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那天还算平静，只在晚上的时候，市区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爆-炸声响，火光冲天，在工厂这里也能看到天边的红色。刘一泽他们没有出去看，但厂房里的气氛沉默了不少。
第二天天亮，原本安静的小镇也开始骚乱了，甚至有巨兽跑到了公路上。爆-炸声和碰撞声此起彼伏。
刘一泽弄了些草木灰，混了点他的血洒在了厂房的几个角落，这是为掩盖他们的味道——毕竟刘一泽是虫皇，他的血多多少少有些警示的意味。
果真一整天都没有巨兽敢跑到这个工厂这边来。
终于，到了23号早上。
这天，刘一泽几人一早就起来了，数着时间等待8点的到来。
几人都走到了厂房外的绿化带——现在已经是小树林了——里席地而坐，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你上次说过的时间，外面跟里面是有时差的吧。”陆昊天无聊找话道，“我没记错的话，这里8点，安全巢打开后，外面是凌晨3点？”
“差不多，大概会是4点。”刘一泽说着，突然轻笑了一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呢。”
陆昊天白了刘一泽一眼，道：“别阴阳怪气的，吓哭了花花怎么办？”
花花：“……”
不，并不会哭。
刘一泽把毛乎乎的白毛团子抱在腿上，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吓你们。末世之后，世界洗牌，秩序崩坏，强者为尊。那个时代，是这个星球从未有过的黑暗时代。即使到了现在，文明回归，但终究逃不过丛林法则。
外面的兽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安全巢里会是这么地……肥美。但只要安全巢一打开，这个消息就瞒不住了，更多的兽人势力会趋之若鹜。那将是一场狂欢，你难道指望他们在享受狂欢的时候，小心避开脚下的蚂蚁吗？”
蚂蚁是谁，不言而喻。其实这种情况，陆昊天是猜到的。要说丛林法则，作为前特种兵的他再清楚不过。但是当自己成了金字塔地基的那一层，个中滋味实在一言难尽。
至于花花和白成皓……白成皓有刘一泽就万事大吉，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真聪明。而花花也不是个天真烂漫的。不过听了这些，花花还是紧张到嘴唇发白，眼神都有些失神——这是被未知的恐惧魇着了。
“花花，进去把应急灯准备好，一会用得着。”刘一泽突然说道。
“嗯？哦，好。”花花回神，点点头跑回工厂了。
给他找点事做，总比让他继续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恐惧中的好。
“真温柔啊，老刘。”陆昊天怪笑道，“你是不是对花花……嗯哼？”
刘一泽还没怎么，白成皓立马就不干了。
白成皓原本趴在刘一泽腿上享受被顺毛，此时一个打滚肚皮朝上，四肢抱住了刘一泽的手，尾巴还缠住了刘一泽的手腕，也顾不得自己的奶泡音了，着急说道：“老师我比花花帅多了能干多了！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暖床，能改车子能打蟑螂还能成为你的按摩-棒。老师你不会不要我而选花花那个小白脸的对不对？”
陆昊天：“……我要告诉花花。”
刘一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五指在白毛团子的肚皮上抓了抓，说道：“放心，我不要谁也不会不要你。因为你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
白成皓的心都化了，整只毛团成一团，像一个手炉一样挂在刘一泽的手上，黏糊糊地表忠心：“老师对我来说也是很特别的，最特别的，无人可以取代的！”
“我快吐了。”陆昊天做出个干呕的表情，说道，“白成皓你又不是猫，就别装蠢卖萌了好吗？我的萌物控都快要被你给治愈了！”
“我没卖萌啊。”白成皓猫脸茫然，然后也不理陆昊天了，他放开四肢露出肚皮，对刘一泽说道，“老师你揉，我肚皮可软可暖了。”
刘一泽微笑着笑纳了。
陆昊天干脆翻了个白眼，转头望天，眼不见为净。
时间很快就到了8点。几人中只有陆昊天戴着表，于是陆昊天是第一个跳起来的：“时间到了！”
刘一泽闻言，也抱着白成皓站了起来，仰望着天空。他的表情非常愉悦，看着碧蓝的天空说道：“看，要变天了。”
刘一泽的话才落，就见一碧如洗的蓝色天空，忽然开始黯淡。首先是阳光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蓝天自发的荧光，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幕一样——事实上它的确是。
紧接着，屏幕上的蓝色也开始淡去，它开始变得透明，而一直被它挡在后面的沉浓夜色开始扑上来。这让整片天空看上去，就像是大雨降临前的乌云罩顶。
“乌云”压得很低，让整片天空看上去只有两百米左右的高度——当然，这也的确是它实际的高度。
“天空”持续变换，最终，它的颜色停留在了深灰色。
陆昊天已经看明白了，他愕然无比：“这就是安全‘巢’的意思？整个城市，不是被隔离在什么偏远山区，而是……它根本就是一个大型的实验盒子？”
“嗯。”刘一泽勾着嘴角，说道，“不要被吓到了，不要走神。因为接下来，有一场大概你一辈子只能看到一次的美景。啊，已经开始了。”
刘一泽说着，扬了下下巴，示意陆昊天继续看。
灰色的天空光滑如镜，然后一片金色萤火出现在了天空之中。它们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然后快速地蔓延，最后形成了一道道光路。
那些光路快速地移动着，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走着横平竖直的矩形路线，就像是——电路图。
当天空所有的光线都开始跑动起来后，整个城市再次被照亮了。
巨兽、人类，安全巢里的一切生灵都仰头看去，忐忑而惶恐地注视着天空的变化。
光线窜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数量越来越多，最终“嗡”的一声响后，天空上的所有光线骤然炸亮，发出强到炽白的光芒，让这个城市的所有角落都无处遁形。
“我操！”陆昊天毫无防备地被闪瞎了狗眼，顿时疼得破口大骂，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白成皓也中招了，“嗷呜”一声，转头把脑袋埋进刘一泽的胸口，尾巴都耷拉起了。
但刘一泽不同。
刘一泽一直保持着双目圆睁，当强光亮起的时候，他的眼珠瞬间从黑色变成了白金色，一点没有被伤到。相反的，刘一泽还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他当然开心，被困在各个安全巢这么多年，被迫经历那么多次别人的人生，唯独这次的安全巢破开，意味着他真正的自由。
强光一闪即逝，然后是一声脆响。就像是玻璃被搁在鞋底下踩裂了，然后再用力压一脚，那“咯吱”的碎裂声自天往下、铺天盖地地变成了这个城市的主打乐。
“天要破了，你们真的不看吗？”刘一泽的眼睛又恢复成了漆黑，眼中笑意愈浓。
揉眼睛的陆昊天和埋胸的白成皓都抬起了头，一人一猫都泪汪汪的。当他们看到天空的样子后，眼泪也顾不得擦了，也顾不上眼睛还疼，都努力瞪大了一些眼睛，生怕错过那宏大的场面。
此时，天空依旧是一片灰色，但是上面密布着凝固的光线。光线为枝，又不断分叉，形成一道密密的光网笼罩住了整片天空。
光网还在加密，但是天空已然承受不住。
又是几声碎裂声后，一把扬沙般的金色细雪从天空落下，还来不得触碰到土地就消失不见了——这是天空的碎片。
相应的，细雪落下，天空出现了一个缺口。露出了它后面沉浓的夜色。
“我靠……还真破天了啊。”陆昊天感叹完了，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脸，“没做梦。”
那个破口从一个黑点，逐渐扩大。一道清冷皓洁的月光从那缺口倾泻而下，形成一道光路，连接了里外两个世界。
安全巢，打开了。
天空很快变成了蜂巢一般，破口不断扩大，月色笼罩城市。当那些破口扩大到了足够的大小，然后一只巨大的黑影从远处的罩子空洞飞刺冲下，伴随着一声属于人类的兴奋高呼。
“哟——哦——”
这声高喝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这个城市第一个真实的夜晚、也是最黑暗的一个夜晚。
“呼啦啦——”
狂风起，黑色的巨大影子不断从天空外涌入，有的还带着大大的探照灯，像是巨龙的眼睛在这个城市里巡视搜索。
“回去吧。”刘一泽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宁静，他拍了下陆昊天的肩，就往厂房里面走了。
陆昊天眉头微蹙，紧跟了上去。
厂房里，花花站在空地上，仰头从房顶的破洞看着天空。听见动静后，花花回头看到他们，神情还有些茫然：“刘哥，那就是真正的月亮吗？”
“嗯。好看吗？”
“嗯。”花花又抬头看着天空，说道，“比安全巢里的月亮亮一些、大一些。”
刘一泽笑了笑，说道：“等出去了，外面还有更漂亮的景色呢。”
花花也笑了，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说道：“我刚才看到了，有东西飞进来了。”
“嗯。所以我们要小心一些了。”刘一泽说完，看到花花的脸色再次紧绷起来。
刘一泽笑道：“别多想，准备些吃的吧。在接头的人找来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出去。”
几人都明白了目前的形势。现在还不是体会新世界的时候，目前他们最重要的，是自保。
然而事与愿违。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还是有外来的兽人发现了他们。
☆、第17章 兽世降临
·愤怒的陆大熊·
那是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天马上就亮了，真正的“黎明前的黑暗”。
来袭的人是从天上下来的，砰的一声高空坠物，屋顶与水泥齐飞，整个厂房的盖都被掀了一半。
亏得当时刘一泽几人是在各自的车边，除了呛了几口灰，也没什么实质伤害。
坠落的废墟里一阵哗啦啦的响，然后一只大鸟和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鸟是驯养的飞行工具，看上去像是翼龙，但身上覆盖了羽毛，又有些像鹰。鸟有两米多高，个头在如今其实不算大，应该是速度和灵巧为主的飞禽；那个男人则很强壮，他赤-裸着上身，留着个莫西干头，一脸的戾气。
男人从废墟跳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把斜跨在身上的一把样式古怪的枪取了下来，然后从鸟背上的大包里取出了一个圆形的手提探照灯。
“啪嗒。”灯被打开，在房间里扫过一圈，立刻就看到了那三辆车。
“哇哦！大发现！”莫西干男人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并朝着最大的那辆卡车跑去：“哈哈，太牛掰了！竟然是改装过的！发啦！”
“咔——哗啦。”卡车的车窗忽然被从里面推开，刘一泽靠着车窗，懒洋洋的撑着脑袋。
“嘿，哥们，瞎激动什么呢，这是我们的货。”刘一泽语带笑意，他的发音有些古怪，竟然和那个莫西干男人的发音有几分相似。
莫西干男人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刘一泽。虽然因为刘一泽的发音，他已经下意识把刘一泽当做了外面的兽人。不过他的态度也并不友好——莫西干男人把探照灯往上一扫，直直照在刘一泽的脸上。
探照灯的光很强，如果是普通人，肯定避之不及。但是刘一泽却镇定自若，双瞳瞬间变色，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缝。
莫西干男人挑眉，也没有移开灯，反而鄙夷地嗤笑道：“夜行种？”
“嗷呜！”这时候，白成皓终于跳上了窗台，冲着莫西干男人“怒吼”了一声。
莫西干男人看到白成皓，突然笑出声来：“出来猎货还带崽？你是哪个城的啊，这么洋气？”
刘一泽伸手把白毛团子勾回自己跟前，说道：“城里人可不敢当，我不过是个木沙村的小前锋而已。”
木沙村就是要来接应刘一泽他们的兽人势力。
试探落到了实处，如果是安全巢里的人，是绝对无法说出木沙村这个名字的。
莫西干男人的笑脸收起来，晦气地吐了口唾沫，骂道：“大爷的，算我倒霉。”
安全巢的抢夺是有规矩的——先到先得。坏了规矩事小，但引起村落甚至城镇之间的打斗，那就相当划不来了。
当然，也要看抢夺的东西的价值。
莫西干男人说罢，终于收起了探照灯，转身骑着飞鸟离开了。
莫西干男人一走，厂房里立刻传出两声松了一大口气的声音——来自花花和陆昊天。
陆昊天握枪的手已经出汗了，他从车子的阴影里走出来，看着刘一泽说道：“老刘，你还能说外面的语言？”
“口音习惯而已，很简单。”刘一泽随口应了后，又紧接着说道，“准备一下，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陆昊天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莫西干脑袋可能会回来的。”刘一泽说着，把怀里的白成皓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又对花花喊道，“花花，你上来，跟阿白待在车里别出来。”
“哦，好。”花花深知自己是个战五渣，答应一声吼，立刻麻溜儿地跑上车了。
倒是正想跳下桌子的白成皓，闻言愣住了，再抬头，刘一泽已经下车，站在跟前的是花花了。白成皓蹲回桌子上，然后抬起自己的迷你小爪子，看了两眼，尾巴跟耳朵都耷拉下去了。
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大啊？
一旁的花花也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双手用力握紧。站了一会后，又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收拾起房车来了。
刘一泽下了车，就从卡车的仓库间拖出了武器箱。和陆昊天各自挑了趁手的拿在手里。
陆昊天拿了匕首和指虎——他喜欢近战。刘一泽拿了苗刀，正在摆弄弓-弩。
“你刚才说那话，意思是那人没被你混过去？”陆昊天戴上指虎，快速对着空气出了几拳，又收回手调整了一下。
刘一泽还在翻找弩-箭，闻言说道：“混过去了，但不是一回事……啧，就十二只弩-箭，老陆你行不行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能在三个月内给你赶制这么多武器，你都该感恩戴德给我立个长生牌位了，知足吧你。”陆昊天白了刘一泽一眼，继续道，“别扯犊子，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你说了这个城市物资很充足，那他们抢还来不及，还能有空杀个回马枪，就为咱几辆破车？”
“你那是破车，我的不是，谢谢。”刘一泽不乐意了，哼了声才继续说道，“物资丰富是相对而言的。外面虽然文明程度参差不齐，但是食物是不缺的。他们缺的是工具、武器、能源。而我这辆大卡，是云儿根据外面的环境给的设计图，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各种物资，这辆卡车才是一块真的肥肉。综上，那个莫西干很可能会带人回来抢。”
陆昊天头疼无比：“你说你都考虑这么周全了，就不能多带个车罩子？遮一下也没这回事儿了啊。”
“那玩意儿占地面积太大了。”刘一泽拿出手机看了看，说道，“我问问木沙村的人走到哪儿了。”
十几秒后，刘一泽抬头看着陆昊天：“好消息，我们再坚持一个小时就好。”
陆昊天：“……这算好消息？”
那颗莫西干一小时内绝对会回来吧。
刘一泽微笑：“坏消息：刚才那个莫西干脑袋是巨象村的，巨象村跟木沙村是敌对关系。所以，莫西干脑袋‘一定’会回来，并且他们‘一定’会把我们灭口的。”
陆昊天：“……武器箱拿来，我再挑两件。”
又十分钟后。天边泛起了灰白色。
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刘一泽突然睁开了眼睛：“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十几道探照灯的灯光从厂房的四面八方照了过来，将整个厂房都照得透亮。然后接着几声砰砰响，厂房的墙壁垮塌，竟是直接被从外面给扒了。
“hello～”那个莫西干男人踩着倒下的墙砖走了进来，撑着刘一泽的那辆卡宴车盖，一个用力翻站了上去，他手里拿着枪，冲着刘一泽跟陆昊天行了个夸张的绅士礼，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巨象村的安翔。木沙村的两位前锋，你们好，然后去死吧。上！”
安翔一招手，外面立刻冲入了五六个只穿了围裙的人，他们往前走了两步的距离，然后身形突然暴涨，摇身一变，变成了两只花豹，以及三只鬣狗。
“不是大象吗？”看着足有两米多高的五头巨兽，陆昊天重点很不对地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