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颜歆低声抗议，这种话本就不该问。
李翔平静地摇头：“不是。是我没好好对思研，她是被我气走的。”
颜歆惊讶地看向李翔，这些话居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当年离婚以后李翔说过的最好的话也不及这几句。
颜歆和从安送李翔到门口，从安挥动着小手，乖巧地说：“爹地拜拜。”
李翔摸了摸她的头，说：“再见。”
两人的距离仅止于此，从安不像其他孩子一样粘着他非要一个爸爸，她在李家最熟悉的人是照顾她的保姆。
到了门口李翔停住脚步转身对颜歆说：“我妈妈一直念叨着思研，麻烦你帮忙转告她一声，过年有空的话到家里坐坐。”
颜歆说：“你随时可以拿到思研的号码，有什么话你自己跟她说。”
“我想和她说话，她未必愿意接我的电话。”李翔不想自取其辱。
“这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颜歆毫不留情，思研口口声声说对他是死了心，其实灰烬之下还有火苗，只是强撑着不肯主动靠近，李翔也是，宁可搬出自家母亲也不愿意说出真话。
送走李翔，两人回到家里，顾舒雅问：“看到李翔你真的没有半点想法？”
“我该有什么想法？”颜歆微笑着反问，引得顾舒雅一声叹息，“我总觉得你是结婚来的好，我也能放下这颗心。”
颜歆坐到她的身边，自己的母亲看起来仍然像是一个年轻人，当那仅仅是像，顾舒雅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开始被大大小小的毛病困扰，父亲也是，机器永久了不会像新的那样正常运转。
颜歆说：“妈，我比以前快乐。”
“我知道。可是……”
“这样就够了。”颜歆用她的笑容安抚母亲的心。
“你不担心将来吗？”现在的快乐也许是短暂的，没有婚姻的保障，没有人敢说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
“妈，你和爸爸这些年是勉强在一起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顾舒雅也是有脾气的，可不许别人污蔑她和老公的婚姻。
“就算没有婚姻，你们也会在一起。你看中婚姻，但是我看中感情。”
“说不过你，颜局长，你就不能帮我说说她？”顾舒雅转头找她老公救火。
一旦顾舒雅开口叫颜局长那就说明她现在在火气上，颜容从书房里出来，对颜歆说：“你到书房里来，我好好说说你。”
颜歆面带微笑走进颜容的书房，顾舒雅在一旁气呼呼地说：“哪次不是这样敷衍我。”
才下午三点，一桌年夜饭就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亏了经验丰富的老将，年年都是如此干净利落。
杨浩然吃完这边这顿饭还要去赶丈母娘的场子，所以不方便喝酒，没人陪杨爸爸喝酒，他有点寂寞了，就抓着杨杨一起喝。
等到下半场，杨妈妈从屋里端出最后一道甜点，桌子上只剩下两人，杨浩然带着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里。
杨杨陪爸爸喝光了一瓶五粮液，喝到最后就吃着花生米开始聊天。
“今年有打算结婚吗？”杨妈妈问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怕再多问几年，只要杨杨一年没答应，她就会催下去，直到把她送到另外一个男人手里。
“没有。”杨杨喝了这么多，还有五分清醒，她剥开壳，把花生米都放妈妈面前。
杨妈妈看了一眼：“我想吃女婿剥的。”
那人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杨杨在心里嘀咕着，她一手撑起额头，这个时候更想颜歆。想她现在在干嘛。
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把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想念也打破了。
“总要给我一个盼头啊。”
“妈，我说了我不会结婚，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我过地哪里不好了。”
“你看你小学同学都有孩子了……”
“有孩子就幸福了吗？要孩子我也有！”
一股气冲上脑子让舌头不受控制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回过神来背后已经布满冷汗，酒意去了几分。
杨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爸爸拿酒杯的手蹲在半空中。
杨妈妈笑着摇头表示不信：“这玩笑可真好笑，你哪里来的孩子，你倒是变一个外孙女出来给我看看。想吓我啊。”
“妈……”杨杨捂住头，因为她快克制不住想要说话的冲动，她想说真话，不是敷衍不是假话，不用再往脸上挂面具，她想说……
“喝酒喝成这样，还不快洗澡睡觉。”杨妈妈同时对父女两人发布命令，她已经以一当百地收拾起桌面来，父女两人则是被赶到客厅里。
从小大的，爸爸是家里说最少话做最多事情的人，一切都是妈妈在管。而爸爸只要扮演沉默的大树和稳重的大山
的角色。
“爸爸，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杨爸爸沉默片刻，说：“你觉得开心就好。你妈的话随便听听。”
杨杨眼睛发热，克制住想哭的冲动，她微笑着说：“还是你好说话。”
沉默的大树负责站在原地等待，当杨杨撑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抚着他休息。
当年杨杨高考填志愿，报的是遥远的北方，在家里人都反对的时候杨爸爸发了话，让她自己选择，于是她去了她想要的地方。
洗完热水澡以后杨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事情，明明很想睡，偏偏就是睡不着。
她打电话给颜歆，颜歆也好像没有睡着，声音是清醒的。
“现在还没睡？”
“陪爸爸看春晚，从安就坐在我旁边，这是逃不开的任务。”
“我在睡觉。”
“嗯，你喝酒了？”
“陪我爸喝了一点，没人陪他喝酒他怪寂寞的，所以我舍身取义。呵呵。”
“你像是醉了。”连说话的口气也调皮起来。
“颜歆，还有从安，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颜歆把电话给从安，说：“向阿姨说新年快乐。”
从安知道那边是咩咩阿姨于是抱着电话很大声地喊：“咩咩阿姨，新年快乐。”从安喘口气，说：“不要忘记红包！”
“没忘记，一定为你准备一个大大的。”杨杨忍不住在被窝里笑起来了。从安的牵挂就只有红包这个小东西。
“我今天对我妈妈说我有孩子，不过她不信。”
在杨杨说出前面一句的时候颜歆的一颗心跳到了半空。
“你想让她知道吗？”
“想。我想拉着你的手，还有从安，走到她面前，我说我不用结婚，因为我有你了，不用结婚。还有从安，她是我的孩子。”
“阿姨说什么？”从安整个人趴到颜歆的背上伸长了脖子想偷听。
“阿姨说你是她的小宝贝。”颜歆接住从安不安分的小脚。
从安咯咯地笑起来：“那她的大宝贝是谁？”
颜歆没有回答她，答案她自己知道就够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被妈妈叫醒，杨杨揉揉发疼的额头，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下的妈妈还在喊：“赶紧起床吃汤圆。”
“我知道了。”杨杨用尽全力回答她，说完以后耳朵嗡嗡作响。
她看了看手机，还是早上六点，她现在急切地想打电话给颜歆，却又怕打扰到她。
一大早就有人按门铃，杨妈妈带着疑惑打开门，门口停了一辆她没见过的车，门前站着一个温婉的高挑女子，在她身边是冻得脸颊红彤彤的小姑娘。女人手里一袋大礼盒，小女孩手里也拿了一个小的。
“你找谁？”杨妈妈不解地问。
女人递出礼物，面带微笑，说：“伯母新年快乐。”
小女孩也同时递出礼物，稚嫩的声音很大声地说：“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82.啊，我死了！
莫名其妙收到两样礼物的杨妈妈满脸都是问号，两位一早就过来的客人让她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在什么时候看见过，可是她这个记性硬是想不起来。
“请问你找谁？”杨妈妈问。
“我是杨杨的同事。”颜歆向杨妈妈介绍自己，其实胸口的那颗心脏早已拧成了一团，牵着从安的那只手手心冒出汗水来。她怕，紧张，但是用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大清早别站在外面吹冷风，快，快进来，到屋里坐。我去叫杨杨下来。”杨妈妈走到梯下朝上喊：“杨杨，你赶紧下来，看看谁来了？”
杨杨套上拖鞋漫不经心地从上下来：“谁？”以前的同学吗？应该没有同学和她关系好到大年初一就来拜年的，说不定是lisa，lisa以前会来她家里，但是她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也不会过来。
“是你的同事来找你。”杨妈妈见杨杨这会儿还没下来，急了，转头微笑着对颜歆说：“她在家一直都是这样懒散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颜歆笑容加深，她与杨妈妈有着一样的了解，杨杨在某些时候的确是一个大人，在私底下才会脱下那些束缚展露她孩子气的一面。
杨杨走下梯，在拐角那里见到了颜歆，初见她们俩的时候不见惊喜，而是露出恐怖地好像是见了鬼的表情。
杨妈妈责怪她没礼貌：“人家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幅表情？”
“快请她们坐坐。”杨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让杨妈妈看不下去，她出声提醒杨杨总要做点什么。
“妈，你先去做早饭，我来招待她们两人。”杨杨把杨妈妈支开，等人一走，杨杨就急切地要把两人藏进自己屋里。
颜歆和从安脱下鞋子穿上杨杨准备的棉拖鞋跑到上去。
杨妈妈端着水果出来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是做什么？”
一走进杨杨住的房间里，杨杨把门关上再锁上。颜歆因为她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举动而笑了出来。
杨杨的房间够大，即是书房又有阳台，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像一单身公寓。
正中间的大床上被窝凌乱，其他地方倒是整整齐齐的。
杨杨见颜歆的注意力放到床上，凌乱的床像打过一场大战，女人的床乱容易联想到某些地方，让颜歆看到这一幕，杨杨不禁露出尴尬的表情。
“很惊讶看到我们？”颜歆对她说，她绕过杨杨，主动替她收拾起被子。
杨杨坐在一边说：“我是惊讶啊，简直像见了鬼，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你梦到这样的画面？”
“梦到过。不只一次，昨晚也梦到了，结果真实发生在我面前。你说是不是奇迹？”杨杨也帮她整起来。
颜歆从杨杨的被子里挖出一个小熊，笑着看向杨杨，从安噗地笑了出来，她说：“阿姨已经是大人了晚上还抱小熊睡觉。”
杨杨把小熊塞进被子里，颜歆说：“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吗？”
意识到被取笑了，杨杨瞪了她一下：“没了。”
颜歆把被子叠好才停手，说：“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
“昨晚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杨杨被酒精折磨地几乎停止运转的脑子这才缓缓动起来。她昨晚说了很多的话，平时只敢想不敢说的一个梦，她说给颜歆听了。
她只敢想，不敢说，不敢做，颜歆却做了。
颜歆的勇敢让杨杨眼眶发热，但是在此刻她心里却后怕起来，母亲还在下，一如平常日子做早餐，她还在跟邻居抱怨菜价涨了，看起来很生气，但是也仅是寻常的抱怨，在此时此刻，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她却要打破这份平静……
她怕了。颜歆看出了她在这一刻的心情，杨杨还没做好准备走出这一步。
颜歆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你想什么呢，你把自己吓到了。”
“颜歆，我……”她才知道自己无法走出这一步，做梦的时候她是如此的勇敢，像无所畏惧的超人。可是此时此刻要她真的去做，她走不了。
“我是来拜年的，还要从安，你说你是来干嘛的？”颜歆问从安。
从安忙跳到杨杨身上：“咩咩阿姨，我的红包呢。”
杨杨说：“不缺你的，藏在我大衣的口袋里，要我现在就给你还是等等你自己来找，找到算你的？”
“嗯嗯，要，我自己找。 ”从安在她身上摸起来，“这边吗？”
终于被她摸到了红包，一摸还是两个。一个写着从安，一个是暖暖。
“妹妹在家？”从安拿着红包激动起来。
“她现在在外婆家拜年，等下你马上就会看到她了。”
比收到红包更开心的事情就是听到暖暖马上就会回来的消息，去香港的时候特别为暖暖采买的礼物还没送出去，杨杨本来想自己送的，既然从安来了就让她自己送去。
听到下传来车子的声音，杨杨对从安说：“暖暖回来了，你可以去找她。”
从安抱着一大堆的礼物，小短腿跑地飞快。
屋子里就剩下杨杨和颜歆两人，杨杨的害怕和歉意写在眼睛里，颜歆则是无条件地包容她理解她。
她不会咄咄逼人地逼她怎么做，她与她共进退。
“今天气氛这么好，不应该谈激烈的话题。”颜歆的话安抚了杨杨的心。
杨杨张开手臂把她结结实实的抱住。这怀中的人像一团云托起她的这颗心，让她的心柔地要化成水。
杨杨的拥抱是如此的用力，颜歆在她怀里感觉到了疼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颜歆听到杨杨身上的细胞在重复着这样三个字。
她笑杨杨太认真，她不在意杨杨怎么做，只要她知道杨杨是认真的就可以了。
暖暖和从安占据了客厅的地毯，地毯上扑满了她们两人的玩具，拆玩具那刻的新鲜感满的快要溢了出来，两人完全沉浸在其中。
杨妈妈看到从安有模有样地组装起小车来，夸她聪明。暖暖对她更是崇拜不已，因为她连上面简单的说明书都看不懂。
“她叫从安，现在刚上小学一年级。”颜歆向杨妈妈介绍从安，眼前的人还不知道杨杨与从安的关系。现在彼此之间隔着一层薄纸，只要吹口气就能戳破，但是此刻是如此地平静，她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好氛围。
“她真是一个聪明又乖巧的孩子，真好啊。”
杨杨看着这一场景，内心复杂，她的视线与颜歆对上，颜歆的微笑抚平了她揉成一团的心。
家里仅存不多的几瓶好酒都被杨爸爸和杨杨两人喝完，杨浩然刚孝敬玩岳父岳母又跑了一趟市中心买了一箱酒回来。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刚好开饭，刚进门就听到招呼他坐下来吃饭的声音。
杨浩然应了一声，到老婆边上坐下，在看到颜歆那刻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老婆以为他是看见美女就没了魂，倒翻了醋缸，桌子底下的手死命地拧他的大腿。
杨浩然怪叫了一声，一回过神就对杨杨说：“你真的把你女朋友带回家，老妈没把你打死……”
他心直口快，说出来以后才发现桌子上的气氛不对，这场面和乐融融，没有家庭战争的影子笼罩，一家之主还在忙着给小辈剥大闸蟹，这一桌子上的人听到他的话顿时停下手中的活，全部朝他看来。
杨浩然怪自己多嘴，说：“我开玩笑的。看我干吗？”
“我为什么要打死她？”杨妈妈转头看向他，对他刚才的话起了疑心。
杨浩然笑着把她面前的杯子倒满可乐，说：“妈，我刚才开玩笑的。”
“我听着不像开玩笑的。”杨妈妈的视线在两边徘徊。
杨杨和颜歆两人自顾自吃饭，压根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杨杨把牛蛙夹到颜歆碗里：“牛蛙是我下厨做的，你吃吃看味道好不好？”
“嗯。”
杨妈妈在收拾一桌的狼藉，颜歆和杨杨也上去帮忙，杨妈妈还是在观察这两人，女人的心是细腻如发丝的，何况是做了母亲的女人，这些年风风雨雨走来，历练多了，眼睛也被磨地雪亮，两人之间即便是细如蛛丝的牵连也被她捕捉到。
杨杨暗自握了握颜歆的手，似乎下了某种决心，颜歆心里了然，在她走出那一步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她希望杨杨不要去。
但是杨杨回给她一个微笑。
杨浩然这下可苦恼了，他坐在电脑前陪女儿看喜羊羊已经是一种折磨，更何况是自己的老妈虎视眈眈坐在自己身边，恨不得用严刑逼供逼着自己说出真相。
他知道烈士的下场是什么，他做不到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境界，但是那人是他姐姐啊，他再不济也要咬牙撑下去。
“妈，我是胡说八道的，我说是女的朋友……”
“如果是这样你需要紧张成这样吗？你还知道点什么？”杨妈妈两眼尖锐地像钉子，自己儿子脸上藏不住心思，他是她生的，她会不了解他现在在想什么，这种表情分明就是有事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