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闻言怒从心起,嗔道:“难道王弟便甘愿目见王位落于望鹤之手?!”
二王子冷哼一声对曰:“于王弟而言,这王位是在王姊手中抑或是望鹤手中,皆是大权旁落,国祚将终,你二人皆是异族旁支之后,又有何差别?想我中土轩辕一族,秉持祖训,从不与那蛮夷沆瀣一气,自父王纳外族之女为妃伊始,便已违背祖训,从此我朝江河日下、人心不古。”
大公主闻言,虽满心愤恨,眸光微闪,仍是惟将嘴角一扬,平心静气地问道:“即便如此,与我相较,你仍愿站他一方?你若与我合作,我自是保你不死,享尽富贵荣华。”
二王子说道:“你来我府邸之前,不正是占卜问卦,所得卦象正是上上之卦,如今你又有麒麟在手,稳操胜券,又何必前来令我与你合作?”
大公主则道:“你不会不知其中原委。”
二王子听罢顿了顿方道:“你忌惮他?你尚还记得我尝与你言望鹤此人,深藏不露,知晓我长于谋划,遂欲我与你合计一万全之策?”
大公主沉默颔首。
二王子却并未如她所愿,惟将身子往后一靠,说道:“非常遗憾,我与你一样,并不了解望鹤,我等因望鹤血统不纯之故,从未在意防范于他,何况他素有心机,装愚守拙……”
大公主却打断二王子之言急道:“非也,你在国中棋技第一,尝与望鹤对弈一回,那一次的对弈,到底是何结果?”
二王子答曰:“那一回不正是人人皆知之果,望鹤大败。”
大公主却道:“你休要诳我,彼时望鹤虽败,却是自己率先认输,事后你只字不提,非为你素来作风,其间定有原故!”
二王子轻笑说道:“那一回我寻他下棋,我拈白先手,望鹤拈黑后手,我道是我让他五子,若他能胜我,便算他赢。而走至最后,他率先认输,道是想不出破解之法,最终输我六子,加上我让他的五子,总共输了十一子……”
大公主闻言,接着这话说道:“这般规则之下,望鹤率先认输,且差距如此之大,你却不提,莫非棋局尚有变数?”
二王子道:“不错,待众人散后,我与云文复盘,却见棋局似是已无转机,然黑子若接着再下一步,我之白子便将损失惨重,连失六子……”
大公主惊道:“如此一来,加上你的让子,你仍输他一子!”
二王子颔首:“正是如此,只那一步十分隐秘,寻常人等难以察觉,因而我不知望鹤停在此处,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后来我屡次欲询问,皆未能如愿;之后亦再未见到望鹤与人对弈,遂对他之棋力,便不得而知。”
大公主:“……”
二王子又道:“王族之中素来皆是你与流霆与望鹤最为亲近,何以你竟前来向我询问他之事?便是你亦觉望鹤是你拿捏不定之人?抑或是你以为你与他之间,我定会与你一道联手对付他?”
大公主不答,却似是默认。
二王子嗤之以鼻:“莫要痴心妄想了!见了你如今这副焦头烂额之状,我甚为庆幸彼时我放弃王位;如今我惟愿坐山观虎斗,看身怀异族血统的你二人自相残杀,谁先灭亡!”
大公主闻言,噌地立起身来,居高临下地道句:“王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会不晓此理。”
二王子则佯装恭顺地行了一礼,说道:“王弟力不能及,实不能担此大任,还望国主另请高明。”
大公主见状,转身即走,一面道句:“既然如此,告辞。”
三日后,二王子被府中之人发现死于榻上,身中蛇蛊,其状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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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主见罢夸父国大军,往人群之中扫视一阵,皆未目见三王子身影,不禁心下纳闷,随即开口对为首的朌坎说道:“尔等反贼气数已尽,竟是你这满腹草包、不通兵法韬略之人领兵而来,当真是自暴自弃。”
朌坎闻言反唇相讥:“杀鸡焉用宰牛刀?你一女流之辈,又何尝替你国领兵打仗?此番亦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又能较我强到何处去?”说着又啧啧几声,摇头道句,“我知你意欲为何,你在寻找望鹤的身影;在你王族之中,惟剩你与望鹤拥有王位继承资格,然相较你这女流之辈,望鹤继承王位更为名正言顺……”随后又故作惊讶地叹道,“啊,如今望鹤可有飞天遁地之能,指不定忽地从天而降,降于那王宫之内,将国主之印就此夺了在手,而你却已是有名无实之主……”
朌坎见大公主闻罢这话,身躯下意识往后一晃,知晓大公主被自己之言动摇,不禁仰天大笑。
大公主见罢,知晓此番被朌坎逞了回口舌之利,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对曰:“尔等不过一干手下败将,即便伙同再多乌合之众与寡人为敌,亦不过是自寻死路,何敢在此摇唇鼓舌!”说着,随手召唤出漫天的毒蒺藜,向其下的朌坎一股脑儿射去。
朌坎见状,口中拈诀,身前便浮现一青铜巨盾,将毒蒺藜尽皆挡下;之后反手召唤出一群毕方,对准应龙之上的大公主兜头喷火。另一边,大公主见朌坎召唤出毕方向自己喷火,她随即指挥应龙躲开一股股火柱,腾至那毕方之上,居高临下对准众毕方张开大口,那应龙正是昔时黄帝的施雨之兽,此番一口水兜头喷来,众毕方之火皆被熄灭,群鸟耷拉着羽毛从空中坠下。
朌坎见状尚不罢休,复又挥动法杖,拈动咒诀,召唤出那人面独角鸟青鸐向大公主袭去。大公主见罢此景,冷哼一声道句:“雕虫小技。”随后召唤出凶鸟凫徯应战。一面却暗自思忖,总觉今日之事有那不合常理之处,记得上回夸父国边境对战,朌坎尚且召唤出禺彊、后羿这等上古之神对战,何以今日却如此儿戏,不过召唤些鸟兽出战。寻思半晌不得个头绪,又忌惮至今不见踪影的三王子,唯恐这其中有甚阴谋。直至目见朌坎的法杖,方才大吃一惊,叫道:“朌坎,你之精魄何以是橙红色?你怎成了神宿高阶?!”说到此处,倏忽间恍然大悟,“你、你施展了通灵术?!你与望鹤……!”
话未道完,便闻一声清亮的龙吟传来,伴随着雷鸣电闪、云环雾绕,一人长发飘飘,身着八卦紫授仙衣,驾青龙而来。
大公主乍见此人,尚未识出此乃何人,待见此人御龙降至朌坎身侧,与之并肩而立,方才回过神来,惊道:“望鹤?!是你!”
三王子对曰:“王姊,别来无恙。”
大公主轻笑一声,讥讽一句曰:“我一时之间竟未能识出是你,我族男子年满二十皆需冠带,你如今这般状貌,哪有我中土国一丝一毫的礼仪风范?难道便是与那四方蛮夷厮混久了,便也同流合污?”
三王子闻言,淡笑不语。
大公主又道:“如今看来,朌坎果真对你施展了通灵术,致令阶位降至神宿高阶。你当真是掉以轻心,竟敢放任区区神宿高阶的朌坎与寡人对峙,岂非正是以卵击石、自投死路?我早知如此,初时便当一招令他粉身碎骨。”
说着又仰天长叹一声,如陷入回忆一般呓语一阵:“通灵之术……朌坎竟自愿舍身,替你施展通灵术……此乃一名巫祝一生唯一一次的经历,但凡施展必将以自身作媒,牺牲己我灵力阶位,方可成事。”
之后又转向朌坎问道,嘴角弯出的笑容幅度诡异:“施展通灵之术的滋味如何?可是令你终身难忘~中土国的男子素来不知怜香惜玉是何物,通灵的滋味怕是不好承受……”
朌坎被大公主这话问得面红耳赤,羞赧非常,然仍是抬首直面她答曰:“不,殿下非常温柔,分外顾惜我,并未令我难受。”
大公主听罢这话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神色,问道:“哦?”
朌坎却不愿纠缠此事,对大公主戏谑一句道:“对这通灵术之感如此清楚,看来你亦是明白人,早已尝过这滋味。”
大公主闻言,答句“我岂会不知”,随后转向头顶天空,目光似是投向不知名的虚空之中:“若世间得有一人,能令巫祝心甘情愿为其献身施展通灵术,大抵正是天大的幸事……可知千百年来,多少巫祝不过被君王选中,作为通灵之媒介,过后便被弃如敝履,常年深锁宫中孤独终老,我母妃便是其中之一……正因如此,我庆幸自己并非位居巫姑之职,不必重蹈覆辙;岂料命运无常,我最终仍半强迫半自愿地为一人施展通灵术……”
朌坎:“……”
大公主却是自顾自说着,亦不知说与谁听:“自祖辈伊始,我所知之中土国男子皆非甚等闲良善之辈,曦曜降生不久,便因天赋异禀,酷肖其祖之故,为父王立为太子。可谓是天之骄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自幼受祖父教导,心中惟有霸业,其余万人万事皆不放在心上,更不知何为珍视怜惜。父王六十大寿之际,他奉命纳朌归妹为妃,接受通灵术,从中得闻天启,武力大增,得以四破六阳之阵;然此后不久,他便得知外出寻药的你不仅未死,还在海外寻到真正的六兵之阵,并突破此阵获得句芒神弓。他闻知此事自是不肯罢休,自己未尝正眼瞧过之人竟较自己更早取得真正的曲张阶位,遂亲身前往东海破阵,哪料他这全国第一武士竟惨败而归。归来后,他恼羞成怒,彼时我已是仅次于朌坤的巫祝,他便迫使我替他施展通灵之术……”
三王子与朌坎闻罢这话皆是大为惊骇,只觉难以置信。
大公主接着道:“那时的感觉我终身难忘,我本百般挣扎不从,不欲自己苦苦修成的阶位就此毁于一旦,奈何终抵不过曦曜一句承诺与难得的温柔……”说罢又叹息一声,“你亦知如你兄长那人,惯常强悍霸道、不择手段,世间何人得他体贴怜悯一回?更勿论女人。若能成为此人,得他这一天之骄子温柔眷顾一次,大抵亦是幸事一桩……然而彼时滋味仍是分外难受,想来大抵不比朌归妹好受多少。在此之后,他第六次突破六阳之阵,到底于臆想之中问鼎武士的最高阶位。而他亦知自己怕是难以突破青龙之阵并其他,遂我向他提议不若留着你之命代他破阵,终归了目标只在神兵而已,你方能活至今日……”
三王子:“……”
大公主道:“然他之眷恋亦从来只与力量相关,即便我为他做到这般地步,他所思所想亦惟有获得更强的力量而已。待朌坎侥幸觉醒圣宿阶位,召唤上古魔神蚩尤,他被蚩尤杀得大败而归,逃回豫城的途中,他悔恨不已,进而垂涎作为首个圣阶巫祝的朌坎的力量……”说到这里冷哼一声,“我虽为一女流之辈,亦难以忍受被他钳制于身下之时,闻他嘴里挂着他人之名,尤其那人还是朌坎!……”
朌坎听罢这话大惊。
大公主道:“须臾之间,我自己亦未意识到的黑暗力量将我吞噬,我身中灵力逆转,将曦曜身中真气精元尽皆吸食,我遂一举突破至圣宿中阶……”随后大公主仰天大笑,对朌坎二人说道,“不错,曦曜正是命丧我手。你千方百计欲斩杀之仇雠,你终究未能亲手杀他雪恨;而你那素来高高在上、惟有仰望之长兄,你亦未能亲手打败他,证明你才是混沌大陆第一武士!哈哈哈,在此世间,曦曜惟有我一人能杀!……”
朌坎闻言,摇首道句:“我如今算是明白了,彼时你为何会在那时下蛊害我。”
大公主诧异问道:“你说什么?”
朌坎答曰:“我随师父前往中土国之时,你施展虫降之术谋害我,根本不是欲将我灭口,彼时我不过是灵山初入门的巫祝,你根本未尝担心我会泄露你之秘密。你之后忽地对我下那虫降之术,只是因为你碰巧知晓我之召唤兽的真面目,正是女丑之召唤兽,虽尚未觉醒,但已喻示我之不凡。你一生苦苦追求出人头地,素来忌惮任何天赋灵力高于你之人。一个在位三百年、又是女丑直系弟子的朌坤已令你为除他绞尽脑汁,如今又添了朌坤之徒,亦是不凡之辈,你只怕再难有出头之日,遂对我颇为忌惮、极其厌恶,方动了杀机……”
大公主闻言倒也答得爽快:“不错,彼时正是如此。然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你本不是我之对手,如今为望鹤施展通灵之术,更是降至神宿阶,与我相较正是寒鸦比之鸾凤。能召唤出麒麟神兽之人,世间惟我一个,我正是大陆唯一的圣宿阶巫祝,今日便是你二人的死期,纳命来!”
只见朌坎闻罢自己之言却是无动于衷,冷哼一声,淡然对曰:“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你以为我所施之通灵术乃是虚设?你怕是尚还不知,殿下之外祖父正是我灵山中人,我师父之师弟,因而殿下亦身具我巫咸国之血统……”
大公主闻言双目大睁,惊道:“你说什么?”随即转向一旁的三王子,只见三王子伸手,手中暗红光芒一闪,一根法杖随即现于掌中。
大公主见状瞪圆双眼,直楞楞盯着那精魄说道:“你竟觉醒巫祝血统?!……暗红光芒,你竟是圣宿高阶?!”
三王子颔首道:“不错。”
大公主见罢此景,不禁咬紧朱唇,面上肌肉轻微颤抖。又见三王子将法杖一挥,一枚烟火升上天空,一面道句“不仅如此”,紧接着周遭响起一片喊杀之声,充盈于耳。
大公主只见右手边护城河蜿蜒流过,河中一个接一个冒出许多氐人,个个剑拔弩张,气势逼人。又转向左手边,只见西边天空,向此处密密麻麻飞来的正是奇肱、奇股二国所造之飞车,改良之后每车可容纳五人,人人手持火-药,来势汹汹;而那飞车之后,还跟随着一干背生双翼的羽民大军,个个手擎强弓良箭,箭指一方。
大公主还未从此景之中回过神来,又闻一将士策马飞奔而来,一路慌慌张张,急不可耐,一勒缰绳,竟从马背之上滚下地来,连滚带爬地奔至大公主身侧报道:“报、报国主,南方告急,那女子国已突破我国南部边境,正向北而来!”
大公主闻言,身形一颤,险些就此从应龙头上跌下,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身陷四方包围之中,正是危机四伏、四面楚歌。
朌坎率先开口嗔道:“这便是你素昔作恶多端之下场,无道之君,自是天下共戮!”
大公主听罢这话,仓皇抬首,转向三王子说道:“三、三弟,你妄自自诩仁人君子、忠君爱国,如今却伙同蛮夷入侵我河山、残害我百姓,逼君退位,犯上作乱,真乃好个满口忠君爱国的王子殿下!”
朌坎闻罢大公主之言,率先开口驳斥道:“殿下此来,正是顺应民心,替天行道,你一无道昏君,此番竟也有脸妄责他人!”
三王子则道:“王姊此言差矣,弟率众前来,仅为彰大义而伐无道,断无残害百姓之举。此一路前来,弟以性命担保,皆是军纪严明,对我中土国百姓是秋毫不犯。弟惟昭告天下,愿随弟一道除暴安良之人,绝不征伐追究,遂沿途关隘大多开关放行,未动干戈。而从空中而来的奇肱奇股并羽民三国之军,更未侵占一分土地、侵害一条人命……”
大公主闻罢这话,无言以对。
之后从豫城之中又传来一信,道是:“国中王族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仍是主张与国主并肩作战,诛杀首逆,誓死捍卫我国尊严,不与异族蛮夷同流合污……”
大公主听到此处,正合己意,随后又问另一派之主张。
那传信之人则道:“另一派则主张与之言和……他们只道是无论国主抑或是三殿下,皆是先国主子嗣,二殿下既已薨殁,如今惟剩国主与三殿下,既、既然皆为异族所出,倒、倒也并无高下之分。若国主让位与三殿下能解我国倒悬之危,倒也并无不妥……而这言和之派较了主战之派,人数更多……”
大公主听罢斥道:“什么?!这帮奴颜婢膝之徒!彼时尚还信誓旦旦,道是欲与寡人并肩作战、共御外侮,如今见贼寇势大,竟纷纷见风使舵、弃甲倒戈!……”说着又转向朌坎二人说道,“我不甘心!绝不甘心!我忍辱负重这许久,为出人头地历经多少磨难痛苦,我怎可就此放弃!不日前我方才占卜问卦,卦象正是上上之卦泰卦,岂非正是上天喻示此役最终获胜之人是我!我还有麒麟神兽,任尔千军万马,亦难以撼动我半分!……”说着拈诀召唤,只见空中深红光芒闪过,麒麟那庞大之身躯便现于众军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