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经，她也曾挣扎如狗 = = （这是蝶恋舞的原话。）
来女支院之前, 朱歌只知青楼女子的光鲜靓丽与笑脸迎人，直到自己来女支院走一遭, 才知每一个人在踏足这个圈子之前, 只怕都在阎王殿走了一遭。
朱歌不是没有过反抗, 也不是没有过逃亡。
然，不管是怒斥、哭求、绝食，还是各种逃, 均失败。
你的怒斥, 月姨根本就当作没听到。
哭诉亦然。
至于绝食，青楼中人对这个有的是办法，秘制的营养水顺着她昏昏欲睡的唇滴入，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死不了……
而逃亡……呵呵，你觉得她逃得掉么？
接客！
——这，似乎是摆在朱歌面前的唯一一条路。
但，此刻的朱歌满腔都是伤痛与愤怒，最痛恨的也就是把沈空眠勾引走的青楼中人，又如何会愿意接客？
芳菲楼的老板似乎也不急, 除了一开始对她采取了各种酷刑，让她知道反抗只是徒劳之外，并未逼着她硬要接客。也没有如对待别的刚进楼的小姑娘那样，随便塞一个粗犷女票客进来，然后锁上房门，直到小姑娘破了身子。
当然，或许也因为朱歌本就是不是处子之身，所以无破身之说。
总之，在将朱歌的逃离之心与脑中那点幻想完全掐灭之后，她并没有采取进一步措施，只是让月姨好好照顾陪伴她。
就当她以为一切就这样静止，如同麻木的自己的时候，蝶恋舞来了，说是带她出去走走。
朱歌恹恹望着蝶恋舞，想不通她是什么意思。
却终于，是点了头。
或许是她想知道蝶恋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许，她只是太无聊了。
寒冬未走、春未至。
官道上，却挤满了人。
叫卖声、嬉笑声、哭闹声……混作一团，向上天展现着他一手创造的子民们的喧嚣。
“喧嚣，而愚蠢。”茶楼的二楼雅座里，蝶恋舞握着一杯香茗，嘴角一勾，勾出一抹不屑，与悲悯。
朱歌不懂她的意思，却也没有插话。
蝶恋舞似乎也没在等任何回答，而是执着一杯香茗，继续从窗户朝外望。
终于，她似乎看见了什么，眼睛一亮，放下手中茶杯，自顾自走了出去：“带你去看看外面的好风景。”
这话自然是对朱歌说的。
朱歌麻木地楞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你看她。”蝶恋舞略指了指，轻轻道。
朱歌看去，见她所指的，也是一个女子——虽然，她的形象配不上“女子”二字的美好。
那个女子年纪并不大，大约十**岁的年纪。穿得也并不寒酸，相反，一身的绫罗珠宝，一步一玉摇，一动一叮当。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真正金枝玉叶。
她会是一个让很多俗世男人都愿意娶的女子，如果，她的体重减少一半的话。
朱歌看看她，不自觉也低下头看看自己有些粗肿的腰身。
“自古，都是溺爱害死孩子，顺境反造就悲剧。”蝶恋舞摇头叹息，声音不大，却句句清晰入脑。
的确，这丫头，大概正因为家境家境优渥、父母溺爱，不止吃得肚满肠肥，更养了一身十足的霸道脾气——看她当街拉着个男人跺脚哭喊就知道。
那男人被她拉着哭骂，面红耳赤，先是解释，继而是要挣脱——而不管是哪种，他看她的眼里，都只有厌烦，甚至渐转为厌恶，绝对没有一丝爱怜。
这眼神……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让朱歌的心尖疼得一颤。
是的，这便是沈空眠曾有的眼神呢。
只是为何，当时的自己未曾察觉呢？
好笨啊！
朱歌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捶破。
最终，不出所有看戏人所料，那男人狠狠一甩袖子，挣脱那少女的拉扯，如脱兔般跑了。
那少女的哭声和眼泪立刻决了堤，倾泻而下。
“所以，魅力是一个女人的一切，可惜有的人不知道。”蝶恋舞含笑摇摇头，似是叹息，又似是跟朱歌说的。
良久的沉默。
朱歌低着头，摸摸自己的腰身。
“每个女子都是一杯茶，想要清香醉人，就必定要舍得把自己放在滚烫的开水里，轮回一遍又一遍……”蝶恋舞再度开口，似是对自己，又似是对朱歌，“女人，不对自己狠，别人就会对你狠。”
朱歌如同被一瓢冷水泼下，淋了个当头。
她迅速转头看着蝶恋舞，眼神第一次清亮得锐利。
蝶恋舞迎着朱歌的目光，知道她是懂了，便微笑着真诚道：“你不是输给了我，而是给了你自己。”
是的，没有哪个男人不爱美色！
我输了，不是因为你勾引，而是因为我……愚蠢。
我愚蠢地相信那不变的誓言，愚蠢地相信情会比金坚，愚蠢地相信无条件的情有独钟……呵呵，怎么可能？想要“果”，必种“因”。
又是久久的沉默。
终于，朱歌跪在了蝶恋舞的面前，泪流满面：“请你教我。然后，带他到我面前。”
何苦？
只是为了向他证明你也可以魅惑万千么？他那样的一个男人，不值得啊。
蝶恋舞心中如此叹息，却仍是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朱歌的理由并不是一个好理由。但，有这样一个有力的理由，她成长起来会迅速很多吧。
“准备好了么？”蝶恋舞抡着一个鞭子，看着眼前这个被丈夫抛弃卖进青楼的女子。
“准备好了。”朱歌看着她的鞭子，眼里闪现的，居然是兴奋。
“确定么？”蝶恋舞提高音量，“要知道，一旦下了这个决定，我就不会再让你回头！现在，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不后悔！”朱歌也提高音量，表达自己的决心。
很好。
“好！那我就要严厉地，带着你，一直瘦下去！”蝶恋舞抡了抡手里的鞭子，“不许再回头！”
“好！”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很好。
于是，打造魅力的第一步——减肥，正式开始……
没有任何的食谱，没有任何的训练，因为蝶恋舞给朱歌的字只有一个：饿！
当蝶恋舞吐出这个字的时候，朱歌一愣：“还是应该吃些什么吧？什么都不吃，不会对身体不好么？”
朱歌其实并不是没有减过肥，还是知道些健康减肥的知识的。完全饿的话，皮肤头发和整个人的身体，都会有损伤吧？
蝶恋舞嗤笑，用鞭梢戳了戳她隆起的肚子：“你觉得你现在一肚子污油，对身体好么？”
朱歌立刻被噎住，红着脸低了头，再不做声。
蝶恋舞冷笑。
显然，朱歌以前也是试过减肥的吧？大概也是尝遍了闺阁间流传的各种减肥食谱吧？其实她不知道：她之所以减肥失败，就是因为那些食谱！
理由很简单：如果她能严格按照那个减肥食谱什么时辰定量吃什么食物，她根本就不会胖！每一个让自己胖到不能看的人，大都是自控力极差的人。既然自控力已经很差，那一面给她食物，一面告诉她只可以吃多少多少，不是明摆着让她爆么？！
所以，蝶恋舞根本不让她有接触食物的机会！
“别跟我说健康。且不说胖本身就是一种不健康，只说一个女人如果已经胖到让自家男人失望的地步……那么，无人宠爱的未来，要那么‘健康’有什么用呢？”蝶恋舞似乎是故意戳朱歌的痛处，却又点到即止，“再说，身体的自我修复功能强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短时间的断食，完全可以慢慢修复。”
胖子，之所以胖，就是因为纠结的太多！！
所以，蝶恋舞就要戳痛她，越痛越好，不给她纠结的机会。
绝食！要么瘦，要么死！
很快，某人生不如死了。
“你说过你已经决定了的。我也警告过你，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我不会让你回头的。”看着哭倒在她膝盖上的朱歌，蝶恋舞冷静得几近残酷，一字字回答她。
“不，不……”朱歌哭着连连摇头，几乎已经失去理智，“我要吃东西，我要……我要吃啊！呜呜呜……”
毕竟，前些天的麻木日子里，她已经无聊到以吃东西来打发时间，暴饮暴食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不管是她的胃还是她的心，都已经习惯了用东西去充盈。
蝶恋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是俯下身去，捏起她的下巴：“哭成这样，如果你是个美人，别人会说你是梨花带雨……”
蝶恋舞再一用力，将她推至壁镜前：“可是你呢？你看看你，跟个猪有什么区别！！你要记住，当你在你喜欢的男人面前哭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这个绝对不会让他产生怜惜之情的样子！！你确定，你还要这样吗？”
朱歌骇然。
显然，她从来没想过这些。
确实，胖子哭得一脸虚肿的样子就是不好看，只是一直没有人这样醍醐灌顶告诉她事实而已。
“说！你还要这样吗？还要让他看着你这个哭相，而没有半点疼惜之情只有嫌弃么？还要他对你只有将就而毫无爱意么？”
“不！不要！”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不要！”
“你要继续过回那种日子么？像个母夜叉一样！明明别的女人才是狐狸一样一肚子虚情假意与算计，明明你才是善良单纯，可是在他的眼里，别人是青春如画，你却是母夜叉！别人可以惹他怜爱，你却只能发脾气！你还要回到这样的日子么？嗯？回答我！”
“不要！我不要！！”朱歌几乎是疯了一样喊了出来。
“不要——————”她仰天，喊得声嘶力竭。
“好，很好。记住你心里的渴望，就这样，饿下去！”蝶恋舞也大声喊。心，颤抖着。
“我还要去运动！”朱歌昂头主动说。
“不需要！”蝶恋舞看着她，用最笃定的眼神，“记住，你现在就是饿。饿！管住自己的嘴巴！你就会瘦！”
朱歌迎着蝶恋舞的目光，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因为蝶恋舞的眼里，装的是满满的自信与真诚。
因为，于此，蝶恋舞确实有足够的自信与发言权。
因为……她也曾苦过同样的苦。
是的，不要运动。
不是不需要，而是不能！
因为减肥是一个长期战，而肥胖的我们，都太脆弱。
还是那句话，如果在控制自己方面，我们是强大的战士，我们一开始就不会长胖，更不会那么多年都一直胖着。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我们的内心不够强大，因为我们的意志都太过脆弱……所以，不要做自己做不到的事。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断食，本身就是一种极度考验人意志力的事，如果你再抽出一部分决心去运动，只怕就再憋不住绝食的那根弦了。
彼时，绝食计划一旦破功，反弹会超乎你的想象！不止之前努力全部白费，也会直接导致以后减肥更难——不管是对心，还是对身体。
当然，蝶恋舞不让她运动还有一层原因……
人通过绝食降低体重，是会有平台期的。
在那个时期怎么过？当然不是继续绝食，而是恢复一点点饮食，并且运动。以运动的消耗方式，来补偿那一点吃进肚的饮食能量。
再到后来，肉掉了还要塑造身材，也需要大量的运动。
所以，要留出一个递进的后路。
就这样，在蝶恋舞的安排和月姨的严格监督下，朱歌真的渐渐清减了下来。
说也奇怪，以前嚷嚷了无数回要减肥，一直没成效。这一次的结果却好得出乎意料。
如果是以前，她会惊喜得想叫吧。
如果是那时，还在沈空眠的身边的话，呵呵。
减肥减得差不多了，第二步就是美肤。
一个女人的美丽，不止取决于身材，也取决于她的肤色。
要肤色好，肯定要气色好。
而气色，取决于长期的饮食、睡眠、心态、运动，以及滋养。
所以，这一次与减肥不同，芳菲楼似乎给了她漫长的时间……
渐渐算下来，朱歌已经进楼三个月了，却还没有接过客。
似乎，老板步云菲已经想不起她了？反正并不着急。
但，却一直让月姨照顾着她。
于是，朱歌就这样跟着月姨，不安分却又麻木。不安分的是心头复仇之火，麻木的是如今的生活。
闲极无聊，如今也会趴在楼上看芳菲楼的人来客往、听着姑娘们的家长里短。
只是，对什么都没兴趣。
万事不牵心。
每到傍晚，只要芳菲楼的灯笼挂起，欢客们便会如约而至，或求**一度，或求一亲芳泽，或，只为坐听一曲花魁蝶恋舞的清雅琴音。
对于蝶恋舞，朱歌的心情是复杂的。
☆、第131章 朱歌的故事
一方面, 她痛恨恋瑾年夺走了自己的一切：赖以生存的丈夫和爱情, 以及, 自己的身体。
“其实，身体什么的，我夺不夺走都一样。反正, 你都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尤其，听到恋瑾年边穿衣服边说这句话的时候, 朱歌特别想掐死对方的！
可是另一方面，她的身体, 却并没有抗拒被推倒。
相反, 甚至可能还……比较享受？ = =
不行！不能这样！一定不能这样！
一定是太长时间没有接触男人的缘故！！！
“你真的确定要接客？”老板看着站在房中的女子。
“是。”
“你确定第一个要接的客人便是他？”老板再问。
“是。”声音坚定无比, 如同朱歌此刻脸上的表情。
不是她还想着那个男人，而是因为——尼玛那是她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啊！那是曾经男女正常向爱情的味道啊！！如果再不回味一下正常向的爱情，她怕自己真的会被恋瑾年掰弯啊！！
不不不, 自己才不是弯的！
自己一直喜欢沈空眠啊！！
对对对, 自己只是被沈空眠伤透了心，所以才会意乱情迷！嗯嗯嗯，自己只是被沈空眠所伤而已！爱得深才会伤得重，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对，就是这样！她要找到沈空眠，要再见见他，要报复！
步老板踱着步子，半晌，终于道：“可以。但是, 记住，这个世上没有人欠你，活得好赖都在自己。如果有一天，你赢了幸福，不必感谢老天，那是你自己足够强；如果有一天，你输了幸福，也不必埋怨老天，那是你自己还不够好。人生每一步路，都是自己走的，无所谓对错，最重要是每一步都不能违心。”
朱歌一怔，点头。重重地。
记住了。
从芳菲楼的偏门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
对比芳菲楼的灯红酒绿，沈空眠府上的灯光暗淡无华。
还是那扇门，还是那个唯一的管家，他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满脸堆笑：“姑娘找哪位？”
朱歌不答，只微笑看着他。
那人骨头酥了一会儿，才终于揉揉眼睛，乍然：“夫人！”
然后，嘴巴再也合不拢。
“我……小人真就去通报……”
“不必。”拦住了准备去通告的管家，朱歌道：“让我自己进去找他吧。”
管家想了想，低头沉默侧身。
毕竟，人家的家事，终究还是要两个人面对。
朱歌从他身边款步走过，傲然抬头。
如果是以前，她会客气地说声“谢谢”。只是，如今的她知道，“谢谢”从来都不重要，除了让别人以为你好欺负之外，一点好处都没有。
进得府来，脚就如长了记性一般，径直走向主卧。
房间里，灯光还亮着。
纸窗上，那个人影还在捧卷而读，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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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凉意从脚冲到头。
再看那个灯下捧卷的人影，只剩一声冷笑：好一个知书达理的谦谦君子！好一个，饱读圣贤书的状元郎！
再不犹豫，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抬手便敲了门。
在门开之前，擦了擦眼角，挺了挺背脊。
门打开，两人面对面，对视半晌，沈空眠手中的书卷掉落……
