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琢凝视着沈已墨的背影,不由地唤了一声:“沈已墨。”
话音落地,他本以为沈已墨不会回应他,未料,沈已墨却回首笑道:“季公子。”
这笑容分明如平日一般,但不知为何却令季琢觉得愈加无措。
季琢急急地跟上沈已墨,并肩走出了县衙,俩人堪堪下了大门的最后一阶台阶,却有一人迎面而来,看容貌,正是那日为云翎姑娘验尸的仵作。
仵作自是还记得沈已墨,他知晓沈已墨与崔云思相熟,又见其从县衙出来,便问道:“崔大人在么?”
沈已墨见仵作弯下腰,双手扶住膝盖,不住地喘着粗气,早春的天气竟是一头的热汗,应是有要事要禀报,才匆忙赶来,便道:“崔大人现下查案去了,不在县衙内。”
仵作急声问道:“崔大人去何处查案了?”
沈已墨耳力过人,崔云思询问报案人时,俩人的声音均压得极低,他却听了仔细,但他若是将地点告知仵作,不是平白惹人怀疑么?
是以,他摇首道:“我也不知。”
仵作疲累不堪,闻言,往地面上一坐,失望地道:“那我便在此处等大人回来罢。”
仵作要向崔云思禀报的要事,极有可能是关于云翎姑娘的,那云翎姑娘的尸身怕是有些蹊跷。
沈已墨思及此,使了身法,疾步往停着云翎姑娘尸身的义庄去了。
季琢不识得这仵作,但知晓沈已墨走得这样急,定然有要事,也跟了上去。
少顷,俩人避过守卫,进了义庄。
义庄内有十余具尸身,皆盖着张破旧的草席,有些已腐烂了,散着恶臭。
沈已墨掩住口鼻,一一掀开草席,其中有具尸身死状可怖至极——头部从左耳到额角被生生切了开来,头颅中的物件尽数呈暗色,些许覆着已然凝固了的脑浆,脑部皮层的褶皱更是被脑浆裹得结结实实,而尸身的四肢,除却双足完好外,双手十根指头全数不知去向。
沈已墨怜悯地叹息一声,方伸手要为他盖上草席,不远处的季琢指了指其中一具尸身道:“云翎姑娘在这。”
这云翎姑娘浑身□□,死白的肌肤上生满了尸斑,已由仵作做了解剖,她体内四脏六腑俱在,唯有那心脏被摘了去。
沈已墨低喃道:“云翎姑娘是被一把匕首刺死的,既然已经死了,取她的心脏作甚么?莫不是有旁的用处?”
季琢瞧了眼沈已墨,猜测道:“许她是被摘了心脏才死的,而匕首只是障眼法。”
前日,沈已墨察看云翎姑娘的尸身时,并未发现其除心口的刺伤外有旁的伤口,若按季琢所言,那心脏是如何取出来的?总不能是从那道狭窄的刺伤处取出来的罢?
沈已墨思索间,季琢俯下身,凑近了云翎姑娘的尸身,良久,蹙眉道:“她身上隐约有些魔气。”
沈已墨亦俯下身,细嗅着尸身,这尸身上果然有魔气,只是浅淡得近似于无。
第55章 第三劫·第八章
那厢,崔云思随报案人去了其发现刘阿伯尸身的田地。
这片田是刘阿伯的水田,水田上头已齐整地插满了水稻秧子,这水稻秧子青青嫩嫩的,还不算高,但遮挡尸体却已足够,加之刘阿伯一人独居,一时无人注意到他失了踪,他也不知死了多久,才被报案人也就是住在刘阿伯不远处的赵家老三发现。
刘阿伯的尸身还躺在水田里,背下压着三五根水稻秧子,仵作还未到,崔云思并不动尸身,只是蹲下身来查看。
这刘阿伯的尸身着实奇怪,乍看身上无一点外伤。
赵家老三见崔云思目中盛满疑惑,凑过来道:“我当时还以为刘阿伯是在田间劳作,一时劳累,睡沉了过去,因此我叫了他半日,他才无一点反应。但这水田哪里是能睡觉的,于是我寻思着拉他起来,但一碰他的手,我却发现他的手凉得厉害,和之前我爹死后,我为我爹穿寿衣时,摸到的手一个温度,我大着胆子探了下刘阿伯的鼻息,没想到他竟已没气了。”
赵家老三叹了口气,又道:“刘阿伯平日里身子骨健壮,过两日便是他五十岁的生辰了,他又无儿无女,前阵子我还道要为他祝寿,可惜······”
既然刘阿伯平日里身子骨健壮,这刘阿伯想来不会是猝死。
且现下是早春,也不可能是冻死或热死的,刘阿伯身上亦无冻死或热死的迹象。
若不是刘阿伯本身或气候的问题,那刘阿伯之死便是他杀。
崔云思思忖良久,又对一衙役道:“去催催那仵作,请他快些来。”
衙役领命而去。
赵家老三用衣袖小心地抹去了刘阿伯面上的一点泥水,道:“必然是有人害了刘阿伯。”
崔云思端详着刘阿伯的尸身,并不出声,半晌后,他发现了一丝端倪,他伸手掐住刘阿伯的下颌,使得他张开口来。
因刘阿伯已死,下颌僵硬,崔云思这一下,便轻易地将下颌卸了去,下颌一卸,露出来的口腔一片暗红色,而这暗红色中却失了本该伏在正中间的舌头,崔云思再一细看,那舌头居然被凶手尽根拔去了。
赵家老三见这惨状,吓得跌坐在水田中,自己染了一身的泥水不算,还不慎将泥水溅到了崔云思面上。
崔云思也不恼,随意地取了条帕子擦了,又去查看刘阿伯断舌处。
行凶之人下手甚是利落,且手法高明,一条舌头竟是未留分毫。
恰是这时,仵作随一衙役而来,他一见到崔云思,便在崔云思耳畔小声地道:“云翎姑娘尸体外部伤处只有那匕首的刀口,我将她尸体一解剖,却发现胸腔里头的心脏不知被人以甚么手法摘去了。”
崔云思闻言,吃了一惊,指了指躺在水田中的刘阿伯的尸身道:“这刘阿伯被人割了舌头,你且去看看。”
说罢,他上了田埂,为仵作让出空1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间来。
崔云思方才蹲在水田中,他下半身的官袍已湿了大半,泥水浸透了天子所赐的衣料,又顺着衣料的纹理往下坠去,是以,他甫一上田埂,“滴滴答答”的声响便大作起来。
现在日头正盛,田埂干得几乎龟裂,这泥水一落地,便迅速地渗了进去。
崔云思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脏污,低首问正在查看刘阿伯口舌的仵作:“如何?”
仵作仰首,满面震惊地道:“下手之人极是厉害,假若是用刀子割的,刀子若太长,操作难度相对较大,还容易弄出旁的伤口;刀子若短一些,手定然要伸到死者口中,手伸到死者口中便会遮挡到视线,而且还容易撑破死者的嘴唇。但这死者口腔以及面部除少了条舌头外,竟无半点伤口,真真是匪夷所思。”
崔云思吩咐道:“劳你将这死者也解剖了,瞧瞧里头的脏腑可有缺失。”
说罢,他仰首望着远处,暗忖道:这刘阿伯之死与云翎姑娘之死应当有些联系。
一入夜,柳条巷子便热闹了起来,死了个颇有艳名的云翎姑娘,也无法未使得这柳条巷子沉静半刻。
来烟花之地玩乐的人大抵都生性凉薄,前几日还拜倒在云翎姑娘裙下,转眼便与旁的女子调笑作乐。
这云翎姑娘之死甚至还成了恩客与青楼女子、小倌的谈资,供玩乐时咀嚼。
沈已墨同季琢堪堪踏进落云楼,便闻得一女子道:“那云翎想是心气太高,得罪了贵客,才落得这般下场。”
沈已墨瞥眼看去,说话的女子正坐在一满脸横肉的大汉身上,由着大汉伸手抚摸她的胸脯。
她衣衫单薄,衣襟被大汉一折腾便开了大半,浑圆而雪白的胸脯呼之欲出。
也不知是真摸到了她的妙处,还是为讨恩客欢心,那女子伸手抱住大汉脖颈,头埋到大汉肩头,婉转呻/吟起来。
大汉一手抚弄着胸脯,一手探进了女子的裙内,一面逗弄,一面道:“想我付了十金,连云翎的面都见不着,她死得不算无辜。”
女子忍耐着急欲破口而出的呻/吟,答道:“云翎那小贱人哪里懂得客人这一双手的厉害。”
大汉再也忍不得,一把抱起女子,往里间去了。
沈已墨侧首对季琢笑道:“这女子叫得比前日那少年要差上许多。”
此言一出,季琢不由地想到了沈已墨那日说的:“你若是愿意与我欢爱,我定然叫得比那少年好听上千万倍。”
他定了定神,不发一言,面容愈发冷峻,拒人以千里。
沈已墨笑吟吟地道:“季公子,我花钱邀你来逛这落云楼,你想也是初次来青楼玩乐,板着一张脸作甚么?”
此时,在别处招呼客人的徐嬷嬷总算是得了空,她瞧见沈已墨与季琢立在大堂口,着急忙慌地迎了上去,招呼道:“两位公子面生得很,今日大驾光临,是我落云楼的福气,两位公子要甚么样的姑娘?”
她说着,状似无意地扫着沈、季俩人的衣料做工,满意得面上的沟壑又深了些,紧接着击了一掌,扬声道:“有贵客来,姑娘们,还不出来迎客。”
话音堪堪落地,便有六个女子聚了过来,这些女子只有俩人人有些姿色,但无一比得过死去了的云翎姑娘,更无一及得上沈已墨。
沈已墨落了座,由着女子们将他团团围住。
一蓝衣女子虽容貌只能勉强称得上清秀,但胸脯却是形状姣好,她低下身,以柔软的胸脯若有似无地蹭着沈已墨的上臂,语笑嫣然地道:“公子生得这样好,真真令奴家心折。”
沈已墨任由她磨蹭着,仰首笑道:“姑娘谬赞了,姑娘也长得极合我的口味。”
因沈已墨生得精致难得,余下的五个女子自觉容颜远远比之不上,不敢亲近于他,只将他虚虚地围着,见蓝衣女子主动勾引,还道要被他一口拒了,未料这沈已墨竟连蓝衣女子这样平庸的姿色都笑颜夸赞。
蓝衣女子扑到沈已墨怀中,嘤咛一声道:“这位公子既看得上奴家,奴家自当好好伺候公子。”
说罢,她竟张口隔着衣衫舔/弄起沈已墨的腰身。
沈已墨哪里被旁的人这样对待过,因而下意识地推了一把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全神贯注地舔/弄着,毫无防备之下,沈已墨这轻轻一推,便将她推到在地,她直觉得疼得厉害。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这瞧起来温温柔柔的公子给推倒在地,她委屈地望着沈已墨道:“奴家可是做错了甚么?是奴家伺候得不好么?”
沈已墨一怔,快手将蓝衣女子拉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方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道:“你伺候得极好,是我一时激动,不小心失了手。”
蓝衣女子听得面色一红,拉了沈已墨的手,垂首道:“公子请随我回房去罢,我定然好好伺候公子。”
“沈已墨。”季琢知晓沈已墨沉溺于情/欲,怕他当真与这蓝衣女子回了房,低低地唤了一声。
季琢虽眉目英俊,但因其冷峻非常,无一个姑娘敢与之亲近,他这一出声,语气里仿若含着霜雪,一时将六个姑娘全数震住了。
被指名道姓的沈已墨却是不惧,反是冲着季琢招手笑道:“季公子,你站着作甚么,来这儿坐罢。”
季琢面无表情地坐了,又唤了一声:“沈已墨。”
沈已墨心知季琢应是提醒他,快些办正事,勿要与姑娘胡乱亲近。
是以,沈已墨先柔声安抚了六个姑娘:“我这友人心肠不坏,只是生性木讷,美人们勿要见怪。”而后,他向小厮要了些时令瓜果以及点心,请姑娘们随意取食,才柔声道:“我听闻那云翎姑娘死得蹊跷,有说是那画春宫图的周锦书干的,也有说那云翎姑娘房中有邪祟。”
云翎姑娘之死本就是落云楼中的谈资,因而沈已墨这一问,无人认为他问得突兀。
蓝衣女子奇道:“我倒是从未听闻过云翎房中有邪祟。”
余下五个女子纷纷附和。
其中身着黄衣的女子道:“我前几日确实在楼中见过周锦书,那周锦书还与我打了照面,但他是不是为云翎画过画像我就不清楚了。”
另一个绿衣女子道:“周锦书的母亲是在楼里做粗活的,周锦书许是来寻他母亲的。”
周锦书的母亲既然在落云楼做粗活,那周锦书纵使未为云翎姑娘画过画像,俩人亦有了交集。
沈已墨取了一块蜜瓜塞到口中,随口问道:“云翎姑娘待周锦书的母亲如何?”
蓝衣女子答道:“云翎待人和善,待他母亲自是不会苛刻。”
紫衣女子思索道:“不过近几日的云翎怪得很,云翎虽生得娇弱,但惯来无甚么病痛,近几日却时常喊心口疼。”
心口疼?
云翎姑娘的心脏莫名缺失,可是与这心口疼有干系?
第56章 第三劫·第九章
心口疼?
云翎姑娘的心脏莫名缺失,可是与这心口疼有干系?
沈已墨这般想着,嘴角噙着笑问道:“这楼中可有人与周锦书相熟?”
黄衣女子摇首道:“未曾听闻过。”
余下的五个女子皆如是道。
蓝衣女子听沈已墨不住地问云翎之死,心里生了些许醋意,云翎的恩客大多相貌出众,她历来的恩客中却无一生得端正,其中甚至有些还爱在床第之上使折磨人的伎俩,一夜下来,生生折磨得她要躺上十天半月才能接客,像沈已墨这样生得如同谪仙般,且温和可亲的,更是平生初见。
她压抑不住要与沈已墨亲近的心思,一把捂了他的嘴,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云翎已死透了,伺候不了公子,公子总说她的事作甚么?莫不是嫌弃奴家容貌丑陋罢。”
沈已墨扣住了蓝衣女子的手腕子,将她一双手拢在掌中,安抚道:“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姑娘生我的气也就罢了,为何要说自己容貌丑陋?在我看来姑娘生得是极好的。”
季琢闻言,心道:这沈已墨倒是会哄人开心,想来红颜知己不少。
他心里头登时不快起来,但面上不露半点,反是难得温言地对离他最近的紫衣女子道:“劳烦姑娘将有空暇的姑娘全数唤来。”
紫衣女子还道他看不中她们六人,要再挑选一番,便应承了。
约莫半刻后,这落云楼中未被点了去的姑娘全数立在了季琢面前。
季琢瞥了眼沈已墨,淡淡地问道:“你们中可有人有关于凶犯的线索,或者知晓云翎姑娘近期有甚么古怪之处的?”
紫衣女子对季琢有些好感,听季琢这一问,无奈地想道:却原来这位公子也对云翎有意。
十余个姑娘中无一人与云翎相熟,她们思索半日,只一人道:“我曾听闻过云翎喊心口疼。”
季琢点点头,予了每人一锭银子,又报了自己所在的客栈,道:“你们若有旁的线索,劳烦告知予我。”
众女子将银子收了,皆欢喜地应下了,而后各自散去。
余下六个女子见到白花花的银子有些眼热,除却蓝衣女子,都弃了沈已墨,向着季琢围了过去。
季琢也予了五人一锭银子,道:“若有关于云翎姑娘的线索,劳烦来客栈寻我。眼下都散了罢。”
五个女子收了银子,不甘不愿地散了去。
沈已墨咽下蓝衣女子喂的一块红豆糕,狭促地笑道:“季公子不选个合意的姑娘么?”
蓝衣女子揽着沈已墨的脖颈,娇笑道:“季公子喜欢的怕只有云翎罢?哪里瞧得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
季琢根本没见过活生生的云翎姑娘,谈何喜欢不喜欢,但他这番举动若说对云翎姑娘无意,反是惹人猜疑,蓝衣女子这般想,当真是极好的,想来旁的女子许也是这般想的。
故而,季琢不答话,只不置可否地冷着一张脸。
沈已墨又由着蓝衣女子喂了一块蜜桃,蜜桃的汁水沾在他唇瓣上,衬得他形状姣好的唇瓣愈发水润诱人,那汁水竟有一滴还沿着皮肤的纹路滑过下颌、脖颈、锁骨,末了,没入衣襟中。
沈已墨朝季琢勾唇一笑,左手潜入桌底,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季琢的大腿。
被沈已墨一碰,季琢本想躲避,但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却半点不受控制,被抚摸着的那块皮肤更是生起热意来,有意识地向着沈已墨的手指凑了过去,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伸手将沈已墨那只作恶的手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