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开花寒声道:“我没有耐心陪你在这边耗着。说,你想对荆山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就算谢开花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荆山一个八尺昂藏大汉,被他说得好像是饱受蹂躏的柔弱小女子一样。
胡绵绵咳嗽几声,也不敢隐瞒,低声道:“我是,我是昨日收到师父密令——”
原来她本来在建师念书,也不过是为了入世修行。修界本来人、妖混杂,这几百年来,修仙者更是隐匿山林,不问世事,许多妖精也就大胆来到凡间,混迹红尘,磨练一颗道心。
胡绵绵修炼五百年得成正果,兴致勃勃来了建师念书。谁知昨日久不闻消息的师尊却飞鸽传书,命她接近荆山,搜索一番。
搜索什么?师尊没说,胡绵绵也一头雾水。但总归奉了师命要遵行,碰巧今天看到荆山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就出手迷了荆山——本来荆山身上阳刚正气搅扰不休,等闲妖精不能靠近,也是胡绵绵运气,趁着荆山跑得疲倦,才一举得手。心里还暗喜呢。
哪个知道却冒出来谢开花这种变态。
“搜索?搜索什么?”谢开花居高临下地问。
胡绵绵也是破罐子破摔地耸耸肩:“我是真不知道。”
谢开花心里就觉得不好。胡绵绵一身妖气凝练纯净,倒是个修炼正统道术的妖精,师父恐怕也挺厉害。难道她的师父也听说了荆山身上的命玉?
但命玉纵然天地至宝,也只有道祖听说,这世上还有哪个能与道祖一般?
“我,我这就回去,和师父传信说荆山身上并没有特异的事物。我以道心发誓。”
胡绵绵看谢开花沉思,以为谢开花在想怎么收拾她呢,更是吓得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慌忙做下保证,连师尊命令也顾不得了。
谢开花看看她,半晌哼一声,道:“总算你没有害人之心。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
“不会不会!绝不会的。”胡绵绵连忙摆手,表情要多正直就有多正直:“我们这一道,并不杀生……”
“嘴上说说罢了!”谢开花还是一张恶脸。不过说是这样说,他也看出来胡绵绵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杀人业力,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当下往旁边走过一步,指了指荆山道:“去把他唤醒!”
胡绵绵忙应了是,两腿颤颤地走到荆山身旁跪下,身躯渐渐伏下去——
谢开花眼睛倏地睁圆,一手伸出,隔空就拦住了胡绵绵。
搞什么!怎么唤醒荆山脸要凑这么近!鼻子都要碰一起了!
“你玩什么花样!”他心里有点难言的烦闷:“要你唤醒荆山,不是要你轻薄荆山!”
胡绵绵就尴尬地笑笑:“我往他身体里打入迷雾,需嘴对嘴吸出来,才不留半点痕迹、也不会对身体造成隐患……”
谢开花一听,哪里有这种道法的,更不肯信,气得小脸通红:“你当我三岁小孩骗呢!”
胡绵绵更尴尬了:“是真的。”
这项师门道法,她以前也施过几次,确实蛮——蛮特别的。但也胜在简单好用。
“不成不成!”谢开花只不肯让她去亲到荆山:“谁知道你要不要趁机吸取他的精元——”他把胡绵绵当成了聊斋志异里的那些美人妖怪:“你走!我来唤醒他就是了。”
不就是一门小小道法,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
胡绵绵也只好站起身。谢开花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的走吧。
胡绵绵得令,自然喜不自胜——她早就冷汗留了一背心了,赶紧地得回去换衣裳。但脚步一动,还是忍不住,终于小心翼翼问道:“小谢——学弟——前辈——难道是元神大成的地仙吗?”
谢开花没说话,只又挥了挥手。胡绵绵只好转身走了。
等到那只狐狸精走远,连背影也瞧不见了,谢开花才在荆山身边跪坐下来。
他看着荆山沉稳的面庞,禁不住嘀嘀咕咕地道:“真是只骚狐狸!所以说狐狸就没有什么好的。早知道当初就该震慑她一番。”一会儿又有些犯愁:“难道真的是觊觎命玉?这可怎么办?”
他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眼神禁不住地就溜到了荆山的嘴唇上。
胡绵绵说那迷雾要嘴对嘴地吸出来——
荆山的嘴唇很漂亮。薄薄的两片唇瓣,但水盈丰润,唇色动人,看着很像店里卖的水晶软糖。只不知道咬下去是不是也是一样甜蜜……
谢开花看得有些发怔,怔得有些脸红。但尽管如此,身体还是不受控制一样,慢慢地往荆山的脸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他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荆山的那两瓣软糖一样的嘴唇了。荆山的呼吸,还闷闷地扫到他的脸上,痒痒的,暖暖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慌、又有些恶作剧就要成功一样的古怪喜悦。
亲下去、亲下去。
谢开花的心里在大喊。
但还有另一股声音在对他说:“快打住!他是你朋友——他是男的!”
可男的又怎样?谢开花不服气地想,哪吒还和一只雄的小花妖搞在一块呢。他那天听到托塔李在师父那边抱怨。
再说,只是咬一口。轻轻地咬一口——
谢开花屏住呼吸,嘴唇终于就要碰到荆山的唇——
荆山却猛的睁开了眼睛。
当然。荆山当然要睁开眼睛。所有小说电影电视剧里面的这种桥段,对方肯定要睁开眼睛的。谢开花通晓了许多人间之事,却没有怎么看过电视节目,才会傻兮兮地以为他能偷吻成功。
于是现在他只能全身石化,两眼傻愣愣地对着荆山那双清澈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最后是荆山开的口。
“怎么了?”
三个字,就好像触动了谢开花身上的机关,他陡地动了——一下子就往后跳起来,又蹬蹬蹬连退三步,一张脸更是羞得红通通红通通,好像天边那两朵晚霞飘到了他的脸颊上面。
“我、我——”他很想说点什么解释,但又什么都说不上来。只能在那里张口结舌,像个傻子一样。
荆山其实也不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自己跑得累了,一个没留神,好像脚下绊到了什么石头,身子就往下一倒摔到了地面晕了过去。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谢开花那双圆溜溜的可爱的眼睛。
现在谢开花那一脸又羞又恼的神色,更是叫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能撑着地面站起身,往谢开花那里走了两步,一边问:“你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
谢开花心里面翻来覆去地诅咒胡绵绵那半吊子的法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施法不到位,才让荆山的魂魄冲破桎梏,苏醒过来!
害得他、害得他——
“没事!”
谢开花一低头,没头没脑地往荆山肚子上捣了一拳。不痛,只是荆山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摸着肚子,还是一脸的无辜。
“去吃饭了。”
“哦……”
荆山挠了挠头。
第11章
张春这两天日子都过得不大顺畅。
比如在建师食堂里吃饭。白米饭里总夹着石子,汤里飘着苍蝇,一份芹菜炒肉丝,肉丝已经基本上找不到了,好不容易挑到一条,却居然是一条细细的白色肉虫,也不知道被煮了多久,估计蛋白质全吸收在了芹菜里面。
吃到一次,他也就忍了。但三天下来,别的教官都吃得好好的,偏偏他的饭菜全部稀奇古怪,像是往亚马逊丛林里冲锋过一圈才回到他的饭桌上似的。去问食堂,食堂也不明所以,严肃认真地表示自家的饭菜都是标准合格的——有个肥胖的大厨,还说是不是张春自己把虫子放进去要讹诈——把这位教官气得不行。
再比如晾衣服吧。教官们都住在学校拨给的临时宿舍,一栋小楼,临着树林子,风景倒也不错。因天热,衣服时时要洗,而洗了当然要晾,许多人、包括张春、就把衣服晾到底下的林子里去——反正也没人经过。
可问题又出来了。别人的衣服都好好的,张春的衣服经过一天晾晒,却总是会多出一两个洞来,有时候衣服下摆参差不齐,被狗咬了一般。这一天更甚。他的一条内裤,明明晾在了外围的低树枝上,晚上去收,却怎么也找不见——找了一大圈,终于在树林深处找到了,内裤挂在那颗参天古树的最顶上树枝,迎着风,高高地飘扬。
——这都是怎么回事嘛!
于是隔天出操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仿佛黄梅雨天。
等他看到第一排站着的谢开花时候,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还记得这个男孩子——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身形无状,让人看了就心里生厌。因为谢开花,本来队伍里最出色的荆山都和他顶嘴,他一怒之下让荆山罚跑,回去以后,却被连长狠批一顿,说他摧残祖国幼苗——
摧个屁!
张春冷冷道:“谢开花,出列!”
谢开花眨了眨眼睛,乖乖地踏前一步。但他没有一点踏步的样子,懒懒散散,浑身像是抽掉了骨头架子一样。
张春怒道:“给我站好!”谢开花才两腿并拢,勉勉强强有了个站姿。
“你不是说要下个礼拜才能归队么?”张春寒声道:“怎么这会儿就来了?”
谢开花道:“报告教官!我这几天休息过后,仔细想了一下。人民军队,不怕苦来不怕累,只流鲜血不流泪!我现在也差不多算是人民军队里了吧——反正到时候如果手臂痛,我就走,省得流泪给咱们解放军抹黑!”
前面还说得似模似样,后面又开始胡说了,后边的一群男生全忍不住低笑。张春气得心里发颤,脸上却是愈发冷笑,连连点头道:“好、好、说得好!——全体稍息!”
一大班人连忙稍息。
谢开花也跟着做了个稍息的动作,张春却道:“谢开花,立——正!”
谢开花吐了吐舌头,只好又把身体站直。只听张春道:“我们训练了三天,分别练习了立正、稍息、踏步走、正步走、原地集合等等动作……你既然不怕苦来不怕累,那就给我一个个都把这些动作做好了!”
谢开花有些吃惊,想了想,问道:“我一个人做?”
张春只冷眼看他,并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嘴里喊道:“谢开花,正步——走!”
谢开花回头看了荆山一样。荆山也表情疑惑,但还是冲着谢开花点点头,让他跟着张春口令。
谢开花心里就嘁的一声。这个张春心眼也太小了。根本不是个男人。可他现在毕竟是个学生,也是他自己要提早来出操的,总不能真的半途而废。
他忽然玩心大起。走就走!
然后没走两步,身后的男生就开始鼓噪。张春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谢开花根本没有在走正步。他全身软绵绵的,脚下走得好像踩着棉花,更兼同手同脚,从一旁看着,还能看到谢开花脸上十分明显的笑意。
这小子是故意的!
张春怒喝道:“立正!”
谢开花忙两脚一并,很端庄地扭头看张春:“教官,什么事啊?”
“正步走,你到底会不会!还有,再让我看见你同手同脚,你别以为我不会罚你!”
张春下了恐吓。但谢开花哪里怕他,既然互相看不顺眼,那就一起玩玩咯!看谁玩得过谁。
谢开花笑眯眯道:“教官,我知道了。我好好走。”
他右手一抬,右脚一迈——又是同手同脚了。
张春大怒,当即喝令谢开花正步走上十分钟。又叫后边的一班男生稍息,好好看着。他以为谢开花被一群同学这样看,怎么也会有些羞愧,但他低估了谢开花的脸皮厚度。谢开花脸上始终挂着笑,甚至始终维持着同手同脚的走路姿势——都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么走的,改不过来了。
田尉缩在队伍里,看得是又目瞪口呆,又敬佩不已。扭头和身后的沈丛偷偷说话:“小谢太屌了。张教官那么凶,他还敢逗。”
沈丛却面色不好。不过他一向是面色不好,田尉也看习惯了,并不以为意。却听沈丛说:“这个张教官……惹火了总是不大好……他确实是很凶的。”
田尉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这毕竟只是军训,又不是真的部队里练兵!张教官拿小谢没有办法的。”他看着谢开花歪歪扭扭地走路,羡慕道:“小谢体态风流,不是一般人物啊!”
沈丛翻了个白眼。
正嘟嘟囔囔的时候,几人却听到身后又传来一排很齐整的脚步声——齐整得十分悦耳,只有这一班教官才能有这样好听的脚步声。
果然就见到隔壁班上的几个教官拥着一个年轻军官走了过来。他们都认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识这个前头的军官,是这些教官的连长,他模样英俊、性格温柔,一双桃花也似的流丽眼波,第一天就俘获了11级姑娘们的芳心。
张春见到那军官,更比其他几个教官紧张,脸上带了一点惶恐的神色,慌忙立正行礼道:“连长!”
啪的一声,脚后跟撞得倒是响亮。
连长温和地冲他点点头,又指了指也趁机站定休息的谢开花:“我远远看着,怎么你们这班人都不动,只有他一个人在走路啊?”
张春忙道:“报告连长,这个学生,不服管教,我在罚他。”
“哦,怎么个不服管教法啊?”连长望了一眼谢开花。谢开花也看了看他,却随即撇撇嘴,扭过了头去。
张春道:“他老是同手同脚,故意给我——”他想说故意给我难堪,但想到连长前两天教训他时,叫他时刻记得谦逊,不要胡乱猜度,只能改口道:“故意闹笑话。”
那连长闻言就笑道:“同手同脚吗?那就走给我看看好了。”他冲着谢开花道:“同学,过来正步走。”
谢开花低低的一声哼。
他不喜欢这个连长。虽然似乎温柔得紧,但军官眼里自有一种隐藏的傲慢,像是看不起天下人似的。
他愿意在全班人面前闹笑话、他愿意让张春暴跳如雷,却不高兴在这个年轻的连长跟前耍弄了。因此走到连长跟前,很规规矩矩地走了一遍正步。
张春双眼瞪大,愈发觉得这小子是故意的。
“好了,这不是走得蛮好的嘛。”连长微微一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说:“那就归队吧。再加紧练练,明天要开始学军体拳了。”
张春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谢开花归了队,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就过得没有什么波澜。张春大概是有点丧气,也不知道谢开花怎么就得了连长的青眼——之前他被连长怒骂,不也是因为谢开花跟谢开花的那个朋友荆山?
一直到中午解散,他还是心里愤愤。
眼看着谢开花走向荆山,和荆山推推搡搡地往外边台阶上走,张春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寒光。
那边几个男生却也聚到了谢开花边上,和谢开花击掌叫好:“看见那个张春的脸色没。你总算是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田尉更是搂住谢开花的脖子,笑道:“今天午饭我请客!我请客!”
众人轰然叫好。谁不知道田尉是男生里的小富翁,兜里的零花钱那叫一个丰腴,是不宰白不宰的人物。
荆山也是面带微笑。旁边有一群女生见到他脸上那罕见的笑容,兴奋得不行,有几个还胆子很大地掏出了手机偷偷给荆山照相。
但荆山笑了一阵,面色却又渐渐沉下来。谢开花眼尖注意到,正想问怎么了,却见方才那个连长又来了。三两步就走到谢开花跟前立定。
“小谢同学,”连长微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顿饭?”
他问话的时候,笑起来的时候,原本就漂亮极了的一双眼睛,更是波光流转,仿佛桃花开遍,让人眩晕。旁边那些女生见了,一个个都是有些晕头转向,只觉得这个年轻军官好看得不像凡人。
连几个男生都看得有些怔住。
谢开花却眉毛一扬,面色不改道:“教官干什么请我吃饭?”
连长笑道:“给你赔罪的。张春早上做的不对。我是他上级,就替他向你道个歉。”眼珠子一转,又看向一边的荆山:“这位同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荆山的脸色愈发阴沉,也不说话。他从之前开始,就很不待见这个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