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韶军这才彻底清醒过来,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右臂几乎被压得没了感觉,他艰难地动了一下:“你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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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韶军刚要起身,被姜辰一把拉回来按在床上。
“你现在一定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吗?”姜辰心里十分不痛快,明明昨天晚上他的过敏严重到威胁生命,今天却用淡漠的语气说没事,是否他早已习惯这种恐怖的状况?是否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曾奄奄一息地被送来抢救?想要表示关心,但韩韶军冷漠的态度让姜辰有力无处使。
韩韶军的胳膊被他压到,隐隐作痛,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你说过的,喝了酒,我们就不做兄弟了。”
姜辰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手上情不自禁加力,韩韶军皱眉的表情落在他眼中,更容易让人以为是厌恶,他感到呼吸有点困难,像是被人勒住了胸腔,钝痛阵阵袭来。他垂下眼,似乎在克制着什么,许久他才抬起头,骄傲依旧:“我后悔了。”
韩韶军一怔,还没见过人把反悔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是说过,但是我后悔了,所以那话不作数。”姜辰摆出唯我独尊的态度,“而且,我本来就没把你当兄弟,难道我们不是恋人吗?”
姜辰的自说自话让韩韶军震惊,尤其是当姜辰说出恋人两个字时,韩韶军有种走错时空的感觉。
“你胡说八道什么!”韩韶军喉咙还很痛,嗓门一大,嗓子就破。
“嘘,你喉咙不好,小声点说话。”姜辰无视韩韶军的怒气,兴致勃勃地摸出手机,“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我不想看什么东西,你不觉得你说这话……”
“看!”姜辰已经把手机塞到了韩韶军面前,“多可爱!”
韩韶军还想说什么,视线已被手机上的画面吸引了,一只小奶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正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镜头,阳光将它黄白相间的皮毛照成了金黄色,是姜辰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奶油包。
姜辰见韩韶军看得出神,不由得意一笑:“还有。”
他的手指滑动,一张张照片出现在眼前,镜头下的小猫憨态可掬,对什么东西都好奇,阳光正好,姜辰拍得十分传神,一会在埋头吃猫粮,一会在扑窗帘下的流苏,一会把脸埋在爪子里睡觉,背景看上去并不是韩韶军家。
“你把猫抱回去了?”韩韶军问。
“我想过了,这猫你是不能养了,不过没关系,我养在家一样的!你什么时候想看,我就抱来给你玩玩,就跟我们小时候一样。这猫毛短,不会弄得到处都是,你稍微抱一会儿应该不要紧。”姜辰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在规划着什么美好的未来。
没想到他不但回家洗了个澡,将小猫照看好,还特意拍了照来。
“你没必要……”
“还有这个!”姜辰打断他的话,点开了一个视频。
镜头摇摇晃晃对着小猫咪,正在津津有味地吃泡软了的猫粮,有一只大手正在不断地骚扰它,一会儿捏它脖子,一会儿挑它下巴,姜辰的声音在画面外:“奶油包,看镜头!嘿嘿,小宝贝儿,看我一眼,给你拍个特写,来摆个性感的姿势!别吃啦!你猪吗?”
奶黄包对韩韶军有长达十年的陪伴,从青葱少年到成熟青年,最后还挡了致命的一下,是美好的回忆,也是漫长情路的见证。如今与奶黄包长得一模一样的奶油包在眼前活蹦乱跳,它还那么小那么活泼,仿佛一下子把韩韶军带回了少年时期。姜辰完全摸透了韩韶军的心思,当他把奶油包带到面前时,韩韶军何等渴望把它抱在怀里,根本无法拒绝。
韩韶军看着视频,情不自禁地微笑,姜辰则目不转睛地看着韩韶军,他嘴角牵动的弧度牵动着心跳的速度。
视频里小猫咪终于受不了姜辰的折磨,喵喵叫着扑过来,一爪子拍向手机。镜头天旋地转,姜辰惨叫一声,画面黑漆漆一片。
“活该!”韩韶军笑骂。
等到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太过放松了,尴尬地想要扭过头去,下巴却被人捏住,下一秒一双炽热的唇印了下来。
“唔!”韩韶军想将他推开,但右手疼痛无法使力,只能任由姜辰将他死死压住。
极具进攻性的一个吻,热烈得就像爆发的火山,奔腾的熔浆冲破地壳,化成火焰之雨,姜辰咬住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肆无忌惮地掠夺,似乎要将他口中的每一寸都搜刮一空。韩韶军头晕目眩,就连呼吸都要被夺走,印象中他们亲吻的次数少得可怜,唇瓣间柔软的触感,熟悉的气息提醒着彼此正在亲吻的是谁。韩韶军几乎要炸开的脑袋里不断地提醒:不行!这不行!
呼吸跟不上节奏,姜辰的动作稍稍缓了缓,韩韶军趁机偏转身体,用左手将他顶开。
“这算什么!”韩韶军急促地喘息,“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想抱就抱,想亲就亲?”
姜辰用一种近乎蛮不讲理的语气道:“我们是恋人!”
“我们不是恋人。”韩韶军望着姜辰,他的心里就像下了一场大雨,又冷又潮湿,“没有一对恋人会像我们一样,我们甚至都不曾相恋。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毫无底线地羞辱我,现在我想离你远点,你横冲直撞地打乱我的生活。”
姜辰表情一僵,只抓住了其中一句话:“你是想说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
韩韶军叹气:“没有什么感情是理所当然的。”
姜辰无法接受,从小到大他认为韩韶军对他的好就是理所应当的,哪怕世界末日都不会改变的,他可以有恃无恐地拥有这份感情,在里面任性撒野。可现在,韩韶军居然说要将感情收回,他的伊甸园在毁灭。
“你对我的喜欢,就是这样了吗?”姜辰怨道。
韩韶军无比痛心,原来他的付出在姜辰口中不过“就是这样”?曾经,他们一个肆无忌惮地索取,一个予取予求,但是一个人的感情不是源源不断的,在毫无节制的索求后,终有一天会枯竭。
“我累了。”韩韶军闭上了眼睛,明明刚刚一觉睡醒,但是疲倦感是从心底里冒出来的。
“你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那姓丁的了?”
“这跟别人没关系,姜辰,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明白?”韩韶军有种挫败感,他被眼前这个深深喜欢的人伤害至深,这比被敌人正面捅一刀还要痛,叫他如何继续喜欢,如何继续无怨无悔地付出。
“你过敏多久了?”姜辰突然毫无预兆地转移话题。
韩韶军虽然疑惑,但还是说了:“快三年了吧,就是车祸后没多久的事。”
姜辰眉头一皱,再次怪异地转移话题:“奶黄包究竟怎么死的?”
韩韶军怔神,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那姓丁的说你抱回一只猫,结果诱发了过敏,很明显他说的不是奶黄包,是你在奶黄包死后新买的猫吗?也就是说那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过敏,再换句话说奶黄包死在你发现你过敏之前。将近三年就是我走后没多久,我记得那时候奶黄包虽然懒,但还是很健康,所以它真的是老死的吗?”
如果说姜辰在母亲面前会故意装装傻,在父亲面前会故意流露出父子间的对抗,那姜辰在韩韶军面前就是彻底的任性耍赖。但姜辰在说这番话时的语气与平日里不同,更具理性和头脑。
韩韶军没有想到丁穆炎的无心一语居然被他听去,并且发现了言语中的漏洞,他要是真的肯用心,比任何一个人都来的敏锐。但是韩韶军并不想让姜辰知道车祸后的细节,因为那是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黑暗。
“你走后没多久奶黄包就生了场病,之后就不太好了。”韩韶军坚持谎言,他的脸有点僵硬,幸亏被他病态的脸色掩盖。
姜辰仔细观察韩韶军的表情,韩韶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好吧。”也不知道姜辰是否看出了什么,总之他似乎放弃了深究。
韩韶军松懈地躺倒在床上,姜辰也侧身睡下,继续盯着他看。
“你走吧。”韩韶军闭上眼睛,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我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你跟我挤一张床影响我休息。”
冷硬的语气让姜辰极不舒服,但他使劲忍着:“那我睡陪护床。”
“走吧。”
反反复复的拒绝,姜辰很是难堪,让爱极面子的他尴尬至极。
时间久到韩韶军以为姜辰要放弃时,耳边传来极轻的恳求:“韶军,再给一次机会,你还是喜欢我的。”
第49章
对于赚钱,姜辰是十分热衷的, 他总是能准确得嗅到商业机会, 就好像有一根杠杆, 能用最小的投入换来最大的利益。但是父亲对他限制良多,比如不许以自己的名义注册公司,不允许他有任何新闻报导等等, 对此姜辰颇有微词。这回父亲终于松了口,姜辰必然会全力以赴,哪怕是跟孙翰合作, 也忍了。
园区一期即将落成,陆续将会有公司入驻, 空荡荡的园区里除了不多的工人, 就是姜辰和孙翰一行人。
“想不到我们两个也会有合作的机会。”孙翰穿着笔挺的西装,乍一看人模人样, 三年过去他也经了些历练, 除了眼睛小了点,倒有些风度。
“是啊, 确实是没想到,你小子现在是春风得意, 我沾你光了。”姜辰给了个笑脸,只要他愿意, 要他装一下并不是难事。
“还跟我客气什么。”孙翰勾住他的肩膀,“现在我们多少算点亲戚了,一起做点事, 赚点小钱,应该的,你说是吧?”
姜辰反手也搭上他肩膀:“对!以后还有什么好机会,不要忘了我。”
“那是当然!来,我们再去那边逛逛。”
两人在园区里走了一圈,在一幢楼里休息。姜辰站在窗边,将整个园区尽收眼底。
“喝点水。”徐霖递来一瓶矿泉水。徐霖是姜辰父亲派来协助姜辰的,带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其貌不扬,但接触下来发现其人思路清晰,做事谨慎,再加两人年龄相近,很聊得来。
姜辰拧开瓶盖喝了几口,瞥了眼在不远处正和人聊得开心的孙翰,嘴上做了个“傻逼”的口型。
这句“傻逼”并不是姜辰没事乱骂的,姜辰拿到这个园区的资料就看出这项目是只下金蛋的母鸡,因为政策倾斜的关系,基本上只要坐着数钱就行。可都到这个份上了,孙翰拿出来的运营方案还是一塌糊涂,用姜辰的话是“简直就像吃了一坨屎”,最后只能让自己的团队重做,
徐霖在一旁乐:“忍一忍。”
姜辰转过身面朝窗外:“放心,我还不至于没有分寸,只是有点不痛快。”他忽然想到了韩韶军,如果能跟他一起做事该有多好。
徐霖的视线在孙翰身上停留片刻,压低了声音:“孙少给我的感觉好像并不太在意这个项目。”
岂止是徐霖,姜辰也早就感觉到了,但没想到他会直说。姜辰意味深长地望了徐霖一眼:“无所谓,这个项目对我来说是我父亲给我的通行证,只要不影响到大局,他爱怎样就怎样。”
正说着,姜辰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找了更远的角落接通:“喂……嗯,收到了。不够!远远不够!……他的消费记录,酒店记录,社交网站,他朋友的社交网站,难道还要我教你吗?总之你给我去查,只要你查到拿得出手的东西,价钱方面好商量!”
——
韩韶军出院后又休息了几天,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他身边的人都把他当易碎品一样细心照顾着,生怕他的身体再出什么问题。这天他一早醒来,与往常一样,吃过早饭,由陈卫宁载去公司。车刚刚开出别墅,韩韶军的余光瞄到了什么东西。
“停车!”
陈卫宁立刻踩下刹车:“怎么了,韩总?”
韩韶军降下车窗,注视着车外。一辆货车停在隔壁的别墅门口,工人陆陆续续将东西搬入别墅,路边气定神闲地站着一个人,手里抱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小奶猫,不断叮嘱工人小心搬运。
“是姜少!”陈卫宁也看见了姜辰。
韩韶军没有想到姜辰会搬来,虽然买栋别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特意把家搬来,还刚巧就在隔壁,不得不说姜辰是花了功夫的。
停在路口的黑车看上去尤为醒目,姜辰对上了韩韶军的视线,他微微一笑,又举起奶油包,抓着它的一只前爪挥了挥。
一人一猫,站在花坛前,两张乖巧的脸,在晨光的映照下,清新得如一幅温馨的田园图。
有个人,有只猫,生活不过如此。
“走吧。”
车辆开动,车窗渐渐关闭,美好的画面还停留在韩韶军的脑海里。他回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姜辰放低了姿态,用恳求的语气说:再给一次机会。当时他什么都没有回答,姜辰也没有要求马上得到答案。
机会,韩韶军从不吝啬给姜辰机会,他的门扉早已打开,他的武器早在三年前卸下,姜辰闯入他的城池如入无人之境,在那颗鲜活跳动的心上划下一道见血的伤口。三年里,韩韶军重新筑起厚厚的城墙,但如今姜辰又全副武装,站在了门外。
是他的墙固若金汤?还是他的刀削铁如泥?
忙碌一天后,韩韶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他妈妈家。自从韩父去世后,家里就冷清了很多,除了偶尔有家政,大部分时候都是夏雯燕一个人。韩韶军曾提出搬回去住,但被夏雯燕拒绝了,说这么大个男人跟妈妈住一起不像话,于是韩韶军只能时不时回家看望,但他工作十分繁忙,每月最多也就一两次。
一进家门就听见厨房方向传来笑声。
“真是太逗了,笑死我了!”夏雯燕不知道在跟谁说话,笑得非常开心。
“妈!”韩韶军喊了一声。
“哟,韶军回来了,正好赶上饭点!”夏雯燕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还挂着散不去的笑容。
“妈,你让人来做好了,在厨房里忙什么,弄那么辛苦。”
“你难得回来吃饭,我还能委屈了你?再说不辛苦,有小辰帮我。”
姜辰笑眯眯地从夏雯燕身后走出来,他穿着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握着一根黄瓜在啃。
他居然曲线救国,粘到家里来了,还从夏雯燕下手!韩韶军没好气道:“妈,你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
姜辰笑得更欢了,冲夏雯燕道:“韩婶,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夏雯燕嗔道:“韶军,你是不是在跟小辰闹矛盾?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能有多大的事?过来帮我端菜!”
韩韶军暗自翻了个白眼,姜辰得意洋洋。
“你也别吃了,就开饭了。”夏雯燕扭头说姜辰。
“是!”姜辰立刻挺直了腰杆大声应答。
夏雯燕笑着进厨房,韩韶军跟在后头,两人擦肩而过时,姜辰把啃了一半的黄瓜塞到了韩韶军手里。
韩韶军捏着黄瓜愣在原地,低头看了半天,黄瓜上还有姜辰留下的牙印。
“进来啊,还愣在外面干什么?”
“来了!”韩韶军醒过神来,连忙把半根黄瓜丢在一边。
三人上桌,夏雯燕坐在桌子的一边,韩韶军和姜辰坐在另外一边,韩韶军吃着吃着,总觉得有点怪异。
“来,小辰,尝尝你婶的手艺。”夏雯燕不住地往姜辰晚里夹菜,“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了,我很久没下厨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
姜辰一个劲地夸赞:”好吃!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韩韶军忍不住斜眼瞟姜辰,姜辰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夹了一筷子送到韩韶军碗里:“你也吃。”
看他们一团和气,夏雯燕不禁感叹:“我们家韶军有小辰这样的兄弟真是好命!韶军,你是哥哥,你应该多照顾照顾小辰才对。”
韩韶军内心在咆哮:“妈,你被这个家伙给骗了!”脸上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块肉放在姜辰碗里:“弟弟,吃吧。”
姜辰恶狠狠地剜了韩韶军一眼,把肉一口塞进嘴里。
“韶军,最近你有去看你爷爷吗?”夏雯燕聊起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