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听是合法财产要给薄家后人,可是如果后人全都被杀光了,一旦到期,这些不清不白的财产最终依然会落入旁人口袋。
留下这堆金碧辉煌的无主之财,不过是为了诱惑后人上钩,再来个一网打尽罢了。
天渐渐黑了。
加长车上的四人都有些疲倦。
詹半壁在批公文,温禧合上眼小憩,薄洄也闭着眼睛稍作休息,唯有吴洱善拿着计算机在飞快的算着什么。
“你在算什么?”詹半壁揉揉鼻梁,低声问道。
“我在算薄老生前的身家究竟有多少。”吴笑着合上计算机,“真是没想到呢。”
“洱善,抛却政、治立场,我得十分钦佩的说一句,薄老在的时候,我们南国就几乎是他的。如果他再早生十年,也许他会复辟帝制,也许他会学北国一样弄一个王室出来玩玩。”詹半壁向后靠了靠,“他和我父亲很不同。”
再后面的话,詹就没再说了,她闭上眼睛,“我让司机先送你们回家去。”
“你不觉得让陈小姐一个人在薄宅很失礼吗?没准她很孤独。”吴洱善摸了摸自己原先戴戒指的地方,“半壁,我们打赌的时候,你摘了我的戒指,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毕竟我们都没有猜中,不是么。”
詹没有理会她。
吴嘘了一口气,“那可是我的结婚戒指。”
“洱善。”詹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我很遗憾,你和你小夫人的婚姻走向了不可预料的地步,我想你应该做好结束的准备,而不是沉溺的在过去。”
吴洱善眸光一凛,她斜睨着窗外飞逝的霓虹,似是玩味又似是认真的说:“…………半壁。也许沉溺的在过去的人是你。”
詹半壁没说话。
吴轻轻笑了一下,她立马叫醒似睡非睡的温禧和早已睁开眼睛的薄洄。
要说薄洄这小子的眼神还真是欠揍,看得吴想朝他那张俊脸上印下一个深红的五指印,那明明就是一记“我早就知道你们分赃不均”的眼刀子。
“今天太热了,逛得我浑身是汗。我挺想念薄家的泳池。”吴说。
“你们家后花园的泳池还不够大吗?”詹回道。
吴没直视詹,而是看向温禧,“我们家那个大是大。可惜那水不好。小欢喜想进去游我都不敢放她进去。她肚子里的小祖宗多矜贵啊,一定也得和她妈一样从小泡牡丹泉。”
温禧摸了一下肚子,她知道吴想拿她肚子做文章去薄宅见薄湄,薄洄也看得分明。
“薄洄,你说是吧?嗯?如此盛夏酷暑,哪里适合睡觉?正适合呼朋唤友游车河,聚会呐。”吴作势要去温柔的抚摸温禧的肚子,却被薄洄把手拉回来了,再怎么说,温禧肚子里这位也是他们薄家这一代的第一个小孩。
“半壁姐姐,我知道那里现在是您的私宅,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很想去看看。”薄洄眸光平静,实则思绪复杂,他这趟来并没有想过就这样在黑夜下悄悄回去,确切来讲,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堂堂正正收回那处宅子。
这声半壁姐姐叫得詹半壁有点松动,比起车上的其他人,她更加归心似箭,薄湄正在家里等她呢,或许今天又有哪里不高兴了正嘟着嘴不好好吃晚饭呢。
詹望了一眼紧跟在车后的王秘书专车,到了下一个路口,她叫司机停车,自己拿了一盒雪茄下车去。
从后视镜看去,詹笑着和王秘书说了半天后,就再次返回车上。
又过了两个路口。
王秘书专车消失在转弯路口,不再跟随。
车开始往山道上开时,温禧冷不丁的来了句,“暗车全都撤了。明天你们盘薄总理的私产不用带上我了,太累。又没我的份儿。”
“怎么没有了。要是你给我姐姐一个好脸色,我看她乐意全部都送给你。”薄洄接得极快,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对他姐姐青睐有加一般,温禧表现极为冷淡的说:“我恐怕她是乐意送给我肚子里这位。”
“你能怀上我姐姐的孩子。不,我姐姐唯一的孩子现在就躺在里肚子里,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点高兴吗?”
温禧的冷漠那么明显,以至于薄洄对于这孩子能不能呱呱落地表示相当程度的怀疑,他微微眯起眼睛,“我看你这么讨厌别人摸你的肚子,会不会这肚子里有蹊跷?”
“继续说下去。”温禧的脸色愈来愈冷,她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薄洄的脸。
没了王秘书,没了那些全程盯梢的暗车,这车里的气氛像是被刺破了一样,忽忽的漏着气儿,吴洱善也顺着薄洄的眼神看向温禧的肚子,他有一点说对了,她确实从未摸到过她的肚子呢。
“我现在说得这些,你们可能都不乐意听,不过我还是要说。”薄洄看向她们三人,“这孩子是不是健康的,连老天恐怕都不能做主。极有可能生下来是个残废、疯子,要么就是个白痴。我很想问问你们,要是生下来一个小精神病,你们预备怎么办?”
薄洄话刚落音,“嗑嗒”一声,冰冷的黑色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额头,子弹已经上膛,温禧就这么看着他,“继—续—说。”
“……”吴洱善屏住呼吸,她看向詹半壁,只见詹默默的将隔音挡板升起,并对不知情的司机说:“开慢一点。”
薄洄这才真正看清温禧眸子里腾起的怒火。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与这位短短五年间极速崛起的黑道继承人这样无遮无拦的对视,他惊讶的发现,温禧身上的血、腥味与他不相伯仲,那浓烈馥郁的血、腥味再配上她深邃的眸眼和冷艳的容貌,简直迷人极了。
只是这迷人是致命的,常人轻易不敢伸手。
薄洄再一次担忧起自己那位先下手为强的姐姐……将来她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也堕入黑、道……
微微蹙眉的薄洄让温禧失去耐心,她一枪托砸在他的肩膀上,薄洄只感觉肩膀像是瞬间脱臼了,他横了一眼温禧,温禧立刻又给了他一枪托!
这下吴就噤声了,她缩了缩脖子,只能干看着。
“既然加入了北国国籍,怎么不好好呆在你的国家?”温禧拿枪口戳了戳他的脸,她问得随意,但每个字停顿后面都带着蓄势待发的魄力,令薄洄觉得只要他不立刻回答问题,他这张俊脸就要化为子弹穿孔的马蜂窝。
“我姐姐在你们手上,我怎么能安心。”
“呵~”温禧猛地拿枪口抵住他的左眼,薄洄只觉得他眼珠子要爆了,正要站起来反抗,左手和右手就被吴和詹也按住了。
“你让她来幻京做什么?”温禧摁了两下他的眼珠子,慢悠悠的问。
“洱善都帮助你们重逢了,你为什么还放你姐姐回来?”
“我没有故意帮助他们。我是无心的。早知道……”吴发觉自己现在还是不张口的好,她闭上嘴巴自动消音。
“她已经变成了那样,我们认为你们不可能认出她。再者说,她是自由的,她想去就去哪儿。”
温禧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正想要一枪托砸在他鼻梁上就被詹给拦住了,詹认真的说:“脸上留下伤疤,等一下见到薄湄不好交代。我来看看……”詹一手按住想要挣脱的薄洄,一手去拿自己的公文包,她从里面翻出来那本薄家的黑色硬壳账本,“用这个。”
詹看了一眼吴,两人方方正正的将账本按在薄洄胸口。
“你们够了。够了!啊嘶!!!!”
一枪托下去,隔着那账本,薄洄只觉得这一下来得忒狠,他缓了几秒钟之后立刻站起来反击,他扑倒温禧,将她手中的枪一把夺过来!
“我看在我姐姐的份上,不想和你们动手的。可是你们玩的太过分了。”
“薄洄!那枪是上膛的,你这样一枪下去,一尸两命啊!”吴大声提醒道。
“闭嘴。”薄洄看了一眼詹,“詹司长,请你也保持安静。”
“你再不放开她,你有可能会被打成马蜂窝。”詹提醒道。
“你可以动一下车里的小机关试试,看看是我成了筛子,还是大家一起成马蜂窝。放轻松点,作为一个男人,我会让着各位的。我非常尊敬三位姐姐。我什么也不会做……我只不过……”薄洄下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动手撕了温禧的衣服,他眼睛也不眨一下的一撕到底!!!
“啊!”温禧轻叫一声之后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怀孕的躯体就这样展露在薄洄怀疑的目光之下,更可怕的车上还有另外两个人,她真想当场找个地洞钻下去。
“喂!薄洄,够了!”吴洱善看着薄洄的手在肚子上摸了两把,那触感绝对是骗不了人了,薄洄可能是太过震惊了,摸完之后就被吴推到了一边!
温禧整张脸都红了,她羞愤交加,吴和詹先后衣服给温禧遮上。
这时候车忽然停了。
一团乱的四个人都摔到了一起,詹用力撑起双臂以免压着温禧,温禧则怒火滔天的闭着眼睛,那细密的睫毛一根一根跟着火了一样,一颤一颤的。
“别生气,别生气。千万不要生气。”吴趁机踹了一脚薄洄,“那小子就是欠打,你打得好。”
薄洄这时也觉得过分了,他刚才的举动真是太过粗暴。
“你啊你真是的!你以为女人怀孕生孩子很简单啊,孕妇本来情绪就很难控制?就算她真的开枪打你,也是活该了,你嘴太臭。”吴一边这样说一边拍薄洄的肩膀,薄洄疼得要死,可在答案得到证实之后,心里更是毛骨悚然……这一切都是真的,而温禧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快要落地了。
“司机,外面怎么了?”詹半壁头疼的揉一揉眼睛,她刚一问就有人在拍门道:“半壁,是你吗?!!!”
“…………”车窗外是薄湄的声音,原来这车已经开到薄宅门口。
温禧听见薄湄的声音,浑身一激灵,她难堪的侧头道:“洱善,我们回去吧。”
她正要走,车窗已经被薄湄打开了!
她先是惊喜的看向车内,后又惊讶的看向裙子褪到了腿弯旁的温禧。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怎么了?!!”薄湄钻进车内,刚要靠近温禧,就被她一脚踹到了一旁,薄洄吼道:“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不要拿我姐姐撒气!”
“什么气?……到底怎么了。”
这一脚其实一点力气也没用,薄湄权当是撒娇了,她一骨碌站起来,“小欢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禧不说话,她只是生气的看着薄湄。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进屋里来。我去叫医生,快啊。”
“她没事,你不要太过担心。天气太热,衣服不太合身。”
“所以绷裂开了?”薄湄显然不信,她从另外一头打开车门,就这样半抱半拉的把温禧弄下来,她哪里晓得自己现在成了挠狮子胡须的倒霉蛋,温禧走了两步揪住她的手腕说:“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现在你满意了,你把我弄成现在这样,居然连你弟弟那样的小孩子也能夺走我手里的枪!”
“枪……”状况外的薄湄很快就看到了温禧眸子里的盛怒和泪水,这呛人的泪水来势汹汹,她点头道:“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别哭。”
“我没有哭!”
“我们进去,我给你换件衣裳。我给你买了衣裳的。我给你买了很多衣裳。”尽管手腕被捏得快要碎掉,薄湄还是颤巍巍的指着薄宅内的灯火,“以前我给你买的衣服,你也喜欢,现在是夏天,我看你今天那套裙子太贴身,天这么热,你一定不舒服!”
“我不要你给我买的衣服!我要回去!我也不要去你们家!”温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生这样大的气,说恼羞成怒好像都说不过去,她望着仍旧赔着笑脸的薄湄,“你真是为了你的孩子无所不用其极!你真是疯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弄得好像你有多爱我一样?你为什么不去找代孕!占木河的漂亮姑娘多得是啊,你为什么找上我!”
“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薄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解救了自己的手腕,她深吸一口气,有点害怕又有点坚决的搂住了温禧的腰,“放轻松,深呼吸,听说我母亲生我的时候也挺易怒,你要是再这样大喊大叫,说不定你会生出个像我一样的小薄湄呢,你不想的对不对?”
“当然不能像你!什么都不会!废物!”
“是的,是的,不要生气,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会像你一样勇敢,美丽,善良……”
“放开我……”温禧躲开了薄湄的眼神,却躲不开薄湄的搭在她腰上的手,她用尽全力将她往怀里搂,最终还是拥住了她。“就像你从前总是不肯松开我一样,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放松点……让我抱你们一会儿吧。我知道,你不好过。放松点……”
从不远不近处看去,险些情绪失控的温禧仿佛在慢慢平复,吴、詹二人后怕的面面相觑,至于薄洄,他只是出神的盯着笨拙的哄着温禧的姐姐。
这还是他亲姐姐吗?他真是不敢认,可他又明明知道,那是他亲姐。
“我不太想知道你让你姐姐来幻京来做什么。”詹半壁转过头去,目光定定的瞅着薄洄,“我只提醒你,不要利用你姐姐来做什么,否则就不是今天这样的小小教训了。”
“这提醒我也赠给你们。”薄洄当即反唇相讥。
第113章 不像话
无名之火向来是这世间最讨人厌的东西。
来得师出无名,找不到火源,只看到情绪被烧成了飞灰;去得也莫名其妙,火熄灭了,人清醒了,反倒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这就是现在温禧的心情。
她躺在床上,身后的引枕软硬适中,衬得她腰部格外舒服。
卧房内没有熏香,灯光明明暗暗,正好遮掩住她眸子里的审视。
她望着此刻正在给她揉小腿肚的薄湄,当真是一点火气都没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恨惨了这个往她肚子塞小怪物的混蛋,这一刻就累了,反而觉得她手心的温度令她心生安宁。
都说血浓于水,都说骨肉连心,怕不是肚子里的小东西想和她妈妈亲近吧?
“别揉了,越揉越不像话。”温禧推开薄湄想往她膝盖以上揉捏的手,她理了理自己换上的新裙子,侧头看向阳台上的三只松鼠玩偶。
“你大腿有点浮肿吧,让我瞧瞧。”
温禧摇头,按住裙角不让她掀,她微微阖上眼睛,“我累了,你别在我跟前晃,惹得我更烦了。一见到你准没好事情,我刚才真是失了风度,你弟弟真该死,这小子居然那么轻而易举的抢了我的枪。该死该死。”
“是。是。我一会儿下楼去教训他,罚他不准吃晚饭。”
“不过他两个肩膀被我卸了,哼嗯。”温禧瞪了一眼薄湄,“你房里还是以前的样子,半壁真是用心良苦。你呆在这里,是不是就像真得回家了一样?”
薄湄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她环顾自己的房间,最后微笑着看向就这样靠在床上的温禧,“你要说这一刻的话,我真觉得好像……回家了。”
薄湄就这样深情的看着她,温禧只看了一眼就撇开头去。
“你下去和他们吃饭吧?他们都等着你呢。”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上来。”
“没有佣人吗?”
“你就给我点小机会,让我和你们独处一会儿吧。”薄湄的手轻轻的覆在温禧的肚子上,隔着那层胭脂红的吊带裙,温禧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因为一种难以抗拒的愉悦感从肚皮上传过来,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薄湄。
薄湄心跳的厉害,她只觉得温禧像是在邀请她肆意拨弄的小兽,又腼腆又羞怯,她立刻脸就红了,只这样呆呆的看着她。
手下的抚摸倒是没有停,一圈一圈的扩大。
“行了。我有些困。”温禧拂开她的手,薄湄就意犹未尽的收了手,她给她盖上一层薄毯后,说:“我给你擦个身,你再睡吧。”
温禧没说话。
薄湄就跪在床上给她擦身,热毛巾一贴到温禧身上,温禧浑身的汗毛又是一阵激灵,她嘟囔着,“太烫了。热。”
“哦。”薄湄换了条温毛巾,温禧也不看她,只是感觉这样被一下一下温柔的擦拭确实不惹人厌,反而令她昏昏欲睡。
以前薄湄也尽心尽力的服侍过她,洗澡按摩擦身她都会,只不过那时候薄大小姐哪里愿意啊,恐怕每擦一下她的皮,都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
今次倒是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