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孟一乐便装作没有看到对方一般,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了。
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孟一乐傻了傻,他望着眼前的男子,隐约感觉有些熟悉,却有一时想不出在哪见过。半晌,他睁大眼睛,不确定道:“谢春……?!”
谢春不耐烦地从鼻腔里应了一道声,眸光不善地瞧着孟一乐,“我家爷想请您上楼喝杯茶。”
孟一乐还没从“谢春是位男子”这个惊人的消息中平复过来,便被他拎着衣服拽进了茶楼,孟一乐“哎哎哎”地叫着,对方也不管不松手,等到了二楼一处桌旁,谢春才放人,将孟一乐一把扔在凳子上。
孟一乐不满:“你拎我衣服做什么?我们好歹相处了那么久,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却像是要吃人一般,我顾明琅扪心自问,从没亏待过你和你家主子半分……”
说到这他便停住了话头,因为他1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眼尾的光瞥见了从楼梯走上来的谢林。
那人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着急”两个字怎么写一般,不管任何地点、任何时候,都是这样悠闲地、散漫的,一步一步慢慢的踱过来。
当然,这番气度也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孟一乐瞧着他,有着点点恍惚,仿佛突然之间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画舫,又好像是在谈婚论嫁的那间客栈中,可心里又将这两幅画面全部推翻,觉得都不是。
——但无论如何,绝不会是嫁与自己之后的那个温柔似水般的娘子。
他想到这,低头扯了抹苦笑,而后稳了稳心神,起身对站定在他对面的谢林深深一揖:“顾某见过谢公子。”
谢林神色冷冷地,如此傲气的一个人,远远望着就让人咬牙切齿地恨,孟一乐没期望他能给自己回礼。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谢林这只骄傲的孔雀竟然会两手高抬,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如他的人一般冷:“顾公子。”
孟一乐心中惊了惊,面上扯了一抹尴尬的笑,颇有风度地抬手,“请坐。”说完他自己也落座了,不管今日这一遭是要谈论什么,都还是坐下来客客气气的好。
——千万别分开之后就搞的彼此难堪、面上无光,好歹都曾将对方放在自己心尖上过,他还不至于心胸如此狭隘。
对方不说话,孟一乐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谢公子上个案子查完了吗?”
谢林微微颔首,清冷的眼尾轻轻阖着:“该抓的人,皆已归案。”
“哦,那挺好的。”
谢林:“……”
孟一乐:“……”
然后两个人便没话了,双双沉默。
孟一乐尴尬地坐在茶楼上喝完一杯茶水,再次起身冲对方深深作揖:“在下家中还有些事,请原谅顾某不能陪同谢公子共饮茶水、谈天说地了,改日有缘再叙,告辞。”他说着就要走,可还没迈出去一步,便被身旁的谢春又给摁回了凳子上。
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摔在凳子上两次的孟一乐觉得他屁股有些疼。
孟一乐“呀”了一声,扭头看向身后怒瞪着他的谢春,又回头瞅了瞅面前冷冷瞧着自己的谢林,满脸疑惑:“谢公子这是何意?”
谢林眼睫轻颤,须臾,他直直望进孟一乐眼中,开口:“顾公子如此着急做什么,在下今日……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孟一乐傻了:“啊?”
他们之间有什么好拿出来叙的旧吗?
——是说一说你利用我进百花楼的事?还是聊聊你在大牢里逼着我签字画押的事?又或者是在怡红院你对我冷嘲热讽,让我永远不要再去打扰你的事?!
谢林瞧着他唇边那抹不敢置信的无奈笑容,眸色暗了暗。
孟一乐:
432:
孟一乐:
432沉思了一会儿:
孟一乐:
432:
孟一乐:系统每天都逼我,我可以投诉吗?
第49章 并蒂莲
孟一乐坐在原处, 不动也不说话, 静静望着对面的谢林, 等他开口。
谢林见他模样呆呆地, 嘴角不可控制地翘了翘。他拢了拢宽大袖子, 抬手拎起茶壶,给孟一乐空了的茶盏斟满了,里面鲜嫩的春茶顺着黄绿色的汤水打了个转,映着瓷白的杯壁,飘出淡淡清香。
有着清冷眼尾的男子轻轻掀起眼帘瞧他, “这么诧异做什么,我难道不能与你说话吃茶了?”
“……怎会,”孟一乐嘴角扯起一抹疏离淡然地笑,客气地恰到好处, “谢公子肯与顾某一道饮茶, 是在下之幸。”
“哦, 这样啊。”谢林将茶壶轻轻放下, 眼帘轻阖,遮住里面涌起的情绪, 他稳了稳心神, 带着零星的笑意瞧向孟一乐:“那干脆让顾公子更荣幸一些,与我用顿饭如何?”
孟一乐听他这样说, 嘴角的笑有些勉强,但他天生不是狠绝的性子,不是被逼到绝境就说不出会让人难堪的话。潇洒少年的桃花眼里盛着点点为难, 努力维持着两人之间的和平气氛,“真是不巧,我出来之前刚刚用过饭……”
话音刚落,孟一乐的肚子立马“咕噜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孟一乐:“!”
谢林:“……”
谢春:“……”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孟一乐脸热的不行,恨不得立马钻进地缝里去才好。
偏偏谢林还似看不出他的窘态一般,应了句:“哦,这样啊。”那样轻飘飘地语气,轻易击碎了孟一乐的这位纯洁少男的尊严。
孟一乐抬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微微不自然,解释:“可能就……没、没吃饱吧。”
谢林却不再打算陪他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站起身拢了拢衣襟,邀请:“走吧,顾公子。”他一双清冷眸子直直望进孟一乐的眼睛中,怂如孟一乐,只跟他对视了一眼,立马就屈服了。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坐在酒楼一处包间内了。
这边酒楼环境看上去十分清雅,摆设装饰都颇讲究,酒楼一楼处还有个空地摆了张长长的桌子,上面七七八八放了一堆东西,是给说书先生留出来的地盘。
孟一乐他二人虽然在二楼包间内,但包间的门却是大敞开的,只用一道绣满了飞鸟走兽的屏风谢绝了外面好奇地目光,所以说书人的声音在包间内仍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也好,免得他俩相对无言,互相尴尬。听说书人讲点江湖奇闻趣事,也当是解闷了。
他们吃到一半,谢春便出了包间不知道去哪了,包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孟一乐立马有些坐不住,他瞧了瞧对面的男子,又瞧了瞧面前的一桌酒菜,觉得有些闷,想逃。
十分想。
这是两人自那场十分难堪的分别场面之后,第一次相遇,很尴尬,想硬扯个话题来聊聊都火热不起来,尤其谢林还是个清冷没话的。
他们俩原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一方迁就、哄着另一方,所以相处下来还算尚能接受,只是现在那个迁就、哄人的人,不想再继续了。
所以一顿饭下来,别说旧了,屁也没叙着。
不叙也好,反正那些旧也都不是什么好旧,说出来也只会让两人徒增尴尬。
孟一乐轻轻放下筷著,他抿了抿嘴角,心中却在盘算着要怎么跟谢林说自己必须得告辞回家了,他犹豫了会儿,终于准备开口,但他才刚张开嘴,忽的耳朵一动,从外面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顾家小公子可是天下间最为风流的人,且不说他自十六岁便开始流连花丛、夜夜笙歌,就拿京城这几家勾栏院的姑娘来说吧,顾公子对她们各自特点、情趣的掌握,只怕比自家院子里的花草品种都清楚。”
“咳咳,”孟一乐听到这,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感觉到对面投过来的火热视线,脸色红的不行,羞愧地赶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为自己正名:“谢公子千万莫听他们这些传言,都不准的!”
谢林声音淡淡的,“嗯。”
屋内的顾大纨绔已经想变成一只耗子遁地,外面的说书人却半点没感应到,还在绘声绘色地继续,“直到今年,在扬州城出现了一位奇女子!就是这位女子,让顾明琅咬牙从京城直接追去了扬州。顾家这位小公子日日给人送花送珠宝,人都说好女怕缠男,这日子久了,那位名为芊芊的姑娘便也动凡心了!”
底下的人听到“芊芊”这个名字,一阵儿骚动:“这位芊芊可与怡红院这位芊芊有什么关系没有?”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两个月前疯传的三千纹银买下那位芊芊仙子初夜的,是不是就是顾明琅?!”
“在下可以为各位解答。那日我表哥刚好在场,他与我详细说过这件事的过程!那日包下怡红楼花魁芊芊仙子的人,正是顾家那位草包纨绔!听闻还与人争了许久,连自己生辰的事都搬出来唬人,才终于抱得美人归的!”
桌上的说书人看他们闹的太厉害了,清了清嗓子,轻轻扣了下惊堂木,“诸位莫急,这其中渊源老身自会道来,且说这位芊芊姑娘与那顾家公子萌生情意,却知顾明琅是位靠不住的主儿,便与他要求:必须明媒正娶将自己抬入顾府,方可从了他。”
“要说哪有顾明琅吃不到的肥肉?他当时被这位美人儿迷得七荤八素的,一咬牙便应下了这个要求!第二日,便让人用八抬大轿将这位清倌抬回了家中,而后,整整三日闭门不出!”
众人中窃笑,“三日啊,看来这位美人儿的确魅力非常,难怪顾明琅能鬼迷心窍,答应娶了她……”
“兄台说的有道理……”
瞬间话题一歪,起了阵儿淫词浪语,拦都拦不住。
二楼包间内的两人却都凝住了神色,一时间,无边的寂静蔓延了整个角落,孟一乐低垂脑袋、轻阖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说书声不停:“待到第四日晚上,顾明琅却做出了一件让人想不到的事情,他竟带着自己八抬大轿娶回家的那位清倌,直接奔去了百花楼,到那间花魁芷兰仙子的香闺内,三人共享人间极乐。”
“此后每日,夜夜如此,那位清倌无权无势,又已经嫁与他没什么倚靠,便只能任他挟着,整日受此轻贱。终于,老天有眼,这日顾明琅再次来到百花楼喝花酒,然后被衙门官兵给带走了!”
“为何?”
“官府什么时候也管人上青楼喝花酒的事情了?”
“先生快说,别吊人胃口!”
“原来是百花楼那位芷兰仙子犯了大事!她参与了几位当朝大员的贪赃枉法之事,帮他们私下运作,就在百花楼内传递消息、洗白银两,干那些龌蹉勾当!大理寺那位大人早就开始查这间事情,当日,刚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原来是那位大人!查的好,大人简直就是咱们百姓的救星!”
“这么多年了,那位谢大人插手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不知道为民除去了多少贪官污吏!”
“在下提议,咱们以茶代酒,面向东方敬这位大人一杯!”
“好,在下附议!”
孟一乐低着头扯了一抹笑,没有言语,只是将桌上的小小酒盏托起,举至齐眉处而后一饮而尽。
谢林手里那杯酒却一滴都没有动,他看着被酒浆染红了双唇的少年,眼睫颤了颤,沉着开口:“那件事,是谢某对你不起。”
孟一乐没想到他会突然道歉,掀起眼皮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其实他从被关进大牢那日就在等着这人的一个解释,一句道歉。
等他对自己说,当时那件事他也是迫不得已,其实他并没打算如此利用自己,只是为天子办事,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在那间空荡荡、冷冰冰的牢房里等了整整三日,终于将那个人等来了。可他只带来一份休书,和一句“浪荡子”,便走了。
这样的行为几乎让顾明琅一蹶不振,他一边伤心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一边还要笑着应付着所有会关心他的人,为了不让他们担忧他只能每日笑呵呵地,什么都不放在心里一般。
但其实他每日都难受地回味着那三个字,轻轻一声浪荡子,却磨去了一个鲜衣怒马少年所有的潇洒和不羁。顾明琅被顾老爷关禁闭的那一个月,每日就是看书,发呆和……想他。
为他找寻了一个又一个借口,一个又一个苦衷,最后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竟然真的相信了谢林是有苦衷的。因为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会对着自己温柔的笑的娘子,会是大松口中形容的那般狠厉无情、恩将仇报。
他在自己院子里做了个秋千——谢林从来没试过一次的秋千,顾明琅发呆的时候就会想他娘子坐在上面嬉笑的样子该是……多美,多迷人。
回忆多了容易伤神,孟一乐眨了眨自己微微泛酸的眼睛,他嘴边绽开一个笑容,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说这些做什么,都那么久的事情了,谢公子不提我只怕都要忘了哈哈哈……”
谢林望着他的模样,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外面却又忽的起了一阵轰动,热闹的掌声和惊呼声传进来——
“关的好!顾明琅这样不思进取的草包,别说关他一个月禁闭了,就算关他一年都不算多!”
“放他出来也只是祸害人,顾老爷就该早点给他些教训,不然他现今也不敢行事如此嚣张!”
“没错!顾府做事的丫头哪一个没有遭他的毒手,那些姑娘的冤屈可没地方可以倾诉……”
孟一乐心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的事,却偏偏这些不真实的谣言,能引得他们对他口诛笔伐、骂声连连。
人言可畏,流言可畏。
说书先生还没停:“一个月后,这位纨绔便被放了出来,啧,谁知他竟然还色心不改,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拉着狐朋狗友一起逛上了怡红楼。”
“那日刚好就是怡红楼的芊芊仙子出阁之日,要说这位芊芊仙子,长得那叫一个标志,人人只要看到她一眼,只觉得天地都明亮了几分,像是被洗干净了双眸一般!而且这位仙子刚好在那一晚穿了件红衣!”
“红衣怎的了?”
“先生是说扬州城的那个芊芊也爱穿红衣?”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谱!”
说书先生慢慢道:“是啊,有道是缘分如此,顾明琅便用三千纹银将那位仙子买下了。然而就是如此天仙女子,仍没能人了顾家这位公子的眼,这夜之后,他再也没去过怡红楼。直到下一个月的开光之日。”
“这一晚,众人都以为顾明琅是为这位芊芊仙子而来,谁知他却一直稳如泰山,连参与都没参与仙子的竞价,最后反倒拿出一千三百两银子,将怡红楼一位丫鬟带走了!众人不禁大奇,问这是哪一位千古难得的佳人,竟能得了顾家这位浪荡子的青眼?”
“谁知仔细瞧了瞧,竟是平凡的在那张脸上瞅不出半点惊艳来,与那位芊芊仙子一比更是泯然众人,普通的放在人堆里都扒不出来。呵,大概这位顾公子沾染花丛太久,吃腻了大鱼大肉、环肥燕瘦,想来口清淡小粥吧。”
“要我说啊,他这是祸害的姑娘太多了,老天爷便让他直接瞎了眼睛!”
“瞎的好,为民除害!”
“就让那个丑女与他日日在一起吧,永远不分开才好!”
孟一乐捻了捻自己的大拇指,他坐在原处静静听着底下人的评价,心中微微气愤——为木棉。
那群人根本不知木棉有多好多善良,他们就只能看到她平凡的外表,平庸无奇的面庞,却瞧不见那一刻玲珑剔透的心,尤其是那双白白净净的手,能将他碎成渣滓的心拢在一起,暖热了再还给他。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敢胡乱猜测、大放厥词!
下面有人问:“先生是如何听说那位草包公子娶亲的事情的,我们为何从未知晓?”
先生答:“之前,老身在扬州城住了段日子,最近一个月才来的这边,于是两边的情形便都摸透了。讲与诸君,不过听一个乐子罢了。”
众人在下面与他恭维一番,说书人又开始讲起别的故事。
而传闻的主角孟一乐,松开轻捻着的大拇指,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听自己的精彩事迹从旁人口中说出,倒也新鲜,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