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君也完本[古耽]—— by:礼从容
礼从容  发于:2017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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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大人轻轻一拍惊堂木,他拿起淡黄色的公文扫了一眼,态度和气道:“此事件引得上头重视,本官定会竭力破案,现在开门见山审讯即是。”
温行知的右手攥着衣角,他不卑不亢道:“是,草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大人的眼眸倏然变得犀利,他严肃问道:“现场有打抖的痕迹,刺客死三十余人,刀刀利落,直中要害,本官且问你,你家中仆从可都会武功?”
温行知神色自若,语气平静道:“我家中从商,重金聘请了武功高强的镖师随行保护,所以能鱼死网破的中伤贼子。”
纪大人继而眯眼,似是不信的问道:“是么?”
温行知面无异色,淡然肯定道:“是。”
纪大人摸着八字胡,斟酌后,再问:“你温家在往日以及现今,可与何人结过仇?你心中可有嫌疑犯的人选?一一道来,再记个名册。”
他使了一个眼色,差人把纸笔给温行知拿下去。
温行知看了看纸笔,神情认真道:“草民,不知,我温府从未与人结过仇,家父待人和气,处事周全,草民即便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要害我一家。”
纪大人蹙起了眉头,他一拍惊堂木,不怎么相信道:“本官给你点时间,你好些想想,若一点供词也说不出,这让本官如何破案?!”他荒唐一笑,“怎会一点也不知呢!你吃白饭长大的吗?”
温行知缓缓低头,似在回想一般,片刻后,他斩钉截铁的作了一揖,“纪大人,草民家中的的确确没有与何人结过仇,我家中向来行善,父亲时常摆摊施粥给穷苦之人,却不做嗟来之食,若要得粥,定要叫食粥者替家中做一件事,扫扫地做做苦力,才能得到相应的粮饷和赏银,因此我父有个别号,俗称温善人。”
温员外不授嗟来之食,叫我肃然起敬。景铄原先说过温员外抠门,却不想待穷人如此宽厚。死了这么好的善良富人,令我惋惜。
纪大人的目光一时也变得敬重起来,他不再逼问,缓缓叹息道:“令父是个不可多得的善人,这么说来,案子无头绪,棘手啊。”他想了想,问道:“你一家走京畿官道,是要来京城么?来京城作甚?”
温行知凝神回想后,简洁明了道:“家父当时有一笔生意要做,打算做了就走,去五湖四海重游为商,哪知...遇了害。”
纪大人的眉头微微舒展,他一瞬端坐,连忙道:“你可知,做生意的对象是谁?晓得的话,写下来,我派人去传唤。”
“也是个富贵员外,姓王,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我在家中一向不理俗世的,只知这么多了。”温行知说着说着,声如蚊虫,他略微羞愧的低头,露出一副恨自己无能的样子。
纪大人有些头疼,“你...京城如此之大,姓王的员外何其之多?你说得再详细一些!”
温行知想了半晌,吐露道:“应当是城西的员外...没错。”
纪大人总算松活了点,他连忙派捕快去找城西的所有王员外询问,我们便在大堂里候着。
我心疼温行知的伤没好,就在地上长跪,他脸色泛白,明显是在强撑着身体。
我看向上首的纪大人,拱手作揖道:“温公子死里逃生,身负重伤,勉强能走,他再跪下去恐怕就要晕了,届时纪大人也不好审讯,不如让温公子歇息歇息?”
纪大人没多说什么,他甚觉有理,和气道,“是我疏忽了,沈少爷所言不假,来人,赐座。”
马上就有人搬来一个圆凳,放在温行知面前,温行知先是作揖向纪大人道谢,为了做场面,又给我道了谢,才端端正正的坐下了。
期间纪大人扯了许多问题白问,温行知大概就是一问三不知了,若不是有我在,纪大人恐怕得摆臭脸,若又不是依了我亲舅爷李臻广的名号,纪大人哪会待我如此和蔼?
起码有一个时辰后,捕头才押了一个身胖脸圆的王员外进来,王员外恭恭敬敬的跪在下方,他一脸的迷茫,有些无措。
在纪大人的审问下,王员外战战兢兢,磕了许多头,他发毒誓道:“我和那温员外是由中间人介绍,因此互相识得,左不过才见了一两面,我和温府着实半点干系都没有啊,生意没做着,害我等了多日,这其中遇害什么我实乃不知情,如此令人发指的血案,怎会与我有关?我除了有些财,半点权势都没有,这胆大包天的事,绝不是我干的,若我所言虚假,定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断子绝孙。”
自古以来大家信鬼神,从不轻易发毒誓,王员外避嫌避的有些过了,谁人不知,他一个员外没权?纪大人只不过想从蛛丝马迹里找线索罢了。
纪大人有些无言,他拍了拍惊堂木,质问道:“你们当真认识不久?那这样也不好审讯了,你口中的中间人是何人?那中间人与温员外可相识的久?”
王员外看起来相当紧张,他搓着裤腿,又擦擦汗道:“这中间人早去商游了,他姓黄,黄老爷和温员外也是认识不久的,互相做了点生意,油水颇多,所以黄老爷就将温员外介绍给我认识了,大家钱财到手,很是和气的,黄老爷在我面前还夸了不少温员外会做生意的话。”
纪大人真真是一筹莫展了,他分别让今日的两位证人写下呈堂证供,画押签字后,才放了王员外离去。
温行知还写下一些名字和地址,是和温员外有生意往来的人,纪大人打算从生意人那里排查。
至于我和温行知还要去瞧瞧温员外的尸体,纪大人没有前去,吩咐了人领路,我和温行知就跟着一起去看逝者了。
天气虽不炎热,放了那么多天,温员外的身上已经开始长尸斑了,他脸色铁青,青的看不出原本面目,脖子上有一条可怖的口子,皮肉有些翻卷,伤口边缘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冒着腐烂的尸油。
这下,看得我脖子痛。
我捂着脖子,等待温行知处理他爹的后事,征得了纪大人的同意,办了一系列的手续,温行知才将逝者从大理寺给领走了,还有温家的遗产一并归属温行知。
出了大理寺,温行知是平淡沉着的模样,他并没有显露过多的悲伤,脸上很阴郁,我一向知他是个内敛的人,这让我有些心疼啊。
温行知掏腰包,将温员外下葬在京城。
他说,他爹以四海为家,葬在哪处都是一样的,不如葬在最繁荣的京城,在天子脚下,让温员外泉下安定,享后世之福。
办丧事要耽搁几日,所以我派人回去,传口头信报平安。
我们的吃住是在京城最奢华的客栈,官兵轮流保护在侧,因此吓着了不少客栈中的游人,总之无人敢与我们凑近,连店小二也服侍的战战兢兢。
我担忧还会有刺客杀上门来,所以和温行知一起食一起睡,晚上还可以趁机偷亲两口,揩几把猥琐的油。
等回到沈府,温行知继续暂住在我府上修养,我特意在东厢房给他开了一个小厨房,我每日借着预习学业的由头,来东厢房食饭。
李氏和沈道文见我专心,往后也不叫人来东厢房唤我去大院食饭了。
那天阴雨蒙蒙,我一大早照常的携着书本,去东厢房上“家塾”,未进房门,便听得里面有个莺莺悦耳之声,那女子娇笑道:“公子,奴家寅时四更天就起来熬骨头汤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多吃多补,您还想吃甚,我回头就去做。”
我发觉有不妙之事,微微皱了眉,等我一脚跨进门槛内,看见那温行知正用汤匙小口喝汤,他温和道:“不用劳烦你了,我不饿,就中午如常做便是了,菜要清淡些。”
那丰韵的厨娘福了一个身,娇滴滴道:“温公子不挑口,奴家深觉轻松,奴家这就去费心准备了,此刻准备,中午定能让你食上山珍海味。”
温行知客套一笑,娇媚厨娘转身时看见了我,我阴沉沉的盯着她,她神色一敛,规规矩矩向我行了礼问了安,才有点落荒的跨门而出。
“想不到你如此懒惰的人,越发的好学,你儿时与现在真是天差地别,我都比不上你勤奋了。”温行知拉开身旁的凳子,他盛了一碗骨头汤放在空位前,轻声道:“先尝尝鲜,再上课罢。”
我走过去单手拿起碗,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我把书放在桌上,沉吟道:“你等我一会儿,我有点事要办,马上回来。”
“何事?”背后响起了清脆的声音,我回眸一笑,简洁道:“解手。”
待我径直出了东厢房,随意唤了个小厮将管家喊来,管家问我唤他何事?我将他带去东厢房的小厨房外面,透过门缝我指向里头正在烧菜的厨娘,撇撇嘴:“看见那花枝招展的婆娘没?”
管家探头往门缝里看人,片刻,他憨厚笑道:“瞧见了,少爷,你是看上那身姿不错的厨娘了?”
我摇摇头,盯着里头忙活烧菜的厨娘,哼声道:“把那胖鸟依人的骚气厨娘给我赶出府去,重新找个丑八怪进来,长得漂亮的就是不老实,今儿她对我抛了几个眉眼,想当主子呢?府里谁不晓得,我对春姨娘情有独钟?若让春芙知道了,该生我气,”我转头看向满脸褶子的管家,“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管家表情恍然,他连忙点头道:“懂懂懂,少爷洁身自好严于利己,专心念书,最不喜那等不安分的女子来扰心,老仆都晓得,以后府里的丫鬟我个个都挑丑的进来,这样丑姑娘就不会不自量力的想当主子了,少爷和春姨娘看着也顺心。”
我拍了拍管家的肩膀,满意道:“嗯...孺子可教也,怪不得我爹重用你多年,你一猜便能猜中主子的心思,往后我都想重用你了,来日我要是当家了,定不亏待于你。”
管家露出谦虚的态度,他哧哧发笑,作揖道:“少爷金口玉言,老仆欢喜,我定会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办妥,少爷宽心了,府里上下才会宽心。”
我听了老管家的一阵马屁话,才悠然的走去东厢房。温行知在桌上看书,日光投下,斑驳的光点洒在他周身,清俊美好,他抬起尖润的下巴,揶揄道:“你解个手,要掉茅厕了?可真久。”
我故意玩笑道:“唉,屁股上长了疮,是要久一些。”
温行知如画的眉眼颦起,他鄙夷道:“尽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要是让你爹听见了,有你好受,我在你府上几日,也听说了你自小的挨打事迹,令父是个严父呢。”
我坐下,撑着头笑道:“我爹听得见个甚,这时辰他在办公呢,” 我将目光转至温行知的左肩,方问:“你身上的伤,见好了吗?”
他抚了下左肩,缓缓颔首,“见好了,一点不疼,只痒。”
我倏然又问,“行知,你...真不知景铄去了何处?你不担心他么?还有纪大人那日堂上审讯,你真想不起你爹与何人结过仇么?”
温行知的脸一皱,他垂头,淡淡道:“真不知,你问了我几道了?你以为我不想申冤吗?我从前不理俗世,只晓得埋头看书,自然就不知我爹过多的事。”
我抚一抚他的脊背,和气道:“别生气,我闲来无事,瞎问嘛。”
温行知似乎被我问的不乐意了,看书也背对着我看,我跟他说笑了半晌,他才理我。
我总觉,温行知好似隐瞒了什么,这种感觉虽盘旋在心中,怕他生气,我又不敢多问。
第15章 面具
看够了书,我端来围棋和温行知一起对弈,斜阳余晖落山时,我听见门外书同清了清嗓子大喊,“老爷!您来了!”
我手忙脚乱的就藏起棋盘,立马拿出几本书堆在坐榻上看,温行知卷起一本书往我脑袋上敲,“呆子,书拿反了,你爹是老虎不成?看你那样,吓得屁滚尿流。”
我赶忙把本子拿正,小声怼道:“你晓得个甚,他见我专心了,才放心我来找你玩,不,找你念书,你若自小由我爹教养,就知道怕了。”
温行知的唇边扬起无懈可击的弧度,他一挑秀气的细眉,语气胸有成竹:“若是我,以我的聪颖,我天天玩儿,令父也不会骂的。”
我心中一梗,无话可说。
下一刻,眼角的余光瞥见身穿官服的沈道文进入了房中,我转头微笑道:“爹,你来了。”
温行知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他向沈道文作揖道:“庶民见过沈知州。”
沈道文客气的扶温行知起身,他和蔼注视着温行知,语气可亲道:“都说了不必多礼,你教导犬子学识,本知州很是感激,”他将温行知顺手推在位置上坐下,继续道:“我近来思考了一阵,你既无去无从,不防留下来与明渊一起念书,下次你春试过了,我想个办法将你一起塞进太学,以你的资质,将来仕途坦坦荡荡,你可愿意?”
仿佛有一匹烈马在我胸腔里奔腾,我灼灼的看向温行知,温行知叹气一声,甚是为难道:“实不相瞒,我温家宗房在河郡乡,眼看身上的伤快痊愈了,便想着近日赶回家乡去报丧,我只是喜爱看书,从未想过为官,我性子静不适合为官,以后大抵要重操父业,沈知州一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所以眼下竭力授予明渊知识。”
温行知一番话让我失落不已。
沈道文脸上划过一丝失落,他出口挽留道:“适不适合为官谁又说得清?你若说性子静不适合为官,那么理当也不适合做商人了,凡事总要试试看,那么早妄论,不该的。”
温行知又作了一揖,语气坚定道:“先父自小望我成为富户游走行善,我生平无志,只想完成先父的遗愿,温家冤案连大理寺也查不出,我唯有顺从了先父,才能安抚他老泉下有知,让他瞑目矣。”
话说到如此份上,我和沈道文也不好再挽留了,沈道文一脸的可惜,他拍了拍温行知的肩膀,长叹短吁道:“既然温贤侄意已决,就请你行行前,多多教导犬子,犬子中庸,多亏你这些年头的帮助,使他略成小器,你说欠了沈家,其实两两相抵,早不欠了。”
温行知收敛眸色,正经道:“知州大人如此说来,庶民心中的负担也少了些,我与明渊自幼.交好,他在私塾里照顾我颇多,我帮助他念书是应该的,我这条命的恩,远远大于教书之恩,来日我若出息了,必定回报。”
“哪里,哪里。”沈道文客气了两句,把双手背后,踏出了门槛,边叹气边离去。
等沈道文一走,我捏住温行知的手臂,有些着急道:“你又要走?!你何时才能为自己活一回?!!令尊已去,你不如为官造福百姓,你说你从没有想当官的意愿,你骗骗我爹也就算了,我不晓得你的心思吗?!”
温行知竟露出洁白的虎牙,盈盈笑了起来,他嗔道:“着急甚?你看看你,又急了,是多想我留下来?我原先还说要求你收留我,此刻看来,不用求,你就巴不得留我了。”
他的话使我一头雾水,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问道:“你...是几个意思?你不是说要回温家宗房吗?怎么,现在的话又背道而驰?我都晕了。”
温行知将书本搁置在桌上,他收敛了神色,正经道:“我家这支就是温家嫡系,实不相瞒,先父是乞丐出身,无父无母无兄弟,”他语气严肃,“凶手到底是何人,我也不知,我贸然离去恐招杀身之祸,这凶手定然冲着我家来的,要我温家断子绝孙,我不过想使个金蝉脱壳之计,去了那层危险。”
我迷茫不已,赶忙问他:“金蝉脱壳之计?又是什么意思?”
温行知靠在我耳边咬字道:“自然还是要留在你身边...我早年在一个江湖术士那里学了一样厉害技艺,便是会做薄皮面具,待我做好了面具,假意从沈府正大光明离去,选个时机改头换面再迭回你身边来,届时你吩咐府上的管家买些小厮进来,我混进去不就成了?”
我顿时恍然大悟,也欣喜若狂,我一脸兴奋的看向他,“当真?!那!那你要在我身边留多久?你陪我一起去太学么?”
温行知理了理衣摆,他看着窗外,淡淡微笑道:“你让我去,我便去,至于留多久,也说不清,若哪天抓住了凶手,兴许我的乔装打扮便结束了。”
有那么一刻,我自私的想,若那凶手永远也找不到的话......浮现这种想法时,我狠狠唾弃了自己,这般想法已不叫龌龊了,而是卑鄙无耻的混蛋。
我搓搓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搓掉,继而撑着下巴,作出倒胃口的可爱之状,眨眼道:“那现在说定了,我要你去太学随行,我不带书同,他那么笨,及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这下好了,新书童有了,先生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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