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口气，拿了冰凉的茶水灌一口润喉，清清嗓子，用最诚恳的声音发了句话，“加油，一切会好的。”
闵珺这回算是快，几十秒后回话，一个字，“乖。”
杨音希把这条信息瞅了一遍又一遍，不知怎么回复，而且不想打扰在忙碌的闵珺，叹气作罢，游魂似的去开会。
这次开会，她不是百无聊赖玩手机了，背稿子改作业写教案，不管上头的校长说多少废话都不受影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把事情做完，万一闵珺什么时候有空要见她呢？
——
熊猫睡衣不过两天就到了杨音希的手上。
两天来，杨音希的工作效率奇高，演讲比赛更是表现优秀，被校长夸了一遍又一遍。拖延症不治而愈，杨音希却犯起相思病，有事没事拿出手机看一看闵珺有没有回信息。
忙是忙，闵珺仍然坚持每天起床给她发早安，晚上打一个电话，但工作时不能保证回信息，有一搭没一搭的。
这次快递小哥打电话过来，杨音希一阵激动，看清来电显示又萎了，有气无力，“喂，你好。”
“您的快递到了，请到院子门口包子铺前查收。”
杨音希的心情因为睡衣寄来好了点，听到“包子”两个字又舒畅了一些。
等下买肉包子吃。
杨音希取了快递，一边打量小小一包，一边嗅着包子香，思绪乱七八糟的，最后包裹上的熊猫二字变成闵珺捏着玩偶的笑脸，包子味勾起了回忆里闵珺做的煎饼香。
她再次想着闵珺了。
杨音希郁闷，回到家不拆包裹不吃包子，先告诉闵珺一声，“我拿到熊猫睡衣了。”
过了会儿，闵珺说：“试穿看看。”
杨音希噌的蹦起来，直接把衣服套上，对着试衣镜转来转去。
睡衣很萌，毛茸茸摸着软乎，就是做得不大科学，后背一片是黑的，她看来看去，觉得前头的白肚皮和帽子上圆圆的小黑眼圈和耳朵最好看，扣好了扣子打算正面拍一张。
然后她发现买小了，胸口那里勒人。
杨音希解开一颗扣子，尴尬地看着柔软的前襟嘣开了个洞，只好系回去，用手机对镜子照了几张。
不甚满意。
杨音希这才知道一个好的买家秀是多么费劲，先把镜子倒映的房间收拾整齐，再跟卫兰雪借了台灯，想方设法打个好看的光，折腾得气喘吁吁，形容憔悴，赶紧坐下来吃个包子补一补。
她最喜欢大院门口的包子铺，良心，皮薄馅大，咬下去里头满满的肉汁，刺溜一下吸进去沁了唇齿，伴香咬口软嫩的馅，和了薄软的包子皮吞入肚，浑身舒坦。
杨音希吃下一个，满血复活，洗个手回来打算继续拍，在柔和恰好的打光之下，清晰看到了熊猫睡衣上头的油渍，胸前一小块，在白色面料上头突兀扎眼。
她懵了。
“天啊。”杨音希擦不干净，颓然之下，自暴自弃再吃了一个包子，嚼着满口转头看到电脑，灵机一动。
等等，她可以PS啊！
杨音希乐了，这次拍好之后打开电脑，搜索着法子现学现用，把污渍P没了，调亮一些，想着闵珺近距离看过自己的脸没折腾其他，瞧着算满意就给闵珺发了过去。
闵珺说，“好看。”
“嘿嘿。”
“不过……为什么要PS胸部？”
杨音希目瞪口呆，急急答，“只是P掉污渍而已！没调别的！”
闵珺发了一条语音，说悄悄话的语气，里头含了笑意，“你想调什么？”
杨音希咬唇，想了老半天，回复一个字。
“哼！”
作者有话要说： 摸不到调戏一下吧＿（：3」∠）＿
第46章 1.1.3.22
杨音希的“哼”字勾来了一个电话， 她捏着震动的手机， 想着二十秒纠结， 默数到10的时候， 又觉得太漫长生怕下一秒闵珺挂挂断，咬咬牙点了接听。
接是接了， 她瞥一眼镜子里穿着熊猫睡衣的自己，心底隐隐还有怒气， 盯着手机慢悠悠开始计时的屏幕一声不吭。
杨音希打算等闵珺说三句话自己再开口。
“咳咳……”闵珺却不是说话，接通后一阵咳嗽。
三句话的计划立马碎成了渣，杨音希听到闵珺柔弱压抑的咳嗽声，慌忙说，“怎么了？不舒服吗？”
“有点。”闵珺那头传来了倒水的声音， 哑着嗓子说，“今天跟人谈事情， 吸了不少二手烟。”
感受过烟雾弥漫的难闻， 杨音希心疼了，关切道，“多喝点水， 打开窗通一下风， 喷点空气清新剂……听说柠檬水可以去掉味道，你可以试试。”
闵珺耐心听她说完，轻声答，“好。”
打算不说话的，结果洒豆子一般讲了一大堆， 杨音希郁闷地抿唇低头，揪着熊猫睡衣上头软乎乎的细毛玩。表面装得再像，她仍是想听到闵珺说下一句话，耳朵竖起来细细听闵珺那边对声响。
也不必她细细听，闵珺没说话，似乎拿起玻璃杯喝了几口水，不紧不慢声音挺小，透过手机的话筒传来响在耳边格外明晰。
一下下吞咽单调却不乏味，杨音希想到闵珺车上备了个水杯，偶尔拿起来喝一口。
闵珺本人纤柔文静，买的杯子看起来却圆圆笨笨的，拿起来时细长的手指搭在上头，微微使劲，弯出一个随意轻巧的弧度。若是里头的水少了，闵珺得抬起杯子喝，头配合着昂起，侧脸沐着车前窗打来的光，漂亮得熠熠发光。
杨音希心思不知飘到哪儿去了，十分认真听着无聊而平常的喝水声音，末了听到闵珺轻轻呵口气，心被颤得痒痒的，彻底败下阵来。
她觉得闵珺是故意的。
她觉得自己没法坚持不说话了。
不是她太软弱，是闵珺段数太高。
“喂。”杨音希闷闷叫了一声，“光喝水，不理我啦。”
闵珺从容答了她的话，“没有，你说要多喝水，我马上就喝，多听话呀。”
听话个什么呀！
杨音希想驳回去，话到嘴边却没了底气：等等，闵珺好像一直顺着她的意思，极少表达反对意见，很听话，只是听话得太撩人而已……
思绪千回百转，她再度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低用鼻子哼哼答闵珺，“哼。”
“还不高兴吗？”闵珺笑问。
杨音希从上扬的语调里听出闵珺心情不错，嘴角不自觉上扬，不纠结有的没的了。
不就是被调戏得想钻地缝吗？她能承受的住！
“不气了。”杨音希看了一眼时间，“你到家了吗？”
“到了十分钟了。”闵珺答。
“很累吗？肚子饿不饿？明天是不是还要早起啊？”杨音希忍不住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
闵珺等她问完，仔细交代，“晚饭吃过了，明天八点前起来就可以了。”
“餐厅的事情怎么样了？”
闵珺叹口气，“差不多了，目前可以正常营业，还有些麻烦需要慢慢解决。”
提到团子家餐厅，闵珺声音一变叹了气，直把杨音希叹得皱了眉。杨音感觉到闵珺不大想提起这些，敲敲自己脑袋，努力想着其他的话题，“会慢慢好起来的……对了，后天就周六了呢。”
闵珺“嗯”一声，而后没了话。
杨音希猜到这是闵珺周六没空在斟酌语句，心里失落，表面上仍是乐呵呵的，不给闵珺再添一点烦“兰雪说要去看看电动车，看准了之后，等着打折的日子再买下来。”
“是吗？”闵珺柔柔说，“想买什么样的？”
“本来想买小一点的，可是我听兰雪说小一点的太轻了容易被偷，考虑着买个不大不小的，然后花重金买锁，机智吧？”
闵珺笑了，不吝夸奖，“机智。”
“嘿嘿。”杨音希被闵珺一夸，傻笑就出来了。
闵珺声音更柔了几分，不让她瞎猜，说清楚近日的安排，“这个周末我得在店里看一看，比较忙，如果情况好的话，下周就轻松许多。”
“是吗！”杨音希很容易满足，兴致颇高，“正好下周学校没什么活动，我挺闲的。”
被她充满朝气的声音感染，闵珺的语气不复先前沉重，“好。”
乖巧的应答令杨音希心软得一塌糊涂，比起撩人不眨眼的女神模样，现在的闵珺更让她感到亲近，也更让她想要照顾，看了一眼渐深的夜，忍下不舍说，“那早点休息吧，十点半了才回到家，可怜的孩子。”
然而，闵珺不是孩子。
“是啊。”闵珺隐着笑意道，“有人连睡衣都穿好了呢。”
杨音希赌气，“哼！”
“晚安宝贝。”
“……晚安。”
——
周五的中午，杨音希是不能休息的，需要照看学生吃饭，赶他们上床睡觉。这么无聊烦人的活，她做得心力交瘁，好不容易坐下来还不能玩手机，支着脑袋看着下头的孩子们，眼皮耷拉，想着一些让人兴奋的事情让自己打起精神。
比如闵珺。
往常，杨音希觉得过了周四，这一周剩下的几天就是飞快流逝的了，可跟她闵珺说好了下周见，使得这几天也如同周一一样漫长，她琢磨了会儿，想到闵珺说过会在店里头忙，一个念头冒出来了。
她为什么不去团子家看闵珺呢？
杨音希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她只看一看，就算见不着闵珺，买个套餐外带照顾一下团子家生意也很好呀！
打定了主意，她的困意一扫而光，想着今晚点些什么菜。
心里装着美食和美人，杨音希下午充满了干劲，对住开会说废话的校长很是和颜悦色，含笑听完全程，大概是反常的目光让校长慎得慌，校长竟然没把会议拖延到七点半，早早在七点散会。
她下了班，连走带跑去坐车，一刻不耽搁。
路上的红绿灯十分合作，不堵车，司机技术炉火纯青巧妙抢道，杨音希在七点半到了团子家门前，看着熟悉的暖黄色招牌，满意舒了一口气。
久违了。
不知怎的，她的冲动劲淡了些，渴望在眼前反而变得小心翼翼，迈出的步子缓慢而坚定。挪到了玻璃窗，她踮脚眺望一阵，看到了在桌子间忙碌的几个人影。
团子家因为水电的缘故停业几天，即使今天是周五，客人不如之前工作日的夜晚多了。服务员少，杨音希一眼辨认出里头没有闵珺，黯然片刻，推开门自己进去了。
“欢迎光临！”
门的铃铛声一响，分散各处的服务员喊出了整齐响亮的招呼，一个较近的妹子走过来有礼问，“你好，几位呢？”
“一位。”杨音希说完，选了角落的木桌坐下，没去占那边的卡座。
她是家属，舒服的座位留给客人吧。
杨音希想着，拿起桌上的菜单仔细看。同上次来一样的菜式，她扫了一眼，便忍不住张望找寻闵珺的影子了，抿一口服务员妹子送上的水，小声问，“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老板？”妹子眨眨眼，“您有什么事吗？”
妹子面生，杨音希也拿不出什么证明，没底气道，“我跟她认识，就是随口问一问看她在不在。”
“噢。”妹子微笑，和善却避开没答她的问题，“您看看菜单，需要点餐就叫我。”
杨音希点头，目送妹子离开，拿出手机发信息给闵珺：“你在餐厅吗？”
闵珺一时没回。
杨音希想着是不在了，无奈叹口气，看看周围位置不紧张也不折腾外带，点了份香辣牛腩煲配米饭，喝着苏打水刷微博。刷没多久，东西送上来了，她尝了一口感觉挺好吃，放下手机专心吃起来，吃累了抬头看一眼。
餐厅陆续再来了几桌人，其中有的问起前几天为什么不开门的事情，服务员们声音稚气却是诚恳答了，致歉加承诺正常经营，末了用希望支持收尾，面面俱到，听着令人舒服。
她一听，就知道是训练过的。
但是好听的话谁不喜欢。
杨音希十分欣慰，想着团子家会继续好起来的。
突然间，她听到办公室那边传来开门的声响，心一下子悬起来，昂头望过去，正好看见闵珺走出来。闵珺一身黑色修身连衣裙，保守端庄的款式，衬得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凶，步子飞快而有气势，到了总台停下跟员工低声交代几句，表情肃然，员工被说得低下头，似乎在挨训。
杨音希没见过闵珺这个样子，一愣神，抬手碰到了旁边的椅子。
木椅在地板上的摩擦声刺耳，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包括闵珺的。
闵珺见了她显然愣了一愣，而后深吸口气说了几句她听不到的话收尾，转眼过来对上她，勾出了一个笑。
笑容有些勉强。
杨音希不由懊恼，犹豫着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闵珺走过来，瞧了眼桌上的牛腩煲，“吃好了吗？”
“嗯。”她感觉到闵珺心情不佳，抛下想吃甜品的念头，弱弱说，“我去结账。”
“不用。”闵珺说，跟服务员说了一声之后，牵了她二话不说往外走。
闵珺穿着高跟鞋拉她一路走，杨音希却觉得自己平底鞋白穿了，脚下磕磕绊绊。她们走到了车子边，杨音希茫然看闵珺开了门，被塞到副驾，坐稳几秒后见闵珺也上了车，回了神去扯安全带，手刚碰着又被闵珺攥紧了。
“不急。”闵珺轻轻说着，端起的笑跟往日一样温柔，“刚才走的急，吃饱了吗？”
明明心情很不好啊……
可是，杨音希没忽略闵珺微蹙的眉间，忍不住抬手抚一抚淡淡的纹，“饱吧。不要总想着我，你很不开心吧？在我面前不用忍得这么辛苦。”
闵珺一愣。
杨音希抓到闵珺无措的样子，却没一点喜悦，抬手摸了摸闵珺的脸颊，“不要逞强哦。”
闵珺的脸颊有点凉，被她温热的指尖一碰缩了缩。
杨音希想收手，才动了下就被抓紧，掌心被闵珺软嫩的脸颊蹭着。
有点痒，有点……湿？
她呆住。
闵珺……哭了？
第47章 1.1.3.22
车子里光线昏暗， 杨音希看不清闵珺的表情， 只感觉一滴接一滴的泪落在手上， 烫得人发颤， 明明耳朵里听不清任何声音，心里头却是轰然一下响。
闵珺哭了。
向来淡定从容、似乎无所不能的人， 就这么低着头缩着身子，攥紧她的手在默默流泪。
杨音希屏住呼吸， 指头小心翼翼抚过沾上泪痕的脸颊，闵珺似是全然信了她，不躲不避，轻轻吸了口气，哑掉的嗓子发出一个短暂哽咽的音。
染上哭腔的声音传过来， 杨音希难受地咬了咬唇，扑上去把闵珺抱住了， 慌里慌张， 仅仅希望闵珺不再哭了，拣了脑子里能想出来的语句反复说，像个小结巴， “不哭， 不怕，我在这里……不哭不哭。”
闵珺回抱住她，搭在肩上的手滑下来，一下一下慢悠悠抚在她发颤的背上，清嗓子应了声， “嗯。”
杨音希担心到紧张的情绪稳定了些，回过神，发现自己又成了被安慰的那一个。她刚想说些什么，背上的安抚动作停了，怀里的闵珺动一动要推开。
她有些慌，以为自己刚才那样惹闵珺不高兴了，忍不住轻揪了下闵珺的衣服，不愿意放开，闵珺感觉到了，退到一半直起身子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附耳说了个“乖”字。
杨音希被哄得服帖，紧绷的胳膊松了，呆呆看着从怀里离开的人。
闵珺面色如常，泪痕淡淡的，瞥向她的眼睛不算红。
好像……又恢复了从容的样子呢。
杨音希想着，瞧闵珺转身想去够后座的纸巾，打开包包一阵翻没找着纸巾，拿出藏在最里层、叠放整齐的手帕双手递过去，“给。”
这是上回闵珺给的手帕，她洗干净之后找了袋子稳妥装好，一直放在包里头，之后要不就是忘了，要不就是不巧拿错了包，直到现在都没还。
闵珺见着这条手帕愣了一愣，而后唇角漾出一抹笑，“原来在这呢。”
轻快不少的语气被杨音希听在耳里，不由自主跟着乐，“嘿嘿，一直忘了还……”
闵珺抬眼瞧来，眸子里晶亮的水光不再显得悲切，满满映着她的影。
没说一句肉麻的话，眼睛里却似千言万语，杨音希对上含着深意的目光，紧张咬唇，默然瞧着闵珺越靠越近，绷直了背不让自己后退，缓缓闭上了眼。
“系安全带。”闵珺不如她所想，没亲一个抱一个，拉了安全带要给她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