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听罢惊道:“派人刺杀你?!这是何时之事?”
朌坎遂将那日城郊之事说了一回。
三王子闻言沉思片晌,遂道:“虽不十分确定,大抵我二人一道经历几回生死,我又曾得你相助死里逃生,于王兄看来,你倒成了我之同党,道是若欲置我于死地,必先除你以绝后患……此番亦果不其然,你当真舍生忘死,潜入宫中相救……”
彼时浓夜如墨、焰光流辉,三王子说这话之时,面露笑靥,凝眸伫望朌坎,竟是夜色如水眼光如波。
朌坎似有所觉,蓦然抬首回望,夜色焰光交相辉映,半明半暗,暧昧非常,朌坎忽觉心跳如鼓、口燥体僵,遂又忙不迭垂下眼去,支吾一句曰:“这、这无甚大不了之事……”随后忽地满怀希冀,复又将头抬起,补充一句道,“若换作是我遭逢险境,殿下可会不顾安危,前往相救?”说这话之时,朌坎与了三王子四目相顾,眸光澄澄。
三王子闻言,嘴角轻扬一笑,未曾答话。
朌坎见状,心下不禁泛起莫名的失望,随即又拿话激他:“我这人不知是冲撞了何物,只怕是命中带衰,上山之前便为仇家灭门,如今又为人追杀,指不定明日便有性命之忧……若到那时,殿下可会舍生忘死,前来相助?”
此番三王子听罢,更是将头转向别处,并未望向朌坎,开口对曰:“闻你之言,似是你在向我索取承诺?”
朌坎听罢一时语塞,倒像自己救人一回,便迫不及待索要回报那般,正待寻思如何解释,道是自己不过一时戏言,便听三王子说道:“除却氐人国之事,我尚未对男人取下承诺……不过若是对你,倒是无妨。若你日后为人追杀,下一回,定是我出手相救;若是被人掳掠,不拘是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亦会将你夺回……”
此番朌坎更不知会引出这一席话,早已窘迫得面红耳赤,内心戏写了满屏,一面只觉这承诺如此郑重,令人受之不住又欣喜非常;一面埋怨自己目下之举宛如一未出闺房的小媳妇子,被人一句话撩成这般模样,幸而现下漆黑一片,便是红了脸,他人也瞧不清,否则丢脸丢大了……一面又后悔自己先前着实不该多想,三王子还不如不答这话,正可免去这令人难为情之语;一面转念又想,自己如今铁定已经多想了……
正值朌坎心下患得患失,如同煮熟之虾,兀自冒着热气,手中无意识扒拉着二蛇,专注上演内心戏之际,不提防间忽闻跟前三王子厉声唤了句:“谁?!”随即立起身来。
朌坎闻罢登时回过神来,只听周遭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心下咯噔一声,暗道遭了,不会被包围了吧?这些人可是冲着自己而来?这岂非将将约定,便要这般快得实现了?
随后只见一众身着铠甲、手持利刃的武士围上前来,朌坎与三王子背对背而立,紧盯跟前众人,黑暗之中,瞧不清来人身份,惟清晰可感之事便是身后之人那坚实挺直的后背,令人只觉异常可靠。
只此番他二人被围在正中,不知来人何意,未敢轻举妄动。而二人所在之处距离那生火烘衣之处尚有一段距离,待他二人立起身,被围困之时,便更未提防烘衣之处。随后只见那包围着的武士忽地从中分开一条通路,从人群之外,另一人从火焰一旁步至前来。那火焰的光便从那人足下的锦靴一路往上照亮,只见来人身材均匀修长,浑身包裹于甲胄之内,而面上则罩着一银色兽盔,将本来面目遮掩大半。
待那人全然暴露于火光之下,便听身后三王子忽地开口叱道:“你,你从何拾得那玉饰?”
朌坎闻声,随即转过身来,只见火光中那人一身戎装,观其甲胄,较周遭之人地位更高,手中正掖着一只锥形玉饰,正是三王子随身携带、从未离身之物。正因他二人离那生火之处有些距离,被围之时,方为对方钻了空子。
不料那人闻言冷哼一声,嗓音清冷,却是较寻常男子更为斯文,对曰:“此乃女子国王族之物,我尚未询问你一异族男子,却是从何处得到此物?”
三王子不答,脚下一动,已闪身跃至那人跟前,便欲夺回那玉饰。未想那人之敏捷竟不逊于三王子,见三王子飞身来夺,随即侧身一让,便躲过三王子一击;而闪身之际,猛然从腰际拔剑刺来,彼时三王子手无寸铁,只得偏身躲闪,被那武士反守为攻,落了个被动。那人持剑挥舞一通,招招往三王子致命之处攻来,三王子虽无兵器在手,全凭身法躲闪,倒从未被那人刺中。只这般僵持,三王子亦未曾从那人手中夺回玉饰。那人见三王子身手不凡,随即变招,一招横扫千军,紧接一计穿花度柳,硬生生将三王子逼退。三王子后退一丈,只道是自己若无兵器,实在难以从该人剑下争先,随即转了方向,闪身一掌击向身侧一人,那人猝不及防,长剑脱手,三王子飞踹一脚,将长剑踹上半空,身形一跃,飞身接过,随后持剑向那夺得玉饰之人攻去。不料那人见势不妙,方才一番缠斗,已知三王子身手不凡,此番又持剑在手,可谓是如虎添翼,那人不敢恋战,只一挥手,道声“撤”,话音刚落,便见方才围拢的众人四散开去,趁夜色逃遁,宛如溅落的水花一般,顷刻间便没了踪影。而那头领身形轻盈灵活,仿佛山间野兽,三蹿两跳地便消失在漆黑的山间。
三王子本欲飞身追寻那头领,索回玉饰,然又念及朌坎一人在此,灵力尚未恢复,自己若离,撇下朌坎一人,只怕凶多吉少,遂只得放弃追寻,抽身返回生火之处。
朌坎见状,亦明了三王子心意,支支吾吾地道了谢,又说道:“待明日天亮,我灵力恢复,自可召唤出盘瓠协助找寻。”
三王子闻言应下。
随后二人各自歇下不提。只次日天明,朌坎睁眼醒来,转头四顾,寻找三王子踪影。不料待眼光扫过身侧不远处席坐的一人之时,登时惊得目瞪口呆,险些怔掉自家下颌,伸出一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人,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殿、殿下?!”
……
第41章 零肆壹 身体异变
却说上回朌坎到底是目见何物,能令他如此大惊失色。只见那晨曦的薄光之中,映照出一人飒爽的身姿。此番那人解了束发,任由青丝垂落,正于一旁闭目打坐;细细辨来,虽眉目依旧,五官并了脸型形却较从前更为柔和,昔日凛冽分明的棱角尽皆消失不见。因运功之故而微露薄汗,遂未着外袍,惟着里衣,仍是昨日那身装束。只那略微敞开的衣襟,却是春光乍泄,朌坎目光顺着那线条诡异的外衫流连,随后顺势落入衣襟之内,却见半掩的衣袍之中,隐现双峰的形状。
朌坎见状,难以置信自家双眼,只道是自己尚还陷入梦中,视网膜中方映出女子形象,遂忙不迭狠揉双眼,又暗自掐了自己一回,痛呼一声,方知此番并非梦中,随后又拿眼觑了身侧之人一番,所见之物并无丝毫改变,方才惊呼出声。
而打坐那人闻声,终是睁开双眼,向朌坎望来,道声:“醒了?”嗓音清泠,却并非从前那般低沉而磁性,平添几分秀气。
此番朌坎方才清醒地发觉跟前那人的违和感已非一点半点,除却衣下那诡异的突兀,便是面部线条,身体形状并了那嗓音,皆已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换言之,正是女体化了。
因有之前三王子血脉觉醒,转换为氐人形貌的先例,遂朌坎未过多久便回过神来,问道:“殿、殿下,我知晓这是你,并非他人……只、只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觉察朌坎目光躲闪着偷觑自己前胸,三王子方伸手拉了一把衣襟权作遮挡,随后方答:“我一觉醒来,便觉身体有恙,运功探查经脉各处,却并无不适之处,倒觉经脉强健、力如泉涌。此等异状,只怕与我身上所具女子国血统有那干系。”
朌坎闻言咋舌:“何以女子国血统竟能将人变成女子?!”
三王子对曰:“我亦未曾闻知有这等异事,遂此番也无甚头绪……”
朌坎:“……”
三王子又道:“上回在中土国遭遇黑人之时,我体内开明族血脉觉醒,身体出现异状,正是你以巫咸国疗治法术令我复原。如今想必皆出同理,正可一试。”
朌坎闻言颔首,随即暗运灵力,一道蓝光从朌坎掌中浮现,施与三王子身上。未想此番却并不奏效,三王子仍是呈现女体之貌。朌坎复又尝试两三回,皆不见效。
三王子终是叹息一声道:“此番不同以往,只怕这异变之中,另有蹊跷,惟有再行探查。”
朌坎问道:“如此殿下有何打算?”
三王子则答:“且不论这身体之恙,先行查访昨日那干窃玉之人最为要紧。据我观之,那干人等来历不凡,全副武装、训练有素,兼了那为首之人,亦是身手上佳,武艺不在四弟之下。这般装扮之人,夜半之时来此穷乡僻壤、林深草密之地,若非有任务在身、潜行于此,便是戍边之甲士……”
听到此处,朌坎方明了三王子之意:“若有任务在身,其身着甲胄只怕太过引人注目,如此看来,只怕正是戍边之士,何况我二人方从中土国逃至此处,此乃中土国南边之境,与女子国接壤,想必此处应为女子国境内。”
三王子闻此言正合己心,遂颔首道:“不错,若我等按此线索搜寻,必有所得。”
随后三王子整齐衣衫,重又束发戴冠,只如今身形异变,与了之前两样,原先着装便未免有那不合身之处。没奈何之下,三王子只得令朌坎为自己另行召出衣物。只朌坎念及三王子窘境,令他更生调笑之心,一面捂住腹部笑得前仰后合,一面召唤,一副好不正经之状。待三王子将那衣物展开,却见是一套蝶戏繁花的裙衫,登时黑了半张脸,一反往日喜怒不形于色之状,道句:“岂有此理!”
朌坎头回见三王子破功,几近笑倒在地,一面挥手化去灵力,一面解释道:“抱歉、抱歉了哈哈,在下并非有意为之,只念及殿下现下之状,不经意便召出此物哈哈……”随后方召出一套中土国王族所着常服,递与三王子道,“其实殿下此番身着女服更为适合~”
三王子接过衣物,蹙眉对曰:“分明心怀调笑打趣之意,偏做那无辜之状,言语之间毫无诚意。”
朌坎闻言,更是玩心大起,故作一脸郑重的表情,勉力敛下笑意,肃然说道:“殿下道我毫无诚意,我此番便对女丑起誓,若殿下日后皆作了女儿身,待我等平安返回中土国,我定于先王灵位前磕头,恳请先王允我娶殿下为妻~”说罢转头对一旁的正穿衣着装的三王子回眸一笑,道句,“殿下意下如何?此番可有诚意~”
此番三王子虽知朌坎皆为调笑之语,然须臾之间,手中动作仍因朌坎那话有了片刻迟疑,三王子顿了顿,虽未答话,然神色却令人琢磨不透。
待穿戴完毕,朌坎抱肘将三王子上下打量一回,笑曰:“殿下这般打扮,倒酷似那中土国女子女扮男装出行。”
然三王子则瞻前顾后一番,摇首叹道:“这般身子,令人颇为不惯。”
二人将三王子趁朌坎醒来之前寻来的野味吃了,随后朌坎召出盘瓠,三王子将昨日夺来的长剑置于盘瓠眼前,盘瓠嗅了一回,随即往前方奔去。他二人见状,立马跟上前去。
只不想未行几步,一人从路旁窜出,迎上前来。朌坎正待召出法杖对敌,却见来人正是云永。原来昨日夜里三王子以符文传信,正是传与云永,彼时从海外归国之时,三王子便未令云永跟随自己回国,仍令云永潜伏于奇肱国待命。遂此番三王子府被围,云永方才得以免去灾祸。而三王子亦将句芒神弓交与云永代管,此番云永亦受命将神弓携来。昨日接信,连夜启程,彻夜通过结界,赶来此地。待到达此地,左右环视,惟见朌坎,却不见三王子身影,虽觉朌坎身侧女子分外眼熟,亦不敢贸然相认,遂只得暗中待命,直至此番金乌东升,天光大亮之际,方才出现。
此番云永仍难以置信眼前之景,额上冷汗直冒,眼巴巴对了一旁朌坎求助,朌坎端了架子,视而不见,惟干咳一声,打趣一句曰:“云兄,此乃贵国三公主~”
云永闻言急道:“这、这……”
指望朌坎解围已是不能,三王子终是从旁忍耻开口道:“咳咳,云永,是我。”
云永见状,大惊失色,正待感叹一回,三王子随即抬手制止云永之言,将己身异变简述一番,云永方才了悟。云永随后转向朌坎附耳低声道句:“属下不料朌坎大人如今竟也与殿下玩笑?”
朌坎则耸肩对曰:“如今我总算相信,殿下性格并非看上去那般令人难以接近,遂打趣玩笑又有何妨~”
三王子随后又问起姜漓等人,云永则道他们仍于奇肱国水域附近休整待命。
此番念及云永已是平安穿过结界,而己身灵力亦已恢复,朌坎便尝试拈诀召唤,将留于中土国的煋先生召回身边。只不料召唤虽顺遂,奈何酒鬼死性不改,召来之时已是酒醉不醒。三王子见状,令云永将狌狌背上行路。
闲话休提,三人仍按之前计划追踪窃玉之人,此番跟随盘瓠,乘马行了二十里地,穿过那水潭附近的丛林,方到达一处峡谷。此番众人下马,潜行至谷口山石后探视,只见谷中安营扎寨,颇合章法。谷口三王子见状,将这领军之将赞了一回,随后又与身侧朌坎说道:“看来我等所料不差,昨日那干‘窃贼’的确为这戍卫之士,想必正是巡视边境之时,发觉我等生火,遂前来探查。而那为首之人,怕正是这军中大将。”
另一边云永则道:“此番殿下欲如何行事?”
三王子答:“我既欲索回玉饰,自需亲身前往那中军帐一游,方能示我索玉之心。”
云永闻言迟疑道句:“然观这态势,大帐之外小帐环伺,周遭定有重兵守卫,若欲悄无声息地潜入,只怕不易。”
三王子听罢笑曰:“既如此,此番自需朌坎大人大力相助。”
朌坎见一旁三王子与云永一并向自己望来,尚且摸不着头脑,只得将那疑惑的目光投向三王子,道句:“殿下?……”
三王子见状,知晓朌坎尚未明了,随即亦打趣一句曰:“坎儿向来伶俐机敏,悟性过人,何以竟有参不透之时?”
朌坎闻言,倒被那句“坎儿”噎了个没话,这般称1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唤,惟令他记起自家那深藏不露、老奸巨猾的师父。念及此番下山已久,又遭逢被追杀之事,不知何时方能返回,心下不是滋味,只得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暗忖道:“便不允别人偶然走个神吗?……”
三王子方为朌坎解释一回:“此番你只需设法引开中军帐周遭守卫,制造混乱,令我等可轻易潜入中军帐便可。”
朌坎听罢这话便已明了,随即拈诀,暗运灵力,召唤出毕方鸟,对那营寨处的离位放火,顿时只见火焰腾腾,赤光灼灼。而那离位距离中军帐不远,随即便有守卫之军飞速报往中军帐中,那帐中之人即刻下令周遭守卫火速搬水救火。而这边三王子见状,接过朌坎召唤的一柄佩剑,即刻与云永二人闪身潜下山岩,趁乱潜入营中。
此番中军帐内外守卫皆出动灭火,而那坐镇中军帐之人自是不会闲着,亦是身先士卒,亲身前往救火。好在那火势虽猛,那着火之处却是素昔关押犯事之兵抑或敌方俘虏之处,然此时正好空闲,遂无甚可供燃烧之处,此番烧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火势渐小,渐趋熄灭,众人齐心协力,未费多少工夫,便将火焰扑灭。
那首领下令营中士兵调查起火因由,询问有无受伤之人,待吩咐已毕,随后方转身步回中军帐中。不料待她将将入了大帐,身后便忽地窜出一人,以剑架在她脖颈之上。那首领见状大惊,恍然抬首,便见大帐的座位之上,正大刀金马地跨坐一人,虽束发戴冠,身着男装,却分明是女子的身形。
那首领随即开口问道:“姑娘莫非是为索要玉饰而来?”
三王子闻罢那“姑娘”之称,虽不知对方何以那般轻易看透他的装扮,然亦是按下尴尬颔首道:“不错。阁下此番正为我等制住,若不欲徒生干戈,且将在下玉饰交还,阁下夺玉之事在下可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