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原来刚刚没开摄影机？那我劈叉下腰的豪爽英姿你们都没拍下来？
王子越被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乖乖跪在椅子前伏低做小。
摄影机进入了录制模式，刘书华咳了几声，十分虚弱道：“小晖，就算你守在这儿，我的伤也不会好，你还是去休息吧。”
王子越调整状态平缓入戏，揪着衣角哽咽道：“忧喜师兄，是我害了你……我、我……”
说着说着，王子越的眼圈红了，他用袖子擦了擦泪水，“要不是我贪玩，怎么会弄坏青玉剑？还害你被师傅教训……”
刘书华很有大哥哥的风度，闻言温和地安慰他：“那柄青玉剑就是唬人的玩意儿，你见过哪个门派的宝剑一碰就碎？”
王子越一听这话，连眼泪都忘了擦，愣愣地看着师兄，“那师父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听说，真的青玉剑早就丢了，现在这柄剑是师父的一个念想，他是在自己骗自己。”
“什么‘自己骗自己’呀？”王子越破涕为笑，“那个成语叫自欺欺人。”
“对对对，就是‘自欺欺人’。”
刘书华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露出少年人的羞赧神态。
“除了青玉剑谱，我就没读过其他书。你是孙老爷的儿子，我却大字不识几个，没脸做你的师兄。”
王子越摇了摇头，真诚道：“你就是我的师兄，忧喜哥哥。”
刘书华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那么，你也别叫我忧喜了，那不是我的真名，是师父给我取的汉人名字。”
王子越惊讶道：“你不是师父的儿子吗？”
刘书华招了招手，王子越会意，乖乖把耳朵凑了过去。
“我是师父捡来的，我的真名叫做达兰台。”
“达兰台？”
王子越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好奇怪的名字。”
“达兰台是祈祷父辈长寿的吉利话。我的父亲是异族人，娘亲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要我的。”刘书华的表情十分愁苦，“师父以为我那时小，不记得事情，但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分享了秘密，少年之前的友谊变得更加坚定，王子越不由得跪直了身子：“那以后没有人的时候，我就叫你达兰台哥哥。”
“嗯！小晖弟弟。”
“CUT。”
说完台词后，刘书华自己喊了卡。几个评委都没什么评论，钱林海示意他们直接演下一场。
刘书华翻身坐起，王子越也从地上爬起来，
“开始。”
刘书华的表情和气场陡然一变，从和善可亲的师兄变成了心思深沉的私生子。
王子越被他带入了戏，双手背在身后，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
转了几圈后，他背对刘书华，停住脚步。
“早上来的那个蛮子，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刘书华沉着脸，沉默片刻后，才承认：“是。”
虽然背对着刘书华，但王子越眉头一皱，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这么多年他对你不闻不问，是师父把你一手带大。现在你长大成人了，他就上赶着回来认亲？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啪啪响！”
刘书华不耐烦道：“父亲说，母亲当初是偷偷带着我逃跑的，他这些年一直在找我。”
“这种鬼话你也信么？”
王子越转过身，怒气冲冲地逼视着刘书华。
刘书华沉默不语，显然是相信的意思。
王子越被他气得一甩袖子，质问道：“好，不管他说了什么，你是怎么想的？你真的要抛下青玉门吗？”
“我留在这里又能怎么样？！”
在师弟居高临下的质问声中，刘书华终于爆发了，愤怒又不甘地吼叫：
“师父死了，青玉门散了，你还有孙家做靠山，我呢？我一个人守着这破山头有什么滋味儿？你觉得我对不起师父，难道你就忠孝仁义十全十美吗？你知道吗？师父临死的时候还在念叨那柄青玉剑，那柄被你毁了的镇派宝剑！”
王子越讶异地瞪大眼睛。“我弄坏的不是赝品么？”
刘书华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怎么回事？”
王子越冲上去，死死扳住他的肩膀。
“你不是说真的青玉剑已经丢了吗？那柄剑只是师父的念想吗？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范忧喜，你瞒着我什么？”
“你还有完没完了！”
刘书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王子越，把他狠狠地掀翻在地。
“你想知道真相，好，我今天就告诉你真相。青玉剑从头到尾就只有一柄，就是被你孙景晖少爷亲手毁了的那柄！师父当年是怕你自责，才叫我编瞎话哄你的。宝剑的碎片被他偷偷藏了起来，临死的时候才交给我。他叫我依旧瞒着你，以后若是遇到机缘，务必把剑复原！”
王子越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汹涌的泪水无法抑制地从脸庞滑落，浸透了单薄的衣襟。
刘书华冷冷一笑：“小的时候，你教了我一个成语，自欺欺人，我现在就把这四个字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王子越霎时崩溃了。
他瘫在地上嚎啕大哭，浑身都在剧烈发抖。
“师父、师父……徒儿错了……师父……”
一个人在悲哀到极点时是说不出花言巧语的，他所能重复的只有几个干巴巴的词。那些排山倒海的压抑情绪，全部包裹在震颤的语调和肢体动作中。这是发自灵魂的痛苦悲鸣，在场所有人都为那哀恸的哭喊所触动。
刘书华也被对手的表演所感染，两只眼睛红通通的。
此时，剧中的范忧喜已经到了爆发的极点。亲如手足的兄弟之间要是反目成仇，往往比仇人更加可怕。因为熟悉彼此的弱点，所以一出手就能戳中软肋。
刘书华气势非常强硬，咄咄逼人道：
“你知不知道，师父断气以后眼睛还大大地睁着，那时你在哪儿？哦，对了，你在孙家给你的弟弟操办百日宴！整个青玉镇都在敲锣打鼓唱大戏，师父就在你们欢天喜地的时候死了！”
刘书华背过身，擦掉眼泪：
“明明是你闯的祸，为什么要师父痛苦自责一辈子？明明是你毁的剑，为什么要我来背这个担子？”
说到这儿，刘书华已经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他把剧本当作道具丢在地上，平复呼吸，语气冰冷道：“这就是青玉剑的碎片。既然你孙少爷要一个人守着青玉门，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
王子越哭得肝肠寸断。他慢慢爬过去，用颤抖的指尖去触碰地上的剧本。
刘书华拔腿就走，走了几步，又停在原地。
“还有，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的名字不叫范忧喜，我叫做达兰台，是祈祷父辈长寿的吉利话。”
刘书华偏过头，嗓音沙哑，悲情难尽。
“如果师父当初没有给我改名字……我真希望长命百岁的人是师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然而，王子越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剧本，嘴里喃喃唤着“师父……师父……”根本没听见他发自真心的言语。
刘书华的嘴唇动了动，没再多言语，决绝地走了。
师兄弟二人就此错身而过，带着仇恨和偏见走上不同的道路。
“CUT。”
第二十九章 大小姐与大美人（1）
试镜的两场戏都演完了，王子越从地上爬起来。泪痕满面，悲怆的心理情绪还没未舒缓。
评委们交头接耳说了什么，钱林海抬起头道：“小王，你回去等消息吧。最晚一个礼拜，剧组会电话通知你的。”
王子越躬身道：“好。”然后离开了会议室。
实际上并没有等一周这么久，当天晚上，王子越就接到了彭元昊的电话。
孙景晖这个角色是他的了。
确认出演《空谷白驹青玉剑》后，剧组很快就发来了完整剧本和拍摄日程。
彭元昊也与《荧屏之吻》剧组进行了交涉，要求对方加快拍摄进度。《荧屏之吻》的负责人担心主演的行程无法彼此协调，但沪荣影视和木芙蓉的经纪人都委婉地传达了赞同。于是，制片人顺手推舟，剧组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走完了剩下的剧情。
当然，后期剧情基本还原原著，没有任何出格的改编。
杀青以后，喜气洋洋的剧组一起去D市大酒店包厢聚餐。
几个主演和导演制片坐在一桌，气氛非常热络。陈枫出道早，在圈内打拼多年，长袖善舞很会说话。季轩则温柔如水，不管是哪个小工作人员来要签名要合影，她都面带微笑地满足对方的要求。一顿饭下来，季轩的盘子里干干净净的，根本没吃多少。
令人意外的是，西番莲视频网的投资人唐浩林也来凑了热闹。
唐浩林是国内互联网界大佬，除了西番莲视频网，他还投资了国内几大著名的社交网络和门户网站，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人们本还奇怪，唐大老板怎么会赏脸参加《荧屏之吻》的杀青宴？再一看唐浩林身后跟着的小姑娘，大家都get了，原来唐老板是带女儿来追星了呀~
果然，进屋后不久，唐老板就很骄傲地向众人介绍了独生女唐嘉怡。
唐嘉怡今年十七岁，在私立希德中学念书。虽说她不施粉黛，衣着打扮与明星相比略显平凡，不过她待人接物大大方方，举手投足间都显示出良好的气质和家教。
一般人只会想到与大明星合照，而唐嘉怡心思非常细腻。与大家打过招呼后，她与剧组的大小演员都合了影，小蝴蝶似的在饭桌间飞来飞去。
不过呢，唐大小姐今晚究竟是为谁来的，人们有目共睹。
作为本剧主要男配，申为奇并没有坐在演员桌，他被安排与几个中年发福的投资人们坐在一桌，正正好坐在唐浩林的左手边。
王子越身在曹营心在汉，默默关注着投资人那桌的情况。
他看到唐老板对申为奇十分亲切，不但亲手给他倒了酒，还亲昵地拍他的肩膀，像是自家小辈一样。
面对投资人的殷切关怀，申为奇不卑不亢，薄唇边的微笑客气而完美，与私下的气场完全不同。
跟其他演员合完照，小蝴蝶飞回父亲身边。唐浩林招呼她坐在申为奇旁边，父女俩一左一右形成包抄之势，把申为奇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
唐大小姐欢喜得不得了，捧着小脸望着申为奇。
申为奇今天穿着衬衫和西装裤，深灰色背头凌厉逼人，笑起来有些坏坏的，漆黑的眼瞳深邃迷人，杀伤力超强。
唐大小姐脸颊粉红，单纯清澈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唐浩林嘴上跟申为奇说话，目光始终落在自家女儿身上。见掌上明珠如此喜悦，他乐得都合不拢嘴了，鱼尾纹深深地皱在眼角。
怎么像小情侣见父母一样？
王子越喝了一口香槟，扭过头不再去看。
然而没过几秒钟，他又偷偷望了过去。
此时，唐嘉怡侧过身子跟申为奇说了什么。申为奇点了点头，唐嘉怡欢呼雀跃地把手机递给他。申为奇一手举起手机，一手搂着唐大小姐的肩膀，变换各种角度开始自拍。
申为奇的手指不断摁动，短短一分钟拍了快有几十张，唐浩林后来也凑过来一起拍。自拍完以后，唐嘉怡高高兴兴地接过手机，低头开始戳戳点点。
王子越心里一动，打开手机登陆微博。
唐嘉怡在微博上是个网红富二代，王子越随手一搜就找到了她。
刷新了没几下，唐嘉怡果然发了一条新微博。
“夹心糖V:队长炒鸡帅啦，好幸福~[爱心]谢谢老爸~[笑哭]”
配图是自拍九宫格。照片里，申为奇礼貌又亲切地搂着唐嘉怡的肩膀，两人一个帅气一个清秀，画面十分和谐。
王子越往下划刷评论，申为奇的粉丝迅速占领了热门区。
“申为奇全国后援会V：队长真是太帅啦~《荧屏之吻》之后，队长还会参加新综艺《超级先锋队》敬请关注~
红豆奶茶：呵呵，什么混血大魔王？还不是在金主面前乖乖低头[doge]
申为奇在我心上开了一枪：@红豆奶茶哪来的围棋职黑？发次评论多少钱？请务必带我们一起发家致富！
……”
之后的评论基本就是以上画风循环重复。要么就是完全无视唐大小姐的脑残粉，要么就是阴阳怪气开嘲讽的黑子，唐嘉怡自己的粉丝都被挤在了后面。
王子越退出微博，心道申为奇的饭圈现状有些不妙。
虽然娱乐圈的人都爱说黑红黑红，黑着黑着就红了，但申为奇的黑子未免也太多了，多得有些不正常。申为奇人到哪里，黑粉就如影随形地跟到哪里，难道真的有职黑？
说实话，明星之间买水军互黑绝不是稀奇事，葫芦兄弟现在是国内当红炸子鸡，有人眼红气急也是正常的。更何况，申为奇在公司那么受捧，被自己人暗地捅刀子也不无可能。
难道说，二者兼而有之？！
王子越虎躯一震，禁不住望向大娃。
包厢的橘色灯光明亮又温暖，申为奇的侧颜完美无缺，仪态优雅又从容。然而，觥筹交错的酒桌似乎暗藏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不知有多少嫉恨的眼光在暗中窥伺，只要他走错一步，就会被饿狼们围攻歼灭。
说实话，全心全意热爱爱豆的脑残粉群体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对明星的态度都只是看过就看过，用不着动真心。如果申为奇这个名字总是跟“撕x”、“骂战”、“乌烟瘴气”联系在一起，久而久之，大众就会对他产生负面观感，非常干扰艺人的公众形象。
希望严华对此有所准备吧。
杀青宴的气氛越来越火热，主桌这边也开始喧哗吵闹。
编剧于会超喝醉了酒，抱着导演大杨的胳膊开始哭诉观众老爷是多么难伺候，编剧当牛做马、笔耕不缀还要被舆论围攻，真是众口难调。
大杨本还温言安慰他，后来也红了眼，直道世道艰辛，明明他把演员们拍得个个美若天仙，各家脑残粉还来他的微博撕x。一会儿嫌服装土一会儿批打光黑，更有甚者还说他是黑子，故意用仰角镜头拍演员的大鼻孔丑态。
“——可是人类天生就有鼻孔啊，伏地魔鼻子都没有还长着鼻孔呢！”
大杨愤恨地一拍桌子，无尽心酸更与谁人说？
“没有鼻孔怎么喘气？我再牛叉也不能拿手指堵着演员的鼻孔拍戏啊！”
于会超醉得脸红脖子粗，同仇敌忾道：“粉丝就希望你全场镜头四十五度往下拍，最好再加个滤镜找美工精修。要我说，还拍什么电视剧？直接在电视上放有声PPT算了。”
陈枫笑眯眯地斟酒，季轩也温言细语地劝他们：“都杀青了，别说这些啦，喝吧喝吧。”
由酒水勾起的满腹牢骚，就这样被酒水冲回了肚。
王子越竖着耳朵听得正欢，那两人闭了嘴，王子越倒是有些惋惜了。
饭局看起来热闹，身在其中则倍感无聊。王子越顺手点开微信，开始刷朋友圈。
朋友圈第一条是莉奈的新动态，文字是“新工作，新心情[加油]”，配图则是《青玉剑》的剧本封面。
王子越一看底下评论，有一条无比扎心：
“钱林海：礼拜五晚上还在家研究剧本？你是单身狗嘛[doge][doge]”
王子越：“……”
钱导，你究竟是什么神奇动物？赶紧藏好别被小雀斑抓走。
他不禁对莉奈生出了深深的同情，退出朋友圈给她发了条微信。
“今天荧屏之吻剧组聚餐，你不来吗？”
几秒钟后，手机立刻提示有新消息。
秒回信息的朋友简直是天使！王子越点开一看，莉奈回复他：“我就不去了，免得大家尴尬。”
于是，王子越又问：“那你在做什么呢？研究剧本？”
这次回复的时间比较长，过了几分钟，莉奈回了条语音，长度有几十秒。
王子越看了看周围，大家有说有笑吃吃喝喝的，旁边的演员去别桌敬酒了。于是，王子越摁下播放，把听筒凑到耳畔——
清澈的少女歌声流淌而出，曲调无比熟悉，是northern lights的歌《silver lining》。
王子越高兴极了，十指如飞地回复：“你在学我的歌啊！”
莉奈道：“我在用x易云听歌，你们乐队的歌下载还要钱呢，一首三块，我直接冲了包月会员，八块钱下了整张专辑[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