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仇独眠自然无话可说,阳燿天也颔首许可。
于是凌容与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做出了一盏幻灵灯。
片刻之后,降真花被牧应秋取来,花蕊被放在燃烧的莲心石上。
看着渐渐被魇在灯中的凌间寂,众人的脸上都没有长舒口气的轻松,反而愈加凝重起来。
顾怀心中郁闷地想,这明摆着有人混进出泉宫了,不用推理都知道肯定是反派乾元门的人,就是不知道最大的boss四方魔有没有掺和。
这么大件事,书里竟然一个字也没提,作者还能不能行了?就知道升级打怪!
阳燿天面沉如水:“此事必须彻查!我出泉宫里竟藏有这等歹人,用着阁中奇珍,伤害宫中大能,陷害山殿弟子,实在欺人太甚!”
“此事只怕不易查清。”牧应秋叹了口气,如实道,“宫中弟子并修士众多,各兼有奇术,谁都可能拿走降真花蕊放在幻灵灯中。如今一场大雨,又耽搁这许多时日,痕迹早已消失。若非燕顾怀恰可为凌容与作证,甚至不会让此事浮上水面。此人行事十分谨慎,如今躲在暗处,怕已难寻踪迹。”
常无界沉吟道:“便以降真花这条线先查下去,一一排查,如何?虽宫中奇能异士众多,但藏珍阁也绝非任意来去之地。”
“但若是明查,怕会打草惊蛇。”仇独眠开口道,“不如不动声色,暗中?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樘健!彼底彭艘谎哿枞萦耄按耸履闼涫俏扌闹В实浦凶苡心阋话胱锕胰缃窀姆D阍谛」路迕姹谝荒辏憧捎谢八担俊?br /> 刚从魇中被叫醒的凌间寂忙道:“不可不可。”
凌容与却跪了下来,低头道:“我害了云师父,确该受罚。”
云归天一把将他拉起来,斥道:“几日不见,你怎么便腿软了起来?”
凌容与抬起头,目光坚定:“师父,殿主说的没错,此事本来就与我脱不了干系。且我一定要帮您抓住那个仇人!只有我仍是唯一的罪人,他才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云归天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这孩子一向聪明,竟一句话点破了殿主的深意。
仇独眠终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凌间寂也只得叹了口气:“小少爷既然坚持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我会回去回禀峰主。若此案有何处需要我圭泠界出手相助,我们义不容辞。云师父,您如今境界已然稳固,只需照我所开药方吃上几味,便可痊愈。虽一时不能恢复化神期,有圭泠界的炼体术,潜心修炼,必可早日复原。此事是圭泠界对您不住,您是小少爷的师父,也就是我们圭泠界的上宾,日后您若有什么需要,圭泠界一定竭尽所能。”说着冲宫主和云归天各行了一礼,又冲凌容与笑了笑,竟就这样转身而去。
顾怀心想,陆师姐猜得没错,殿主果然会叫凌容与继续待在小孤峰面壁。好在只是一年而已,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他还在沉思,凌容与已经跟着仇独眠往殿外走去。
经过几人的时候,凌容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们一眼。
“……”
“……”
几人默默对视几秒,场面有些尴尬。
凌容与抿了抿唇,又攥了攥手,猛地开口——吐出一口气,然后愤愤偏过头,耳根都红透了。
仇独眠走出殿外,转身唤道:“凌容与。”
凌容与的目光从几人面上扫过,停在顾怀脸上,然后转过身去,走出几步,终于头也不回地憋出一句很轻又似很重的“多谢”。
那三人登时找回了久违的存在感,齐刷刷昂首道:“不用谢!”“天地有正气!”“为了正义!”
顾怀噗嗤一笑,过了一会儿,忽想起一事:“司空师兄,你不是说小孤峰上千年积雪,寒气逼人,他穿成这样,不会生病吧?”
三人都转眸瞪着他,司空磬惊恐道:“这你也要管?!”
“其实天地有正气的下面还有一句,”说话间,顾怀同他们各自烧了一道驾云符,在空中腾云驾雾时,分外不要脸地忽悠道,“就是人间有真情。”
“……”
一年的光阴忽忽而过,司空磬如今已习惯了每隔几月都被顾怀以献爱心的名义逼着将各种东西送上小孤峰去接济凌容与,以及其他有幸沾光的水阁弟子。最初只是一块保暖的火灵石,后来发展成他们午饭时吃到的各种好吃的以及月市上各种有趣的玩意,直到凌容与大爷已经开始把他想要的东西列清单的时候,司空磬终于对这一整个傻逼透顶的“人间有真情”献爱心活动耗尽了耐心,怒掀桌表示燕顾怀想去就自己去,他大爷坚决不伺候了。
……还有两个月就刑满释放了,就算不给他送这张清单上的东西也不会怎样吧?
顾怀怂怂地想。
这一年他没敢去看过凌容与一次,归根结底是有点怕凌容与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他。毕竟凌容与之前跟他的交集可一点也不友好,自己这么巴心巴肝地帮他洗刷冤屈又操心他的牢狱生涯是颇有点上赶着找虐的抖M既视感。
不过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自己的心理揣摩地十分透彻,知道自己其实把凌容与当成了——熊猫。
熊猫,一种珍稀动物,凌容与,从长相出身和性格来说,也算十分稀少了。现代那些爱熊猫如痴如醉的人,没事就喜欢看着熊猫卖萌,即便它什么也不做也觉得他可爱极了,即便它亮亮爪子把人抓伤了,也没人跟他计较。所有人都愿意把它捧在手心里,万千宠爱,谁敢动它一根毫毛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没错,他对凌容与就是这种的心态。
但这总归是有点诡异的,所以他不能这么回答这个凌容与百分百会问到的问题,所以他不能去见凌容与。最好等他出来之后,自己就继续和他保持十米以上十五米以内的最佳围观距离,回归以往斯托卡,呸,观赏珍稀动物的日常行程。
这一年中,他的修仙生活过得十分多姿多彩,不知怎么就从筑基中期突破到了后期。“四书
”里,金庸——一门讲解修炼,炼体,炼丹以及锻造基础理论的严肃课程,是他一个理科生学得最好的一门,庄子也还能靠着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基本古文修养听懂些许,仙学也算能仗着对基础设定的了解听懂几分,圣语就常常不知所云了。而“五经”里,玄言和易学仍旧一窍不通——没办法,作诗这件事完全超纲了,而算命这件事太玄乎了,他都没有天分。但鸿蒙这门讲述修仙界历史的课他还蛮喜欢的,一直听得津津有味,仙乐么,尚可欣赏一下,自己是没有这项技能的,倒是牧庭萱少女心爆发喜欢上了箜篌,连麻将都不打了。
他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是隐身术学得特别好,如今已在修炼进阶隐身术——穿墙术了。他现在才知道这两门术法其实是同一门,而且穿墙术更加高级,因为隐身只是让自己变得透明,但穿墙术是真的要把自己物质分解,将自己的存在彻底抹杀,然后再次重组,让自己从无到有。这对于施术者的心智要求极高,传说中就有修炼这门术法的人让自己形体消失之后,意识也跟着消失了,于是整个人都消散了,还有人穿墙的时候太过紧张,还没穿过去就急着恢复躯体,于是卡在墙上,和墙长在了一起,被救下来之后体内还嵌着两块砖……正因此类惨剧不断发生,所以常无界对于这一门术法的传授也相当谨慎,不仅在挑选弟子时十分严格,对于术法控制力和心智沉稳程度都有极高的要求,同时还勒令所有入选的弟子出师之前只能在自己面前练习施法。
顾怀才筑基期就有资质修炼穿墙术,这让所有人都惊讶万分,顾怀自己也忍不住暗暗得意,只不过得意之后他又忍不住怀疑这是男主光环在发光发热,于是就得意不起来了。偏偏他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更让人刮目相看,结果竟有更多人因此对他高看一眼。
比如吴江冷,同样开始修炼穿墙术那个平时目空一切五师兄,忽然就对他友好了许多,让顾怀总觉心中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他如今已不再去小亭子里作画了,反而喜欢在书阁里同陆师姐待在一起,一面画画,一面听她絮絮地说许多往事和闲话。
每晚他都会照着金庸书上所写,根据出泉宫的基本炼体术修炼,但是日神给的神级装备正阳神体,却还是静静待在内府中等待安装——他觉得死之前是装不上了,毕竟第一次尝试的时候他就切身体验了一把书里描写的引火焚身,五内俱焚的滋味,然后很快就浑身冷汗地停止了。这不能怪他吃不了苦,正常人能忍住被火烧的时候不灭火吗?那是自焚的神经病干的事。这种烈火焚身的感觉不是书上的几行字能描述出来的,想知道的话把手伸火里烧一下就懂了。
可见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欲顶光环必受其痛,男主也不是正常人能当的。
不过涅槃焚天掌他倒是练得不错,不仅他练得不错,整个出泉宫里有资质修炼这一门的弟子也都练得不错,武术课上常常看见一排弟子站在崖边,整整齐齐轰得劈出一排火,对面的山壁上就多出来许多焦黑的掌印。顾怀常觉得此情此景十分好笑,像是军队开火一样,但又莫名热血和拉风。他都这样觉得,何况是重度中二病的司空磬,他简直称得上沉迷了,修炼焚天掌,剑术和锁神术之余,又去修了一门排兵布阵,甚至和这门课的朱师父一起,专为涅槃焚天掌的弟子设计了一个涅槃焚天阵,再次提高了整体攻击力,以至于周围几个山头的峰主被这种天天轰山,破坏生态环境的课程气得跳脚,一状告到宫主那里,宫主只好另给他们开了一个秘境练武场,大家清净。司空磬还给这一队弟子取了个本意很牛逼听着很土逼的名号“乾坤火凤军”。“乾坤”两字还是在牧庭萱的建议下为提升逼格加上去的。原本昊蚩提议叫做“红烧凤爪军”,因为“红烧凤”体现的是“涅槃”和“焚天”,“爪”则是“掌”,比“火凤”全面得多,却被三票否决了。
可惜顾怀在修炼的事上太过懒散,被司空磬无情地踢出了这个队伍。
昊蚩幸灾乐祸极了,他连修炼焚天掌的资质都未达标,眼下只能练练初级的剑术和召唤术,不过他的炼丹学得很好,已经能够自给自足地练出各种口味的仙丹,甚至还在月市上摆摊赚了一笔。
顾怀在这点上就不如他了,摆摊卖画无人问津,又给凌容与买了许多小玩意,原本就囊中羞涩的乾坤袋现在已经只剩十块下品晶石。他不得不想点办法,照着书中记载画了几张流墨符,想把自己的画弄出一点动画效果,看能不能卖出去。
好在凌容与列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的,没叫他去买什么……
顾怀走神地想了会儿那张单子上凌容与交代说在他房间里的各种仙草和仙石,心想其实自己用隐身术还真能混进山殿他的房间给他弄来。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并没打算给他带过去,咳咳两声,继续提笔画他的晚照翊鹤湖。
画到最后,到底没忍住在画中晚霞上添了几笔,勾勒出凌容与梦境里那些游过天际的幻色飞鳞,眼前又浮现那个少年抬头望着天空时带着点天真和落寞的表情。
……如果他出来之后问的话,就说自己进不去山殿好了。
顾怀勾起唇角,脑补着一下对方出来之后居高临下一脸不悦来找自己麻烦的样子,一面双指夹起旁边一张流墨符烧掉。
他自觉计划得非常好,所以,发现自己身处小孤峰的一瞬间,顾怀是十分懵逼的,刚刚烧成灰烬的符,余烬从指间落下还带着一点温度,而眼前常常凝望以至于十分熟悉的小孤峰上的千年积雪已经出现在了脚底。
“……”WTF?我画的不是瞬移符吧?!
书阁里,昊蚩翻找着桌面:“咦,我的相思符呢?我刚不是拿出来了吗?”
“是啊,”牧庭萱专心弹着箜篌,在古雅的乐声中漫不经心道,“你还挨着跟我们炫耀了一圈呢。相思符这么高级的符文,你家人好不容易才给你找来,让你想回家的时候用的嘛。”
“怎么不见了?”昊蚩哒哒地四处走了走,绕到书阁的栏杆边,“小师兄,你瞧见……咦?小师兄人呢?”
空荡荡的桌边,只剩下一张晚照图,一根笔,和几张流墨符。
顾怀站在小孤峰的山径上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心中一紧,下意识就熟练地把自己隐身了。
几个水阁弟子说说笑笑地走了过去。
顾怀犹豫地看了眼前面的雪,还是举步踏了进去,心中劝慰自己:来都来了嘛。
可惜他是起了偷窥的心,却不知道路,在树林里转来转去,只看见远远的山壁上满是司空磬说过的龛阁,却半天走不到,反倒在雪径上被冻得半死,眼看流霞渐浓,从浅橘色变成了深红,他只好放弃了上山的打算,迟疑地转过身往山下走。乾坤袋里没有驾云符,他也只得找个矮点的山崖练练他那十分生疏的御剑术。
没想到走了几步,前面峰回路转,竟出现一个院子,几根树枝从积雪覆盖的院墙里探出来,玉树琼枝一般。顾怀愣了一下,还在想小孤峰上为啥会有这么一个院子,就觉头上掠过一道阴影,接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影轻轻踏了一下墙头的雪,跃进了那个院子。
“……”就知道这熊孩子不会是个安静面壁的主!
顾怀加固了下身上的隐身术,小心翼翼又十分雀跃地跟着跑过去,然后就被高墙挡住了。
抓心挠肝地侧头在墙上听了会儿,啥动静也听不见,顾怀心里一急,下意识便念出了穿墙术的法诀。下一秒男主光环开启,顺利地穿墙而过,人无声无息出现在院内。
还来不及感到后怕或兴奋,他便被眼前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一年没见的凌容与仿佛抽条一样长高了许多,也许在雪山里呆得太久,脸上没一丝血色,加上一身白衣,整一个冰雕玉琢的雪人,但一双眼睛仍旧流光灵动,神采飞扬,神色无端矜傲,显得招摇又狡黠,分明是一身白色,站在雪地里却光华夺目,似一缕云端落下的朝晖。
他和凌容与隔着一段十来尺被雪覆盖的园地,看似遥遥相望,其实只有他看得见对方。凌容与眼里,这边只有一棵被雪覆盖的树。
顾怀暗暗想,隐身术可真好用啊,如果不是隐身,他可不敢这么坦荡得盯着人看,早被打死了。
凌容与站在雪地里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干嘛,顾怀艰难地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开,跟着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小花园,四周有许多花草,只是雪欺霜压间都无精打采的。
凌容与瞧了一会儿,似乎拿定了主意,转过身来,面对着顾怀所在的方向,捻了一个诀,君临天下般仰头环视着周围,启唇吐出一段无声的咒语。
顾怀只见到他一张薄唇开开合合,舌尖卷曲着在齿间一闪而过,又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说了一句极温柔的情话。接着便忽从他身后漾出一股和煦温软的春风,像是一双温柔如水的手,轻轻拂过整个院落,霎时间雪融冰消,枝头冒出许多嫩绿的芽,周围的仙花仙草抖落了一身风霜,仿佛从沉睡中醒来,争先恐后地纷纷绽放,转眼间整个院落春意盎然,流光溢彩,而凌容与临风而立,衣袂翻飞地站在百花中间,噙着一抹志得意满的浅笑。
整个画面美得如同命运设下的陷阱般惊心动魄。
顾怀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那股春风拂过,他的心也像枝头的花一样怦然绽放。
一瞬间天崩地裂,晴天霹雳,万马奔腾,却又春水荡漾,热血沸腾,目眩神驰。
直到凌容与得意洋洋地折下一枝不知名的仙花,转身飞跃而出,没了踪影,满园的花很快便比绽放更快地枯萎凋谢,满园寂寂,甚至比方才还要死气沉沉,他都没能回过神来,甚至连隐身术失效都没察觉,怔在原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什么熊猫理论分崩离析,他终于不得不直面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真的对这个小坏蛋动了心。
喜欢上一个男生,而且是个小自己真实年龄十岁的少年,这对他冲击比穿书还严重得多,毕竟穿书改变的只是外界,这件事颠覆的却是他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