歌剑尖一抖,不可抑制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唐井桐,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全是破洞,连补丁都打不起,只有一张脸笑得比日光还暖人,若是鼻子上没有那一点灰,相比更好看。
谢江歌眼中出现了动摇,低下头去,不注意剑尖偏了三分,便是这一瞬,唐井桐附身探上前来,摸起地上短刃反手便□□了谢江歌的腹中。
看着谢江歌踉跄几步跌坐在地,眼中露出罕见的绝望,唐井桐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正要再补一刀送谢江歌上路,临到刀刃接触谢江歌心口皮肤时,忽然唐井桐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将短刃收回,一挥袖让谢江歌晕了过去。
大摇大摆地走出屋外,唐井桐难掩眼中阴狠,若是谢江歌死在此处,自己反倒平添麻烦,便是让谢江歌活着,他也不回去揭穿自己,何必多此一举。
他对谢江歌的感情是假,但谢江歌对他,却是真的,对这种随意可以拿来利用的东西如此较真,实在可笑。
走到自己屋门前,唐井桐心口躁动得很,索性收回了进屋的脚,转个身往演武场过去,演武场开阔,若是难以安睡时,他常去那处,欣赏峰顶与山村里不一样的天穹。
方走到靠近演武场的最后一间屋子,唐井桐脚步一滞,目光死死锁在演武场中心那个如同一株玉树的身影。
赵白立在演武场正中,宁致硬让他穿上的与宁致同款的蓝白道袍,使得他在月光如同广寒?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涞南删午砍龀荆簧砉笃跃乐耍员绕鹄矗驹谇浇谴ξ艘涮氐卮┝松砘依兜琅鄣奶凭阆缘孟嘈渭?br /> 察觉到唐井桐出现,赵白侧过头去,看到唐井桐阴狠的目光,赵白低声喃喃道:“看来还是一样啊。”
静谧的夜里,赵白的话被夜风吹散了半句,飘进唐井桐耳里,只闻得“一样”二字,皱紧了眉头。
两人对望着,白日里的和谐毫无疑问已经被这次演武场前相遇撕破,赵白对唐井桐一笑,伸出手道:“来比试一场吧。”
沉着脸,唐井桐顿了顿,还是抬步走了过去,上台阶时谨慎低下头,唐井桐勾起嘴角,暗暗道既然被看到了,那就只能让你提前奔赴黄泉路了。
方第一招,唐井桐袖中藏着的短刃便被赵白用仙术引出,扔到了不远的房顶上,擎苍峰房屋并不算结实,唐井桐眸色阴了几分,转眼又不甚在意地回过头来看向方收回手的赵白。
没武器也无所谓,在宁致门下一年,他就不信自己光凭仙术和武力比不上刚拿回自己二魂五魄的赵白,唐井桐这样想着,直到他被赵白用仙术捆在演武场右上角立旗的空心柱子上,动弹不得。
身体不住挣扎,咬牙看着同样有些挂彩的赵白,唐井桐瞪大到眼球几乎突出的眼里满是不甘心,却又无法真正从赵白用来束缚他的仙术里逃开。
第111章 第九个世界(15)
唐井桐在地上奋力挣扎, 整个人被仙术和道袍包裹成灰蓝色的一条,如同一条放大的蠕虫, 或是魍魉谷内未成熟的魍魉。
俯视地姿态看着唐井桐, 赵白不很在意地问了一句:“你有多久不曾练过剑法或是仙术了?”
一愣,唐井桐下意识便开始回忆和计算, 反应过来后狠声道:“关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