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座的女人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太恐怖了。本来普通老鼠就很恶心了，这些家伙还长那么大只，我会有一辈子心理阴影。”
“之后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军人道，“它们追不上来。”
“那不是要开一天？油够吗。”许文问。
军人摇头：“中途会经过加油站。”
无论是丧尸还是变异动植物，末世来临后，比起怪物本身带来的危险，人类因恐慌造成的事故似乎更多。比如出城的时候，高速公路就堵满了废弃汽车，他们不得不绕道而行。
之后，军人疲惫地睡了过去，几位玩家互通了姓名。开车的沉默青年叫楚君越，女人叫李雪莹，那个眼神狠厉的男人则叫何腾飞。许文注意到，在何腾飞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青年又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眼神算不上善意。
难道两人有过节？
挡风玻璃裂开，李雪莹被吹得头晕，要求跟后座的人换位。何腾飞十分爽快地换到了前座。许文本以为两人会展开交流，可他们依然什么话也没说。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青年突然道：“前面有人。”
果不其然，几十米开外一个人影，站在路旁不停挥手。
随着车距拉近，人影愈加清醒。是一个小女孩，肩上一个背包。她见车子似乎不准备停下，竟直接冲了出来，双手张开挡在路中间，裙摆随风飘扬。
楚君越踩了急刹车，车子在距离女孩仅一拳之遥的位置停下，全车人都因惯性身体往前一冲。军人惊醒，神经绷紧，第一时间做好战斗准备。
“干什么啊，停这么急！”李雪莹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抱怨。
何腾飞已在向小女孩搭话：“小姑娘，车里人满了，你等别的车吧。”
“我是玩家。”小女孩看了眼车里的情况，“没关系，我可以坐后车舱。”
许文认出对方面孔，记得是在狼人杀见过，那个三无萝莉。
“开玩笑，你这么矮，又不是不能挤。”何腾飞指了指后面，“去后座。”但等后门打开的时候，李雪莹却有些不情愿。轿车本来就小，后座被三个成年人挤着已经是满满当当，再加上个小女孩，肯定会更加难受。
“你队友呢，他们难道没车？”李雪莹皱眉。
“我们分开了。”
“分开？你……”李雪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军人打断，“别停在这，上车说。”
“会很挤的啊。”
“挤就挤，都这种时候还矫情什么。”
李雪莹撇撇嘴，不说话了。
车子没开多远，突然熄火了，楚君越几次都没能点燃发动机。李雪莹抱怨：“怎么回事？刚有人上车就熄火？不会超载了吧。”
超载也不会熄火吧。
“我下去看看。”许文下车，何腾飞也跟了过来。两人打开引擎盖，赫然发现一只大老鼠藏在发动机里面。
漏网之鱼……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何腾飞直接逮住老鼠尾巴抓它出来，对方还活着，脚一抽搐，直接要咬过来。落单的变异鼠没什么可怕的，男人把它丢到地上，一脚踩碎了小家伙的头盖骨。引擎几根线都被咬坏了，内部也受到损害。
车子用不得了，几人被晾在路中间。
“真是倒霉，本来可以一路开到终点的，现在该怎么办。”
“小家伙，你是走来这边的？那离你出发的地方应该不远吧。”何腾飞问女孩，“那边有车子吗。”
“我叫尹桐。”小女孩纠正了称呼，才道，“我可以带你们过去，那边有停车场。”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等完全入夜，将彻底成为变异鼠的天下。它们不惧黑，行动灵敏，人类很可能在看清它们前就被咬死，所以必须要尽快行动。
走了许久，几座尚在施工的工地映入眼帘。挖掘机停在路中间，土地泥泞。不远处一座商场，也属于半成状态。虽然本体已经完工，但多数商铺都没有租出去，贴着广告。
目的地近在咫尺，几人加快脚步。开路的楚君越突然停下，军人则沉声道：“等等，有动静。”
周围窸窸窣窣，石块木材后边似乎躲了不速之客。它们探头，鲜红色的眼睛闪了血光。
“妈的。”何腾飞骂了一句，“又从哪钻出来的。”
“别恋战，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他们迈开步子的下一秒，变异鼠就尖叫着飞扑过来。几人慌不择路跑进商场，一时却没决定好该去哪里。
“去上面！”
“去停车场！”
许文和军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30章 鼠灾末世（三）
但所有人都以军人指挥为首，跑下了停车场，许文只得跟过去。
“快去找车！”
地下停车场稀稀落落停了数量汽车，多数已被破坏。由于没有钥匙，他们还必须找到没有防盗系统的车子。
哪有这种工夫。
后面追兵如狼似虎，他们根本没时间一辆一辆试。来不及接近车子就被变异鼠缠上，不得不转身战斗。
许文掠过几辆车，出乎意料的发现其中一辆车门竟是虚掩着的。刚想招呼大家过去，却见所有人都因老鼠隔开，分散四处。他钻进驾驶座。电影里演的都是两根线相触撞出火花便能点燃发动机，可轮到实际操作，却压根找不到那两根线在哪里，只得再次钻出来。
“回去了！”何腾飞大喊，护着李雪莹往上跑，尹桐和楚君越紧跟其后。
许文轻轻扣上车门，使其处于将关不关的状态。等他跑上楼梯的时候，军人还在帮他们断后。
“快上来啊！”
“你先走！”军人最后朝老鼠开了一枪，匆匆转身。
等两人跑出楼梯间，何腾飞楚君越一左一右关门，又弄倒柜台挡在门口。但老鼠们牙齿尖利，想必撑不了多久。
“小家伙，你最开始躲哪的？”
尹桐脸颊微红，气喘吁吁，她看了眼何腾飞，转身就走。其余人跟在身后，许文走了几步，发现军人没跟上，回头，却见那人倒在原地。
安全出口的门晃动地越来越剧烈，窗口裂开蜘蛛网状的纹路，数只红眼睛瞪向外面。许文走回去，推了几下人没反应，翻过来一看——军人的胸口破了一个洞，一只灰溜溜的老鼠塞在里面。而男人虽然身体温热，却早已断了气。
一定是因为走得太晚了……
到了尹桐最初躲藏的房间，这里没有老鼠的痕迹，密封做得很好。几人终于稍松一口气。何腾飞见许文拿来了军人的武器，挑眉：“那个人死了吗。”
许文脸色难看：“死了。”
“游戏而已。”
许文心里自然清楚，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事实上现在的反应要比第一次好上许多，至少没有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外面危机四伏，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窝在这个地方，只等事态稍微平息后再行动。“小家伙，”何腾飞朝小女孩搭话，“你怎么跟你同伴分开的。”
另外三人也有些在意，同时把目光投过来。尹桐似乎已放弃纠正男人称呼，直接回答：“他们不是好人，不如自己保护自己。”
“哈哈，小丫头片子还挺有个性。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是好人？”
“不知道，只是分开后才想起自己不会开车。”尹桐皱了皱眉鼻子。
何腾飞颇感有趣地笑出声来。他眉眼深邃，五官分明，只是自带凶相，此刻即使笑着也让人不觉好意。
楚君越靠在墙边，面容冷峻：“他们会放你离开？”
只有带着女性才能进入安全区，女孩口中所谓的“坏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除非他们队里不只一个女性。
“混战的时候没人会注意我，我趁那时溜掉的。”尹桐与男人对视，两人都板着一张脸。
楚君越起疑不无道理。尽管对方是小女孩儿，但既然进了这个游戏还没有死掉，就不可能心思单纯。特别是这个孩子的行为处事过于冷静，与年龄不符。不过，她说的话倒也没什么纰漏。
房间陷入沉默。五人坐的分散，并不亲近。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有些人昏昏欲睡，有些则是在闭目养神。外边情况还不清楚，但过了这么久，原先聚集的变异鼠应该也散了。许文起身走到门旁边。
“你要出去？”清冽的声音响起。许文回头，楚君越正看着他。
“我想去停车场看看。”
楚君越拿起背包：“我也去。”
楼梯间一片狼藉，军人的尸体还在被变异鼠啃食。他们脚步一顿，轻手轻脚地退开，准备绕路而行。另一边的楼梯入口也被柜台堵住，想必在他们之前，已有一伙人经历了一场恶战。不过倒没有发现老鼠。两人爬上柜台，挨着身子爬进楼梯，再次来到停车场。
地下凉风阵阵，空旷阴暗，一举一动都会造成回响。说不准会再次吸引那些红眼睛的怪物，不能久留，必须速战速决。
许文找到之前虚掩门的车辆，外观看似无损。兴许那些变异鼠只对载了人的汽车有兴趣，当时都去追他们了，还没来得及对这些机器下手。
楚君越钻进驾驶座，掀开方向盘后边的板子，裸/露出数根电线。他毫不犹豫地用小刀割断其中两根，再使其相触，火花燃气，前方引擎传来轰鸣。
许文看得目瞪口呆，平常人哪里会这种技巧。难不成楚君越他……是修汽车的？
楚君越留下来看车，许文则回去通知大家。哪知他刚跑回躲藏的地方，门里人就心有灵犀般开了门。许文一怔：“停车场……”
何腾飞按着他肩膀往前推：“快跑！”
许文回头一看，尹桐也跟了上来，李雪莹却还躺在房里。她双目紧闭，细长的脖颈裂了一道小口，没有其他外伤，似乎只是睡着了。
她在干嘛？
问题马上有了答案。女人突然动弹了下，上半截身子向前倾倒。腰肢与盆骨断开，血肉藕断丝连。
“！”
数只变异鼠从她身后钻出，吱吱乱叫，灰色皮毛沾上粘稠的红色液体，一双猩红的眼睛与许文四目相对。
“……”
他反手关门，拔腿就跑。门被撞得砰砰作响，而更多老鼠从四面八方钻出，如大雨般倾泻而下。何腾飞一手护住尹桐脑袋，另一只手拿枪扫射清除阻碍，子弹卡壳，他骂了一句扔掉枪，许文及时塞给他军人的武器。
进入停车场，一辆汽车以漂亮的甩尾停了过来，何腾飞吹了声口哨以示赞扬。等尹桐爬上后座，他正要上车，突然脚步一顿，一只半米长的大老鼠扑到小腿上，死活扯不开。眼看后面大波队伍就要追上，何腾飞只得率先上去。
尹桐靠过来，伸手就是一刀，刀身虽然贯穿了变异鼠的喉部，但也扎进了何腾飞的小腿。男人吃痛地皱眉：“小丫头片子，下手挺狠。”
等终于把死老鼠弄下来，何腾飞的小腿已经剜下一块肉，森森白骨若隐若现，伤口足有巴掌大小。若是再晚上一会儿，想必骨头都会被咬断。
汽车甩掉鼠群走上大路。正是半夜，路上一片漆黑，仅有车灯照亮，再远一些只看得见影影绰绰的斑驳黑影。
许文问后座的两人：“我们走后怎么了，那么多老鼠。”
何腾飞满头是汗，尹桐正在帮他包扎。
“李雪莹一直在睡，等注意到的时候脖子已经被耗子咬了，一点儿挣扎没有，当场就死了。”何腾飞勾了勾嘴角，自嘲，“我都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判断伤口是老鼠所为后，何腾飞当机立断带尹桐离开，接着就与许文撞个正着。可能在许文和楚君越离开之前，那些玩意儿就一直潜伏暗处，只等全员松懈再攻击。如果几人就这么睡下去等到天亮，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无论如何，接下来必须保护好尹桐。
何腾飞的腿部虽做了紧急处理，但基本算是废了，根本没法用力，即使勉强站起也走得磕磕绊绊，更别提开车。所以只能楚君越与许文轮流替换。
一路上除非生理需要，他们基本没停过车，只想就这么直接开向终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快没油了。”楚君越淡淡一句话，让全车人神经绷紧。这意味着他们又必须展开冒险，要么换车，要么找油。
“前面有个城镇，去那里看看吧。”许文指着高速公路上的路牌。
汽车缓缓驶入城区。一片荒芜寂寥，不见人影。饶是如此，那些善于隐匿的老鼠说不定下一秒就凭空冒出，黑压压如一片乌云，简直无所不在。
随风卷来的店招牌嘭地一声撞上车顶，滚落在地。它满目疮痍，浑身是洞。周围建筑也破烂不堪，想必曾经遭受过一番洗礼。
这些玩意儿，没了人，连水泥都不放过。
将汽车停在相对隐蔽的地方后，楚君越打算一个人行动。何腾飞受了伤不方便，尹桐没有战斗力又是被保护的对象，因此必须留下一人以防万一。
“一个人去？我怎么不觉得你有那么大神通。”何腾飞嘲笑。
楚君越微微蹙眉：“这是为了大局考虑。”
许文也觉得这种情况独自行动很危险，无论怎么说，探索的危险性要比留守高上许多。可何腾飞和尹桐这边……受了伤的男人究竟能否保护好尹桐，确实是一个难题。毕竟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何腾飞轻嗤，对所谓的大局不以为然。尹桐则认真道：“我可以战斗，也可以保护别人。”
但楚君越不肯让步，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冒险，又不喜争论，便直接关门下车。不想许文也一同下来了。楚君越皱眉：“回去。”
“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许文没听，“你要是死在外边，之后我还是得下去，倒不如一开始就走，这样活命的机会还高些。”
两人考虑角度不同，意见自然不能达成一致。可楚君越并不能强迫许文回去，也只好由他了。
两人离开不久，何腾飞开始闭目养神，尹桐则是警惕地观察周围，不敢懈怠。突然，她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身体不由一僵。
第31章 鼠灾末世（四）
何腾飞睁眼，表情有些无奈：“你放松些，这么紧张兮兮的，搞的我都一起紧张了。”
尹桐点点头，稍微卸了力气，但神经依然绷紧。何腾飞看着好笑。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锐利起来，按下女孩脑袋：“躲起来。”尹桐不知所谓，但还是蹲了下去，身子藏在窗户底下。
不多久，车外传来一道男声：“老大，前边有辆车，我去看看能不能用。”
另一个男人草草“嗯”了一声，随即有急促的脚步身靠近。何腾飞并未特意躲藏，高大的身躯挡着尹桐，恰好与过来的男人四目相对。对方是个个头矮小的小年轻，满脸青春痘，看见车里有人后吓了一大跳。何腾飞举枪对准，嘴角带笑：“抢车？”
青春痘愣在原地，下意识举手投降。那个被他称为老大的男人靠近，外表要比小年轻壮实不少，肌肉发达，眉毛边一条刀伤直直拉到眼角。他本来一脸凶气，似乎打算找茬，但在看清何腾飞的脸后，脸色一变，赔笑：“何少。”
没找到加油站，两人打开路边废弃汽车的油箱，发现里面还有剩余，便打算换个法子。他们从附近商店找来软管和油桶，将软管一侧伸进油箱，吸了一口。刺鼻的汽油涌入口腔，许文苦着脸往旁边吐出。但没过一会儿，油箱就空了，油桶才装了十分之一不到。
许文扭上盖子，正想说再去找其他车，却见楚君越注意力转向了别处。他眺望远方，眼睛半眯，像是看见了什么，突然就跑起来。
“喂，你去哪啊。”许文看看周围，并没发现老鼠出没，又怕跟丢，只好追了过去。楚君越横穿一跳街，进了马路对面的药房。许文实在追不上，落后面好远，等好容易进去，却丢了楚君越的踪迹。
好在药房不大，许文兜兜转转，在一个货架后边发现了他。正想出声叫住，却发现楚君越身旁还站了一个人。他硬生生把声音吞回去，将身影掩在货架后边。
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楚君越正在跟那人相拥。而那个人，许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温晴。
他现在头脑很混乱，有震惊，有吃味，以至于一时理不清现在的状况。
小晴在游戏里？她怎么会在这里面，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有那个跟自己一路的沉默青年，竟然就是小晴的未婚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