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觉得难为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恶,你不喜欢审侦这门学科也有情可原——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必为自己的心软羞于启齿。”
那个人急忙立正站好:“报告教官!我没有不喜欢审侦学这门课程,教官的第一节 公开课我去听过,非常喜欢。只不过,我有一点疑惑。”
奥斯顿和蔼地看着他:“什么疑惑?”
那个学员紧张地舔舔嘴唇:“审讯犯人不是为了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吗?如果是为了给犯人造成疼痛,让他们屈服,大可以由计算机计算出产生疼痛度最高的刑具,而不是像这样排列出各种各样的刑具,一件件尝试,这让我感到了原始和野蛮。毕竟我们是文明的社会,有针对性的用刑才能被称为审讯,五花八门的刑具,只会让人联想到扭曲的兴趣。”
这个学员说完后就规矩地站在原地,等待奥斯顿的回答,鹿鸣泽简直想跳起来给这位勇敢的学员鼓掌——这个推断一针见血,这丫就是有扭曲的兴趣。
谁知奥斯顿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他仍保持着微笑:“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学员有些慌张地眨了一下他那双祖母绿色的大眼睛:“报告教官,我是编号13702,劳伦斯·泰勒。”
鹿鸣泽下意识往奥斯顿那里看了一眼,对方心有灵犀地看过来,扫他一眼,仿佛在警告鹿鸣泽安分点。奥斯顿很快就移开视线,对那位学员说:“劳伦斯,你是一个擅长思考的人。”
他说完看着台下其他的人道:“在学习过程中,诸君如果遇到疑惑,希望也能像劳伦斯一样当堂提出,而不是沉浸在自我幻想中,那会令你们在误区里越陷越深,明白吗?”
其他人齐声说:“是,教官。”
奥斯顿微笑道:“那么现在,我就要解释一下,换刑的必要性。”
“所谓换刑,是指审讯过程中更换刑具,这里我要提前申明一点,用刑的目的不是让犯人感到疼痛,而是令他们感到害怕。我曾经搜集过联邦历史上的诸多案例,用中央计算机对大量的案例数据进行拟合分析,后发现,每一种刑具对犯人产生的效果几乎是等同的。但这不太合逻辑,一根针产生的疼痛,和一条皮鞭产生的疼痛,怎么可能会是相同的呢?”
奥斯顿说着从摆放刑具的架子上拿下一根针和一条鞭子,举在手里向众人展示,然后问:“但是中央计算机是不会出错的,有人能想到其中的原因吗?”
鹿鸣泽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奥斯顿的视线随即就跟了过来:“瑞恩?原来你在这个班,那你来说说看。”
“……”
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被点名,这是什么毛病,这会让他想到以前地球上的刻意照顾家里亲戚小孩的班主任。
但是周围的人都在看着鹿鸣泽,他总不能不知道,于是犹豫着说:“因为……这些案例是在不同犯人身上发生的,不同的个体不能相提并论。”
奥斯顿赞许地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不同的刑会产生不同的效果,也会给受刑人带来不同的身体和心理体验,但是不同的人对不同刑法的承受度又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就是害怕针,却不畏惧皮鞭。所以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单纯靠计算机运行,会出现很大的误差,需要人工指导,针对不同的受刑人不断改变刑罚,并挑选其中最有效的一种。在实践和尝试的过程中进行改进,这就是审侦学存在的意义。”
他说完看向最初提出问题的那名学员,微笑着问道:“劳伦斯,你明白了吗?”
劳伦斯祖母绿色的眼睛水润润的,他仰着头望着奥斯顿:“是!教官。”
奥斯顿又朝向众人:“诸君,是否明白了呢?”
众人整齐划一响亮地答道:“是!教官!”
——鹿鸣泽感觉奥斯顿又收服一票脑残粉。
接下来终于进入了正题,奥斯顿说,为了让大家能够准确掌握各种刑具的效果,和所谓的“耐受限度”,必须让所有人都亲身体验一下这些刑具。
“因为我们教学过程并非真的用刑,所以对诸君施加的刑罚会比实际轻很多,并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不过如果有人想切实感受一下其中的区别,可以自行要求加重惩罚力度。”
奥斯顿微笑道:“有想向这一方面发展的士兵,可以着重练习,或者与我联系。”
奥斯顿刚说完,鹿鸣泽就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身旁的史蒂文,防止他窜出去,对方的表情就像一只闻到肉味的哈奇士,听到奥斯顿最后一句话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冷静点!你将来要继承你们家的家业吧!学刑讯能有什么前途,去监狱给狱警打下手吗?”
史蒂文死死盯着奥斯顿,咬牙咕哝道:“我去打下手,我要去给奥斯顿侯爵打下手,或者让我给侯爵端茶倒水!”
“你是抖M吗?!”
他们两个小声地争执,过程中奥斯顿已经发现这边的异样,他看向鹿鸣泽,对他扬了扬下巴:“瑞恩,你上来。”
鹿鸣泽僵在那里。奥斯顿微笑着问:“你觉得学审侦没有前途?”
鹿鸣泽无助地摇头几乎想逃跑:“不是的,我没有……”
“那可不可以麻烦你上来一下。”
奥斯顿打断鹿鸣泽的话:“帮助我为同学们做一个示范好吗?”
“……”不好!!!
“顺便让你感受一下,审侦学的力量——我可不希望自己教授的学科被评价为‘没有前途’。”
奥斯顿这句话说完,引得其他学员一阵哄笑,史蒂文见鹿鸣泽整个人都僵住了,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教官!我!我也想帮助您!”
盖文赶紧把他的手拉下来,忍笑道:“你别掺合,侯爵是记瑞恩摔他那一下的仇呢。”
果然,奥斯顿婉拒了史蒂文的好意:“很高兴你喜欢这门课程,但是我更希望能够打消瑞恩对于我的课程的误解,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帮忙。”
史蒂文只好放下手,他嫉妒死鹿鸣泽的好运气了,用手肘戳戳盖文的胸口:“为什么他总是被侯爵选中,我也想跟侯爵有亲密接触!”
盖文见鹿鸣泽眼神发直同手同脚地走上讲台,感慨道:“你之蜜糖,瑞恩的pi霜,他还不乐意上去呢。”
“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一个示范是水刑,由于讲台离学员们站的地方比较远,他们低声交谈时下面的学员也听不到。奥斯顿把鹿鸣泽的手腕扣在一个白色的转盘上,鹿鸣泽看着他忍不住小声问:“我最近没得罪你吧。”
奥斯背对着学员给他系腰扣:“没有,你很好。”
“那你还非要我上来!”
奥斯顿笑了笑,离得他很近:“谁让你说学审侦没前途,你在否定我的事业,我很挫败的。”
“我那是随口……”
“而且,我也不想用别人做示范。”奥斯顿用轻缓的气音解释:“不是告诉过你么,审侦授课在我眼里拥有特殊的地位,这种需要亲密接触的示范,除了你我不想让别人胜任。”
“放屁!你以前没有用过别的人做你的授课示范?!”
奥斯顿微笑道:“这是第一次用,你是第一个。”
鹿鸣泽瞪大眼睛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还得谢谢他咯?!
奥斯顿转身朝向底下的学员们:“水刑,是通过窒息和受审人员对水的恐惧而产生的刑罚,如果受审人员对水有特殊感情,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一边说一边把转盘轻轻往下转,鹿鸣泽由直立地站着,慢慢变成头朝下,转盘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水池,鹿鸣泽只能看着那些水离自己越来越近。在水面淹没他的前一刻,转盘突然停了,鹿鸣泽下意识看向奥斯顿,对方低头看着他问道:“士兵,你会游泳吗?”
鹿鸣泽瞪着他许久,咬牙道:“会。”
“注意了。”
冰冷的水慢慢从头顶淹没,鹿鸣泽深吸一口气,下意识闭上眼。他本来不怕水的,但是头朝下被放进水里又不一样,会莫名产生一种奇怪的恐惧感。
奥斯顿并没有对他手下留情,他解说因为鹿鸣泽学习过游泳,也许会闭气的技法,所以要比普通人延长一点时间。
“教……教官,时间有点长,瑞恩都不动了!把他拉上来吧!”
鹿鸣泽隔着水听到盖文的声音,他吐出一个空气泡泡,在心里默默给盖文的好感度+1。
“会水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撑不住了,不必着急。瑞恩手上有监测腕带,不会发生危险,下面我要教大家如何在没有监测腕带的情况下,观察受审人是否达到忍受极限。”
鹿鸣泽听到他这样说,又吐出一个泡泡,然后在水下用力挣扎起来,激起了巨大的水花,这种挣扎持续了大约三十秒,在场越来越多的学员感到害怕和担忧。
“教官!他,他好像不行了!”
奥斯顿看了鹿鸣泽一眼,淡定地摇摇头:“还不到时候。”
窒息感终于蔓上来,鹿鸣泽不再挣扎,而是放慢挣扎速度,看上去就像被淹死了一样,他的腕带发出警报红光,这时已经没有人说话,都紧张地看着奥斯顿,他却只盯着鹿鸣泽,对他手上的腕表视而不见。
鹿鸣泽心里不停地骂奥斯顿,他在水底下也越来越难受,终于再次开始挣扎,这次挣扎总算不像上两次那么假了,水花不规则,水下还偶尔传来模糊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骂人。
在场的学员已经坐不住了,他们仿佛真切地体会到了鹿鸣泽在水底下的绝望和痛苦,甚至有人握住了自己的脖子,不由自主加重呼吸。奥斯顿却非常沉得住气,他在等一个时机,这样僵持一会儿,终于,在鹿鸣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奥斯顿猛地将转盘转过一个弧度,把鹿鸣泽从水里拉出来。
后者一出水面就狠狠吸一口气:“我日!变态!你要憋死我?!”
他上半身的制服都湿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制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却露出一截腹肌发达的腰腹,一颗汗水顺着腰慢慢流下来。鹿鸣泽大口喘息着,胸口因为缺氧急促起伏。不过这样的景色可能只有离鹿鸣泽距离很近的奥斯顿看到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是——瑞恩骂了教官。
奥斯顿眯起眼睛,伸手轻轻提住鹿鸣泽的衣摆,把他的身体遮起来。他不紧不慢地说:“会骂人也是正常反应,有的受审人甚至会恼羞成怒往审讯者身上 吐口水。但是这也是一项‘成功’的指标,说明你对他做的事情,已经成功令对方生气。”
鹿鸣泽心想他当然生气,他可没忘了奥斯顿寝室里那个小妖精,现在居然敢对他下这么狠的手……等等,难道对方目的就是这个,把他折腾废了好去找那个人?
……不能深想,细思恐极。
奥斯顿转动转盘,把鹿鸣泽彻底从水中拉出来,后者终于舒服了,大口呼吸着空气。
奥斯顿用毛巾给他稍微印几下水渍,笑着问:“瑞恩,感觉怎么样。”
鹿鸣泽几乎想翻白眼:“不好过!”
“那你还耍小聪明,假装撑不住了。”
鹿鸣泽没否认,台下的学员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教官,您怎么知道瑞恩一开始是装的?”
奥斯顿笑道:“这便是施刑的关键,在水刑中,受审者很可能为了少吃苦头装作不支,但其实并没有窒息,这个时候就需要审讯者观察他们的身体反应做出判断。当受审者的身体不由自主抽搐时,则说明,他们真的到达极限了。”
不知道鹿鸣泽有没有在听,他只垂着眼睛靠在转盘上大口喘息着,头发湿漉漉地搭在眼睛前面,整个人显出一种凌虐的美感,甚至让人想要去抚摸……
奥斯顿突然伸手用毛巾盖住了鹿鸣泽的脑袋,用力擦了几下,把他彻底擦干净——好像让他来做自己的人体模特,并不是一个正确选择。
鹿鸣泽被他擦得莫名其妙,想要挣脱开,奥斯顿却按着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压,示意鹿鸣泽不要妄动。
他还在继续讲课:“这种时候一般要继续持续二十到三十秒钟,才会达到人类的极限,但是有些危险,你们这种新手,不要贸然尝试。”
众人发出一阵惋惜的叹声。
鹿鸣泽被毛巾盖着脑袋,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形,他听到奥斯顿含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们要时刻记住,审侦是一门要求细致的学科,如同绘画或者刺绣,刑具是审讯人的绣针,受审者的精神则是绣布,摧毁受审者的精神不是目的,如何控制绣针,在绣布上绣出它本该有的风景,才是你们该学会的。”
“好了,先解散,休息五分钟。”
鹿鸣泽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感觉到奥斯顿的手搭在他手腕上,帮他解开扣子,对方在他耳边用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阿泽,可以确定……我非常想在你身上施针。”
鹿鸣泽一把抓下头顶的毛巾,咬牙切齿道:“彼此彼此,等老子学会了,一定在你身上绣幅清明上河图!”
第88章 “我接受贿赂。”“但是你贪得无厌。”
五分钟后,奥斯将众位学员集合起来,他微笑着询问众人,是否记住了自己刚刚讲到的要领,众人皆点头。
“那么我们继续下一项。”
奥斯顿拿起架子上的皮鞭看了鹿鸣泽一眼,后者站在学员们中间,接住他的眼神,微微挑起唇角。鹿鸣泽此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制服,除了脸色稍微有些红,已经看不出他刚刚被倒立过的迹象。奥斯顿也对他笑了笑,然后移开视线——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刚刚那个景象在众人面前再发生一次。
他这次只讲解了皮鞭怎么抽会比较容易抽中对方要害,而不抽到自己,还有人体的哪个部位会比较疼。
奥斯顿用这种方式一连讲解了几个刑具的使用方法,但是即便几次对上史蒂文跃跃欲试的视线,奥斯顿也没有再在纯人为操作的刑罚上要求谁来帮助他进行教学。鹿鸣泽与奥斯顿之间仿佛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个人都在跟对方较劲,暗涌微澜,期待对方先忍不住向自己妥协。
——比起我,你自己要先受不了了吧。
奥斯顿从鹿鸣泽的微笑中读出这样的消息,他在隐晦又大胆地挑衅自己——在所有的学生面前。
他捏住自己的领带结的位置轻轻扯松一点,背过身将手里的鞭子搁在架子上,谁都没有发现。
不过这间教室中除了一些需要纯人工操作的刑具,还有一些半自动刑具,在这些地方奥斯顿就不太客气了,他会让学员进行集体体验,比如噪音、炫光,或者急速失重等,盖文从失重仪上下来的时候,扶着鹿鸣泽的肩膀说:“我觉得我像怀孕了。”
“……”
“诸君。”
奥斯顿面带微笑,看着讲台下面东倒西歪的学员:“你们已经切身体会了部分刑具的作用,接下来,我们玩一个巡警和特工的游戏。”
鹿鸣泽闻言抬起头,意思很明显——这家伙又想搞什么鬼?
奥斯顿继续说:“你们所有人的腕带上已经被发送了一句密语,看过之后,这条密语便会销毁。所以,这条密语只有你们自己知道。每两个人自由组队,一人扮演巡警,一人扮演特工。组队的两个人轮流扮演特工角色,巡警的任务是问出特工得到的密语。你们可以使用任何方法,但是不能伤害彼此的身体,腕带已经被调到最低测域值,令特工腕带发出红色警报的巡警将被视为行动失败,而熬不住刑罚透露了自己密语的特工,也将被视为行动失败。”
奥斯顿说完,用手轻轻捂住嘴唇沉思片刻:“失败的惩罚我还没想好,但是胜利者,能够得到本门课程在期末考中的加分。对了,我的课在期末没有考试,成绩都是累积课堂加分,所以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台下的学员顿时哗然——他们没想到奥斯顿的课堂节奏这么快,刚教完就直接考试可还行?至少给个机会让他们练习练习啊。
奥斯顿才不管他们想什么,问道:“明白规则了吗?”
史蒂文突然举起手:“报告教官!”
奥斯顿点点头示意他发言。
“如果最后巡警没让警报想起,也没问出问题呢?”
奥斯顿笑道:“你是担心有人作弊?”
史蒂文用力点点头。
奥斯顿说:“这个不必担心,你们考试的全过程有录像,我会根据录像判定是否得分,并根据诸君的表现酌情加减分数。时间期限是到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为止,每个巡警只允许占用一半的时间,时间过半后有提示音提醒大家角色互换。为了保证审讯的连贯性,机器管家会统一提供食物,可以选择吃或者不吃,晚上睡觉大家一定要睡在一起,不过也可以选择睡或者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