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你们也可以让我施法,”虽然这样提议,但伯里斯并不抱希望,“我有两种法术可以帮到你们。第一种,我可以给你们每人一个徽记,伊里尔活着的时候,这种徽记能保证持有者不被河中的怪物攻击,现在它作用有限,不一定能完全保护我们,但它肯定能迷惑怪物,拖延它们的行动。怪物看到徽记会以为伊里尔还在,等它们明白过来,我们已经快速通过冰面了。第二种方法是,我给北星之城内的法师同行发一封传讯,让他们向你们的默祷者说明情况,询问是否可以改变回程路线。也许默祷者会同意你们从珊德尼亚走呢?”
支队统领冷笑:“说来说去,你就只是想施法而已。别心存幻想了。一旦你念出咒语,我们谁也不知道你念的到底是些什么!抱歉,我不相信你。这不是私人恩怨,如果将来神殿判定你无罪,我会向你郑重道歉,但现在我不可能信任你。还有,我们也不会向默祷者请示那种可笑的改道方案,神殿骑士不会知难而退。”
说完之后,支队统领策马回到了队伍前方。伯里斯没再说什么。脸被冻得发僵,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你们不愿意改变路线,既不是因为智慧,也不是因为勇敢,你们只是怕引起高阶牧师的不满而已。害怕被指为懦弱,岂不是最明显的懦弱?
也许你们真的会死在希瓦河上……这次我不会再帮你们了。我不敢再帮你们了。我身上有导师的徽记,怪物不会先留意到我。
但是……
伯里斯望向囚车边。马奈罗满面愁容地骑行着,羊毛斗篷的边缘被撕掉了一小块。
凌晨某次休息的时候,马奈罗从斗篷上割下了一块布料,偷偷把它塞进了伯里斯手上的镣铐缝隙里,隔开了冰冷的金属与皮肤。
马奈罗仍然在生气,但还是小声解释了一句:“默祷者要求我们公正地对待俘虏。你们这些法师都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这么沉的镣铐,再说了,万一金属粘住你的手腕,到时候有你受的……”
这天上午,队伍再次暂做休息。伯里斯看向马奈罗,暗暗下了决心。
“马奈罗先生……”他低低呼唤,“请过来一下好吗?”
马奈罗靠过来:“怎么了?”
伯里斯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囚车栏杆上,将被铐住的双手露在外面。“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虚弱。他确实浑身不舒服,但还没痛苦到气若游丝的地步,他只是觉得这样更容易得到信任。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马奈罗语气严肃,眼神中却有一丝不忍。
“我的左手手腕上有条细绳,上面挂着一枚陶制的戒指,一枚打了孔的玻璃珠。看到了吗?”
之前给镣铐塞布条的时候,马奈罗就已经看到了戒指和玻璃珠。他没太在意,毕竟法师们总是带着各种零碎的小东西。
“请你把它们摘下来,”伯里斯说,“它们不是魔法物品,不会伤害到你的。之前你也碰到过它,对吧?是这样的,这枚戒指……是我的亲人留给我的。从记事起,我就一直带着它,可惜我不知道那位亲人究竟是谁。也许它是我母亲的手工小作品,或者是我父亲家族的标志……我猜想过很多可能性……”
马奈罗小心地解开细绳,把戒指和珠子拿在手里:“你想让我帮什么忙?辨认上面的图案吗?”
“不是,”伯里斯小声说,“马奈罗先生,即使到了北星之城,我也不会立刻得到判决的,对吗?一切都需要时间……在这期间,我希望你能替我保管它……直到我洗脱罪名,或被宣判有罪。”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你不能自己拿着它?”
“因为我怕连累到家人……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我没见过父母,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世,可万一我有兄弟姐妹或者其他远亲呢?如果戒指真的和我的家族有关,那么别人很可能会通过图样找到他们。一旦我被宣判有罪,我的亲人也难免被指指点点。家族里有个孩子为白塔之主伊里尔服务,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不论我下场如何,我的亲人都不该被连累,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我,所以无须分担我的罪责。”
马奈罗攥紧戒指:“我懂了,我会帮你保管好它。在你的宣判结果出来之前,我不会把它给任何人看。等你被宣判无罪之后,我再把它还给你。”
“如果我被宣判有罪,请帮我毁掉它。”
年轻的骑士嘟囔了一句“不会的”,谨慎地将戒指和珠子收进了腰包里。
“对了,那这枚珠子又是什么?”
伯里斯虚弱地一笑:“这个啊……是一个女孩送我的。我不知道她的住址和姓名,只知道她家在河对岸。帮我保管它一阵子吧,我自身难保,就更难保护这么小的东西了。”
马奈罗十分理解地点点头:“我懂了。估计你说的女孩是俄尔德人,现在只有我们俄尔德人敢靠近希瓦河。”
伯里斯叮嘱道:“先生,其他骑士都能看到我们在这里说话,如果你的朋友或上级问起你,请你只向他们出示珠子,千万不要拿出或提到戒指。毕竟珠子上没有任何标志,它不会牵连到那个女孩,而戒指就不一样了。求你了,请一定……”
“我明白。别担心,我明白……”马奈罗的表情很凝重,伯里斯暗暗放下了心。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河对岸的女孩”。玻璃珠原本是某个魔法工具的配件,现在已经没用了。
伯里斯编出珠子的故事,只是为了给马奈罗提供一个方便的撒谎工具。
支队统领肯定会问他和法师谈了什么、法师给了他什么,要他编故事撒谎是不太可能的,所以伯里斯得给他一个现成的谎言。
当然,隐瞒戒指的存在也是一个谎言,而且需要马奈罗主动去隐瞒。伯里斯毫不怀疑,马奈罗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都说神殿骑士一向诚实待人,绝不撒谎,其实也未必如此。为了血亲的荣誉,为了善良的女孩……对神殿骑士来说,这些动机高尚而合理,建立在高尚基础上的一切谎言都不算是谎言,这种隐瞒不但不可耻,还能给人一种帮助了弱者的满足感。
戒指上雕刻的根本不是什么家徽,而是伊里尔的保护徽记。伯里斯自己的徽记在肩膀上,其他居住在塔内学徒和仆从也是如此,这类戒指则是临时用具,用来借给偶尔出入白塔的人。
因为走了太多冤枉路,骑士们又在雾凇林里耗了整整一天。
上午,他们遇到了一只长得像巨大狼獾的改造生物。它的大脑暴露在外,身上插着很多奇怪的器具,估计是在伊里尔死后挣脱束缚跑出来的。这东西虽凶猛但智商不高,骑士们应付起来也没用太长时间,有两个骑士挂了点彩,好在不太严重。
中午,在伯里斯的建议下,他们绕过了一片林木稀少的区域。那个方向看似好走,其实却散发着浓重的不死生物气息,那些东西蛰伏在冻土下,活人的靠近很可能会将它们唤醒。
北方的太阳落得很早。天再次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希瓦河。
来的时候,骑士们走的不是这条路。那时他们走的河面不宽,一眼能看清对岸,现在他们面前的大河却宽得不可思议。
伯里斯从囚车栅栏望出去:“还没到希瓦河……这是镜冰湖。”
听他这么说,旁边的马奈罗反而面露喜色:“镜冰湖?这么说我们不仅没有偏离路线,还距离北星之城更近了!”
镜冰湖和希瓦河相连,湖面每年的结冰期比希瓦河还长。这里比预计的路线更靠近北星之城,来的时候,支队统领考虑到森林更利于隐蔽,所以故意没有走湖面,而是选择了一条略微绕远、河面较窄、两岸植被茂密的路线,现在要返程了,也许从这里走反而更快。
看着落雪的湖面,支队统领下令继续从湖面前进。走过冰湖后还有一小段河湾,然后又是一段河面,再向前走就是北星之城和俄尔德交界的地方了。
踏上冰面之前,伯里斯被从囚车里放了出来,由两名骑士押送着步行。他们暂时打开镣铐,让法师被反剪在后的双手回到身前,然后重新把镣铐锁好。支队统领虽然态度强硬,但还是细心顾及了俘虏的安危。
伯里斯看着支队统领的背影:“我不建议你们走镜冰湖,这一带的水底有东西,镜冰湖比希瓦河更危险。最好向东走走,绕过去,去找窄一点的河面。”
但你们肯定不会听我的。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果然,支队统领说:“湖面看起来大,但从这里走反而省时间。”
“我提醒过你们了。”法师无奈地低下头。支队统领也没有再理睬他。
踏上冰层后,两名生在北方的骑士走到了队伍最前方。他们比较擅长观察冰面,可以分辨哪个方向更安全。
积着厚雪的冰面非常危险,人们不仅看不清冰上的纹理,还容易一脚踏进被称为“雪桥”的陷阱。
雪面保持平整,雪下的冰面却有缺口或裂隙,裸露着流水——这就是所谓的雪桥。如果有人一脚踏进去,他会立刻被水?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鞒迦胝嬲阆旅妫┤帽赂雍诎担渌吆苣言僬业搅严恫⑴郎侠础?br /> 他们真的遇到了雪桥,而且遇到了三次。好在那两个北方人有丰富的越冬经验,他们用长枪和路上积攒的石头探明了危险,带着大家绕了过去。
“我觉得不对劲,”其中之一的黑发小伙子嘟囔着,“现在的冰应该很瓷实,怎么会有这麽多雪桥……”
“我们来的时候不是从这边走的,可能这边温度不一样。”另一个骑士说。
说完,他把长枪探向前方的雪中,轻轻抖了抖。积雪簌簌裂开,下面又露出了深色的湖水。
“看,又一个。”他回头看向同伴,手里的长枪却突然掉了下去。
骑士悚然望向河水。他清晰地感觉到,长枪是被一股力量拖进水中的。
他的反应很快,立刻高声提醒大家注意。话还没说完,他面前的冰窟中浮现出了一抹白色。
一只灰白色的手从水中探了出来。
它不是人类的手,甚至不属于人类的尸体……这手掌连接的不是胳膊,而是柔软粗壮的灰色蛇身。
第44章
“十分感谢您的帮助,大人,这个测试结束了。”
“还有什么测试吗?太好玩了,我没玩够……”
伯里斯从笔记中抬起头,无奈地看着洛特。其实刚才的测试没什么好玩的,骸骨大君复生了一只破碎的泥形杀手,或者应该说,一只粉粉碎的泥形杀手。
泥形杀手不是自然生物,是被历史上一个名叫帕尔米的施法者发明出来的。这种东西看上去像泥土,摸起来也是泥土,大部分时间就是一堆没有任何特征的泥土,它能伸展成平面,包裹覆盖住大片土地,也能压缩成杏子大小,伪装成坚硬的小石块,还能靠拉长压扁的功能钻过细小缝隙,潜入坚不可摧的要塞。初代产品是被用来实施暗杀的,所以才被命名为泥形杀手。(注1)
后来这项发明被法师们慢慢改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变体。初代泥形杀手靠包裹挤压来杀死目标,目标窒息后,它就会把尸体吐出来。后来有个古代精灵法师极具创造力地在泥形杀手体内设置了传送阵,被吞噬的目标会被自动传送到法师希望的地方……死灵师们对泥形杀手进行的改良最为恐怖,他们给它增加了麻痹和消化功能,生物被吞噬后会保持清醒,但无力抵抗,直到慢慢被腐蚀成白骨。
还有一些法师比较古怪,他们给泥形杀手赋予了自动变形功能,这“变形”指的不是简单捏扁揉圆,而是变形成各种动物或者人类的形状……当然,即使变形了,它们的质感仍是泥土。靠这个功能,泥形杀手可以伪装成雕塑,甚至伪装成神像。
伯里斯也制作过泥形杀手。他的高塔不是人类建造的,当初他只雇了两名人类建筑师,他们负责设计和指导,几个半智能魔像负责执行具体命令,具体的体力活儿都是由泥形杀手去干的。
在伯里斯看来,让泥形杀手搞破坏才是大材小用。它们有出色的负重能力、移动能力和身体延展力,只要控制得当,它们能在很多地方担起重任。
比如,不归山脉附近有条河,夏秋之际经常因上游雨水而泛滥……于是伯里斯在河道附近安放了一群泥形杀手,它们平时沉眠在野地里,一旦河水超过警戒线它们就自动扩张身体,变形成坚不可摧的堤坝。河水恢复正常后,“堤坝”们会自行回归原位,河流两岸的美景与泊船点都不会受到影响。
伯里斯的塔里也有一些暂时不用的泥形杀手。它们缩成圆圆的小石头,一个个安静地躺在盒子里,伯里斯还给它们每个球都配了一条小软手巾。
有些泥形杀手会因种种原因受损,失去活性,变回碎裂且干涸的魔法黏土。伯里斯的塔里就存着这么一个。学徒都说他太念旧,但伯里斯就是舍不得扔掉它,万一有哪天还能有什么用呢……
现在,骸骨大君完全复生了碎裂的泥形杀手。当然,他还是用嘴施法,幸运的是这个泥形杀手真的有嘴……一张残留在碎片上的人工嘴巴。
在骸骨大君捧着碎片亲吻时,伯里斯坐在一堆仪器之中,施法观测具体法术波动。
这和之前的用嘴施法不同。之前属于“治疗和重置活物”,本质上是神术,而复原“严重损毁的魔法物品”则又是另一回事。大君不仅逆转了那东西的损伤,还完全恢复了它上面应有的魔法,并且在整个过程之后自动获得了对它的控制权——被修复之后,这枚泥形杀手昔日的能力都恢复了,但它不再效忠伯里斯,而是将洛特认为主人。
这倒不重要,伯里斯再给它塞一颗魔法药剂就能重新控制它。他没有这么做,反正它只是个能力很基本的老旧型号。
重要的是,洛特在这一修复过程中同时启用了神圣、不死、炼狱三种力量。逆转损伤需要复原之力,修复其上的法术需要不死系的对应法术,默认夺取控制权则是炼狱力量的特征。
记录下这个过程很重要。伯里斯可以慢慢分析其中的细节原理,这些参数可能会为未来的魔法研究与法术研发提供捷径……
法师在一边思考与记录时,洛特已经和复活的泥形杀手玩了起来。洛特让它变形成一个双耳壶,他站在房间另一端往缸里面扔玉米片,然后他又让它变成巨型版的赫罗尔夫伯爵,让它把玉米片吐出来,吐得特别远,吐到门外去,走廊里真正的赫罗尔夫伯爵开始沿着抛物线追玉米片……
等伯里斯抬起头的时候,泥形杀手变形成了洛特的模样。它摆出挺胸昂头的姿势,维持着灿烂的笑容,身上没穿衣服,有点像那种广场喷泉上的雕像。
“这种测试很好玩,”洛特摸着下巴欣赏着自己的“雕像”,“伯里斯,你还有没有好玩的测试?别和我客气,尽管来!”
伯里斯看了一眼雕像,目光飞速移了回来:“难道您不能给它塑造出衣服吗?泥形杀手可以连衣服一起塑造的。”
“怎么,你不好意思看我的裸体吗?”洛特故意眨眨眼,“没事,那不是我的裸体,我就是让它变个没穿衣服的雕像然后长着我的脸而已,实际上它身体的细节和我的并不一样,比如我的……”
伯里斯拿起笔记资料,站起来就往外走:“今天的测试已经结束了。您想不想出去走走啊?桑达里镇的月末大集又开始了,我记得您挺喜欢那里的……”
洛特跟上去,盯着伯里斯的背影偷笑。果然,小法师又不好意思了,真可爱,我都说了那不是我的裸体了……
这一层全都是各种实验室和器械室,路过其中一扇门的时候,洛特听到了噗噜噜的水声,就像是很大的水池里有人在扑腾游泳一样
“伯里斯,这是什么?”洛特好奇地叫住法师。这里是塔内高层,按说不会有水池,大概是用空间魔法做出来的。
伯里斯回过头,看着门牌号怔了一下。“这个是……您见过的东西。”
“我见过?”
“您把赫罗尔夫伯爵赶走,我打开门给您看看。里面的东西不会伤到我们俩,但我怕他攻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