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知翻开书,翻了一页又一页,似乎是在找上一回所看的章页,他抿嘴应道:“我可不服侍你,我这病秧子容易倒,只教你念书。”
我连忙点头,“嗯嗯,我何时让你委屈过?我服侍你,可好?”
温行知将书挪过来,他按平摊开的本子,斜睨我一眼,“就你这懒样服侍我?也不怕闪了舌头,甭说那些有的没的,温习你的学业罢,我粗略讲一章,想困觉了,你自己再拿书领悟去。”
我又嗯嗯两声,什么都依了他,我眼下就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抖两下,那全身的羽毛仿佛都要飘一飘。
温行知要采购做面具的材料,我吩咐书同跑腿,材料买回来后,都是些我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温行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软糊糊倒在药臼里捣烂,软糊糊的颜色跟肤色倒是一模一样。
等在药臼里放置一夜凝固后,温行知拿起一坨糊糊,均匀的平按在桌上,他用小刀一点一点的雕刻人脸形状,最后一张面皮被刻的很薄,放在桌上凝固一个时辰,差不多就做好了,他这手艺出神入化,我从未见过,令人惊叹极了。
等他将那层薄薄的面具戴上脸时,我竟看不出任何瑕疵,那张平滑无奇的脸,仿佛就是他的脸。
我摸了摸温行知脸上的触感,忍不住称赞连连,“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真像脸啊,我以为武侠小书里说的面具都是假的,竟不想有此一天看见了,真是个以假乱真的脸啊。”
温行知拍掉了我的手,他不得意也不谦虚,目光清远,语气平静道:“这项江湖术早已失传了,从前的绿林好汉会的可多了,我商游时,偶然在一个隐士手上学到的活,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派上了用场。”
我瞧了眼药臼里的软糊糊,嘿嘿笑道:“行知,你帮我也做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一件吧,给我做一件...绝世无双的美男面具。”
温行知二话不说,就开始做面具,这一次凝固的时间不长,很快我就能戴上面具了,照铜镜时我险些要爱上镜子里的假脸美男,实在太美了。
由此,我给温行知取了个别号,唤面具温。
剩下的材料还有一些,温行知继续做了几张面具,有的样式一样,也有的样式不同,说是怕将来他的面具破了,以防万一。
面具做好后,沈府就该替温行知假意践行了,摆宴款待时,我耳旁全是沈道文的叹气声,他这叹那叹的,叹的我心口发闷,多少我有点妒忌温行知了,若是我放下学业,沈道文定会将我乱棍打出沈府,指不定还要说:蠢材想要卸下担子,得过了我这关。
多日来,温行知第一次上桌在大院里食饭。
沈道文看向温行知的目光,和蔼极了,他从没用这等散发光辉的目光看过我,沈道文给温行知夹了几次菜,可从没给我夹过。
李氏还好,她替温行知夹完菜,晓得给我夹些。
我白日做梦,将这顿饭遐想成温行知面见我父母的家宴,我越想啊,越欢喜,越自我沸腾。
温行知悄悄捅了我一下,他压低声音道:“你此刻就像襁褓小儿,哈喇子直流。”
我连忙擦了下嘴,一点口水都没有,我横他一眼,他笑得像一只秀气的俊狐狸。我刻意从桌上夹了一朵大肥肉,不紧不慢的放进他的盘子里,我语气和悦道:“我叫你一声先生,也是应该的,瞧瞧小先生像一匹瘦马,你吃块大肉,补补身子罢,胖了才有福气,你看我待你多好。”
我话刚说完,李氏就用筷子打了一下我的手背,她不轻不重的斥责道,“安分些,要夹肉,好好夹。”
沈道文则是瞪了我一眼,他批评道:“你也知温贤侄当得起你先生,拿他开刷,如此不尊师重道,越活越回去了!”
温行知呢,笑得可无害了,他端着文静礼貌的模样,温言细语道:“无妨,明渊向来爱开玩笑话,他的性子耿直幽默,难得啊。”
这场面活脱脱就像我欺负了一个老实人似的,可平常欺负我的,都是温行知呀。
“我有罪,我的错,我默默食饭就好,你们自便。”我自甘认命的埋头刨饭,不参与口水战。
沈道文一向把温行知看的比我高,他客气道:“蠢子幼稚,温贤侄大度,乃人才典范,只是可惜...唉...。”
温行知咀嚼完嘴中的食物,咽下后,才开口说话,“知州大老爷实乃过奖了,庶民也不过平庸之人、抱着平庸的理想,明渊才是明日之才,乃官途的一颗新星,我看他那面相神清俊朗,耳垂饱满,天庭饱满,鼻头亦饱满,这福相终非池中之物。”
沈道文听到他眼中的才子夸奖我,便乐呵呵的很,“温贤侄这性子哪里就安静了?你的口才,比蠢子要动听,从哥儿性子有些傻,正所谓傻人有傻福,全看他的造化了。”
我咂咂嘴,听着桌上的一老一少,你夸我一言,我夸你一句,总之我就他们嘴中又傻又有福的人,也不知是在贬我还是在夸我。
李氏是我亲娘啊,她凑到我耳边道:“你若真傻,怎会考中进士?老爷不懂,为娘懂,莫跟他一般见识。”
“娘,我也晓得你最好了。”我感激涕零的吃着李氏夹来的菜,这沈府啊,永远只有李氏会夸我好。
用完膳,温行知要赠予沈道文一箱珠宝,沈道文执意不肯收,此事便不了了之了,我虽有些贪财,瞧着那箱珠宝眼睛发热,若温行知真送给我,我也不会收的。
除了那箱珠宝,其余钱财温行知早已去钱庄转换成银票了,好拿好藏。
第16章 选书童
我和温行知一早就串通好了,他重金聘请了武功一等的镖师随行,上马车后,他就会扮作小厮的样子,再找一个与他身量差不多的乞丐,乔装打扮成他的模样,让乞丐当温行知。
温行知跟我说过,他到了一处客栈会悄悄留下来,届时来沈府附近跟我会合,我再安排管家买一批小厮入府,沈府几年没添人了,沈道文升官后,府中开销松活了一些,我喊买奴仆顺理成章。
计划在滴水不漏之中进行,我第二日便去了一个胡同里和温行知会合,他即便戴上了普通面具,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衣,但那身清贵出尘的气质还是遮掩不住。
买奴仆的时候,是我亲自前去的,温行知混进人选之中,我将他给挑了进来。我同沈道文说的是,我要重新选个书童,他没有异议,倒是书同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我在那几个小厮里选书童时,无意间搞大了噱头,我亲自出题让小厮们考试,书同那小子气了没多久,听说我院里在进行选书童大会,也一并跑来参选了。
府里的小厮闻声而来,一个个都要参选,沈府几年来难得热闹,我便同意了,虽然这书童的人选早已内定,来一场低级墨水笔试也是极有趣的。
我举办的书童参选会,把沈道文也给引来了,他来瞧了一两眼,骂我花花肠子多,说我要是去国子监学不好,一个书童也别带。
总之在他眼里,我除了读书,干其余事就是个纨绔。
沈道文不许长相秀气的小厮参选,剩下的歪瓜裂枣可劲儿偷着乐,兴许那些长相不自信的小厮第一次觉得长得丑也是好事罢。
幸亏温行知的假面具不好看,不然都白费了。
我出的题从简单到难,笔试了一场又一场,我头一回体会到了翰林院那群老爷的心情,甚觉新鲜,玩个没完没了,直至温行知瞪我一眼,我才收了玩乐心思,立马出了一道秋闱考试的题。
小厮们的肚子里,几乎没什么墨水,他们出身贫寒,饭也吃不饱,哪里还顾得上学问?不过倒是有两三个小厮学识不错,他们从前当过少爷主子,因为家道中落,成了穷酸户,不得已来做下人了。
即使那几个小厮上过私塾,还是比不上温行知,温行知成为第一书童,全府上下有目共睹。
我拿着宣纸,故意问他,“你学识如此之好,从前可上过学?”
温行知站得规矩挺拔,他面容恭敬,压低嗓子说话道:“有幸曾上过私塾,几年前我家中富贵,因抄家所以...后来充当了奴仆,现今辗转来到沈府,是小的荣幸。”
我以作了然的点点头,沉吟片刻,我道:“既是如此,我得了个有墨水的书童,是个幸事,你这字迹落笔如云烟,这样罢,我给你赐个小名儿,便叫...云烟。”
温行知抽了抽眼角,不甘不愿的作揖道:“多谢少爷赐名,云烟如女子一般...,”他呵呵道,“真好听...。”
温行知就这样顺理成章成为了我的新书童,是最最光荣能前去太学随行的书童,我以温行知学识不错的由头,给他单独安排了个厢房。
文人的待遇一向很高,温行知随意捏造他家以前是做官的,他这番麻雀重变凤凰,得了我眼缘,倒是没人多说什么,只道云烟的福气未尽。
当了我多年书童的书同,在花园里闷闷不乐,为了让书同宽心,我特意找他谈话,和颜悦色的说:“你莫要伤心,这府里上下,还是你最贴我心思,只不过去太学跑来跑去,苦了你,所以我大费周章的重新选了个书童用,以后啊你在府里跟老管家好好学学,享享清福,试着接老管家的活,若往后你将我院子管理的好了,我便在爹娘那里举荐你管理府上事宜。”
书同的圆眼睛蹭的一下亮了,他身上那股萎靡的气息顿然消失,书同双手撑着膝盖,重重的一点头,他热泪盈眶道:“少爷...我就晓得你为人宽厚,没白跟你,你如此为我着想,我还...,”他抽泣两下,抹了抹眼泪,低低道:“我还小肚鸡肠的生闷气,以后再也不生那没用的闷气了,少爷叫我做甚我便做甚,您自是有自己的道理。”
我没想到书同会感动的哭,我有些不好意思,这心里尴尬啊,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举荐他当管家的话,见他如此感动,我便正视了起来。
我拍一拍书同的肩膀,诚挚道:“若你真有能力管理,学的好了,我自会举荐,反之你没能力,就享清福罢。”
书同目光炯炯,他再三向我保证,“少爷,书同晓得了,你不在府里的日子,我定将你的院子管理的有规有矩,空余了我便向管家讨教讨教。”
书同总算被我安抚好了,他不气了,我这心里才安定舒坦,也是怕书同觉得我待他不好,万一他反水了,向沈道文禀报我是个断袖,那我就可惨到姥姥家了。
沈道文的手段我自是怕的,就怕他打人的那根大棍子,那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家法,棍子在祠堂里安安静静的躺着呢,若我哪天犯了他的大忌,棍子指不定就会加身,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温行知雇佣的那批镖师的的确确是要去河郡乡走一回,他给的定金可不少,等镖师悄悄回来了,后头还有赏金可拿,我稍微有些羡慕,跑一趟河郡乡就有那么多钱,武人吃香啊。
温行知说这样掩人耳目,才好蒙混过关,凶手以后就难以找到他。
我还没羡慕那群镖师多久,大约隔了两天的样子,在郊外山林内,以温行知名义的马车又遭埋伏了,假温行知和随从的二十余镖师无人一生还,死状如同上一回血案,通通被抹了脖子,死的利落,突然。
得知这事时,我下意识的想,还好,还好,死的不是温行知,这自私的想法让我有些羞愧,沈道文自小教我,万物虽不平等,但要尊重性命,才不会遭天谴。
我又觉温行知料事如神,他安排的甚是缜密,乞丐没有户籍,死了也无人知晓,若当时是叫镖师扮作他,少了一个镖师,那事情可就无厘头了,若查起来,牵扯出温行知没死的真相,这一切便是白费。
大理寺的纪大人冒着冷汗接了这个案子,前案未破新案又来,上头施压,纪大人恐怕要吃不下睡不着了。沈道文携着我前去殓房看假温行知的尸体,我不得不作出伤心难过的样子,那乞丐脸上的面具贴的毫无瑕疵,算是温行知的替死鬼了。
沈道文看起来有些难过,他对着尸体默哀,直叹道:“温贤侄早年英逝,老天不长眼,真是天妒英才。”
我生生逼出了点眼泪,抹着眼睛,真实惋惜道:“是啊,他本该有大把银子可花,能过上好日子,却遭遇横祸,我也是始料未及,这杀千刀的凶手到底是何居心!要和一个员外家过不去!”
沈道文拍着我的背,他温和的注视我,安抚交代道:“节哀顺变,你自幼与温贤侄交好,他帮你诸多,不记恩也要记情分,他的后事,我沈家帮着办了,你学着操办吧。”
我点头,鼻音略重道:“是,我自该是要办的。”
我带着老管家在外头设了一处灵堂,帮这乞丐做了一个风光后事,也算是补偿。
温行知掏出了许多银子,以我的名义给那些镖师家里送钱去,那二十余人都是替温行知牺牲的,这一场刺杀又死了那么多人,温行知面上波澜不惊,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他,他的手段心思有些...深沉,从不像我表面看到的那么美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不怪他什么,要怪只怪凶手,我此刻觉得那凶手甚是不简单,这第二次的刺杀,便确定了,对方只是单独针对温家,有何什么血海深仇,要如此赶尽杀绝?
“云烟,你是在看书?还是在当书童呢?!怎么不知道替公子磨墨啊!”书同的斥责声将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自温行知顶了书同的位置,他可会争风吃醋了,逮着温行知一点错处就要骂。
我朝书同挥挥手道:“你出去!呱噪死了,你若像云烟一样会安静看书也是好的,别鸡蛋里挑骨头,我不晓得你心中不爽么?你既然不在职了,忧心那么多作甚?院儿里的活你管好了吗?”
书同拖着脚步,边出门边自言自语道:“我替少爷着想,还错了吗?新书童就是不麻利,教导了也不听,少爷还那么偏心。”
温行知无奈将书放在木架上,他倒不卑不亢,从不理会书同的苛责,态度端的冷清又无奈。
我看向门口的微胖背影,吩咐道:“就你话多,最近你那张厚嘴碎的很,我便罚你三天不许说话,别转身跟我讨价还价,讨价的话再加三天!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那虚胖的背影本想转身的,听了我的话后,他僵在了原地,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不甘不愿的踏脚走了。
第17章 贴身小厮
待书同走后,我连忙过去把花雕门关上,再将温行知按在黑檀案桌前坐下,替他摆好书后,我给他捏着肩膀,陪笑道:“站了这么久,可累了?你别生书同的气,见我偏心你,他心里不平衡。”
温行知容色清淡,他的手臂搁在黑色的桌上,衬得那双青葱玉手越发的白净,他翻一页书,温润道:“有甚好气的,越王勾践当初还卧薪尝胆呢,我若是这点排挤都受不了,怎么等凶手出洞?再者书同心思不深,有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比那起子阴险的人好糊弄。”
我搬来另一个凳子坐在他身旁,“晓得你稳重,不生气就好,我就怕委屈了你,来来来,讲课,讲课。”
温行知今日给我讲了易经,我在一旁听得仔细,也不是故意要仔细的,反正讲课的人是他,我就听得进去。
若说实话,要不是他,我真考不中进士,人往高处走水,水往低处流,我挨着温行知这座高山,便晓得越爬越高,他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朱者。
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何就那么中意他,深入一想,温行知的气度宛如凡尘里的清仙,他从容文雅,贵气低调...我最初大约是被他金玉般的外表给勾引,后来大抵又是被他宁静如水的性子给吸引。
样貌是一个原因,可最重要的是内在,才华横溢的人总是叫人容易亲近以及敬重的。
“啪!”
我捂住脑袋,瞪了温行知一眼,他撇撇嘴道:“你若要神游便是不尊重我,这样我就不讲了,你自己慢慢看好了。”
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状,迁就道:“听听听,我的错。”
温行知继续讲易经,他的红唇一张一合,红亮亮,润饱满,真想非礼他个一口。
我摇摇头,摇走不适宜的龌龊心思,我拿毛病蘸了墨水,态度正经起来,认真的记下课要精华,要是自己看书的话,我还真不知哪处知识是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