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以来,风染一直也在想,他辞了官,以后要怎么办?要干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干?要去哪里?或者哪都不去?风染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可是他心下终是一片茫然,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在是听闻到贺月的赐婚消息后,风染倒有些想回索云去继续自己的心愿,就算是寒着一颗心,那也是回去做他这辈子想做成的事。不过这心思,自然是不必告诉幻沙公主的,风染正想着说词,幻沙公主淡然一笑,开口道:“留在汀国吧。你是我汀国驸马,想回来,自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借口。本宫已经派人向万盛卫飞骑传,让父皇不要接收那三座城池。至那十万石粮食,便当是风将军辛苦半年的俸禄。”那三座城池,接收过来,汀国不一定守护得住。相对的,索云富强,汀国贫弱,那三座城池里的百姓只怕就不愿意成为汀国之民,接收三座空城,有什么用呢?汀国目前正当缺粮,那十万石粮也可暂解燃眉之急,倒是必须接收的。
“公主殿下想把在下留在汀国?”
幻沙公主微红着脸颊,目光盈盈地看着风染:“我汀国一样有百万军卒可风将军驱策,只要风将军肯点头,本宫必定说服父皇,将汀国的兵马军政,悉数交予将军。将军在索云所图之事,在我汀国,一样能成。”顿了顿,压低了一些声音道:“我诸位皇兄皇弟,才能平庸,轻薄浮夸,将军襄助本宫登上大宝,你便贵为皇夫,你我夫妻共掌汀国,称霸凤梦,待本宫百年之后,汀国便是你风氏子孙的江山……”
幻沙公主竟然打着这么个庞大的主意!这个主意简直跟郑家的盘算合节合拍!怪不得郑家一直安静地在万青山上休整,还时不时地帮着幻沙公主守护山道,抗击雾黑蛮子的攻山,郑家,莫非已经跟幻沙公主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知道风将军意下如何?”幻沙公主转开目光,道:“幻沙蒲柳之姿,难入将军法眼,将军若有心爱之人,幻沙自当以姐妹相待……”猜想索云国敢赐婚公主,应该是风染跟公主早已有了什么纠葛吧?不然以风染的洁癖,是很难跟陌生女子做那事的。幻沙自知,她只是中人之姿,也缺乏女孩儿的温柔娇俏,偏生风染又洁癖,只怕难与风染行敦伦之礼。暗忖闺阁之事,她必须做出让步。
风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道:“公主!”
索云国已经八国合一,嘉国和乌国不肯合国,便一直雾黑蛮子的包围圈里苦苦挣扎,简国则弃国出逃海上。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只要一等雾黑蛮子撤退,中路三国的同盟就自然瓦解,索云国必定会想办法兼并汀国喆国,甚至有可能不惜动用武力。想保住汀国不被兼并,就要趁早未雨绸缪。而以风染的才干和能力,只要把风染拉到汀国来,加以重用,就足以打击索云国,保住汀国。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能打垮索云国,使凤梦大陆回复到以前多国并立,相互牵制的局面。正好,自己跟风染还有那么一层关系;正好,风染自己跑到万青山,送到她眼前来了。为了保住汀国,她可以不计较风染以前带给她的耻辱,她甚至愿意继续跟风染做挂名夫妻,她是汀国嫡公主,这便是她作为汀国公主的担当。
幻沙看着风染,并没有在风染脸上看到一丝动容,心便渐渐沉了下去。
“从前,是在下轻狂,对不住公主殿下……在下不敢再耽误公主青春,这和离文……”风染看着幻沙公主在烛光下的惨淡容颜,还是硬起心肠说了下去:“……公主自写便好。在下总是承认的。”
帅帐里是一阵难堪的静默,风染几乎能感觉到幻沙公主的难过。可是,他真的不明白幻沙公主有什么好难过的。他没有同意幻沙公主的提议,不想参合进汀国的内务,也不想再管郑家跟幻沙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幻沙公主应该是失望才对,怎么也不至于会难过。可是,风染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幻沙公主心头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呢?风染本就拙于言辞,又没跟女子打过什么交道,要安慰也无从安慰,不安慰又觉得心有不忍,只得想着避开就好了:“公主,夜深了,在下告辞了。公主是要等公函来了再放在下离开?还是现在就放在下下山?”
昏暗中,风染似乎听见公主吸了几口气,从他桌边走了开去,但很快就返了回来,只是手里不知在哪里拿出一个酒壶并两只酒杯来,放到风染桌上,提壶斟满,公主把其中一杯递到风染手上,自端一杯,跟风染手上那杯轻轻一碰,道:“陪本宫喝一杯。”说完,便仰头把自己手上那杯喝了,拿空杯向风染照了照。
照常理,在宴筵上,双方碰了杯,对方又已经喝了,自己当然也应该干掉才不失礼。
风染却端着自己那杯酒站着不动。
公主又替自己斟上,再与风染相碰,再次仰头一饮而尽,再次亮出空杯向风染照了照,然后看着风染。
风染苦笑道:“在下不饮酒。”
幻沙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喝酒?”还是说,站在她面前的压根不是男人?自己看上他,实在是自己瞎了眼?赌气似的,幻沙又斟满一杯,又与风染相碰,又一饮而尽,又把空杯照向风染:“本宫已尽三杯,将军连一杯也不肯作陪么?”大约是因喝了酒,幻沙的脸颊微微泛红,眼里水光盈盈,含着笑,便那么看着风染。
贺月把烈酒渗入葡萄酿里,害得自己以为喝了媚药,以至于在身体上失守,大败亏输的惨痛经历,只要思及,便让风染痛彻心扉,从那以后,除了贺月赐酒,不能违抗之外,风染便滴酒不沾。看幻沙公主如此难过,那盈盈的带着水光的眼色便似要把人凌迟了一般,风染更是不敢久呆,放下酒杯,歉然一揖道:“在下先回牢里,等公主殿下示下。”说毕,便向门口走去。
“站住!”
这次风染并没有站住,只道:“天晚了,公主殿下早些歇息吧。”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掀门帘。
“风染!你听好了!本宫不会和离!本宫也不会允你纳妾,你要敢纳妾试试!”这是最后一招,幻沙不想用,却不得不用。自己坚持不和离,索云方面要是硬行赐婚,公主嫁给风染就只能算是妾室。皇家的金枝玉叶嫁给将军做妾室,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多半这婚就赐不成了;赐不成婚,想必对风染的信任和重用就会有所保留?君臣相互猜疑保留,将来总会给汀国方面留下一些可乘之机。幻沙公主只气得脸色潮红,一拳狠狠捶在桌子上,只把公主痛得抱着手直颤抖,等熬过了手上的剧痛,就着烛光细看,指节上有几处已经破了皮,流了少许血渍,皮肤下还起了大片青紫。
风染的身形只在帅帐门边略略滞了一滞,然后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随后隐约听见帅帐里,幻沙公主的拳头狠狠擂在桌子上,心下一紧,隐隐替公主肉痛。
帅帐中,幻沙公主地颓然坐下来,她忍下那么大的羞辱,抛去女孩儿的矜持,主动向风染示好,可是依旧无法拉拢风染,这让幻沙公主既羞惭又挫败,不由得流下泪来。呆坐了一会,幻沙公主便觉得身体里渐渐燥热起来,仿佛有股火,在身体里流窜。幻沙公主只把桌子上一壶冷茶倒来喝了,然后起身走到后帐,褪了衣衫,扯过薄被盖着躺下。
幻沙公主知道那是酒里的媚药药性发作了,并不慌张。
第288章 与郑家分道扬镳
幻沙公主猜想,风染敢那样毫无顾忌地一再提出和离,这一次更是奉了索云皇帝的旨来与自己商议和离,大约是因为他与她并未行过敦伦之礼。如果她与他有过那样的关系,风染会不会有一些顾虑呢?
依风染的洁癖性子,只怕风染在清醒状态中连碰都不会碰自己一下。因为幻沙一早就备下了渗入过媚酒的烈酒,准备若是权势利欲美色打动不了风染时再用。幻沙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过错,他与她早在五年前就是夫妻了,早在五年前就该行这敦伦之礼。如今她对风染早已经没有当初的情意了,她这么做,只是想为汀国,留下风染这个人才,最终保住汀国,不至灭亡。
可惜,她是公主,到底矜持,那酒劝了三次,终是放不下身段,没能把酒强灌入风染嘴里。
幻沙公主虽身上作怪的难受,却也没叫人。因她一早便有图谋,这等要使用媚药蒙翻驸马以行敦伦之礼的事,实在大失身份,不好落入别人眼里,便把身边的婢女都打发出去了,她帅帐外的守卫兵卒一向是不许靠近帐子的,想着这会儿叫人,怕是没人应的,自己躺一躺,只要熬过这阵子药性就好了。
陆绯卿的消息比幻沙公主晚了许多,黄昏的时候才收到索云方用三座城池和十万石粮食向汀国赔礼,以求汀国释放风染的消息。陆绯卿赶紧的打点了军务,又到小溪里洗浴一番,换了衣服,便连夜向公主营地赶来,想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风染。
陆绯卿熟门熟路的直接赶去军牢,却扑了个空,问了守牢的兵卒,说是被公主请去帅帐了。
这一个月,幻沙公主对风染颇是冷淡,连一回都不曾去探望过。这会儿怎么会被请去帅帐了呢?莫非两个人真是要商议和离之事?陆绯卿便直扑公主帅帐而去。先在帅帐外行礼禀道:“公主殿下,末将陆绯卿求见。”
帅帐里并没有人应声。再禀,仍是没人应声。
陆绯卿略略有些诧异,仗着公主素日颇重用他,待他又客气几分,便一抬手,掀起门帘,一弯腰就钻了进去。帅帐里原来并没有人,只是八仙桌和案上零乱地摆着些菜,而且菜也没有吃什么,多还是完好的。
本来帅帐无人,陆绯卿便该退出帐外等候,只是军中伙食本来就差,这段时间汀国又缺粮,能吃饱就不错了。陆绯卿实在有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的菜了,更别提吃到了。光是看着,那嘴里的口水就不由多了起来,便想:“这是幻沙公主用来宴请师哥的吗?自己偷吃一点点,应该没事吧?”听了听帐外没有什么动静,便飞快地提起筷子夹了几样菜喂进自己嘴里。
陆绯卿不敢多吃,只吃了几口便强迫着自己把筷子揩干净了又放回去。随后才注意到八仙桌上有个小酒壶,小酒壶边有两只酒杯,一只空着,一只满的。军令十八斩中,便有一条,军营中不准随意饮?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疲虼寺界城湟灿泻芫妹挥泻裙屏恕B界城涠跃撇⒉惶乇鹣埠茫皇俏抛拍蔷粕跏窍愦迹界城浔愣似鹉锹木疲灰 V皇蔷票跣。庖槐睦锕灰界城浔愦有【坪镎宄鲆槐希趾攘耍讲虐帐帧?br /> 陆绯卿看了看自己的偷吃现场,貌似滴水不漏,便想退出帅帐,依规矩在外面等候公主归来。那手尚未触到门帘,忽然听到从后帐传出来一声低低的女声,似是呻吟,似是说话,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却把陆绯卿吓了一大跳,翻身就跪在地上:“请公主殿下恕罪!末将以后再不敢偷吃!”
帅帐里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动静,陆绯卿慢慢抬起头,细经的侧耳倾听,才隐约听见后帐似乎有女子略为粗重的喘息声。幻沙公主在后帐里么?可是公主为什么不说话,那喘息声也显得怪异,像是生了病似的?陆绯卿又轻轻叫道:“公主哪里不舒服?”“公主在里面么?”“要请军医么?是公主出来?还是末将进去?”
后帐里只传出几声更见粗重的喘息,听声音应该是公主,陆绯卿放心不下,便挑开帘子进入到后帐。后帐里并没有点烛,只借着前帐透过来了微弱烛光,陆绯卿看见公主只穿着亵衣躺在地铺上,身子不住地扭动翻滚,似乎难受之极。陆绯卿顾不得礼仪,连忙俯身去扶公主,不想一触到公主的肌肤,便感觉公主身上温度甚高,只当公主果然是生了病,便扶着公主安慰道:“快把衣服穿上,末将去请军医。”
幻沙公主轻轻“嘤”地一声,偎向陆绯卿,模模糊糊地说道:“将军可是回心转意了?”她已经被药性烧得有些迷糊了,全然分不清谁是谁了,只觉得身边这个男子身上充满了阳刚之气,依稀有些像那年,她在鼎山上看见的那个浑身迸溅着活力的少年郎,她心满意足地笑着,搂住陆绯卿,完全出于本能地用自己的身子轻轻摩擦陆绯卿的身体,仿佛这样,身体便会觉得好受一些。
这是她的夫君!每个女子的内心里,都有一场不愿意醒来的春梦。
陆绯卿被幻沙公主一抱,便觉得自己浑身热得直冒汗,头脑都有些眩晕了,勉强劝道:“公主,快穿衣服!”这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陆绯卿这辈子连想也没有想过,何况他抱着的,还是他一直倾慕喜欢又求而不得的女子?他嘴里虽然这么劝着,手上却舍不得松开,再被公主蹭了几蹭,他家小兄弟就非常不合时宜地精神起来了,脑子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弦,只想放纵。
风染掀帘出了帅帐,走出一段,才看见押送他来的兵卒远远地等着,风染略略有些奇怪,公主的帅帐外怎么没有人守卫伺候着?风染本想先回军牢去,路上想着幻沙公主最后放出来的狠话,便改了主意,忽然出手把那押送的兵卒点了穴道,然后拖进树丛藏了起来,半路折向郑家军所驻扎的营盘去了。
风染在军牢里住了一个月,山顶军营里的兵卒大多知道风染是公主的驸马。当年幻沙公主跟阴国二皇子的这段婚姻,几乎闹得凤梦大陆人尽皆知。公主再是不待见附马,可那也是驸马,众兵卒不能不敬着几分。因此虽然有兵卒看见风染往郑家军营盘走去,并没有人出面拦挡,郑家军的营盘也不归他们汀国兵卒管。
想是郑家也得到了消息,看见风染一个人走来,有些诧异:“公主已经释放少主了?”
郑承弼,郑嘉,郑修羽,郑修年得到消息,都赶紧迎出来把风染引进了郑嘉的帅帐里。
风染并没有坐,站着就直接问道:“想必大家都听到了割城赔粮的消息了,各位长辈可有什么打算?”这一句便是问郑家今后在这乱世的立场和主意。
“你要回去?”郑承弼反问,目光看着风染,有些锐利。
风染道:“是。”
郑承弼只是“啧”了一声:“那狗皇帝如此待你,你还回去做什么?就为了那个什么公主?”得知索云皇帝准备给风染赐婚的消息,他有点恍然大悟:风染那么忠于贺月,忠于索云,难道是为了公主?可是他又疑惑了,郑修年一向没有跟他禀报过风染跟哪个公主有私情纠葛,是郑修年大意了?还是风染隐瞒太深?
风染没语言。贺月的赐婚之议,确然是他决定回去的因素之一。他确然是为了公主才回去,然而,他为公主回去的原因却完全不是郑承弼想的那种意思。他是要接受赐婚,把自己的把柄交予贺月,接受贺月的钳制,以此重新换取贺月的信任和放心。只是这些心思,风染并不想说给郑承弼知晓。
帅帐里,沉默了一会,郑嘉才劝道:“小染,幻沙公主也是公主,还能文能武,不比别的公主更好?”
“甥儿没觉得幻沙公主不好。只是甥儿图谋之事,不在汀国。”
郑承弼又忍不住了,讥道:“你有什么图谋?不过是替人作嫁罢了。他拿你当枪使,一旦功成,你就等着鸟尽弓藏吧!”
郑嘉又劝道:“幻沙公主说了,只要你留在汀国,一样可以以驸马之尊,掌汀国兵权,一样可以为汀国征战天下。而且幻沙公主聪慧机敏,能力超过她皇兄皇弟……你以后的前程权势,自当超过你在索云国的地位。”
这意思,风染懂。风染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熙安帝的能力跟贺月相比,差太远了。怕只怕,他打下的江山,熙安帝没能力守得住。当初,他选择辅佐贺月,更多的是看好贺月的理政能力和雄心壮志。就算是贺月,要守住八国合一的江山,也是左支右绌,战战兢兢,殚精竭智。风染不想多说,只问道:“我意已决,二舅不必再劝。我这就要下山去,你们,还跟我一起回去吗?”扫了郑家几人一眼:“回去,郑家便须得息了谋逆夺位之心,好生和我一起辅佐陛下成大事。你们不想入朝为官,可以不做,但是不得拥兵自重。郑家军要打散了编入索云军,不可独立于索云军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