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板想了一想,便拿了“天宫巧”的口脂来,细细地涂抹在郭暖律有些干裂的唇上,似是想以唇间的艳色进一步地中和他身上的凌厉之气。
在做完这些之后,他才舒了口气,满心欢喜地打量着郭暖律,仿佛是在欣赏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似的。
他的目光令郭暖律面色不虞地挑了挑眉,翘起了二郎腿。
戴老板只笑道:“其实你以后若是缺钱花,也可以来找我。”
郭暖律冷笑道:“你是希望我在你手下做事?”
戴老板见他神情不悦,便面色一沉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做的那些事儿?”
谁知郭暖律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你们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没有什么能让人瞧不起的。虽然我瞧见你们伺候男人的样子还是想吐,但那也算不上是你们的错。”
虽然他看到这些人浓妆艳抹地冲着客人挤眉弄眼时,还是会有一种生理上的不适,但他会尽力克制这股不适感。
因为能叫人恶心到骨子里的丑陋只源于人的内在,不在人的皮相。
戴老板却凄苦一笑道:“你能这么说,就已强过许多人了。不过除了妆容以外,你还得学一些女人的步态。”
郭暖律挑眉道:“女人的步态?”
戴老板道:“即便学不会女人的步态,你也得改改自己的走姿,否则你一走在路上就已露了陷,又怎谈去吸引男人?”
郭暖律淡淡道:“但我要吸引的已算不上是一个男人,而是一只脑子里装满了精/液的畜生。”
这样的畜生只要看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便会扑上去,至于这女人用的是什么步态,那其实倒并不重要。
戴老板叹了口气,然后去取了女人用的衣裙和假胸来。
这衣裙倒是没什么,只是这布料做成的假胸递到郭暖律的面前,却叫他的白脸几乎黑回去了一半。
郭暖律皱眉道:“我为何要戴这玩意儿?”
戴老板振振有词道:“没胸的女人怎么叫女人?”
郭暖律却道:“这街上走的一半女人都没有胸,你敢说他们不是女人么?”
戴老板只好把假胸给收了回去,帮他穿戴好衣裙,又梳了碎云髻,插上了根青玉荷叶簪,这一轮轮繁琐的步序下来,只叫郭暖律觉得做女人着实是受苦受累。可还没等他欣赏完自己的作品,就有一人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郭暖律抬眼望去,却见那人是“一叶知天下”的萧冷。
可萧冷看见郭暖律的样子,却仿佛见了鬼一样,嘴巴都张得能塞下好几个鸡蛋。
郭暖律冷笑道:“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很恶心?”
萧冷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打量起他来,可细细打量之后,却一脸正色道:“你不但不恶心,看上去还很美。”
他说得如此认真,却叫郭暖律好半天才说不出话来。
但戴老板却咳嗽一声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萧冷淡淡道:“我是来劝郭少侠收手的。”
郭暖律冷冷道:“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萧冷却叹道:“我只是觉得你还是不清楚楚一戈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郭暖律冷冷道:“他的猎物仅仅是女人,而我却是个男人,有何可惧?”
萧冷却一脸肃然道:“即便你是个男人,也绝不能掉以轻心。楚一戈虽说只动过女人,可万一他看破你的真身,只怕更要动起歪心思来。”
郭暖律冷笑道:“那样岂非更好?”
他等的就是对方的这股歪心思。
萧冷无奈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郭暖律扬眉道:“可惜什么?”
萧冷喟然一叹道:“可惜你才十六岁,还不懂冲动会要人性命的道理。”
郭暖律却冷冷道:“我七岁开始练剑,至今学剑九年有余。若不能凭手中之剑诛杀恶徒,只懂藏头缩尾,讲些明哲保身的大道理,那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萧冷被他说得浑身一震,面色红涨,可僵着身子憋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他明明是为了这少年好,可被他这么一顿说教,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讲不出来。
这或许不是因为他不知如何反驳,而是在他心底,也着实羡慕这冷面少年的热血。
郭暖律的人是冷的,剑是冷的,血却实在太热。
热得几乎能把人的面皮给灼伤,把一颗冷下去的心给唤活。
萧冷终于不再多说,而是转身便走。
而在第二日,郭暖律便上了街。
——————
几日后的深夜。
夜色往往是恶徒们最钟爱的背景,因为黑暗会成为一道天然的掩护色。
楚一戈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此刻的他正一身黑衣,高高立于屋顶,背靠着无边夜色,脚踩着无尽青瓦,一脸漠然地俯瞰人间大地,恍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狰狞巨兽。
一般人杀了人,往往会惴惴不安,神思恍惚,根本就睡不着觉。
可他若是不杀人,反而会七上八下地睡不着觉。
所幸他已经寻着了一个新的目标。
而这个目标就是一位绿衣女子。
柔美婉约的女人他奸过,丰盈妖娆的女人他也杀过,可唯独这样的女人他既没奸过,也没杀过,而且连见都没有见过。
她的美既不妖冶,也不柔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挑衅,一种真真切切的肃杀。
可就是这张张狂得不可一世的挑衅和肃杀,勾起了楚一戈心底的征服欲。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女人简直长得像个男人。
楚一戈有时在想,她或许就是个男扮女装的男人,专门埋伏在这儿等着自己落网的。
可男人和女人似乎已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想现在就把这绿衣女子的百褶裙和葱绿袄子撕开,叫她在自己身下发出凄楚的颤抖、恐惧的悲吟。
然后他再把这个女人的肋骨一根一根折断,再放干她的血,然后才脱了她的衣服,抛在大街上。
等他抛尸之后,就会躲在一旁等着人们来发现,最后再细细查看他们面上的表情。
楚一戈不得不说,这些人的表情简直精彩极了。
哪怕是为了他们的表情,他也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案。
想到那女人衣裙之下的风光,想到那些人面上的表情,他就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邪火了。
既然抑制不住,那就无需再忍。
他飞身上前,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接近这个绿衣女子的后背。
这人飞起来的时候简直一点声响都没有,活像一个行走于人世的鬼魅。
可就在他越飞越近,近到一伸手就能手搭在那绿衣女子肩上时,这个女人忽然回过了头。
她回头就是一剑。
这一剑如急风摧月,似移峰惊电,惊得楚一戈几乎躲不过去。
但他还是凭借着身经百战换来的经验,险险地躲过去了。
他落在另外一边的时候,绿衣女子的剑却似幽魂一般追了上去。
她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险过一剑,逼得楚一戈连连逃窜,几乎连掏出大刀的机会都没有。
可就在绿衣女子的剑欺到他的跟前时,他忽然阴阴一笑,然后手底刀光一闪。
原来他刚刚的仓皇逃窜全是为了逗引面前的这位绿衣女子,如同猫捉老鼠一般,让她放松警惕。
楚一戈的这把玄铁所炼的“锦母刀”搁在这把薄薄的短剑上,剑身立刻断成了两截。
他一刀断剑之后,还微一抬手,袖中便有两道短箭一纵而出,顷刻间就要飞到绿衣女子的胸前。
可绿衣女子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招似的。
他挥着一把短得叫人心碎的断剑,在胸前画了一个刀枪不入的圈。
短箭到了这圈前,便如石沉大海,半点声响都没有就被劈到了一边。
楚一戈一声断喝,人已掠到了绿衣女子的跟前。
他大刀一扬,下一瞬便砍向那绿衣女子持剑的手腕。
绿衣女子若以断剑相击,那这断剑就只能剩下一个剑柄,而她自己也免不了要虎口崩裂。
她若是转身就逃,那就是把后背毫无遮拦地让给楚一戈,好叫他一刀上去,血溅三尺。
无论她是战是逃,都免不了落败的下场。
楚一戈在内心狂笑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女人在他身下娇/喘时的场景。
可绿衣女子既没有硬抗,也没有逃跑,而是右手一松,就凭着断剑自由下落。
楚一戈的刀立刻划向她毫无防备的右手腕。
可他却好似忘了这人还有一只左手腕。
这断剑没有铿锵落地,而是落到了绿衣女子的左手上。
她右手松剑,左手立刻接剑。
手指微动,剑光一转,这把断剑便被她送入了楚一戈的胸腹。
剑身入骨三分、切肉断脉。
楚一戈惨呼一声,如铁塔一般倒在地上。
可他倒地之后,郭暖律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即便是他也没想到,“鬼箭锦刀”楚一戈竟就这么轻易地败在了他的手上。
可等他上前点住此人的穴道的时,才发现楚一戈的身上还有一处伤口。
这处伤口在他的右肩上,本已止血包扎压下了伤情,可此刻伤口已然崩裂,在肩上晕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来。
就是因为这一处伤口,才使得他刚刚出刀比平时要慢上几分。
而就因为这几分的迟滞,给了郭暖律一剑入胸的机会。
可这么新的伤口究竟是谁造成的?
楚一戈冷笑道:“你看什么看?莫非刺老子一剑的小子是你的同伙?”
郭暖律双眉一震道:“刺你的人是谁?”
楚一戈吐出了一口血,但仍是猖狂大笑道:“那小子叫萧冷,想一路跟踪老子,却叫老子半路发现了。”
郭暖律冷冷道:“他现在在哪里?”
楚一戈冷笑道:“你问我他在哪里?他当然?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若是没有他的追踪,没有他的这一剑,郭暖律不但不能赢得如此轻易,还要有丢命的危险。
可是此刻的萧冷呢?
郭暖律立刻欺身上前,一把锁住楚一戈的喉咙,冷冷道:“他到底在哪儿?”
楚一戈咳嗽几声,可面上却仍是那种令人寒彻骨髓的阴森诡谲。
这人即便是受制于人,也是死不悔改,绝不低头,不肯透露出半点怯懦之意。
“他被我一刀挑断了右手手筋,又切开了喉管,再被我丢进了护城河里,你说他现在会在哪儿?”
说完这句话,他就发出了一种几乎响彻天地的癫狂大笑。
然而他的笑声从一开始的中气十足,渐渐衰微下去,最后变得十分微弱,就和他的呼吸、脉搏和心跳一样,在冷风中停成了一线。
随着楚一戈的血冷了下去,郭暖律的心也跟着一块儿冷了下去。
楚一戈死后,他近乎疯狂地在护城河里寻了三天三夜。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找到,没有找到萧冷的随身佩剑,也没有找到一具面目不清的尸体。
搜寻无果之下,郭暖律还是带着一丝幻想,幻想萧冷或许是被什么人给救了,幻想他今后还可以见到这个爱说教的追踪高手。
可他想着想着,眼眶却有些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番外是为了感谢戊戌君的潜水炸弹,从没在晋江上收过50块的霸王票,给土豪戊戌跪了_(:з」∠)_
今晚继续更新正文,小白的坑爹模式全开~~
最后感谢长星、三文鱼、谢九微你的茨木掉了、鸢玮、serenato扔的地雷,还有leeQ扔的手榴弹,么么哒么么哒~~
第64章 父爱如山
韩绽的刀抵过来的一刹那, 郭暖律的剑就顺着刀身滑了过去。
这剑光一翻, 如游龙出海, 白蛟飞天, 刹那间就要顺着韩绽的这把黑刀搁在他的脖颈上。
韩绽的刀没有动,可是他的人却动了。
他这一动便是向后急退, 一退就飞上了屋顶。
白少央以为他的刀已经够快,可他这个人仿佛比手中的刀退得还快。
这十六年不见, 他的脑子虽没长过多少,一身轻功却是增进了不少。
可是郭暖律的剑也跟着一道飞了上去。
他的人随剑而飞,剑则跟着韩绽而走。
他看上去简直像是韩绽的一道影子,似是想一刻不离地附在这人的身上。
而当他的剑碰上韩绽的刀时,便如长虹遇到了朔日, 玄冰碰见了真火,激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光芒。
这刀光融入了剑影, 剑影摄入了刀光, 锐器相击之间,仿佛连周围的轻风也随之撕裂,连带着人的血液也跟着一道沸腾和喧嚣起来。
郭暖律只一个呼吸之间便出了十几剑, 大有风横云裂、气贯苍穹之势。
他有时切在韩绽的刀身, 有时抵在韩绽的刀锋,有时想越过刀势,直捣韩绽的要害。
可是韩绽却防得滴水不漏,连一剑都不肯让他贴近。
郭暖律若把剑递到他的身侧,他的刀便窜了过去, 正好抵在剑锋之下,还要顺势往外一弹。
郭暖律若把剑送到他的肚腹,他的刀便往下一沉,正好格住他的剑鞘,不让剑锋往前一分。
无论郭暖律从哪个角度进攻,他都能防得住,而且防得绰绰有余,防得叫人拍案叫绝。
而这样完美无缺的防御,自然是让白少央想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一战。
他一想到,心就冷得似是烧尽了的余灰。
但他面上仍是风平浪静,悠闲自在得很。
陆羡之一脸忧切地看向白少央,却见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人大战三百回合,似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人谁会受伤和见血。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这人就差捧着一包瓜子坐在地上看戏了。
郭暖律试探到了最后,竟是发了狠,收了小觑之心,大有动上真格的意思了。
韩绽这时却一纵纵到了一颗大柳树下,在郭暖律追来之后,他便在柳树上发力蹬了一蹬,回身便是一刀撩向郭暖律的肩。
这一刀若是撩中了,即便不把骨头撩断,也得撩下好大一片肉来。
郭暖律身一低,头一沉,闪过这快得不可思议的一刀,然后剑尖往地上一戳,一只脚便高高弹起,竟要踢到韩绽的脑袋上。
这一脚若是陆羡之踢出的,那中招的人多半得脑浆崩裂。
可这一脚毕竟是郭暖律发出的,所以韩绽刀光一转,以刀柄对上他的脚尖。
只听“夺”的一声,郭暖律后退三尺,以剑尖戳地才能拦住退势。
韩绽也向后微退,退了三步便将刀锋往树干轻轻一抵,然后人就借着这股势道飞向了郭暖律。
他飞过去的时候,人如一记冲天而起的烈火霹雳弹。
而这势不可挡的刀锋便是这霹雳弹的尖头。
郭暖律却冷冷一笑,然后瞬间便从背上抽出另外一把剑来。
他这一下抽出的竟是那把诡异至极、缥缈万分的曲水软剑!
他沉臂一崩,手腕急抖,这把软剑便如一条灵蛇般褪了皮,翻了身,抖出一嘴嚣张的毒牙。
可他出这一剑既不为缠刀,也不为格刀,而是为了越过那柄从天而降的魔刀,直接卷向韩绽的喉咙!
在一旁观战的白少央这才暗道不好,立刻一声断喝道:“都给我住手!”
下一瞬,郭暖律的剑已经停在了韩绽的喉咙前,而韩绽的刀也已经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两人旗鼓相当,半分不退,如两只随时都要暴起伤人的猛兽,下一刻就要露出带血的獠牙,啃啮在对方的脖子上。
可白少央赶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却察觉到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徘徊在这两人之间。
韩绽收刀之后,再看向郭暖律之时,面上如有几分欣赏之色,而郭暖律收剑之后,也冲着他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韩绽轻轻一笑道:“好俊的剑。”
郭暖律双眉一扬道:“好快的刀。”
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斗得有多狠。
这两人四目相对之间,如有无数暗流涌动。
而这暗流涌得却叫白少央觉得有些微微的不妙。
不过他下一刻就觉得更加不妙了。
因为韩绽看向他的时候,竟是大发雷霆,狠狠跺脚道:“你怎么能为了逼迫我现身,让人刺你一剑!?你就不怕他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