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出租屋，突然发现蔺荀十几分钟前发的语音消息过来。
蔺荀：“姓楚的走没走？你可有家有室，孤男寡男记得保持距离。”
他跟楚枭要能有暧昧，早几百年便该出事了。
穆烨暗自腹诽着。
他接着又组织语言，严肃回复蔺荀道：“楚枭是我朋友，你别言语攻击他，我更不希望你跟我朋友有矛盾。还有，以前没提醒你保密借钱的事，我也有错，但希望你以后能别随便用这件事攻击我，或者攻击我朋友。”
穆烨发送的文字。
但仍能从文字里面感知到浓郁的责备意味。
消息发送出去，穆烨微信上方随即便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讯息。
可很快这通知又迅速消失。
穆烨盯着微信聊天界面，里面仍停留于他最后发送出去的文字，静悄悄地毫无其他动静。
他又心烦意乱地等了会，蔺荀还是没回任何消息。
穆烨将手机随意扔进沙发，心里突然闷闷地，像压着沉甸甸的石头。
第23章
这件事之后，蔺荀没再主动联系穆烨，穆烨也没联系蔺荀。
两人突然进入诡异的冷战期。
这让穆烨很清楚地认识到，他跟蔺荀的关系究竟有多脆弱。
脆弱到只要停止联系，他们便能完全退出对方的世界，再不会有丝毫交集。
但就如今的情况，要完全停止联系显然不现实。
最终还是穆烨率先投降，抵抗不住他妈的穷追猛打，心情复杂地给蔺荀打电话。
电话响许久才被接起来。
“喂。你找蔺荀？他现在没空，我等下让他给你回电话。”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响起。
穆烨刚要道谢，电话便被猛然挂断，听筒里隐约传来嘈杂兴奋高呼“加油”的喝彩声。
穆烨攥着手机，兀自猜测蔺荀这究竟是真有事，还是随便找人打发他。
随即便感觉手机突然震动，接着铃声也倏地响起来。
手机屏幕里清楚显出蔺荀的名字。
他接通电话。
“找我有事？”蔺荀直截了当的问。他呼吸沉重，喘着气，显然刚进行完激烈的运动。
穆烨微顿：“你在干嘛？”
蔺荀呼吸已渐渐平静下来：“有个学员非要跟我较量，就跟他比了比。”
“你赢了？”
“当然，这还能有悬念？绝对完虐他！”
穆烨由衷夸赞道：“你真厉害啊。”
“嗯哼。”蔺荀故作淡定，翘起的尾巴又放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把结婚的事告诉我妈了，她说……要见你。”
蔺荀另一边突然安静下来。
“没问题，什么时候见面？”蔺荀接着又爽快道。
他答应得爽快，穆烨反倒愣了下：“这周六可以吗？”
“嗯。我上午会过去医院。”
穆烨抿着唇，继而诚恳道：“谢谢你。”
蔺荀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没接受也没不接受。
他又问穆烨还有没有其他事，穆烨说没有，蔺荀便接着挂断电话。
穆烨放下手机。他妈曾多次有意无意说要见蔺荀，能找的借口穆烨皆找得差不多，这次终于能一劳永逸，顿时狠舒口气。
他边朝病房走去，边想着，貌似蔺荀还是挺好说话的嘛。
时间转眼便到周六，穆烨起床立即给蔺荀发短信，让他过来前给自己说下，他好下去接蔺荀。
大概又过半小时，穆烨收到蔺荀的短信，说他已经在过来医院的途中，让穆烨收拾下准备接驾。
蔺荀短信里语气毫无异样，该开玩笑的依旧开玩笑。穆烨顿时被他带得也轻松起来，把之前有过的不愉快暂且搁置。
蔺荀把车停进医院停车场，便见穆烨远远站着朝他挥手，笑得眼角弯弯，酒窝深陷。
好像刹那世间所有的光芒尽皆笼罩于他身上，耀眼得让蔺荀无法移开视线。
穆烨笑着朝蔺荀走近。
蔺荀瞪穆烨，异常艰难地转移视线，又掩饰情绪般皱眉道：“笑什么，快过来帮着提东西。”
“你还买了东西？”穆烨连加快速度。
蔺荀避开跟穆烨目光直视，无语道：“废话，我过来见你妈，还能空着手？”
穆烨听着觉得也对，接着一拍脑袋，懊恼道：“可我去你家的时候，就空着手。”
“我爸妈不缺东西，送得太轻他们看不上，送得太重就变讹你了，再说以他们的态度，也没送东西的必要。”
蔺荀讲得头头是道，穆烨唯有点头称是，又连问道：“你没买贵重东西吧？”
蔺荀含糊地“嗯”了声，让穆烨提着装水果的袋子，自己也提着袋子朝住院部走去。
他之前跟着去过一次，前面又有穆烨领路，因此很快便找到穆烨他妈的病房。
进去病房前，穆烨拦着蔺荀欲言又止。
蔺荀察言观色，大概看出穆烨的心思。他故意装傻道：“怎么不进去？”
“我……”穆烨忐忑道：“我有事请你帮忙。”
“请我帮忙？说出来听听。”蔺荀倚着墙壁，好整以暇地看向穆烨。
穆烨专注诚恳道：“结婚的事，我不能让我妈担心，所以请你尽量跟我表现出恩爱有加的模样，只要在我妈面前假装就行。”
每次有求于人，穆烨显然忐忑不安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总会让蔺荀莫名觉得心疼。
但心疼归心疼，蔺荀仍旧打量着他，笑问道：“你之前不挺厉害的嘛，敢骗我叫你，叫完还敢逃跑。我告诉你，你是唯一敢耍完我又逃跑的，这笔账你准备怎么跟我算？”
穆烨既惊讶又慌乱，完全没料到蔺荀竟会旧事重提。他之前跟蔺荀通话、见面，蔺荀都毫无提及此事的迹象，他还以为蔺荀早已把这茬忘掉了。
“刻骨铭心的事，能说忘就忘？”蔺荀瞬间看穿穆烨心头所想。
穆烨悻悻然，嘀咕道：“多久的事，你还记着。”
蔺荀目不转睛地望着穆烨，笑着朝穆烨逼近。穆烨背抵着墙，退无可退地被蔺荀结结实实给堵住。
“你你你要干嘛？”穆烨目光警惕，话语却透着底气不足的心虚。
“不干嘛。”蔺荀近距离望着穆烨，勾唇笑道：“叫声老公，叫完什么事老公都依你。”
穆烨大脑猛地敲响警钟，他迅速环顾四周。
蔺荀撑着墙壁，似笑非笑道：“这次你能再跑掉，我蔺字就倒过来写。”
“……这里人这么多，等改天换个地方再叫吧。”穆烨企图以缓兵计抵御蔺荀的攻击。
然而蔺荀无动于衷，反而趁势进行猛烈攻击：“是啊，不希望被围观的话，就劝你快点叫，别顾着躲，没门儿！”
“……”穆烨苦着脸。
蔺荀道：“也别装可怜。”
“我不会。”
“你之前就叫得不错，同款的也行，我不挑食。”
蔺荀一路紧逼，丝毫不愿退让。穆烨不叫，他便绝不放人离开。
眼见四周逐渐聚拢数道探究好奇的视线，加之穆烨还担心他妈会出来碰见这幕，于是被逼无奈，他磨蹭好半天，最终低头边数蚂蚁，边费劲地声如蚊呐道：“……老公。”
叫完他表面佯装镇定，耳朵尖却已经泛红。
“嗯，乖啊，老公依你。”蔺荀笑着抚摸穆烨的头。
穆烨羞恼，一把打开蔺荀摸他脑袋的手。
蔺荀毫不介意，戏谑道：“不是要秀恩爱吗？”
“进去再秀。”穆烨说着又连警惕道：“你也不要装得太夸张，会吓着我妈的。”
蔺荀不假思索道好，搂着穆烨肩膀示意穆烨开门。
穆烨盯着蔺荀手，不自在地望好几秒，到底还是闷着没吭声。
陈容旁边的病友恰好出去复查。因此病房里空荡荡的，就剩陈容一人。
她早被告知蔺荀今早要过来，又听穆烨提过蔺荀的各项条件，便表现得格外紧张，唯恐不能给穆烨撑腰，让蔺荀轻视。
穆烨进去病房，便退开跟蔺荀保持适当距离，道：“这我妈，你之前见过的。”
又对他妈介绍道：“妈，这就是蔺荀，你也见过面的。”
刚介绍完毕，穆烨便听蔺荀极度热情地道：“阿姨好，小烨之前就要带我见您，又怕这事您不同意。小烨他很喜欢我，一直以来就喜欢，实不相瞒，其实我以前对小烨有所误解，不过小烨的诚意最终打动了我。您放心，我也是真心对小烨的，以前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我们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穆烨恨恨地磨着牙。
操，忘跟蔺荀对台词了！
第24章
first
陈容听得一愣一愣：“别站着, 快坐。”又惊讶道：“小烨追的你？”
蔺荀连去搬凳子，还体贴地替穆烨搬了把，谦逊道：“嗯，小烨对我很执着。但相处久了, 我便发现小烨也很可爱, 还很善解人意。”
陈容对此竟还很欣慰：“难得小烨能主动追喜欢的人, 他从小就腼腆, 跟女孩说话还结巴, 喜欢别人也不说出来……”
“妈，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坏话的吗。”穆烨连打断道。
“蔺荀又不是外人。你要了解他, 他也要了解你。”陈容继续道：“小烨内向不爱说话，但懂事孝顺, 你对他好, 他就加倍对你好。小烨说……你们这样也能领结婚证？”
蔺荀点头道：“当然能，同性结婚跟异性结婚没有区别。”
“可孩子怎么办？”陈容道。
穆烨连答道：“妈，现代科技很发达，要孩子可以代孕, 还可以领养。”
陈容：“孩子还是亲生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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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陈容急忙道：“小烨你很好，妈要没你，早活不下去了。”
“这就对了, 养恩重于生恩。”穆烨郑重道。
蔺荀见机当即转移话题道：“阿姨, 您说小烨不爱说话, 可我没觉得啊。”
“以前, 小烨小时候……”
她话还没说个开头，便被穆烨陡然打断：“妈，以前的陈年旧事就别提了。你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个。”
“不吃，你问问蔺荀，给他削个。”
穆烨转向蔺荀，以他妈看不见的角度狠瞪对方，警告蔺荀别再问他的事。
蔺荀毫不介意，反倒朝穆烨笑了笑，顾自去取苹果跟水果刀，善解人意地笑道：“小烨你歇着，让我来就行。”
“哦。”穆烨便不再作声。
陈容对穆烨使眼色，边道：“这怎么行。小烨，你去削。蔺荀你第一次过来，怎么能让你做事。”
“阿姨，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不分彼此。”蔺荀边说边削苹果。穆烨原以为他不会削，结果蔺荀削得还很利落，苹果皮连作一条，被扔进垃圾桶。
陈容不吃，蔺荀便将苹果一分为二。穆烨半边自己半边。
陈容对蔺荀的表现显然很满意，仅有的不安也源于彼此家庭鸿沟般的差距。
接着，陈容又问到婚礼的事，惭愧且委婉地表示，说她这边不能帮到忙，请蔺荀别介意。
蔺荀听着摇头道：“您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我会跟小烨商量着办。您之后过来参加婚礼就好。”
蔺荀跟陈容又闲聊了会，他能感觉到陈容不愿意提自己家里的事，便也明智地没多问。
后面陈容病房里的病友回来。陈容看已经到午饭时间，便让穆烨陪蔺荀出去吃饭。
蔺荀跟陈容告辞离开。
刚出病房，穆烨便拽着蔺荀走出老远，这才斜睨着蔺荀无语道：“谁让你说是我追的你？”
“肯定你追的我啊。”蔺荀说得理所当然：“我要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接着对你穷追猛打，你最终被我的诚意所打动，你觉得你妈会信吗？”
穆烨郁闷道：“为什么不信？”
“你觉得以我的条件，还有必要主动追人？”
“你就没追过别人？”
蔺荀拍拍穆烨肩膀，语重心长道：“追人多累，被追舒服得多。”
“碰见喜欢的也不主动出击？”
“喜欢的……”蔺荀思索道：“等碰见再说吧。”
“你不喜欢郑辞？”
“哪壶不开提哪壶。”蔺荀道：“不清楚，可能喜欢过吧。他追我追了很多年。”
两人走出住院部，接着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穆烨提出抗议道：“那你也不能说我追的你，我更没追过人好吧。”
“哦，难怪吻技这么差。”蔺荀轻飘飘道。
穆烨顿时反击道：“你吻技也好不到哪去。”
蔺荀强词狡辩：“那次纯属意外，你配合的太糟糕。这事也需要相互配合，ok？”
穆烨懒得跟他辨理。
蔺荀走至车边，又突然停下来问穆烨：“你想让楚枭当伴郎？”
穆烨不动声色道：“嗯，我跟他提过，他说要考虑考虑。”
蔺荀冷笑：“楚枭让你跟我离婚？”
蔺荀的言外之意不难听出，穆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吭声。
“我不接受让楚枭当伴郎，你重新找人，谁都可以。”蔺荀郑重其事地强调道。
蔺荀不容辩驳的语气让穆烨心烦意乱：“楚枭是我朋友。”
“他不是我朋友。”
“……我尊重楚枭的意见，他愿意的话，我就让他当我伴郎。”
蔺荀倏地皱眉，脸色跟着难看几分：“你非要跟我作对？”
“我没想跟你作对，可你不能这么霸道，事事都要按你的心意发展，我连反驳意见都不能提？”
蔺荀原本扶着车门准备进驾驶室，听到穆烨这话动作突然顿住，短暂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随便你，总之楚枭不能去参加婚礼，否则……”否则这婚干脆不要办了。
蔺荀后面的话没说完，又给咽进肚子里。
“否则什么？”穆烨沉着脸追问。
“没什么。”蔺荀坐进驾驶室，按捺着脾气道：“上车。”
穆烨死死盯着蔺荀，蔺荀话没说完，穆烨却已猜出大概。穆烨性格虽好，这会却也被激出脾气，转身便愤愤疾速离去。
蔺荀望着穆烨远去的背影，接着狠狠砸了下方向盘，又迅速开车离开。
穆烨怀揣着怒火走出医院，被迎面的寒风一吹，头脑顿时清醒许多。
蔺荀的强势他早有领会，之前能让便让，也并未当回事。可此次涉及朋友，尤其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穆烨却无法再作出退让。
穆烨到医院外面随便吃完午饭，又给他妈打包一份带走。
陈容问起蔺荀，穆烨便道蔺荀有事要先离开，让自己跟她道个歉。
“没事，工作重要。”陈容低声道：“妈就是没太习惯，总觉得怪怪地。不过你们感情好，妈也就放心了。”
“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跟他挺好的。”
陈容又道：“话是这么说，可两个男人，这彩礼跟嫁妆怎么出？婚礼还要不要回老家办？”
“这是老家的习俗，这里不兴。北京办一次就够了，再说老家那地方，蔺荀他们可能去吗。”
“也对，城里人肯定瞧不起咱老家，不能去，免得他们看轻你。”
穆烨斟酌商量道：“妈，我不想请那边的亲戚，平时本来就没来往。”
陈容神色暗淡，却没反驳穆烨的话：“这事听你的，你自己看着安排就好。”
穆烨颔首。
陈容又问：“给你爸打电话没有？”
“我的婚礼他不用参加。”穆烨皱眉道。
“小烨。”陈容抓着穆烨的手，近乎哀求道：“你别怪你爸，这么多年了，总还是一家人。给你爸打个电话，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父母不能缺席。”
陈容反复劝说穆烨，穆烨最终心软，还是答应会通知他爸结婚的事。
陈容欣慰，又催穆烨快些打电话，要跟他爸好好沟通，别又吵起来。
穆烨因此事心烦意乱。他爸就如同噩梦，贯穿穆烨的整个童年。他战战兢兢地活着，唯恐会激怒他爸。他爸敢打死他，这点穆烨很清楚，他曾经就被打得近乎奄奄一息。
他整个童年只盼望着一件事——逃离他爸。
逃得远远地，视其如无物。
穆烨坐在医院花坛边，心情沉重地拨出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地“嘟嘟”声。
“喂，谁啊——我操，碰碰碰，把牌放下。”电话接通，便传出聒噪的大嗓门声音，伴随着麻将被重重搁放桌上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