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着她嘴唇边上的黑圈,眸色一暗,将面前人一扣,揽在怀中,温热的唇立即压下,一遍又一遍碾压那黑乎乎的唇,直到黑色褪去,红润亮泽的樱唇重新出现。
“现在知晓红薯是什么味道了吗?”太子看着陈嘉睁大的双眼,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道:“小傻瓜,你骗不了我的。”
“你都知道了?”陈嘉忐忑问道。
太子点头,眼里全是笑意。
“…你怎么发现的?”陈嘉揪着头发问道,她还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揭穿了呢。
她确实没有吃红薯,也留下了伪证证明她是吃过红薯的。
太子被陈嘉的傻气逗笑,她指了指墙角堆上的那几个黑疙瘩,枣核一般大小,烧得跟黑炭一般,上边偶有几处红色,上头有着几个牙印。很明显那就是陈嘉啃过的。
她甚至能想到陈嘉一边嫌弃着黑疙瘩一边恋恋不舍的啃着上面唯一一块好肉,然后再扔掉,望着唯一一个完好的红薯发呆,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吃不能吃的谗样。
她把最好的留给了别人,她自己却是啃了几个烧坏的黑疙瘩,明明饿得不行还要假装不在意。真是个傻姑娘,以后一定要对她好点。太子揉着陈嘉的头发想道。
“快吃吧,吃完了我带你进山找粮食。这一次我们不靠别人,我们俩就像这里普通的村民一般,通过劳作来养活自己,好不好?”
陈嘉咬了一口红薯,又甜又暖,含糊不清的答道:“好。”
她又拉了拉太子的衣角,低着个头,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般,弱弱的说道:“其实这红薯吧,算是我偷的吧。”
“偷的?”太子有些不解,这个时节早过了收获红薯的时节,田地里早没了红薯,她上哪去去偷?傻姑娘,怎么突然想起编这样的谎话呢。
陈嘉解释道:“其实昨天我就知道我们没粮食了,可是我怕你饿死,就想着出去挖野菜,但是冬天什么野菜都没有,我就失望的走回来了。在路上我看见一些桑树上上挂着红薯藤,已经晒焉了,上头挂着一些小小的、干瘪的红薯,我就走过去把它们摘下来了。”
难怪呢,那些黑疙瘩小得不正常,是被人嫌弃了的次品啊。
“那我的那个为什么那么大呢?”太子追问道。
陈嘉越发的不好意思了,她盯着脚尖低声道:“我去摘红薯时被村长看见了,他看出了我的窘迫就塞了几个大红薯给我,但我从昨天就开始偷偷烤,都烤坏了,只有你手上那个还是好的。”
“你会不会嫌弃我啊?我这么笨?”她的声音里有些不安,还有些自卑。
太子叹了一声“傻姑娘”,随后便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不会嫌弃那个傻姑娘。
第46章
吃过早饭, 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人换上麻布粗衫,带着砍刀和背篓往后山走去。
后山林木萧瑟,光秃秃的树干在冷风中招摇, 犹如老人枯瘦的手,看着便叫人觉得惊悚恐怖。
陈嘉紧紧地拽着背篓上细条, 一手攀着太子的胳膊, 不时侧头打望身旁人。
鞋子踩在枯黄的落叶上, 发出沙沙的声音, 像是某种动物在啃噬食物的声音, 陈嘉想若不是身边有人陪伴,她定然不敢单独来的。
“累了?把它给我吧。”
“不用,我可以的。”陈嘉连忙拒绝。她若是连个空篓子都拿不住, 那她也太没用了。
越往上头走, 上面就越冷, 视线里的风景也越发单调, 陈嘉搓了两下手,哈气取暖。
太子看着看着陈嘉冻得紫红的小圆脸有些心疼,娇养的傻姑娘哦, 就该被被捧在手心里让人疼,而不是到这穷乡僻壤里受罪。
太子越发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嘉嘉,我去那边弄点干柴火,顺便挖几个陷阱捕几只野味。你呢,就在这边捡点野菜吧, 比如松果、榛子,或者树干上的那些干木耳也可以采的。”
陈嘉点了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叫你失望的,你去吧。”
太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细细嘱咐了一番:“那我走了以后,你自己一个人要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遇到了危险…不,一旦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就跟大声的喊我,我会赶过来的,知道了吗?”
太子说话时,陈嘉就一直望着她,双眼水汪汪的,很是叫人不舍。
见陈嘉这般粘着自己,太子心中很是高兴,但又有点酸涩,她害怕自己离开时面前的傻姑娘还不晓得会怎样难过呢。
既然如此,那就省却告别吧。
她又回头看了陈嘉一眼,桃花眼里再没有往日的潋滟多情,只有不舍。
陈嘉看太子又停下来了,不由得好笑,挥手嫌弃道;“嗯嗯,快走吧,你再不走的话,我们可就要留在山里过夜了。”
太子听这话知晓陈嘉这是害羞了,便静静地离开了。
她走得不远,只是拐了个弯,足尖一点便跳到树枝上,远远地望着地上的那个傻姑娘。
陈嘉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捡地上的松果。她的手小小的,被冻得红红的,捡一两个松子就要把搓手取暖。
地上的松果捡得差不多了,她便去扒树干上的干木耳,一颗一颗的找过去。
她快要找过来了。
太子提气往前头一跃,便离开了这片树林。
她往外走,一直走到甜水村的村口。出了这个村子,她就可以回京了。
太子迈出半步,双腿便如铅块一样沉重,怎么都迈不开。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你要走吗?你要把陈嘉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答案是不,她舍不得。
可她也知道,只有把陈嘉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陈嘉什么都不懂,单纯如白纸,何必卷入深宫斗争呢?
走吧,为了嘉嘉好,她就得远离这里。
***
陈嘉望着被塞得满满的小背篓,心中生出一阵自豪感。她不是花瓶,只能吃闲饭,她也可以劳作养活一家子。
她从未这样劳累过,加之早上又没有吃饱,这番消耗过后身子倦极,便靠着背篓便睡了过去。
在梦中,似乎有人靠近她,脱下了外衫盖在她身上。
她想那个人一定是太子。
等她悠悠醒过来时,竟发现双臂凉凉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金乌西沉,雾气从四面八方合拢,向她逼近。
太子呢?这里怎么会就她一个人了呢?
难道太子抛下了她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陈嘉就慌了,她再也坐不住,腾地站起来,四处张望,双手放到嘴边,做喇叭花状高声呼喊“相公,相公!”
“相公相公!”
她的声音惊走了树上的鸟儿,空荡荡的树林里响荡着她绝望的回音。
可回应她的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再无他物,她的一颗心冷了下去。
这一次她又被抛弃了,为什么呢?连个理由都不告诉她,明明出门前还那般关怀,不过几个时辰就那样心狠吗?
整个人都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她无力的滑下去,躺在枯草地上,蜷成一团,希望从地上汲取一点点温暖。
咦,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她坐起身子,将脚上的东西捡起来,竟发现是一件外衫,袖口处有五爪龙纹,那是太子的。
她惊喜的抱住那件衣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享受着那人的气息。
也许,太子没有抛弃她呢?
陈嘉将衣衫放到背篓上,独自朝着森林深处走去,哼着歌调,为自己打气。
越往里面走,林子越是幽静,夕阳的余晖也照不进来,她抱着双臂一边前行一边呼喊。
她停下了脚步,侧耳凝听那细响。莫非,她遇上了老虎?
她转身就要往山下跑,可不过半步便停下了。太子还在这里,久久不下山,说不定是与那老虎对峙无法脱身?
她捏紧手上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的暗光,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嗷呜嗷呜嗷呜…”
那声音越发的清晰了,陈嘉的也开始紧张起来,她呢个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出了汗,将内衫打湿。可她不打算后退。
她是要跟着太子一生一世的,注定不会安稳,那她也不能一直隐藏在太子的背后,等着被人救助,她不能成为别人的连累。
她很紧张,额头上汗珠滴到眼里,刺疼无比她也没喊疼;
她很害怕,捏着银针的手不住颤抖,稍不注意就会扎到她自己的手心,可她也没防守。
她缓慢而又坚定的朝前走着。
“嗷呜嗷呜…”
她晃了下身子,抓住一把枯草,稳住身形,双眼紧紧瞄着那一蓬不自然的草堆,大抵是个陷阱,捕猎的。
叫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殿下,殿下?”
她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心下又沉了沉。
她双目泛红,眼前一片迷雾,她想太子一定是被那畜生吃了。
她要替太子报仇。
她拿袖子一抹,泪珠被抹干,眼前一片清明。她举着木棍冲到了草堆面前,扒开枯草,将手上的东西全部扔下去,边上的石块也疯狂的扔下去。
她闭着眼,不忍心去看陷阱里的惨像,只管疯狂的扔石头。
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就是想要报仇。
“嗷呜呜呜呜…”
那声音变得有些悲伤,像是失去亲人的小动物。
察觉不对劲,她睁开双眼往哪陷阱里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下头的并不是老虎,而是一个人。
一个傻子。
她听得懂人话,却只会简单的“嗯嗯啊啊”,并不能交流。
陈嘉将她拉上来后,她似乎就缠上了陈嘉,一直拉着陈嘉的衣角跟着晃悠。陈嘉无奈只好将那人带上。
陈嘉在林子里转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太子,却是看见了几扎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都是干树枝,她恰好搬得动。柴火旁边放着两只兔子,有几只山鸡,还有一袋米。
这是有人特意放在这里的。
是太子!
陈嘉认定这是太子为她留下的,没有一丝犹豫。
看着这丰富的食物,她心里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但她愿意接下了太子留给她的东西,她知道太子是为了她好。
所以她愿意接受太子的善意,但也仅限于此。
是啊,太子连后路都给她备好了,真是周到。
她虽是在笑,可眼底没有一点暖意。
她走过去,将那兔子和山鸡提起来,却再腾不出手将那米和柴火搬回去。
她望着剩下的东西,愁得不行,不住叹气。
小傻子拿头蹭了蹭她,用手指着那堆东西吱吱呀呀比划起来。
陈嘉不懂,只能无奈的摇头。
小傻子剁了下脚,却是冲过去,将把一捆柴火背到身上,手里拎起了那袋子米,朝着陈嘉走过来,乖乖的跟在身后,似乎在等待指示。
陈嘉算是看明白了一点点,朝着小傻子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往回走。
俩人花了一段时间才回到陈嘉先前捡松果榛子的地方。
陈嘉看着空荡荡的地面,心头一钝:这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呢?她的果子呢?
她原打算留着给太子熬补汤啊?怎么就没了呢?
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所以的不幸和悲伤聚到一起摧毁了她,将她故作坚强的面具无情撕下,狼狈至极。
她不过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就少了个爱人;她不过转了个身子,去寻找自己的爱人,自己辛苦劳作的东西就没了。
她想不通啊,为什么呢?她怎么就一无所有了呢?
“傻姑娘,你在哭什么呢?”
她愕然抬头,一个精致如谪仙的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仙子淡然笑道:“你以为我走了吗?”
仙子摇头,似讨好道:“没有,我怕你背不动,所以我替你将那背篓送回家了。”
陈嘉一直蹲在地上,望着太子哭泣。太子就那样淡然的笑着,等着陈嘉对她伸出双手,她想这次她一定会将陈嘉拉起来,紧紧拽住,再不放开。
可她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超出她的预料。
陈嘉对着她大吼,歇斯底里:“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呢?”
她尖叫道:“你走啊,你快滚,我不想在看见你了。”
太子愣在那里,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场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句号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第47章
太子定定的站在原地, 既没有转身离去,也没有辩驳。
她想陈嘉还小,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等发泄完了, 还是会接纳她的,会明白她的苦心的。
陈嘉吼了半天, 见太子依旧稳稳的站在那里, 动也不动, 连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心头越发难受。
太子以为她那是宽容大度吗?不, 她那是高高在上,无视别人的感受,永远站在自己的立场看问题。她硬生生的在她们之间划出了一道鸿沟。
她是成熟懂事的, 而我只是一个只会哭闹要人保护的小孩子, 陈嘉自嘲道。
陈嘉抹干眼泪, 对着太子说道:“好, 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她急冲冲的走在前面,小傻子背着柴火拎着米袋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这一幕看上去丝毫不违和。
太子在后面看着那两个身影,觉得有些刺眼, 喉咙有些痒,鼻子有些酸。
突然,那两道身影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匆匆跑上前,才看见陈嘉摔倒了,手里的猎物也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太子递给陈嘉一方手绢, 陈嘉不接,太子便固执的将手绢塞她怀里,自己一个人将那猎物捡起来,又蹭蹭的跑回来将陈嘉背到背上。
陈嘉有些抗拒,但腿受了伤,她确实没法回去,只是意思意思的抗拒两下便乖乖的趴在太子的背上。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过话,可太子额头上出了汗珠,陈嘉也会拿那手绢去擦拭,太子手里拎着东西又负重,却也没说过一声累。
小傻子跟在身后,不时抬头看向前方那对人儿,面上再无那傻兮兮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则是凝重,甚至还有几分愤恨。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太子呢,而她就要被人控制差遣,永远得不了自由呢?
陈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朝小傻子点头示意。
小傻子愣了一下,即便雾气浓重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她也将眼底的不甘和嫉妒收敛,面上依旧是痴痴地傻笑。
做傻子有时候也挺好的,不用操心生死。
太子将陈嘉背回了木屋,脱下陈嘉的鞋子替她将受伤的脚踝正了过来,只是脚踝依旧红肿,须得好生调养几日,不能下地。
太子一一嘱咐,十分周全。陈嘉看着她,心中喜怒难定,目光中夹杂着几分埋怨。
“嘉嘉,你看着我做什么?”太子看着她笑了笑,“可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来想法子。”
陈嘉摇摇头,无奈道:“我不是让你走吗?”
太子的身子僵了下,笑道:“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这不影响啊。”
“可我现在看见你就不开心啊,我很难过。”陈嘉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太子彻底愣住了,许久她才用喑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我不好吗,你说出来,我改。”
陈嘉靠着墙淡笑,目光中尽是嘲讽。
说出来你就会改吗?你是储君,是那么的完美,怎么会有不好的地方呢?是她错了,她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只会给人添乱、找麻烦,她是拖油瓶,她不该牵累别人的。
“不是的,是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她近乎哀求道:“你走吧。”
太子面色煞白,她掖了下被子,亲吻陈嘉的额头,温柔道:“你一定是病糊涂了才说胡话的,你先睡一觉吧,睡饱了就不会再说胡话。我去收拾外面的猎物,给你做点补汤。”
她说完就走,也不听陈嘉的解释。
她哪里有病?陈嘉掀开被子,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两个人。
太子是个很优秀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太子的书念得极好,不像她做了几首打油诗便让人传了出去,被吹嘘成京城第一才女。焉知京中有几个女子会将允许自己的诗作流传出去呢?
太子十岁时便将藏书阁里的书都看完了,同当世大儒共谈时局,留下了名震天下的《凤凰台十策》,被不少大儒看作是救世济民的巨作。只可惜皇帝并未采纳,笑称孩童之言不得当真。
太子十岁便开始到军营生活,后又以少胜多击败了漠北铁骑,只用三月便平息了云南三年的藩王之乱,不过六年便赢得了大齐三十万大军的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