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找了一圈没有陆潜川，再打电话，已经关机。
周冽全身血都冷了，给Evan打电话，电话一直占线，打给董媚却说什么也不知道。
周冽在机场的大厅待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气放晴，周冽买了最早的一班航班飞了回去。
事情绝对不简单。
下了飞机，周冽长了个心眼，提前打电话给董媚说了一声自己回来了。
哪知道董媚接通后立刻咆哮道：
“我找了你一个早上！你跑去哪了？！”
周冽一惊：“我坐飞机回来了，现在在机场，还没走出去。”
“你原地待着别动！我现在去接你！见面说！”
来的不只董媚一个，开车的是Evan。
“冽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陆总说你还有两天才回来。刚听媚姐提了一嘴，吓死我了。”
Evan的语气似乎还有些责怪的意思。
“陆潜川现在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总在公司开董事会…”
Evan还没说完。
董媚吃惊地插话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没看新闻？都满城风雨了，你居然一点不知道？！”
周冽一脸懵：“什么新闻？！我刚开的机！”
董媚一脸严肃地在手机敲了两下，然后递过来。
周冽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今日头条：华橙高层惊现潜规则，竟是男女不忌？”
底下的配图正是在海边，陆潜川和他接吻的侧脸。
————
从这张照片拍摄的角度来看，陆潜川是主动的那一方。
照片上的两个人举止亲密，单从画面上看，与其说是接吻到更像是凑近了耳语。
周冽的五官被拍的模糊，陆潜川却被拍的相对清晰，这次爆料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新闻的内容也是胡乱引导舆论。
传媒大亨海边密会某爆红男星，知情人称系潜规则。
……
周冽死盯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看，巨大的信息量在他脑子里翻腾，他却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车厢里沉默了良久。
“陆潜川…现在怎么样了…”周冽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他现在在哪？”
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路，然后突然皱眉：
“Evan！你这是往哪开？从这里下高架你要带我去哪里？！”
Evan的手指紧了紧方向盘，然后才犹豫着张了张嘴：
“照目前这个情形看，事情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冽哥你别担心，陆总会有…”
“我问你要带我去哪？！”方向越来越不对，周冽暴躁地打断了Evan的话。
Evan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道：“快…快到了…”
“Evan！你活腻歪了是不是？！”周冽暴吼着在不算大的车厢里腾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周冽！你疯啦！”一直没做声的董媚忙出手去拦他：“他还在开车！你给我坐下来！”
Evan吓得一身冷汗，他刚被周冽吼得一抖，方向盘差点打了个弯，好在又给稳了回去。
周冽弯着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在董媚的催促里一屁股又坐了回来。
“掉头。我要去公司找他。”周冽语气里的压迫感很强。
Evan没做声，坚持着笔直往前开。
“我他妈让你掉头！我要去找他！”周冽一拳塞在了驾驶座的座位上。
Evan都要急哭了：“冽哥…你现在不能回去…”
“你回去要干什么？！”董媚被吵得头疼，她觉得周冽已经疯了，而她自己也离疯不远了：
“你知不知道公司楼下现在堵着一群记者，就等着你出现，你回去干什么？！羊入虎口么？！你还嫌事情不够乱的么！？”
周冽虽然气的脑子发懵，但到底知道董媚说的在理。
他闷了一会没说话，然后硬梆梆的开口道：
“那送我回家，我要等他回来。”
他见Evan没有理会，又急的炸毛，但显然语气已经竭力放软了：
“我说我要回去！我回去等他回来总行了吧！”
“冽哥…”半天没出声的Evan终于吞吞吐吐地开了口，车里的冷气很足，他却起了一脑门的细汗，吐字的过程也很艰难：“房子那边虽然暂时没被媒体发现…但毕竟有风险…”
“这也是陆总的意思…特殊时期最重要的…就是避嫌…”
“照片虽然看起来暧昧…但毕竟拍摄距离远，说成是谁都行…只要你们双方都咬死不认…也不是…”
Evan一紧张就容易絮叨，他啰哩啰嗦说了一通，周冽却只注意到了重点：
“陆潜川的意思？所以陆潜川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去公司也不让我回去…是要把我送到哪藏起来么？他把我当成什么？靠潜规则上位的女人么？什么也不说就要把我送走，我他妈是个物件么？！嗯？！”
“冽哥…这事本来矛头就是冲着公司的…没必要拖着你一起下水…只要忍过了这一时，等着风波下去，到时候一点问题也不会有…你何必冒着风险回去淌这趟浑水，那群记者捕风捉影，逮着什么都是一通乱写，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出现冷处理，就算是要泼脏水，只要你不出现，就没法泼到你身上，冽哥，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Evan简直称得上苦口婆心。
可惜周冽压根不稀罕领情。
对方说的有道理，所有的道理都在他那边，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看一眼陆潜川，他们可以把事情摊开来一起商量，哪怕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能陪在对方身边一起扛过这段时间也好，怎样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用他最不能接受的这种形式。
这种事不关己局外人的视角，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离陆潜川越来越远，远到抓不住摸不着，远到想看他一眼都成了奢侈。
他努力走到他身边，就是为了有资格在这样的时刻做他的盾，而不是一根可有可无的软肋，撑不起骨肉，戳一下却痛的恨不得立刻扯出来丢到一边。
陆潜川…你当我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车厢过分狭小，周冽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咬着一口牙，每一个字似乎都掺着狠劲和绝望：
“我要回去…大不了…在你们说可以之前…我绝不踏出门一步！”
他猛地抡起锤头砸在了前座上，指骨砸在了靠背上的铁杆上，立刻就撞得通红。
“听到没有！我要回去！”
他像一只被困在樊笼里的困兽般怒吼，樊笼越行越远，远到他已经看不到他的光，昏暗的，再无天日。
“冽哥…”Evan的声音也是一片惨白，似乎是彼此都觉得没什么再说下去的必要了：“我就是个打工的…老板让我怎么做我就得怎么做…你…别难为我…”
董媚怕周冽再发神经，死死底摁住他肿起来的那只手，骂道：
“少犯病！天还没塌！就是个花边新闻，风头过了就没了！你在这发什么痍症！”
刚刚那句话似乎将周冽最后一丝力气也剥离了，他觉得自己无力到甚至掰不开董媚摁住他的那只手。
周冽失魂落魄地靠在了后车座上，看向窗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死灰，无波无澜。
打从他消停了过后，车厢里便再无声响。
眼前掠过的是陌生的景象。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离陆潜川那么的远。
周冽想。
或者打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一切都没有变。
他从来没有成功接近过那个男人，两个人之间永远隔着千山万水，触不可及。
车很快开到了目的地。
周冽在车里闷坐了一会，还是跟着下了车。
这片小区，是华橙帮新人解决住宿问题，也方便公司统一管理的地方。
Evan领着他进入了其中的一栋，上了电梯摁了个楼层。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周冽似乎有些恍惚。
头晕目眩的直打转，好在他撑住门边稳住了身形。
Evan走在前面毫无知觉，还带着歉意的跟他解释道：“陆总本来说你是两天后回来，我就没着急弄这里…所以有些东西还没配备到位，不过冽哥你放心，这两天我肯定派人过来给你补齐了。你先将就两天…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提就行了。”
周冽顺着他的话环视了一圈。
地面一尘不染，太阳从落地窗外洒进来，落在了地面的深灰色羊毛毯上。
完全是准备好的样子，哪有一处能挑出不满的？
周冽在心里冷笑着，沉默地算是应了下来。
董媚急着回去看情况，交代了两句，便拖着Evan回去了。
周冽站在诺大的陌生客厅里，想着：
“这里最少比自己以前租的那间房子好太多了…”
他什么也不愿意想，一夜到现在没安生，他实在是有点疲了。
草草地冲了个澡，他就直接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过的风平浪静，只是说好的代言被临时叫停，要往后拖一段时间再谈。
度过了最初的愤怒情绪，周冽只剩下了对陆潜川日益加重的担心。
好在舆论导向开始向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倾斜。
陆潜川手下的公关团队应该已经可以逐步控场了。
开始有人站出来怀疑那张不甚清晰的照片上的主角是不是所谓的华橙高层和某当红男星，也有人说只看照片的话，并不能断定二人是在接吻。
总之，证据不足，空穴来风，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是有心之人的胡乱造谣。
华橙旗下一干明星以影帝崇言为首一个个站出来为公司正名。
华橙的公关稿也发出的很及时，其中表明了对此次事件的态度，也谴责了不负责任胡乱造谣的某些报刊杂志，最后明确表示将通过法律途径来维护公司的声誉。
评论渐渐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周冽刷了几页评论，终于躺进了沙发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的新闻开始转移公众视线。
#华橙、恒盛携手打造“蓝山”计划#新闻配图是陆潜川和陈奕恒靠的很近，相谈甚欢的模样。
周冽却看的脸都黑了。
再过了几天，
#华橙总裁邀约邵氏集团千金，疑似好事将近。#
照片上的那个女的周冽还有印象，就是那个为了陆潜川要扑过来扇他的邵茜然。
周冽被自己酸的牙疼，手机被他扔到垃圾桶里，他看也没看一眼，就直接去健身房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眼看着事情就要过去。
周冽也得以复工，拍了先前说好的那则代言，又接着上了一个老牌综艺。
这段时间，陆潜川没有见过他一面，没打过一个电话，自然也没有通知他回去住。
对方是够淡定，周冽可忍不住。
他在房子里坐立难安，下定决心再过两天就回去陆潜川那边蹲点逮人。
可惜还没等他开始行动，先前被平息下来的事件却又死灰复燃了，甚至愈演愈烈。
凡易的新晋影后倪蔚发博痛斥华橙高层潜规则，说自己就是拒绝了对方公司这样无耻的要求，才导致她易主华橙的计划并没有进行下去。她说的含沙射影，明眼人却一眼就能看出倪蔚此举直指华橙现任总裁陆潜川。她说每个职业都要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利用自己的权利和地位逼迫小明星卖肉上位获得资源简直可谓可耻。
倪蔚爆料华橙内部有一套完整的潜规则标准，标准的制定人就是华橙现任大当家。
如此的不要脸，明目张胆的利用职务便利进行潜规则实在是业内毒瘤。
倪蔚称，先前看到媒体爆料，她本是满心欢喜这个黑暗的一角被剥开来袒露于世，结果眼看着这个事件即将不了了之，她觉得生而为人，不能再容忍自己沉默，所以她选择站了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更别提影后倪蔚身后还有众多粉丝团的力量了。
先不论她为什么要撒谎向华橙泼脏水，就她这样的行径而言，就已经比先前捕风捉影的新闻影响坏的多了。
这一招打得华橙猝不及防，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睁眼说瞎话的事。
就在华橙内部准备反击的间歇，华橙的股票节节下跌。
当事人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更有人匿名爆料某周姓男星被逼卖屁股，实则被公司全权掌控，没有丝毫自由可言，华橙行径令人发指。
无凭无据，空口说来。
偏偏粉丝竟都信以为真。
华橙官方微博和周冽的微博当晚齐齐沦陷。
底下评论一水痛骂华橙卑鄙无耻，周冽的微博私信全是粉丝的心疼和理解。
微博头条被#周冽，站出来，我们顶你！#
#周冽，我们心疼你#等相关话题刷满了前五。
周冽不知道这是何人所为，他只知道自己愤怒的手抖得拿不住手机。
偏偏董媚打电话给他让他千万别冲动，等公司通知。
这一等就是一晚上。
周冽睁眼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晨，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周冽愣了一下，猛地冲了出去，疯了一般的拽开了门。
却不想，门口站着的，并不是他等着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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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站着的女人标志性地拢了拢卷发，她逆着光亮抬头看着周冽一脸不甚清晰的错愕和隐约的失望，竟毫无负担地露出一个戏谑的浅笑，然后冷淡地朝周冽伸出了手：
“你好。”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想必你还有些印象。”
“我姓沈，沈芝杋。”
“我是，陆潜川的母亲。”
等对方自爆完家门，周冽也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逐渐回归冷静。
对方来势汹汹，周冽却只想把门板糊到对方脸上。
他并没有回握住那只向他伸来的手，只是冷冷地一手撑住一边的门框，然后低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和她身后跟着的一竿子的不速之客。
一只手被晾在空中大半天，沈芝杋倒也不恼，只是不露痕迹地把手收了回来，然后主动给彼此找了个台阶：
“不请我进去坐坐？把女士堵在门口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周冽闻言冷冷一笑，双手抱臂靠在了门框上，然后发出一声疑惑地嗯。
“那也要看看是哪位女士。”
“还有，我怎么不记得有邀请过你。”他顺着话抬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她身后的一排：“你们。”
周冽目前没心思和这群人兜圈子，语气也尽显不耐烦道：“找我有什么事？有话就站在这里说。”
言下之意，我没必要让你进来。
沈女士浅浅地皱了皱眉头，她故弄玄虚地四下瞥了几眼，然后指着电梯的方向对身后的几个随行人员道：“你们先去那边等我。”
那几个人纷纷照做了。
等人走到拐角处看不见了，沈芝杋这才转过头，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态度也以极诡异的速率扭转为生硬的恳切：
“我这次，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过来你这里。潜川这段时间过得很难…我来找你谈谈，也是希望你能帮帮他，希望你可以理解…”
周冽生生愣了十几秒。
在他的印象里，沈芝杋和陆潜川之间虽不致于剑拔弩张，但关系也绝非像寻常母子间那么亲近。
但他也只是匆匆一面加上平时只言片语间的自我猜测，所以并不确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关心则乱，他心里早被诸多的未知与迫切的心情搅成一团乱麻，却因为对方的一段话，寻到了一线希望。
于是，像藤蔓一样的思绪疯狂地滋生，只想要缠住着一点光。
周冽忍不住去想：万一呢？
他的眼睛里晃过一瞬间的动摇，被沈女士敏锐地捕捉到，然后趁机向屋内抬了抬手：
“这边住的都是公司的艺人，人多嘴杂…我们进去说，可以么？”
恰好就在这时，隔壁忽然传出了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
周冽紧迫地盯着对方看了两秒，然后沉默地快速让开了身子，沈女士得偿所愿的快步走了进去，然后门迅速在身后被关上了。
沈女士进了屋，四周打量了一圈，试图找出一个地方先落脚。
周冽却喂的一声叫住她，然后自己随意地往门上一靠，并不客气道：
“就站在这里说。”
沈芝杋刚准备放下的包又不得已重新挽在了手腕上。
过高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哒哒踏了几下，她最终选择就近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