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为奇立即勾起薄唇，眼睛亮晶晶的。
他潇洒地捋了捋头毛，谦虚道：“还好啦，其实我今天的状态还不算最好。”
接着，他单手撑住礼台的边缘，“蹭”的一下翻身上了舞台，跟武打戏演员似的身手特别矫健。
只见申为奇像小狗似地贴过来，好奇地问：“哥，你待会儿要弹吉他吗？”
“嗯。”
大娃也太容易读懂了吧！说实话，有点可爱……
王子越不禁笑出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随手拎起吉他，抱进怀中，试探着拨动琴弦，木吉他发出叮咚悦耳的简单音符。
两人要唱的歌是《荧屏之吻》的片头曲，叫《芝兰清香》，正式版是由陈枫和季轩合唱的。王子越也是醉了，编剧于会超居然安排两个备胎唱男女主的定情歌，何其歹毒的心肠啊！
当然，拍戏不会要求演员现场唱live，只要王子越和申为奇抽空去录音室录个歌，后期就会把经过调音的完美歌声加入正片。
所以，此时舞台上没有布置任何收音设备，两个演员只需装出唱歌的样子，就算唱《纤夫的爱》也行。
不过，作为目指影帝的新人演员，王子越自然不会蒙混过关。他姑且识记了《芝兰清香》的简谱。趁还没开拍，先练练手吧。
王子越一边回忆乐谱，一边弹动琴弦。
申为奇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认真聆听主唱的弹奏。
说实话，从专业歌手的角度来看，《芝兰清香》的编曲水准很一般。但是有偶像剧光环加持，再加上陈枫、季轩的脑残粉刷数据，该曲居然冲上了本周音乐榜第一，也从侧面显出当今乐坛是多么萧条。
王子越一边弹吉他，一边在心里叹气。
他真的很不痛快，原创音乐环境怎么变成了这样？认真写歌的乐队卖不掉专辑只能解散，而烂歌只要依附明星、依附IP，就能轻松霸占媒体资源和大众关注，这种发展状态真的健康吗？
还是说……因为我是被市场淘汰的失败者，所以才对成功者怀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可是，这首歌真的好烂啊！
心一乱，手就乱，吉他的音调变得艰涩古怪。
王子越叹了口气，不得不中止弹奏。
他低下头，默默地看着纤细的琴弦犹自震颤。
申为奇突然开口：“我们待会儿真的要唱这首歌吗？”
王子越想了想，答：“也不是非唱不可，你有其他想唱的歌吗？”
当、然、有！
申为奇的内心如火山喷发般汹涌澎湃，全靠逆天颜值支撑才没有表情崩坏！
他调动毕生演技，装出“我只是说说而已哦，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的随意神态，建议道：“哥，你以前不是玩乐队的吗？要不我们唱你的歌吧。啊，对了，我们唱《向阳的街道》如何？”
《向阳的街道》？
王子越眉头舒展，了然微笑。
这首歌是northern lights乐队为数不多的温暖情歌。他很喜欢这首歌，虽然它一点都不红。
王子越重新抱起吉他，不需要回忆谱子，轻灵的曲调自然而然地从指尖倾泻而出。
那乐曲如泉水般清澈悦耳，仿佛是少女的笑声，活泼又天真，令人回忆起青涩美好的校园时光。
几十秒的前奏过后，曲子节奏渐渐放慢。王子越愈加认真地演奏，有些烦恼道：“这一段我总是弹不利索。”
申为奇单手托着下巴，闻言不由得感慨：“弹吉他还是Norman最厉害。”
“是啊……嗯？”
王子越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申为奇一眼。
Norman是Northern lights的键盘手，但最会弹吉他的人其实是他。只不过他认为键盘手比较帅气，所以把吉他交给了其他成员。
但是，这个小八卦只有northern lights的成员和老粉才知道，申为奇怎么会……
乐曲戛然而止，申为奇不知自己暴露了脑残粉真身，催促他：“怎么不弹了？”
王子越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是不是喜——”
“咳——喂、喂！咳，演员都准备好了吗？”
舞台下，导演大杨正举着扩音器试音。
申为奇冲他比了个OK手势，王子越也赶紧起身，抱着吉他退回候场区。
那点小小的怀疑在不经意间产生，又在不经意间被抛之脑后。
全场调度就绪后，大杨用扩音器喊道：“ACTION！”
几台摄影机进入录制模式，一道明亮的追光落在舞台中央，一位男主持从侧边上台，对着观众席款款鞠躬。
主持人举起话筒，情绪高亢道：“接下来，请欣赏玛丽大学迎新晚会的压轴节目，表演者是本校校草——苏、知、仁！”
他压低声音，语气神秘道：“其实呢，今天还有一位特别来宾来到我校迎新晚会。相信许多同学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没错，他就是玛丽大学的杰出校友代表，华语娱乐圈一线男星，著名青年演员——白、牧、歌！”
说到这里，主持人停顿了几秒钟。
理论情况下，此时应有尖叫和掌声，但是临时演员们还没上场，台下只有一群工作人员看着主持人自嗨，一脸冷漠。
这位龙套演员名叫徐艺，本职就是专业主持。徐艺最近刚与ES电视台签约，今天是来《荧屏之吻》剧组友情出演的。
徐艺满面笑容地望着台下，仿佛真有一群期待万分的观众在排山倒海地高声欢呼。
王子越简直钦佩得不行。这位兄弟的演技可以啊，比季轩的表情丰富多了。
徐艺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拿起话筒道：“话不多说，下面有请苏知仁与白牧歌，玛丽大学新老两大男神同台献唱歌曲《芝兰清香》！”
王子越与申为奇的表演环节到了。
第二十章 BGM爱的自杀，再问供养
舞台的灯光变得柔和黯淡，王子越率先上场。
唱歌可是咱的老本行，一点儿也不虚~
此时，王子越像个真正的大学生一样，镇定自若又略带腼腆，缓缓在椅子上坐下。他装模作样地调整了一下话筒架的高度，尽管话筒根本没在运作。
然后，他抱起吉他调整坐姿，五根手指轻轻一划，悦耳的和弦倾泻而出，安静的空气中仿佛飘散着夏季绿叶的清新味道。
他开始轻声歌唱：
“礼拜天的午后，我骑着自行车路过一条街道。车轮咯吱咯吱响，一个女孩微笑而过。她的发梢掠过我的肩头，我的心随她而去。那是一条向阳的街道，因为有你……”
《向阳的街道》从旋律到歌词都无比直白，不过，少年时期的恋爱不就是如此单纯么？
舞台上，王子越轻松惬意地自弹自唱。
对于一个歌手而言，能唱喜欢的歌就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对于一首歌来说，能够由真心喜爱它的歌手来演绎，不也是一种幸运么？
王子越的声音无比清澈，少年气息十足，与《向阳的街道》的意境十分相配。正在歌唱的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散发着晶莹的星光，温柔而璀璨。
工作人员们被这位男配角吸引了目光，情不自禁地望向舞台中央。
大杨摸了摸下巴，没有叫停。
作为偶像剧导演，他追求画面的极致完美，只要演员的表情和脸蛋足够漂亮就是最好，唱什么歌、能不能对上口型都是次要的。
更何况，这首歌很有校园的感觉，能让演员更加入戏。
《向阳的街道》是这样一种歌，它会让人回想起青春时光，回想起那些平平淡淡的日常，回想起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一个人会真心喜欢另一个人，并不因为什么特别的理由。也许只是一句话语，也许只是一次擦身而过，恋情的种子就会破壳而出，将年轻的心轻轻盘绕。
或许，每个女孩在学生时代都暗恋过这样一个男生吧。
他身材笔直高挑，五官长得很好看——不，不能说很好看，只能说是清秀吧。
但是，他有一对清澈透明的茶色眼睛。
与他对视时，你会忽然自己忘记要说什么，只觉得一颗心如冰淇淋般一点点融化。
那个时候，他每天穿着蓝白运动校服，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清爽又干净。
上课了，他用水笔很迅速地记笔记，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下课了，他盖上笔帽，转头和其他男生说话。说着说着，几人忽然爆发出笑声。
那时，你觉得他的笑容最最好看，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当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耳畔时，你也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
同学们回到座位，老师走上讲台，空气重归安静。
大家一起翻开课本，你立起书，悄悄望向他的方向。
微热的阳光斜斜照进教室，眯着眼睛，可以看见漂浮在空气中的透明纤维，和他清秀的侧脸。
他单手托着下巴，纤细的发丝沐浴在阳光中，金光灿烂，近乎透明。
——他也在看你。
“向阳的街道，那是有你的地方……”
王子越入神地自弹自唱。久违地唱起旧日歌谣，时间仿佛倒回了从前，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真叫人怀念。
他望着空旷的体育馆，不由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丝毫不知自己现在多么有魅力。
吊臂摄影机缓缓移动，全方位地拍摄舞台的远景，这是苏芝兰千辛万苦赶到体育馆以后获得的观众视角。
唱了几十秒以后，歌曲前进到副歌部分。大杨打了个手势，灯光师操纵舞台的大追光一分为二。
一束光柱自主光分裂而出，缓缓移向侧边，将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后台。
黑色幕布微微抖动，申为奇走入光圈之中。
白牧歌隆重登场。
他提着处于OFF状态的话筒，一边挥手致意，一边走到舞台中央，巨星范儿十足。
现在是间奏部分，王子越认真地弹着吉他。申为奇朝不存在的观众打完招呼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正如追忆往昔的王子越一般，听着那清新悦耳的曲调，申为奇同样心潮澎湃。
虽然已经循环了一万遍，但每一次听都会再现初见的感动。仿佛那部著名的爱情电影，失忆者一次次爱上自己的恋人，每一次都是纯真的初恋。
为什么这个人的歌声会如此触动我的内心呢？
不、不只是歌声，他的全部都深深地吸引着我。
申为奇低低垂首，凝视王子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纤长的睫毛，正随着歌唱的节奏微微颤动。
我做到了。
他想，我真的做到了。
从遥远的观众席走上广阔的舞台，从默默无闻的小粉丝变成能与偶像并肩的艺人……我做到了。
你知道吗？
因为一个年少的、近乎疯狂的幻想，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从此以后，整个人生的轨迹天翻地覆，但我不曾犹疑半分。
你知道吗？
因为你，我才变成现在的我。
只要能再靠近你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什么都愿意……
申为奇深深地望着王子越，因为表情过于专注，他英俊的面容甚至有些哀愁。
双眼泛起了朦胧雾气，心脏剧烈跳动得快要停止。
在轻灵的吉他声中，他近乎贪婪地看着王子越，把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海中。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一刻就是永远。
台前的摄影师拉近镜头焦距，细致拍摄两人的特写镜头。
歌曲间奏很快结束了，王子越抬头，用眼神示意申为奇开嗓。
申为奇微微一笑，举起话筒深情开嗓。
同样一首歌由他磁性的低音来演绎，奇妙地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
如果说王子越是为女孩子们喜爱的男同学，申为奇就是班上那个不听话的捣蛋鬼。
他从不好好穿校服，外套总是塞在课桌抽屉里。他每天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宽大的袖口探出匀称修长的手臂。
出汗的时候，他会掀起衣摆擦额头，露出劲瘦的腰背。
下课时，他飞奔去小卖部买汽水。上课铃打响了，同学们都正襟危坐，只有他的位置还是空的。
等到老师夹着教案走上讲台，他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
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他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慢慢走回座位坐好。
笑过以后，教室恢复了平静。你翻开笔记本，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回过头，他懒懒地趴在课桌上，发梢乱翘的脑袋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对漆黑眸子望着你。
他从课桌下递了什么东西过来，你接过一看。
那是一听果汁汽水，金属易拉罐冒着丝丝凉气。
大杨满意地指挥摄影师拍摄近景，两个风格迥异的大帅哥深情地合唱情歌，这画面真是太美了~
申为奇独唱了几十秒后，王子越再度开口，加入其中。
质地不同的两个歌声在空气中交融，再加上小清新的吉他乐，两个人的合唱仿佛夏天的薄荷柠檬冰沙，奇妙又清甜。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王子越沉醉在音乐的世界中，从前怎么也弹不利索的那段和弦变得出奇流畅。
自从乐队解散以后，没有再这样尽情地唱过歌了。
爽朗的歌声逐渐染上愉快的笑意，王子越高兴地抬头去看申为奇。
申为奇也在看他。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王子越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申为奇一边唱歌，一边认真地看王子越，漆黑眼瞳清晰地倒映出他纯挚的笑颜。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那对狭长双眼仿佛广袤无垠的宇宙，其中蕴含着无限丰富的情感，仿佛有千万情思想要对他诉说，却没有勇气开口。
他是怎么回事？
那点怀疑再度浮上心头，当王子越短暂愣怔时，申为奇收回眼神，望着台下认真歌唱。
两人一起唱：“向阳的街道……”
王子越哼着歌儿，不由自主地被申为奇吸引了目光。
他周身笼罩着耀眼光芒，英俊的五官仿佛在发光。
舞台的灯光略微刺眼，眼睛有些刺痛。
他听到两人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和谐得仿佛本就如此。
他听到摄影师故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有摄像机镜头伸缩时的机械声。
他听到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
砰、砰、砰——
快得仿佛骑自行车走下坡路。
树影斑驳，碧绿树叶沙沙扫过发梢。伸长双腿，两只车轮快到只有残影；张开双臂，自由自在地与清风拥抱。
砰、砰、砰——
王子越慌乱地低下头，指法略显错乱。
申为奇冲舞台下某个方向潇洒地挥了挥手。在那里，Kevin遮遮掩掩地举着一台录影机，偷偷冲他比了个OK手势。
一首歌的时间很快过去。
一曲唱罢，王子越抱着吉他站起身，和申为奇一起鞠躬谢幕。
徐艺一边鼓掌一边走上舞台，语气夸张地赞叹道：“哇，真不愧是玛丽大学的两大男神！苏知仁同学，请问和白牧歌学长合作有什么感想？是不是很激动呢？”
学长？
对了，不管是在剧里还是在现实中，大娃的年纪都比我大。
王子越心情复杂地接过话筒，拿出小狼狗面对外人的冷漠表情，硬邦邦道：“白牧歌学长不愧是少女杀手，我受教了。”
徐艺哈哈大笑，揶揄道：“知仁，你可是玛丽大学的现任男神，可不能妄自菲薄。那么，白大明星如何看待后辈呢？”
徐艺把话筒递给申为奇，“以你现在的咖位，应该很少跟别人合唱吧？”
工作状态的申为奇不像私下那么缺心眼。他演技很好，接过话筒先不说话，而是眉眼含笑地看着王子越。
见小狼狗处于炸毛状态，这位混血明星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有点坏坏的，又有点说不清楚的撩人感觉，非常招女孩子喜欢。
王子越嫌弃地撇过头，小狼狗在实力表达他对潜在情敌的不屑。
申为奇薄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悠悠道：“我确实很少跟别人合唱，感觉很新奇。至于对这位后辈的看法么……长江后浪推前浪，玛丽大学真是人才济济啊。”
“CUT。”
大杨举着扩音机，愉快地发布指令：“这一条过了，临演上场，下一条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