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劝道:“皇上此举恐怕不妥吧?我们若是都走了,那您岂不是很危险?”
适时山中响起一声嚎叫,貌似是虎啸。
林瑜立即召回方才离开的将士,围在白霏霏身边。
白霏霏如今看林瑜,却是越发的不顺眼,当真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听见方才那声虎啸,倒是个好的机会。
她摸了摸红马的鬃毛,笑眯眯的问道:“林副将,朕是主帅,对吧?”
这是毋庸置疑的,林瑜点头:“对。”
白霏霏收了笑容,冷下脸,突然间周身杀气涌现。
“难道你不知道军令如山?”
林瑜立即跪下,指天发誓:“属下不敢有二心。”
白霏霏盯了她半晌,而后才移开目光,对众人笑道:“今日狩猎拔得头筹的人,有重赏!”
说完便朝马屁股重重的抽了一鞭子,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离开。
她走后,众人也跟着离开。
林瑜起身,思考片刻还是朝着白霏霏的方向追去了。
白霏霏跑出一段后,停在一处茂盛的林树木后,动了动耳朵,细心分辨方才那只老虎的方位。
一只灰色的兔子跑过,白霏霏搭箭射了出去,
箭矢插入兔子脑袋,连一丝血都没流出,可见射箭之人当时的心是多么的坚毅和冷酷。
白霏霏继续往前走,一路射到了不少野鸡野兔,还有一只狐狸。
……
林瑜跟在后头,见地上的猎物不少插着的都是皇上的箭矢,便没了先前那般紧张。
皇上骑射功夫出众,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刚这般想,便听到林子深处传来一声惨叫。
“啊—”
“皇上!”
林瑜双腿夹住马腹,鞭子使劲抽打马屁股,急忙赶向白霏霏的方向。
她赶到时,便看见草丛上躺着一只老虎,脖子上插着一只箭,箭尾也险些没入脖子里头,而亮锃锃的箭头则是穿透了脖子,箭尖上沾着血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倒有些像红宝石。
这只老虎是被人从头上用手拿着羽箭插入脖子里的,但想要得手的话,那人当时一定是以身为诱饵,他/她的头一定和老虎的嘴十分贴近。
林瑜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人的影子,却在老虎嘴里找到一块肉。
上面齿印交错,显然是经过几番撕扯才咬下的。
呲~
光是想想,她便觉得周身冰凉,忍不住按了按胳膊。
那人还能在胳膊被重伤的情境下捕杀了这只老虎,也是个心狠的,狠得能拿自己当赌注。
她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似乎不对劲,好像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还在动!
小心的挪开脚,底下一团乌青色。
是蛇!
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仔细一看,那蛇已经被砍成两端了,身子和尾巴都分开了,却还在晃动。
即便她可以杀人不眨眼,但这个东西她一点都不敢看,找了一根树枝,逼着眼睛将那两截废料抛到远处去。
她试着将箭拔出,原以为不会很累,到最后却是花了吃奶的力气才将那只箭拔.出来。
因为用力过度,当箭拔出后,她没能收住力道反倒摔倒了,躺在草地上,视线转悠,这一下便看见树上挂着个人。
哪不正是皇上吗?
她立马飞身跳上树梢,将白霏霏抱下来。
“皇上,皇上?”
她的手按在了白霏霏的胳膊上,剧烈的疼痛唤醒了白霏霏。
“你是谁?”
“皇上您醒了?军医马上就要到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我看军医?我不去,不去。”白霏霏挣扎道。
若是让军医把脉发现她是女子如何是好?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林瑜不敢再同她争执,只好应了,惊慌中她却没留意到白霏霏的反应。
给白霏霏诊治的军医是御医令,从小就是唐熠的专用御医,把脉时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倒是叫白霏霏松了口气。
她转而就明白这个御医令也是知晓唐熠真实性别的,是个自己人,可信。
白霏霏的右臂受了重伤,须修养三个月,如此倒是躲过了书信这一难题。
接下里要解决的便是那些只有唐熠知道的记忆。
白霏霏睁开迷茫的双眼,见到眼前的一切时,惊呼了一声,“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伤害我?”
手臂正在上药,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皇上?您怎么了?不会是…?”
“皇上?我是皇上?”
白霏霏做出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
林瑜点点头。
白霏霏立即唤人:“大胆,尔等竟敢谋害朕,来人将他们都抓去砍头!”
林瑜向御医头投去求救的目光。
御医令朝将士们摆了摆手,“皇上受了伤,又中了蛇毒,神志恍惚,她下的命令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众人明白了御医令的意思,纷纷退下。
“御医,你说皇上中了蛇毒,神智恍惚?可是真的?”
御医令摸了摸胡子,叹气道:“当然是真的。前些日子我替皇上诊脉,当时便发现皇上体内的余毒快要控制不住,又有复发的征兆,今日又中了蛇毒,两种毒掺杂在一起,也不知道生出了什么毒,如今毒性侵入脑子,倒是乱了皇上的神智。”
“那如今要怎么办?出征在外,总不能叫人知晓主帅疯了,乱了军心吧?”林瑜在营帐内来回踱步,最后道:“我去叮嘱方才那几个人闭紧嘴巴,下令的大军加紧回京,你替皇上诊治。”
御医自是同意。
白霏霏听着两人的讨论,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下子,“皇上”病了,她便不需要再去模仿另一个人,只管放心做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眯了一会儿,就睡过头了_(:зゝ∠)_
谢谢233333的地雷~
第94章
自从唐熠离开后, 陈嘉一下子觉得皇宫空旷了不少,日子过得越发的烦闷。
虽然唐熠在的时候也没有花多少时间陪她,可因为宫中有她挂念之人的在,她便心满意足, 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可当那个人离开后,这皇宫于她就是一座华丽而又坚固的建筑, 没有半分人情味, 住在这反倒让她感到害怕和恐惧。
她离开皇宫, 回到了相府, 同自己的家人又住到一块了。
有了母亲和弟弟的陪伴, 又过上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当“白霏霏”救驾身亡的消息传来时,她一时间接受不住,在家中哭了两日, 便单是这两日, 她便感受到了家人无微不至的关心。
之后她便消沉了许多, 每日都在担忧挂念中度过, 直到白霏霏差人给她送的柿子到了手中,心中便有踏实许多。
“皇上可还安好?”
信使答:“安。”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信使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打听无果后,便只好放行。
“这里头装的什么?”
她刚进院子,弟弟陈善便凑到跟前来了。
“秘密。”
这好像是除了玉佩之外,“唐熠”第一次送礼物给陈嘉。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希望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 知道“唐熠”对她的好,却又觉得这是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愿意说出去。
少女的矜持和得意在她脸上表现得十分明显。
陈善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有了个大概,“是皇上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陈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陈善学着大人模样,故作成熟道:“瞧你那模样,先前还愁眉不展的,不过刚出去一趟回来就笑眯眯的,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让你这么快高兴起来?”
陈嘉捏了捏他的鼻子,夸道:“呀呀,我们三弟真是聪明,这都让你猜到了。”
陈善嫌弃的拍掉她的手,“哼,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陈嘉被他嘲得脸红,不由得轻扣了下他的脑门。
“人小鬼大!”
陈善从陈嘉的魔爪下逃脱,趁她不注意抢走盒子,朝着外面跑去。
“你给我站住,你个臭小子!”
陈嘉气急败坏跟在后面追着他泡。
“娘,你快拦住三弟。”
长廊那端那头陈夫人正款款走来,听到女儿的惊呼,不由得顺手扯住小儿子的袖子。
轻声斥道:“这里头装着什么啊?叫你姐弟俩这般追追打打的,成何体统?”
“娘,你就不想看看吗?皇上给姐姐送来的好东西。”
陈善已经掀开了盒子,招呼陈夫人过来看。
“居然是柿子?”
还是一个没有熟透的柿子?
母子俩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摸不透皇上的深意。
等陈嘉气喘吁吁的来到亭中时,便看见这盒子已经拆开了,一股愤懑之气在胸腔中积聚起来。
“娘,三弟,你们怎么可以私自拆开我的礼物呢?”
“姐姐,我们好奇皇上这样的人会送你什么东西啊。不过确实挺稀奇的。”
陈嘉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个柿子,也有些吃惊。
“好奇怪?这柿子莫非有什么兆头?”
陈夫人摇了摇头,不过顾忌到女儿的心情,便捡了好话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皇上在外打仗,还能想着给你送柿子,可见是把你放在心上了。”
听陈夫人这么一劝,陈嘉又重新开心起来。
陈善从果盘里取了两个苹果放进盒子里,与那柿子装在一起。
“你这是干什么?”
陈善白了她一眼:“催熟。”
“怎么个催熟法?”陈嘉好奇道。
“书上说,苹果一股特殊的味道,将没有成熟的柿子放在它身边,不过两日便可成熟。”
“你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皇上先前给我的《齐民要术》。”
陈嘉这才想起开春,唐熠到相府接她回宫时,给三弟带了几本古籍。
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天庭饱满,眉目清朗,气质不俗,偏喜欢那些奇淫技巧,被阿爹阿娘数落不上进。
可她在宫中见到过唐熠的小农庄,冬天种夏季的蔬菜,夏天种冬天的粮食,如此合理高效的利用时间、空间,对于整个大齐的农产经济都有莫大的益处。
天下间,可不是只有读书从仕才是唯一的出路。
思及此,她摇了摇陈夫人的肩膀,撒娇道:“娘,咱家文有大哥,武有二哥,至于弟弟,你们就不要再拘着他了,让他去钻研自己的爱好吧。”
自打女儿进宫料理宫务后,性子便开始变得刚强,同自己撒娇的次数便少了。陈夫人在看到女儿成长时,心中既感到欣慰,有有些失落。
如今女儿愿意跟她撒娇,心头柔软得一塌糊涂,当下便答应了。
***
陈夫人将儿子挥退下去,同女儿说起了悄悄话。
“囡囡,再有几日便是你的及笄日了,到那时你便是大姑娘了,要准备嫁人了…”
陈嘉察觉陈夫人话里的伤感,连忙抱紧她,“娘是不稀罕女儿了,想要早些将女儿打发了吗?”
“悄悄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儿?该打。”陈夫人拍了一下陈嘉的背,又继续将先前的话继续说起来,“你在宫里住了也有一年多了,可是这般没名没分的住着算哪门子事呢?”
“我是先帝钦封的公主,住在宫中也是合理的。”
陈嘉可以忽略陈夫人话里的其它意思。
“囡囡,你得趁着现在皇上的心还在你这儿,讨个名分,若是将来哪日宫中有了新人,或是哪日有其它女子有了子嗣,你该如何自处?”
“阿娘,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去年陈嘉离家出走时,邻居和下人们的议论给陈夫人留下不小阴影,于是乎对女儿的前途越发上心。
陈嘉并不是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又是唯一的女儿,喜欢的人还是帝王,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又为女儿多做打算。
如今听得女儿这般笃定的说法,心中的担忧更甚,女儿这般死心眼,若是哪日被人辜负了可如何是好?
“好好,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但你如今还顶着公主的封号,是皇上的妹妹,这该如何处置?皇上可跟你说过?”
陈嘉答不上,只好勉强道:“皇上继位不足一年,政务繁忙,这事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陈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啊,但愿往后的日子顺遂如意才好。”
她离开凉亭,慢慢的走回去。
孩子还小的时候,她希望他们能快快的长大,可当孩子们都长大了,要离开自己时,又恨不得时光倒流,子女们还是躺在她怀里的模样。
自那日后,每隔两日陈嘉便会收到礼物。
有时候是一粒形状奇特的石子,有时候是一朵芬芳清雅的花,有时是一筐鲜活的鱼虾,甚至是一颗菠菜!
拿到菠菜时,陈嘉还纳闷了好一阵,被她那虎头虎脑的二哥瞧见后,对方打趣:“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暗送秋波?”
噗~
虽然听着有些怪异,但仔细一想好像是那么一回事,秋天的菠菜,可不就是暗送秋波吗?
随着囤在陈府的礼物越来越多,天气也越来越冷,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中午,大军终于到了京郊。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能入城的,只有受到嘉奖的将士才会跟随唐熠一起入京。
***
陈嘉坐在早已预定好的酒楼里,看着底下英勇威武的将士,听着两旁的欢呼声,脸上红扑扑的,心情十分激动。
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她扒着窗棱,几近贪婪着凝视那张思念许久的面庞。
那人转过头,视线与她刚好对上,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狂喜,欲翻身下马,朝她这边走来,吓得她立即挥手拒绝。
晚上宫中设了庆功宴,大臣们可携带家眷出席,她精心梳洗一番才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男人们的赏赐无非加官进爵,早在朝堂上有了决断,而有些官员的职位爵位却已造极,不宜再有擢升,他们的恩泽便要推及家中的女眷,给母亲或是夫人诰命,亦或是封赏他们的女儿为乡君、县主。
但陈家这次没有跟随出战的人,是以陈嘉听到她的名字时还有些恍惚。
阿熠要给她赏赐?
“相府千金陈嘉,在朕出征期间……蛮横无状,肆意妄为,特剥夺公主封号,贬为庶人。”
大殿里静得可怕,陈嘉却不敢相信圣旨上的话,那都是说的她?
她抬头去看那龙椅上的人,却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上首之人的神情,只能望见冕旒上的白玉串珠。
那道冕旒,如同一道屏障,将她们彻底隔绝了。
“陈小姐,接旨吧。”总管太监捏着嗓子提醒道。
“臣—女-接-旨。”
这四个她说得极慢,似乎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回到座位上,父母兄长都向她头来询问关切的视线,她淡淡的笑了笑,不想让家人太过担忧。
但她能感受到来自四周的嘲笑讥讽,尤其是方才受到封赏的贵女们。
她盯着高台上的人一阵子,那人却吝啬得连一个目光都不肯给她。
可她还是不相信她的阿熠变心了。
宴席结束后,陈嘉在清凉殿前截住唐熠。
白霏霏见到突然现身的陈嘉,心中浮起一丝欣喜,正要上前,突然间停住脚步,她现在正扮演失忆,不能出现一丁点纰漏。
“你是何人,竟然敢阻拦朕的路?”
陈嘉朝总管太监看了一眼,“皇上失忆了?”
总管摇摇头,没有出声。
“你居然敢藐视朕?”
白霏霏朝前迈了一步,将陈嘉低到宫墙上,对方身上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上,像是一碗散发着的香气的面,诱惑人将她吃下去。
她如今已经是皇帝,没了那么多束缚,打算一亲芳泽。
当她靠近时,陈嘉却突然躲开,揪住白霏霏的衣襟,眼神变得犀利无比。
“你不是阿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咕骨咕骨的地雷~
第95章
陈嘉的话音刚落下, 空气中便涌现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杀气。
“你刚才说的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白霏霏的声线很温柔,可此刻顺着风雪传入陈嘉的耳朵里, 却是极其冷酷。
陈嘉睁开眼睛,认真的打量眼前人。
面前的这张脸, 仍然是她熟悉的, 可此刻它的轮廓渐渐扭曲, 变得狰狞起来, 越来越陌生, 叫她忍不住往后退。
“我说,你不是阿熠。就算你伪装得再好,你也不过是个冒牌货, 一个躲在别人身体里的胆小鬼, 见不得光的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