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珉一整天都心神荡漾。早上起来他看见陆一回了微信,发了一连串打滚的表情过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想来想去,决定先瞒着陆一,不告诉他今天自己会去医院看他,给他一个惊喜。
下午第三节 课一结束,他就跟班长公费打车去了医院。
“咱们得买束花吧?”班长说。
“花又不能吃,枯萎了也是浪费,不如买果篮。”李狗非常实际。
“陆一刚做完手术,就算吃也是吃流食。”班长一锤定音,“送水果也不实用啊,还是送花吧。”
医院门口的鲜花姹紫嫣红,十分艳俗。
李非珉一个都没看上,觉得配不上陆一,为难道:“师傅,我们能自己挑花,您给我们包装吗?”
“你们挑。”
班长挑了几枝色系比较素净的绣球花和海芋,李非珉拿了几捆做搭配用的满天星和雪柳。店主迅速修剪了乱枝。
“咱们用不用查一下花语啊?”班长问。
“反正都是祝福,管那个干嘛?”李非珉说,“咱们快上去吧。”
陆一上午拔掉了尿管,丁丁非常不得劲。等到中午护士说可以吃流食,最好下床走走,就被他爸从病床上搀起来。
“你这都一天了也没有排气,不走动走动,肠子怎么顺溜?”
“光走就能排气吗?”陆一苦恼道,“那至少到下面环境比较好的地方走走吧?这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我肠子也不好意思啊。”
“你肠子还有偶像包袱?”陆俊乐了,扶着陆一慢慢走到楼下,“那就去花园溜达吧。”
踱到住院部门口,正撞见李非珉和班长进来。
“六一!”李非珉连蹦带跳站到陆一跟前,眼睛里光芒闪烁。才两天,陆一看着脸就小了一圈,只是精神还不错,看见他们就抿嘴笑了。
“老师让我们俩代表班上同学来看你。”班长比较稳重,先问了陆一爸爸好,这才说,“你恢复地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班上?”
“得下周。”陆俊代为回答,“咱们上去,叔叔给你们洗点水果吃。”
“你们本来要去哪?”李非珉问。
“护士让陆一多活动活动,正要去散步。”
“我陪你去!”李非珉挽住陆一一条胳膊,“没病走两步。”
班长说:“那我先把花送到病房再来找你们。”
“谢谢你们。”陆一对着班长客气道,转头看着跟奥利奥撒欢似的的李狗,说,“我们出去转一圈就回病房。”
花园里的灌木丛是常青植物,虽然已经要入冬,仍然郁郁葱葱。阳光不算好,但陆一裹得严严实实也不冷。
“你这回没事儿了吧?”李非珉问。
“本来也没什么事。”
沉默。
李非珉发现,想见陆一的心情虽然急切,真的见到本人却不知从何说起,绞尽脑汁地找话题,生怕陆一觉得尴尬。
“动手术好玩吗?”
陆一心想,这个尬聊依然原汁原味,撇嘴说:“好玩,医生用兰花指给我肚子绣了朵花。”
李非珉就站那傻笑。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蠢?陆一看着李非珉眼睛笑得弯弯的,忍不住在心里说,笑起来有点欠打。
他们沿着住院部后花园的小路走,李非珉讲了讲这两天班上发生的无聊的事。
“萌萌怀孕了你知道吗?”李非珉一拍手,终于想到一个大料。萌萌是他们英语老师,虽然毕业好几年了,仍然靠一张娃娃脸在一群高中生当中赢得喜爱,昵称就是萌萌。萌萌去年结婚给当时班上的学生发过喜糖,李狗和陆一高一都不是萌萌教的,没沾上喜气。但今年萌萌说了,等生完小孩,如果班上英语平均分年级第一,每个人都有小礼物。
陆一也替萌萌高兴,高兴归高兴,他还是说:“她怀孕我怎么会知道。”
“她才怀上呢,说下学期生,生孩子那个月估计会找其他老师来代课吧。”
陆一点头,感觉肠子里一阵咕噜,猛然想到护士交代说该排气了,尴尬地对李非珉说:“你能不能去给我买瓶水?”
李非珉不疑有他,转身就走。陆一放松了括约肌,然而李狗没走两步又返回来,问:“你是不是只能喝温的?”
突然,一声抑扬顿挫的“噗”。两个人都听见了。
陆一整个脸都红透了,在心里骂了一万句我屮艸芔茻。
李非珉眨巴眨巴眼,好死不死地问:“你是怎么放屁还放出个调的?”
“滚你丫的!我不是放屁!我那是做完手术排气!”陆一怒吼道,吼完捂脸转过去,绝望地抱着小花园里的凉亭柱子,感觉在李狗面前毫无面子可言。
“明明是一回事。不都是从你肠子里排出来的?”李狗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怕我听见才支使我去买水?我跟你说,放屁的时候不能憋着,好好一个屁,一憋就容易憋出高音。你刚刚憋了吧?”
“你放屁!”陆一脸埋在胳膊里闷声骂道,骂完肠子又不老实了,咕噜一阵,又排了一次气。
“到底谁放屁啊?”李非珉笑得停不下来。
“滚滚滚滚!”陆一坚持道,“我那就是术后排气!是正常反应!不排气说明我肠子打结了!”
“我就想到你平时老跟我说‘有屁快放’,你这么坚持是排气,以后你就该改口说‘有气快排’。”李狗笑得贱嗖嗖。
陆一又窘又恼,少年人面子大于天,何况是在暗恋的人面前,他深感自己不想做人,只想赶紧去死,直到班长放完花下来找他们俩,脸色才稍微恢复正常。他戴上口罩,遮住气红的的脸,强行镇定地说:“谢谢你们能来,我下周就回去上课,也请你们帮我向同学们致谢。”
李非珉看见那个口罩还是上次演唱会上陆一戴的,不免浮想联翩,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
班长没有眼力地说:“好啊,你这周不在,我们有题目不会都找不到人问了。”
李非珉想到班上一群女生,特别爱找陆一问问题,陆一又来者不拒,便酸溜溜地说:“陆一不在就问我啊。我也不比陆神差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过?”班长高一就跟李狗一个班,知道李狗最不喜欢老给人解答。
陆一闻言,心想,你这个语气怎么这么酸,你就这么喜欢给班长讲题啊,也不高兴道:“没事,以后还是问我,你们这两天不明白的可以给我发微信,我反正都闲着。”
“你还病着呢,问我吧。”李非珉主动揽活。
“你上课更忙,问我吧。”陆一假笑道。
“不不不,你虽然会做,但你不擅长讲,每次都讲那么久,还是我来吧。”
“不不不,你虽然会讲,但你老喜欢用竞赛思路解题,对大家平时根本没有用,还是问我比较好。”
班长看着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都想给自己讲题,有点害羞地说:“你们也不用这么积极吧?实在不行,你做一三五,他做二四六。”
李非珉不乐意了,说:“你想得倒美。”
陆一也觉察出不对了,反问班长:“你就那么多不懂的吗?”
被两人同时怼的班长:“…”
第27章
李非珉和班长还要赶回去上晚自习,并没有在医院多逗留。陆俊热情地装了满满一袋水果让他们回去的路上吃。
“都是别人送的,陆一现在也吃不了,你们拿着,谢谢同学们关心陆一。”
陆一本尊窝在病床上,老气横秋地伸出右手掌,动动两根指头算作道别。
李非珉倒退着往门外走,看着陆一说:“我周末去看你。”
陆一挑眉笑了。
陆俊收拾了一阵,家里的阿姨带着煲好的汤赶来。陆俊趁着阿姨在医院陪着陆一的空隙,跑回公司处理了一件十万火急的公事,在办公室打电话打到上火。一舔口腔,里头果然起了两个溃疡,舌尖碰都不能碰。手头的事情办完,他又回到了医院,阿姨带来的饭菜都凉了,说出去帮他买份热的盒饭,他也不讲究,把陆一没吃完的剩菜剩汤泡了饭,稀里哗啦地吃了。
“爸,你要是实在忙,就去忙你的事吧。”陆一说着话,眼睛却没看陆俊,而是盯着病房里的电视机,好像在认真看新闻联播。
“我不忙。”陆俊笑着,把眼镜摘下来拿抽纸细细擦拭镜片,“明天晚上你就能出院了,天大的事都过了明天再说。”
然而没等到陆一出院,陆俊他们公司的代工厂出了问题,生产出的一大批零部件都是瑕疵品,好在生产途中就发现了,还没发货,来得及挽救。陆俊站在医院走廊上压低声音骂人,打了七八个电话,跟他老板沟通,跟他团队沟通,跟厂家负责人沟通,口干舌燥,心急如焚,两个溃疡牵扯口腔,说话都嘶嘶地疼。他挂掉电话,进屋给陆一盖好被子,借着窗外的月色看到陆一熟睡的脸,确认自己没吵醒儿子,才拎着公文包赶去谈判。
陆一在黑暗里睁开眼,发了会呆,掏出了手机。
晚上十一点半,李狗还没睡。
六一:在干嘛?
发出去陆一就后悔了,有个古旧的段子说过,“在干嘛”其实就是“我想你”。靠,就算发个“傻逼你睡了吗”也比发“在干嘛”好啊!陆一在黑暗里一脸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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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立刻弥补刚刚开场时的微妙语气,发回去:傻逼你怎么没睡?
果然,傻逼二字是万能的,为了不显得gay里gay气,陆一决定贯彻无傻逼不开口的政策。
狗踩的:课外题没做完,做完就睡。
六一:傻逼你居然这么勤奋?
狗踩的:你一个人在医院?
六一:我爸出去办事了。好无聊,傻逼,卖个蠢给爷看看。
李非珉偷偷摸摸把手机放到练习册下面遮掩住,有点心虚地回头看一眼房门,笔还夹在手上,防止常云突然袭击好装作在做题。
狗踩的:所以你这会就一个人?
六一:嗯。
狗踩的:那必须跟你讲几个压箱底的灵异故事了。
六一:你别讲着讲着吓到你自己。
李非珉来劲了,食指飞快地点着手机屏幕打字。
狗踩的:有一个特别经典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叫好朋友,背靠背。
六一:听过,我觉得这可能是Kappa竞争对手的阴谋,这个牌子近几年都没听说了,小时候还挺多人穿的。
狗踩的:说到小时候,我有个童年阴影,济公有一集,一个扎着辫子的女人背对着屏幕,结果转过身来,前面的脸还是后脑勺扎个辫子。小时候可吓坏了。
六一:傻逼,这有什么吓人的。你想想她发量那么大,多废洗发水。
狗踩的:发廊凯文老师表示,工作量这么大,得加钱。
李非珉嘿嘿傻乐了一阵,收敛表情:你胆这么大,都没童年阴影?
李狗以为陆一顶多说个柯南某集绷带杀人案之类的片段,结果陆一认认真真回他了。
六一:有的,打针。
狗踩的:哈哈哈哈哈哈,怕到现在是很难得。
六一:小时候我爸妈忙,就想把我放在亲戚家托管。我爷爷家在外省农村,上学不方便,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我妈就让我周末去舅舅家。我表哥和他邻居家的几个孩子比我大好几岁,不乐意带着我玩。但是我舅妈非要他们带着我,他们就想出一个招,玩扮家家,他们演医生,我演病人。
狗踩的:演病人有什么好吓人的。
六一:那时候医院管得不严,针筒打完针是允许带回家玩的,他们就用针筒扎我。
李非珉心里一揪:什么叫扎你?
六一:就跟容嬷嬷扎紫薇那样呗。身上都是小针眼。
狗踩的:我操!这还是人吗?
六一:就是熊孩子不懂事,我估计他们也不明白。我一开始不敢跟家里说,后来被扎怕了就死活不愿意去了,我妈也没办法,只能任由我在家。
狗踩的:你表哥也太垃圾了!
六一:他现在对我还挺好的,估计他也忘了。而且他那时候才上小学,什么都不懂,纯粹是熊孩子无意识的作恶。
狗踩的:不行,这种人必须恶有恶报。
陆一感觉到手机那头李非珉义愤填膺,笑着回:我也坑过他呀。我后来黑他企鹅号和游戏号,一发现他跟女生有点暧昧,就截图匿名发我舅妈,他每次早恋都挨打,后来对爱情都绝望了,到现在还在打光棍。
李非珉沉默了一会回:你真的不是天蝎座的吗?
六一:除了这个没有童年阴影了。
狗踩的:我要那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六一:你能干啥?
狗踩的:叫破喉咙来救你吧。
六一:傻逼。
狗踩的:你快睡吧。刚动手术别熬夜。
六一:你记得前几年有个杀人抛尸案吗?受害人的头被装在黑色塑料袋里,扔到了垃圾堆。因为有人扔垃圾的时候,垃圾袋碰到那个袋子,袋子一路滚到人脚下…
狗踩的:草草草!你够了!我要拉黑你了!
陆一在这头轻笑一声,故意发:小心脚下有头。晚安,傻逼。
然后他心情颇为愉快地关了手机准备睡觉,全不管那一头李狗吓到炸毛。李狗倒是不怕灵异故事,就怕血腥案件。这深更半夜,他好不容易逼迫自己做完题目,决定起身去客厅倒杯水。
由于自己卧室的灯还开着,门也没有掩,李非珉懒得再开客厅的灯,借着卧室微弱的光亮,走到餐桌边上。
水流声。
玻璃杯放到桌上的闷声。
忽然,脚上一阵酥麻的触感。李非珉几乎立刻条件反射,脑海里全是圆滚滚的头发沾了满脸的头。吓得惊叫一声,连滚带爬扑到开关处,把灯开了。
客厅里豁然敞亮,奥利奥无辜地蜷缩在桌子边。原来刚刚脚上碰到的毛茸茸是大半夜修仙的奥利奥。
“弟,别吓你哥行吗?”李非珉舒口气,重新走回去,又倒了杯水压压惊。
“陆一真的是…”李非珉边想边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非要讲故事吓人,最后被陆一留下的梗吓得要死要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脑袋里“过分”“腹黑”“讨人厌”“蔫儿坏”“搞笑”“淘气”一系列词语沉沉浮浮,想用来形容陆一,最后偷偷摸摸排除了所有贬义词,不知道从哪个嘎啦抓住一个“可爱”,有点不好意思地想,陆一这样真的是…挺可爱。然而任何一个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这种大半夜吓人的人可爱的。李非珉脸上一红,把卧室的灯关掉,扑进被窝,努力入睡。
陆一没有等李非珉周日来找他。因为他生病,他爸下属多多少少意思着送了些礼物。陆一在那挑挑拣拣,拎了两盒点心先跑到了李非珉家楼下。
正是周六下午,李非珉拉着狗绳在小区里遛狗。常云说奥利奥最近交了个女朋友,在附近的社区花园,每天下午都要跟女朋友约会。李非珉平时上学没空遛狗,周末便抓紧时机,来了解了解自己弟妹。
陆一打电话来的时候,奥利奥正跟一只博美在小花园里你追我赶,李非珉拉着绳子说:“先接六一,你再跟你女朋友玩行不行?”
奥利奥凄惨地嗷嗷叫,李非珉于心不忍,给陆一指明了方向:“要不你过来吧。奥利奥女朋友旁边又来了一只狗,这边三角恋呢,奥利奥不肯走。”
社区花园里有两个老年人在打羽毛球,还有几个在小卖部旁边的石凳上斗地主。陆一远远看见李非珉盘腿坐在长椅上,手上拉着绳子,神采飞扬地指挥奥利奥为爱情而战。
“你吆喝什么呢?”陆一不声不响坐到李非珉旁边,李非珉喜笑颜开搂住陆一肩膀。
“那边那只博美是奥利奥的女朋友。”
“奥利奥不是阉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是这小太监在对食。”
说话间奥利奥扑到博美身上,飞快耸动下身,动了几下后,博美感觉很不舒服跑远几步把奥利奥甩开了。奥利奥屁颠屁颠跟了一会,博美高冷地跟着另一条狗走了,奥利奥又垂头丧气回到李非珉旁边。闻到陆一的气味,它眼睛一亮,立刻趴到陆一鞋上。
“都阉了怎么还发情啊?”
“会发情,就是当不了爹了。”李非珉怜爱地摸摸奥利奥的头。阉割这种事,是个公的都会心有戚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